我们又吵了一架,他这该死又两光的血族,又用半套催眠术这种贱招,距离我两
臂远跟我争辩。
真的很想揍他。居然把我拖进这团混乱中,而且还赶不走。我完全拒绝去想妈祖
娘娘给的签,我比较相信人定胜天。
看到我挣脱催眠术,他吓得抓起椅子,像是驯兽师一样,四只椅脚对着我,“我
真不懂,为什么妳就是催眠不了?妳就不能乖一点吗?哈尼?”
“谁是你哈尼?!”反正他还想吃buffet,也不可能宰了我。虽说有点小人,但
我仗着这点撒泼,“有种就别逃!”
“中文真是莫名其妙,我一直没搞懂‘有种’是有什么种…”他咕哝著。
…我真的受够了。为什么对我有兴趣的,不是为了我的嫁妆,就是为了我的血。
而且都是该死的伪洋鬼子或洋鬼子。
正在七窍生烟的时候,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当然不是找我的,开玩笑。李德要来之前会打电话,除了他我不认识纽约任何人
类。
“去开门啊。”我重重往沙发一坐(其实我也累了),“大概是送货的。”
罗斯表情很奇怪的放下椅子。“我是血族。”
他说这废话干嘛?“去开门啦,一定是你订的…‘食物’。”我不想再看到那个
满脸淫邪的送货员。
“我想也是,但送货的是吸血鬼。”
…原来。他居然让吸血鬼送货员送到家里来,难怪快递都是晚上送货。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气到虚脱了。
“妳想想看,我堂堂一个血族,自己开门去收货?”罗斯为难的摊手,“给我留
点面子啊,待霄。我是让吸血鬼服侍的血族欸,大家都知道我跟人类女人住在一
起…我怎么好自己去收?”
我觉得我的神经线再次出现裂痕。“…去开门。不然放著让电铃响到烂掉好了。
送的又不是我的食物!”
震怒的时候,罗斯很难催眠我。他为难了一会儿,只好垂头丧气的自己去收货。
但却好一会儿没讲话。
到底是谁来了?
我转头想看,但他块头实在太大,遮住了视线。我只听到几句交谈,但听起来不
太像英语。
“亚格,”罗斯终于说话了,“在我们家必须说中文。”
那个叫做亚格的访客安静了一会儿,语气听起来很不可置信,“…你跟兰又在一
起了?”字正腔圆,卷舌音正确清楚,我猜是在北京学的。
“不、不是。”罗斯让了让,“目前我的…呃,爱宠。”
…谎言!
我握紧拳头,但没有发作。亚格先生可不是傻呼呼的罗斯。
他跟罗斯差不多高,但比较瘦一些,穿着剪裁得宜的深蓝西装,同样的金发蓝眼
。但他…怎么说?整个就是玉树临风,气质绝佳。我在路上遇到他,一定以为他
是温文儒雅的学者,怎么也疑不到血族身上去。
罗斯站在他身边,简直成了流氓。
“要哪种血?”罗斯翻著冰箱,“O型?”
“我用过餐了。”他客气的回绝,“给我一杯茶好了。”
没等罗斯开口,我就自动站起来,“我去泡茶。”亚格先生给人的压迫感非常重
,而且我几乎是本能的感觉到他很讨厌我。
罗斯可能可以让我随便抓随便踹,这位亚格先生可不行。我还是识相点,暂时当
什么鬼“爱宠”好了。
“你总是喜欢东方女子。”亚格含蓄的说,“我那儿也有几个。你想认识一下吗
?长得还不错。”
“哦,亚格,”罗斯厌恶的说,“我不喜欢你的‘家畜’。”
“我很疼爱她们。”亚格轻笑,“但她们终究是人类,我们是血族。”
“那是因为你活太久了,不知道什么是爱,只剩下食欲了。”罗斯大剌剌的批评
。
亚格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在追求罗马尼亚那对姊妹。她们是纯正血族。”
“那对连笑都不会笑的双胞胎?”罗斯叹气,“亚格,我不知道你喜欢冰箱。早
说啊,我送个两台过去。”
“你用中文说笑话的功力越来越高了。”亚格淡淡的说。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款待“贵客”。一直都是独居,我找不到足以待客的茶杯。干
脆把整套茶具搬去客厅,罗斯没打乱我生活之前,我都是这样泡著工夫茶消磨夜
晚时光的。
没办法,我家里没有成套的茶杯,只有这个。
不过这两个血族没有抱怨,甚至有些稀奇的用着小茶杯喝着我泡的茶。
“很好。”亚格总算正眼看了我一眼。
“谢谢。”我帮他再斟一杯。
但也就这么一眼。之后他目不斜视的和罗斯闲聊,像是我不存在。
“…凯希望你回来。”亚格对着罗斯说。
“继续当刽子手?”罗斯轻笑一声,居然有些无奈。“记得吗?我任务失败,已
经没有当刽子手的资格了。”
“只要你杀了兰就可以。”亚格平静的说。
“我办不到。”罗斯回绝,“让别人去杀她吧。”
“她是三百年来最好的刽子手教出来的女人。”亚格直视着他,“不管是人类还
是吸血鬼的时候。”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茶溅出来。
“我跟她已经没有瓜葛了。”罗斯淡淡的说。
“但她还是你训练出来的杀手。”亚格神情严峻起来,“叛乱几乎都是她煽动的
。”
“她有她的想法…但不是我的想法,好吗?”罗斯开始不耐烦了,“我跟你不同
,亚格。你们把人类女人像家畜一样养起来…但我很讨厌这样。对,我有病。我
喜欢人类女人,因为她们会笑,你懂吗?你还记得怎么笑吗?亚格?”
“你只是太年轻了。”亚格叹息。
“我只小你一百五十岁。”罗斯皱眉。
他们陷入难熬的沉默,我只能默默的换茶叶,自己安静的品茗。虽然我内心狂暴
而汹涌,但只能勉强压抑。
“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了,罗斯。”亚格深深吸了口气,“我的女人们没有抱怨过
,更没有自甘堕落去当吸血鬼,追求不应该有的永恒青春。”
“我已经接受过惩罚了。”罗斯耸肩,“我熬过来,并且没有死。叛乱是你们的
问题了,不是我的。”
“你手上沾了太多吸血鬼的血了,他们的同党不会饶过你。”亚格说。
“那就让他们来啊。”罗斯一脸的不在乎。
“…若是兰来了呢?”
罗斯的表情空白了一下,他看看我,笑了笑,“我不会等死。不然待霄怎么办?
”
“你真的有病,罗斯。”亚格摇了摇头。
我还是竭尽所能的压到亚格告辞才发作。我并不是那么擅长泼妇骂街给人看的家
伙。
“…你拖我下水!罗斯!”我对他吼,“明明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又不必
用中文交谈!”
“对,我拖妳下水。”他坦然的承认,“我就是要让亚格知道,我在妳面前没有
任何祕密,我很重视妳。万一妳出了任何意外,我都可能会抓狂,而血族想处决
我可能要派一整个刽子手小队来才行。”
“…你问过我没有啊!?”我的天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有什么权利随便
处置我的人生?”
“妳真的活着吗?”罗斯反问,“躲在这个屋子里,断绝所有人际关系,这样真
的叫做活着吗?”
他的话,深深的刺伤我。“…这轮不到你决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你是我的谁
?凭什么这么做?”我对着他大吼,觉得摀著的伤痕又汨汨的流出血。
我的确觉得我已经死了。我根本不是活着,仅仅是有呼吸和心跳。我常常寂寞到
要发狂,但又要装作不在意。却又胆小到不敢自杀。
人活着不是只有饱暖就够了。还需要情感的交流与慰藉。但看看我,看看我。我
已经被摧毁殆尽。我再也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只想竭尽所能的将所有人都推出我
心房以外,避免未来被最亲密的人所伤。
我是胆小鬼。我是已经死掉的胆小鬼。将脸埋在掌心,我咬紧牙关,眼睛干涸,
痛苦得流不出眼泪。
“…我跟妳在一起,感觉很舒服。”罗斯掰着我的手指,“我不要看妳在我面前
断气。所以我要把妳拖下水,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罗斯你混帐!”我抬头嘶声。
“好啦。”他看着我的脸,深深叹息。“除了妳的脸…我真的都很喜欢。”
我一拳揍在他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