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到沙发上坐。我不想刺激他导致猛兽化,坐了下来,
当然他也毫不客气的挨着我坐下,还握着我的手。
罗斯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我有些糊涂。他的手很大,但居然有点硬茧。我以为会
冰冷毫无温度…的确是比正常人的体温低,有一种温凉的感觉。
“我以为吸血鬼没有温度。”我冲口而出。
“亲爱的,我是血族。不是人类转化的吸血鬼。”他的语调有些恼怒,“跟那些
活死人可不相同。”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见过其他吸血鬼或血族。
“血族的父母都是血族。”他解释,“人类转换的吸血鬼就比较复杂,也没有生
育能力。”
哇呜,血族与吸血鬼生态大解析。“吸血鬼的诞生和血族脱不了关系吧?”
罗斯支吾了一会儿,“…只能说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恶作剧和错误。后来是他们自
己‘繁衍’的。”他露出厌恶的神情,“一群只晓得食欲,专门找麻烦的家伙。
”
在和我交谈的时候,他一面舔我身上的擦伤,并且轻轻推拿淤血的地方。眼神有
种陷入回忆的朦胧。
我心底微微一动。“…你的中文哪里学的?”
“香港。”他简短的回答,看起来不喜欢我再问下去,他改变话题,“是谁将两
种暴行放在妳身上的?”
我愣住了。都过去一年多了,没想到只是轻轻触及就很痛。我想笑一笑转开话题
,但没有成功。我真的很需要倾诉,虽然这样很蠢。
清了清喉咙,“我前夫。”仔细想想,真的是很老梗的灾难,一点都不特别。“
我跟他恋爱五年,他一直是个斯文有礼的医生。结婚以后…”我耸肩,“他只要
喝醉酒就彻底走样。”
我的母亲很唠叨,管我也非常严格。但她倒下的时候,我还是惊慌失措,因为那
是我唯一的亲人。但她从发病到过世,只有一个月,我大学毕业不久,完全的不
知所措,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她是那样严格而挑剔,以致于没有任何亲戚往来。我五岁的时候,她就离婚了,
在我们这两人小家庭中,“爸爸”这个词是禁语,我也几乎没有想起过他。
所有的丧事,都得由我一肩扛起来。
前夫正好是那家医院的住院大夫,他帮了我很多忙,后来我们就开始交往了。当
时的我还很保守拘谨,坚持不可以有婚前性行为。我们就这么纯洁的交往五年,
结婚了。
但新婚之夜,我却没有落红。
“呃,他是医生,其实也应该明白。”我试着跟洋鬼子解释,“但某一小部份的
东方男人还有处女情结。”
“我知道。”罗斯严肃的点点头,“我在香港住了五年。但我不太明白人类这种
莫名的崇拜是怎么来的,很不可思议。”
“我想他很失望吧。”我勉强笑了笑,“所以蜜月的时候就酒醉揍过我一次…我
哭着跑去急诊室,半边脸都肿了。”
他把我跪回去,但下次喝酒就更精细而暴力。他会用被子把我裹起来,然后才拳
打脚踢,然后…非常粗暴的…那个。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天一黑下来,我就恐慌
得几乎想逃走。不知道今天是良人还是狼人。
“其实很多女人都默默忍受这种暴力,还有人忍了二三十年呢。”我短短的笑了
一下,“但我只忍了半年多,终于有一天,我爆发了。”
我的反击大概让他怒不可遏,但我挥舞著菜刀,逼他逃回房间。长久累积的怒气
让我疯狂砍门。然后我转身,再也没有回去了。
只是我居然接到一纸传票。毕竟他有伤单,我没有。
后来的混乱我实在记不太清楚了。我几乎放弃一切,包括我妈名下的房子,才庭
外和解和离婚。这团混乱也几乎毁了我的工作,上司暗示要我自己走路。
正走投无路时,我前夫发现,所有权状和现金不会帮他洗衣服煮饭,也不会让他
当沙包和充气娃娃,就装得一脸懊悔的求我复合,天天来公司吵闹。
在我考虑要不要干脆自杀的时候,我老爸的律师找到了我。
纽约?太好了。隔了一重太平洋。我连行李都没有带,落荒而逃似的上了飞机。
“这不是妳的错。”他轻轻的摩挲我的手指。
热泪涌了上来。其实全球都有许许多多的受虐妇女,程度比我严重的非常非常多
。我很幸运,真的。命运真的善待我。
只是,我还是免不了恐惧人群,没办法回到社会。是我自己胆子太小,不能早点
反抗。是我…是我太脆弱。别人可以熬得过去,我却走不出来。
这时候就觉得洋鬼子的搂搂抱抱恶习满不错的,罗斯轻抱着我时,我想这是一种
礼节,可以放心的靠着哭一会儿。
***
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没那么紧张。
我很讶异血族也有同情心这种鬼东西,虽然他不免态度高傲,但会尽量放软声音
。其实说这些事情我很懊悔,但我自己无法面对,我必须找个人倾诉。
最搞笑的是,我妈管我管得那么严格,以致于我几乎没有朋友。我老想该去找个
心理医生,但医生说英文,由于前夫的职业,我现在看到白袍就会跳起来。
没想到我居然对个血族倾诉这些陈旧的伤痕,有够神经的。
不过,等我开始习惯罗斯以后,他说他要走了。我居然有点依依不舍。
只有一点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