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长笑我是单细胞生物,但我觉得我只是从善如流。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啊,的确如茶回甘的思念比较好,但我也做了小小的改良。虽
然他的课总是充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但没规定我不能旁听吧?
只要跟我的课没有冲突,我就会去旁听。虽然不爱唸书,但我认真听了自己份内
的课。因为徐道长喜欢认真的人。
虽然这样让我更忙,但徐道长宠溺的揉我头发时,我就觉得,一点都不累了。
在某个期中考后的下午,难得我的成绩让徐道长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抱着他的胳
臂,正在跟他讲龙霸天跑来找小东小西玩,而且兴致勃勃的要参加cwt的cosplay
。
“哦?那他要cosplay谁?”徐道长也觉得好笑。
“就为了这个,大家吵成一团。还有人提议他cos一个女杀手…”
徐道长突然站定,他的气息突然停滞,像是消失了一样。我迷惑的抬头看他,他
完全没有表情,但脉搏跳得非常非常的快。
顺着他眼光看过去…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徐道长心目中永远的“第一名”。
我也能够了解,为什么是第一名了。就算我是女生,也绝对没得比。
这跟性别没什么关系。他年纪看起来大约接近四十,器宇轩昂坦荡,眼光坚定而
内敛。大约跟徐道长差不多高,肩膀厚实,穿着一领长衫。
他还没看到徐道长,转头悠然的看着学校里的羊蹄甲,落花缤纷,悠然出尘于人
世之外,像是一抹浸雾山岚。但他转头看到徐道长时,沈稳的走过来,像是仗剑
行义的无私侠客。
徐道长大约自己也没发现…他下意识的模仿这个“第一名”吧?
我悄悄的松开手臂,但徐道长完全没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躬身抱拳,“…见
过师叔。”
“如剑。”师叔也回礼。
慢慢的退后,我闪过转角,没命似的狂奔。
你问我心底有什么滋味,我也不知道。问我想去哪里,事实上我也不晓得。我在
校的生活真的很单纯,但我又不想回宿舍哭给别人听。更不要提社办了。
结果我跑去后门的土地祠,一家伙钻在桌下,抱着头,开始哭。像是小时候被爸
妈屈打,就会跑去衣橱躲著哭一样。
哭着哭着,看到手上系著的黝黑佛珠,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窜了起来,我一把扯
下,就要掼个粉碎,却被拉住了手。
“默娘,”仁王大白天化成赵子龙的模样,“别盲怒妄为,导致事后追悔。”
没想到我大白天居然电力很强的看得到仁王,满腔委屈,又不知道该怪谁,我扑
在他怀里大哭,“我不要当第二名!我不要当第二名!”
泪眼模糊中,仁王一脸尴尬的抬头望着老大爷,老大爷清了清喉咙,“…丫头,
饶了仁王吧。让小徐那醋贩子瞧见,他不把仁王打个希巴烂?”
“他才不希罕我!”我干脆撒泼,“他满心只有他那个第一名的师叔…”
“…老魔,别装死!”老大爷将躲在后头喝茶的老魔先生推出来,“这才是你拿
手的。你当年无法无天的时候,拐过多少女孩子…交给你交给你…”
“关我什么事情!”老魔叫了起来,“那又没半个是我心头肉!小徐也是枉费啦
,花尽心血,看得比性命还重,结果一点小错儿都不算,醋缸打翻就不希罕啦。
我还想劝他换个心头肉呢,你还交给我?”
“你说徐道长怎么样?”我完全忘记要敬重神明(呃,大魔),扑上去揪着衣角
,“他怎么了?”
“谁让你说这个!”老大爷用力推老魔先生,“小徐千交代万交代…”
“又不是砸我香火。”老魔先生老神在在,“丫头,你当手上的佛珠就轻易绑魂
?小徐本就是祝融乩身,只是挨了罚。祝融本来要原谅他了,他自请再罚十年,
就求祝融赏点神力帮妳绑魂。他这种结仇结到天不吐去的人,没了乩身妳想过怎
么挨?是祝融可怜他一片苦情,明里暗里帮他料理大咖的,不然活得到现在?”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老大爷吼了。
“老子看不惯这种唧唧哼哼的死丫头!”老魔先生也冒火了。
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我坐在仁王怀里,看着一神一魔扯头发、拔胡子,打得满
地生尘。
正看得发愣,我又蓦然的被抓起来。徐道长眼睛几乎冒出火苗,“…仁王,你的
金身住腻了么?需要我帮你换一个?”
仁王举手表示投降,一溜烟的逃进金身里头去。
他把我抓出去,怒气冲冲的。但我挣开来。他先是愣了一下,又抓我的手臂,我
又挣开。
再抓,我就再挣。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很好的人,这下子连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
。
最后我们动上手了,越打越上手,越打越动真火,看他只守不攻,我更生气了,
正想给他连环踢,但他闪身格挡的时候,黝黑的佛珠映着夕阳闪闪发光。
一阵心酸,我硬生生停住攻势,他招式用老,来不及住手,一记推手将我推飞了
出去。
他的确是很厉害的。大约是校园凭体术可以打赢我的人。
“小燕子!”他奔过来抱住我,“天啊…”
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我倒不是痛到哭,但眼泪就是停不住。“…你、你干嘛…你给我佛珠的时候,我
们又还没在一起。”
他没回答问题,只忙着检查伤势。其实顶多有点淤血吧?但他还是紧紧抱住我,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在他怀里发起脾气,“回答我!”
他气息不匀,眼睛不知道往哪摆。“…那时候,我早已动心。”
“多早啊!?”我哭叫。
“…妳第一次离魂来我身边时。”他抱紧我,“我想说服自己的,但徒劳无功。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抱着他哇哇大哭。这个可恶的人,自己烦恼那么久,真的笨得让人不知道该说
什么。
若是我和徐道长分开了,将来跟我在一起的人真是倒楣透顶。不管我多喜欢他,
徐道长就是会紧紧的霸占第一个位置,我真恨我们这种个性。
醋劲这么大,但又死都不能放手。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呀?
后来徐道长背我回教职员宿舍,虽然我实在没受什么伤。
“会被看到吧?”我闷闷的趴在他背上。
他扬了扬一张符。
当道士还真方便,虽然赶不上隐身符,但也让人印象极度不深刻。
拥抱了很久,谁都没讲话。
“明天,”他打破沈寂,“师叔请我们吃饭。”
“…我不要去。”我把脸埋在他颈窝。
“他一直对我无意。”他轻轻的说。
“不是他的问题。”我的眼泪又掉下来。
“是我的问题。”他坦承,“但我可以忍耐失去他,却无法忍耐失去妳。我不会
谎称把他忘个干干净净,但我绝对不要失去妳。”
…我真是他妈的好打发。
也可能是,我们在情感这方面非常相像,我了解他的痛楚。我出生得太晚,这也
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晚,我睡在徐道长的房里。说是睡…但真的睡眠的时间并不多。
感想?哈哈…(转头)
我一直觉得我体能很好,但事实上,我错了。半夜我想去洗手间,是用爬著进去
的。冲澡的时候,我是两腿发抖的扶著墙,还差点顺着墙滑下来。
但我回去睡,迷迷糊糊的徐道长摸到我,给了一个热情无比的吻…嗯,又不用睡
了。
“…你是用房中术充面子吗?”我奄奄一息的问。
“不是。”他用鼻子在我颈际摩挲,“只是想更接近妳,霁月。”
就是知道他连甜言蜜语都是真心诚意的,所以我完蛋的很甘愿。
第二天,徐道长精神奕奕,但我像是淹死的白菜。我终于发现,“傲人的体能”
和“超人的体能”,有多遥远的差距。
他帮我穿衣服、鞋子,梳头发。我觉得我像是大病一场。
“你老实说,”我被他抱去开车的时候,我气如游丝的问,“你是不是对我行什
么采补术?”
“没有,”他笑得真是邪恶,“妳没事的,只是运动过度。”
我想翻白眼。
师叔这次来,是被黧霞道长逼着来的。据说黧霞道长虽然收了几个弟子,都不满
意,却对我青眼有加。
我客气的回绝了。清了清喉咙,“我已经有害我运动过度的男人了,不符合她老
人家的期望。”
师叔睁大眼睛,徐道长脸红过耳。“…小燕子是我的女人。”
师叔别开脸,看得出来他用极大的修为在忍笑。
临别时,我想走开让他们讲几句话,但徐道长扭着我的手指,不给我走。
“看你过得很好,我放心多了。”师叔伸出手。
徐道长轻笑了一声,目光柔和的看了我一眼,“她若爱唸书点就好了。”也伸出
手,和师叔重重握了握。
回到车上,徐道长松了口大气。“…还是小燕子的皮肤摸起来比较好。”
我拿面纸盒丢他的头。
“目无尊长!”他开骂了。
“害我全身腰酸背痛的人还什么尊不尊长?!”我累积已久的怒火爆发了。
“好吧,那就不用什么尊长了。”他冷冷的笑,“回去继续锻炼吧。”他把油门
踩到底。
…我突然窜起一股恶寒。
(玫瑰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