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夜晚六点多,筱青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哭得梨花带泪,幸美显得不知所措,但还是尽
全力安抚她,蹲在筱青面前递著面纸擦拭她因恐惧暂时掉不完的泪水。
子孟、沛勋及日军三人神色凝重的站在一旁。
日军和沛勋都是在睡梦中被筱青以歇斯底里拍打房门的方式惊醒的,两个人开了门只看见
筱青神情失控且言词紊乱的叫喊著,而在一旁的幸美无法让筱青冷静,只能用慌乱的眼神
向他们求助。
日军与沛勋互看一眼,二话不说地一起将筱青架到一楼。
筱青受到极大的惊吓,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在哽咽及哭声间用很短的句子描述自己看见
的一切。而男生们上主卧房去查看时,昏暗的房间里什么事也没发生,镜子照出来的映像
一切正常 ─ 是他们自己凝重的面容。
“筱青妳真的没有看错吗?毕竟房间这么暗,妳当时又没开灯...”沛勋知道在这时候这种
问题相当没有意义,但还是确认性的发问。
“我─...不可能!她的...眼神...那个绝对不是我,绝对不是!!”筱青说完这些就无法继
续,她闭起眼睛边哭边拼命的甩著头,但怎么样都甩不开那眼神哀伤且空洞,像蜡像般僵
硬且发著幽幽蓝光的身影。
日军站在筱青面前,压着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在这时候他只能选择喃喃对筱青说著“没
事了...现在没事了...”之类的话。
子孟坐在一旁,双手交握贴在唇边,眼神锐利地看着筱青描述这一切,尚未打算开口。
幸美一直抽著面纸帮筱青擦掉眼里滚出来的泪水,神色担忧的看着她平日健康亮丽的脸庞
被吓得毫无血色,既担心又不舍。
“学长...我...我要回家...”所有人都围绕在身边,花了点时间筱青总算是冷静了些,
瘖痖地开口要求。
日军与沛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屋子里呈现一片死寂,只有筱青的抽噎声
持续;窗外的雨声依然不停,拍打窗櫺的声响幽幽地回荡在房子里。
“回去...吗。”日军面有难色。
“没错,我要回家了。”抽泣声不止,声音坚决。
“筱青,我们应该可以继续留下来,把事情弄清楚...”沛勋试着说服她。
“我不要弄清楚。”她擤擤鼻涕,抬起头。“这房子怎么想怎么邪门,就算你们不相信我
,可是外面...外面那盏灯...”
“是阿...为什么它还会亮?”幸美神色忧虑地看向男生,帮筱青接口;后者又开始擦著止
不住的泪水与鼻涕。
“不是不相信妳。”一直默不作声的子孟开了口。“其实我们都感觉得到这边的不寻常,
可是筱青,我们不能现在走。”
“为什么?”她红肿着眼睛看向子孟,必须眨几下眼才能让视线不至于模糊。
“这房子确实没有我们一开始想像的那么单纯,我也不得不承认某些传闻不只是空穴来风
。但现在弄清楚一切的真象,对我们才有意义。”他回答,保持着沉稳的语调。
“这房子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是你,我不想要查证这间房子传说背后的真象!我要
回去,离这里越远越好!”筱青带着一丝怒意。
子孟摇摇头。“重点不是传言背后的真象。”他略停了一下,视线在筱青和幸美间来回。
“是它的历史。”
“我不管是传言还是历史!”筱青气得站起身,挣脱掉幸美想安抚她坐下来的手。“我要
回家!而且是现在!”
“如果我没记错,司机好像是我。妳也不想在这种天气淋雨走好几公里的路去外面找车吧
?”他气定神闲的开口,优雅的语气里有不容反抗的迫力。
“你...”筱青哭红的眼睛现在瞪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子孟,她早知道这个男人是恶魔。
“学长...”她转而向其他可靠的人求救。
沛勋心虚地微笑。“抱歉...我是站在子孟这边的。”
她绝望的看向日军。
“筱青你冷静点。”日军试着用眼神给筱青安稳的力量,顺手压她的肩膀将她按回椅子上
。“现在我们留在这里的原因已经不是为了证明这房子里没有鬼了。但是我们比较偏向于
─ 与其要这样半途落荒而逃,那倒不如明确的弄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
“跟鬼讨论真相有用吗?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她绝望地用喃喃自语的音量说。
“对我们没有好处。”日军回答,伸手拍她的肩膀。“但我们也不想这样还没整理出答案
就回去。”他停顿了一下。“往好的方面想,科学说法上,幻觉与错觉可以解释这一切。
”
筱青看向幸美,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对望。
“你们想留在这里就只是想整理出闹鬼的真象,来研究是不是幻觉与错觉?”筱青不太确
定的问。
“啊...可以这么说吧。”日军的眼神避开筱青的视线,搔了搔头。
“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筱青擦掉脸上的泪水,总算稍稍回复平常的样子。
幸美看着筱青,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转头试着商讨。“我不知道这些对你们有多重
要,对我来说其实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事情发展到无法由我们控制的地步,我要求马上离
开这里。”她不确定的补了一句。“好吗?”
“当然。”子孟微笑。“相信我,人比鬼还可怕。”
晚上八点多。
筱青已经拒绝进入、并避免提起二楼的主卧室。一群人吃完晚餐后就聚在客廰,用聊天和
打牌消磨时间。
雨依然下得像要淹没这个世界似的;他们一整天没有出门,也没有出去的打算,在屋子里
慢慢的吃著前些天买好的即食食物及零食。
客厅里的吊灯依然打着明亮而温暖的昏黄,在雨夜里默默地凝视著在它之下五个人的行动
;另一边通往厨房的昏暗走廊则稍稍覆蓋上后院漫进的灯光。
“说不定那时候我们看错了,灯泡根本没破,搞不好是草根什么的贴在灯泡上距离又这么
远才以为它破掉了...明天天亮一起出去看清楚就好了。”一个多小时前日军爽朗地这么
说。
看来除了幸美与筱青外,其他三个男生已经回复原本的冷静。
剩下的,只剩对遇到的这几发怪事的不解了。
如果要集合所有人的头脑,去整理所有可能的状况,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大家更了解这间
房子的过去。
日军在连输完13场牌之后(他特意借此分散筱青的心思,这招颇有用,笑容慢慢回到她脸
上,现在她又会指著日军笑他笨了。),整顿了一下气氛,开始缓缓说道这间房子的第四
个故事。
筱青盘坐在地上,往幸美的方向缩了缩,另一边坐的是姿态轻松的沛勋。
第四任屋子主人的故事算是这间屋子成为鬼屋传说的最大关键,比较起来第五及第六个故
事就没这么重要。
这个时期据说是夫妻与一对兄妹,还外加丈夫的弟弟,也就是两兄妹的叔叔一起搬进来。
买下这栋房子的目的,据说疼爱孩子的夫妻俩为了让先天脑性麻痺的十五岁女儿在自然的
环境下好好疗养。
女孩平日很安静,几乎也很少开口,但慢慢地家人发现她独处时自言自语、及一个人默默
对着空气发笑的次数变多了。
有一天毫无预警的,她在全家人的面前缓缓唱了一首歌。
“泥娃娃。”日军的眼神锐而深的看着全场的人,缓缓的吐出这三个字。
“咦...?”幸美相当惊讶,嘴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日军;筱青则是青著脸同时把幸美
和沛勋的手臂紧抓在自己双手手指下。沛勋皱了一下眉头,虽然早猜到了还是尽力掩饰著
背脊传来的没来由寒意。子孟则是坐在一旁,大腿上搁著电脑,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没错,”日军扬扬嘴角,用着话家常的语调说著。“就是昨天晚上我们从车里广播听到
的那首。”
一家人一开始觉得奇怪但没有很在意,毕竟女孩从小到大就偶有些失常的举动;但随着日
子一天天过去,女孩唱歌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唱歌时姿态也开始出现摇摆不定、甚至翻白
眼的迹象时,在求医无效而当地居民的建议下,他们带女孩向庙里的师父求助。
‘那间房子从以前就不干净啦!’邻居七嘴八舌的说。
给师父袪完邪的女孩回家后,情况并没有改善,她依然翻着白眼在家里摇晃、唱歌、甚
至大吼大叫,只有哥哥的她甚至常常莫名其妙在口中喃喃地念著:
‘姊姊...’
日子久了,女孩的叔叔常常在屋子内外大吼,内容是一些无鬼神论的论调,表示他们一家
人都不信邪,这房子里若真有什么,他死也要祂们滚出去。
女孩的父母还是无法忍受自己女儿带来的这种变相精神压力,过没多久还是决定变卖房子
搬走。
“差不多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间房子就变成了全台湾有名的鬼屋之一;他们搬走之
后差不多过没半年,网络上又流传另一件事让这房子声名大噪。”
“什么事?”沛勋追着问。
“当时就开始会有学生会来这边试胆或夜游,那个时候第五个屋主还没进来,他们很顺利
的溜进了院子...我想当时院子里的灯应该还没坏光,我的意思是起码现在还有一盏是好
的。总之,那个时候那群学生在后院,”日军停了一下。“发现一个的土偶人。”
“土偶...人?”
“对,据说是一个等成年人大的泥巴人形,就在后院的地上。”
幸美感觉筱青现在捏她的手劲让她有些吃痛,但又错愕得分不开神。
“因为是试胆的学生,总有几个会有带相机吧,他们就想说拍张照。结果拍没几张...院
子里开始传出歌声...”日军挑挑眉,耸了一下肩头。“你们都猜到了。接着,有些人又
开始听到有不属于他们那群人的小女孩声音,很轻很轻的在他们的背后叫着:姊姊...。
所有人都吓傻了,头也不回的全部逃了出去。”
“照片呢?”子孟说。“网络上有流传吗。”
“没有。”日军摇摇头。“邪门的是,当时拍的照片他们事后洗出来时,不管有没有开闪
光灯,在院子里拍的照全部都曝了光。”
“后来就开始有些灵异节目去追这件事情,但是在新闻爆出来的过程那几天嘉义又下了雨
,等到摄影机去拍时只有一地的泥泞,连根泥手指都没有。”日军调整了坐姿,又靠近他
们一些,其他人也跟着往他的方向倾。“不过我妈结合当时的另一个新闻,发现了一件事
。”
“什么?”
“那个女孩子的叔叔在他们搬家后没多久就失踪了。”
这时候所有人已经把两件事做了最彻底的联想。
“当时也有些灵异节目和新闻有提,但因为有关那泥人偶完全没有证据,警察与检察官也
不会采信,所以只小闹了一下就不了了之...”
“我的妈,学长我拜托你不要再讲这些故事了啦...”筱青整个人几乎已埋在幸美和沛勋
的背后了。
日军咧嘴一笑。“我已经讲完了啊,而且说真的,妳从偶然的角度去想的话,也没这么恐
怖啦。”
“我们能不能明天回家啊?”她哭丧著脸。
“看看囉。”日军还是一脸戏弄的笑意。
沛勋也感觉得到筱青的恐惧,她除了抓得他手发麻外,还感觉得到她过度紧张的手在他的
手背上盖出了湿度。
“筱青我认识妳这么久还真不知道妳这么会流手汗耶。”沛勋看着缩在他左臂后方的筱青
。
“手汗?还好啊。”筱青噘著嘴,把手从沛勋手腕上移开。“是抓大力了一点,不好意思
。不过我应该不太流手汗的。”她翻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这片潮湿是怎么回事?沛勋正这么想,撑在身体后方的左手除姆指外四根指头又被
一种湿冷的感觉抓了一下。
他吃了一惊,转头往自己的手望去。
覆蓋在他手背上的,是一只小小、灰白又透著蓝丝,冰冷而潮湿的手掌。
他惊愕的张大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延着手臂往身体看去...
那小女孩趴在地上,全身湿透,水渍在她身体边晕开,短短的发丝滴著水,同样苍白的脸
庞正对着沛勋的脸,眼球微凸,灰而无生命力。
‘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