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残疆意气行 三十 (20)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10-17 06:24:03
  第三十章 古泊设伏 (20)
 
  此人正是西旌接赤牌子的邬杰,鲁平儿的手下,他料不到渡口竟会有人,更万万料不
到是那人的声音,身子剧震,脚步微微一僵。紧接着陡然回神,甩开缆绳,撒腿往声音的
反方向狂奔。
  他知道来的既是那个人,莫说是自己,当今世上除了麦姥姥谁也无法奔跑逃脱,但他
不能不跑!
  身后那声音的主人放他奔出数丈,邬杰脑袋突然一震, 脖子里被帽绳力扯,大帽脱
离帽绳飞了出去。跟着脑袋再次像被什么敲了一下,一枚什么打散了他发髻。身后微风轻
动,他披散的头发已被扯住,喉头扣了几根冰凉凉的铁物事。
  邬杰知道这是身后那人的铁指套,知道那人手段之狠,更知道那人这几下是让自己晓
得脱身无望,便停住不动,拚命苦思说词。身后那人放开了手指,手臂在他肩上稍一用力
,邬杰身不由己地被按得跌坐下去。
  那人说道:“我借你帽子戴,是让你去永兴坊跟进奏院外面的人接头,不是让你来偷
村人的船哪,老邬。”说话间绕到他身前。
  自打他现身,再到制服邬杰,语调间仿佛总有笑意,但邬杰抬眼睨去,只见他一脸落
寞。那便是日前戴着大帽一块喝酒的少年,面目韶秀依旧,面上化装的黑黄糙皮早已剥去

  邬杰道:“行,我认了。阿衡,你绑我进宅子领罚。”
  殷衡亲手逮著邬杰,意态阑珊,冷然故问:“邬大哥犯了甚事要领罚?”
  邬杰忙道:“西旌出行,若非任务明令,否则偷盗者受‘槌指’之刑。哎,这小船…
…我这是偷村人的吃饭家伙,就算槌得狠、整断了,我也认。”不等殷衡说什么,又抢著
道:“这不必惊动李节使罢?麦姥姥来就好,你哥难得进一趟宅子呢。”
  殷衡扫视邬杰全身:“我从宅子里带了两封信出来,伪造为覃王分别写给通王与延王
的密信,都给了鲁大哥。”
  邬杰道:“是啊,怎么?鲁大哥给了我一封,我俩分头走。”
  殷衡问:“鲁大哥那封已送入了进奏院,你那封呢?”
  邬杰道:“我送给了咱们派在进奏院外的--”最后一个“人”字未出,殷衡骤地欺
近,提起他身子,将他横拖向后,摁到停在一边的小舟上。
  邬杰在西旌打滚多年,自然知道这是要搜身,挣扎大叫:“你作什么死?我偷条船罢
了,又没摸人家银钱!”他武艺虽低、身材虽瘦,到底是个比殷衡长了十多岁的大男人,
死命挣扎起来仍有一把蛮力,但此等蛮力发动的每一分动静,又怎敌得过殷衡所练“元劲
”之感应?两条手臂被抓起撑开,殷衡又踢开了他双腿,眨眼之间,已搜出了他藏在身上
的密信,朝他肚子踹了一脚。
  殷衡拿着那封信,更是百感交集。邬杰长年派在宅外,别说远远算不上他在西旌之中
亲密的兄弟,交情只怕还比不上那卖羊肉饼的回鹘人老撒;然而他青春年少,加上天性使
然,把情义看得最为重大,这是他生平头一回遇上此等局面,对邬杰下手虽狠,却在原地
怔了一怔。
  他那一脚要防邬杰逃走,把邬杰踢得险些内伤,扒著小舟呕了好几口。他望着邬杰的
狼狈样,一咬牙,问:“你这是去见甘自凡?”
  邬杰犹如头上落了个霹雳。当日在甘自凡藏身的山崖,他对甘自凡述说自己如何背叛
李继徽的情景,固然被伪称李继徽属下的江璟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发梦也想不到,江璟此
刻已当真成了李继徽的手下,还是“宅子里的人”,登时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语无伦
次地叫:“问什么狗屁?甘什么的,是什么人?”
  殷衡厉声问:“你是不是去见甘自凡?”
  邬杰浑身一震,终于坐倒,咬牙道:“你怎知道?你跟踪我?”
  殷衡吐了口气,似是叹息:“我不用跟踪你。只因甘自凡传讯要你从这条水路去找他
,是我让他那么说的。”
  邬杰更是懵然。他再张皇失措,也不至于以为殷衡和自己一样转投了覃王、与甘自凡
有所勾结,但他也是杀了头都想不到甘自凡已被麦苓洲收为盟友。他勉强镇定,知道自己
决不可露口风,便想拉扯岔题:“伪造的覃王密信有两封,一封给通王、一封给延王,我
手上这一封是给延王的,差几日送到进奏院有何妨?”
  殷衡冷然道:“没有什么通王、延王,两封信是一样的。”邬杰嚷起来:“什么?”
  殷衡道:“我原先不知鲁大哥是否和你一样有异心,这是宅子里试你俩的法子。鲁大
哥是洗清了,可是老邬,你这边也完结了,咱回去罢。”

  日暮时分,兴化坊西旌大宅掌灯,议事厅周遭灯笼摇曳,厅中却阒暗无灯烛。
  那一头灯光亮起,两个奴仆提着灯走上一条小路,后面跟着一个垂头行走之人,殷衡
殿后,一手掐在前方那人喉间。一行人直走到一幢平房之前,黑瓦簷下立著王渡、王知遥
与宋晏思,王渡见殷衡已押来了叛徒,道:“见麦姥姥罢。”
  殷衡手一动,邬杰不由自主地抬头,奴仆手中两道灯光往他面上照去,赤派三人看得
分明。宋晏思惊愕万状,忍不住喝道:“这邬杰我认得。”扬手便是一个巴掌:“你……
你……”陡地又想起邬杰的上司:“那鲁平儿呢?”王渡与王知遥却不则声,面色严冷。
  王知遥向一旁招手:“你过来。”
  江璟一直站在道旁的暗影之中,西旌要审叛徒,自己这新人似乎不宜参与,但叛徒又
是自己设计捕回的,殷衡返途通报大宅之时,麦苓洲便要他过来听着。见王渡与王知遥不
动声色,心想:“大小老王师傅性情迥异,知遥师傅和蔼风趣,但遇上这等事,便瞧出他
们皆具城府,否则知遥师傅也不能掌管卷宗。宋壮士则始终未脱武林习气。”
  他走近几步,仍把上半身藏在灯光之外。平房的双板门微开一隙,隙中略略透出光亮
,看不清里头景物。整座西旌大宅,或者也只有这平房的构筑格外简单。江璟来到近前,
方才发现平房外墙乃是铁铸。
  殷衡寒著脸,将邬杰踢倒于地,勒迫其跪地俯首,躬身向屋门缝隙禀报,语调极其冰
冷,就像个无知无觉的石像,偶发人语:“报头目:殷衡追踪所见,王渡伪造之覃王密信
一式二枚,由奸细交与鲁平儿,殷衡杀了奸细,然后与鲁平儿、邬杰在榆树沟南十五里的
古泊相见,以言语套问,诈作才知此事,随即谎称此乃伪造覃王分别写予通王、延王的密
函。鲁平儿持密信转交凤翔节度使进奏院,前后过了十个时辰。接着信让韩建在进奏院的
桩子拿去了,又用了二个时辰。与此同时,邬杰持信不发,却照着咱们要甘自凡教他的法
子,回到了那古泊。”
  这整套陷阱最早出于江璟之计,但待得伪装茶奴的奸细把信送给鲁平儿之后,殷衡与
鲁邬二人的一番做作,却是殷衡临机应变而为。江璟在宅中,不到邬杰落网,不能泄密,
殷衡却可随意发挥。江璟苦无与殷衡私下筹谋的机会,幸而殷衡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就算
是他从头至尾亲身参与,但不知鲁平儿与邬杰的性子,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套诱方法。
  麦苓洲在屋内说道:“带进来。你们都进来罢,江璟退开。”
  宋晏思上前与殷衡接手,提起邬杰向前一扔,邬杰撞开板门跌入屋内,宋晏思亦踏步
而进。
  江璟知道西旌自有酷刑审讯之法,“除了讯问邬杰背叛的始末,该还要些别的消息。
”低声问殷衡:“你们要迫他把所知的覃王之事吐个干净?”
  屋前就这几个人,他声音再低,众人也能听见。殷衡不答,王知遥道:“他在西旌的
日子也不短了,同僚一场,总要搾干最后一滴用处再处决,才对得住他。”说这话时,面
貌恍然还是那个洒脱的刺青匠人,言语却极为毒辣。
  只听见屋里砰砰几声,宋晏思喝骂:“老实跪着!”邬杰痛呼几下,似在地面爬动。
宋晏思喝问:“你做甚!”
  邬杰尖声道:“我听见那两面三刀的小杂种说话,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江璟不禁微微震动。他虽是武林子弟,又曾撞上年渭娘因憎恨自己父亲而敌视自己,
但后者情境毕竟绝无仅有,他从未直面如此尖锐的仇恨。无论是邬杰对他的恨意,抑或邬
杰眼见难逃的血腥下场,无不与自己切身相关。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24-10-18 11:09:00
西旌大龙头的成长日记又翻开了一页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10-20 07:58:00
幸好不是西旌大魔头
作者: paul81421 (萧保罗)   2024-10-26 10:39:00
赞赞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10-27 03:23:00
谢谢看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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