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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24-09-01 05:45:24 第三十章 古泊设伏 (15)
霎时之间,众人目光齐刷刷往江璟身上投了过来。方才他来到亭外,众人何尝不知,
只是谁也没兴致理他,就连殷衡亦对他视若无睹。忽听文玄绪一喝,众人顿时一静,江璟
虽站在灯光外圈,却似乎被明晃晃的大灯齐照一般。
江璟不知他要做甚,还想扮懵,文玄绪已发了话:“你入了伙,被阿叔骂两句,不碍
事吧?”
江璟微微一怔,心下马上就乐了:“他灌饱了黄汤,心情大好,此时不与他和解,更
待何时?”他本就对西旌之人不存喜恶之心,文玄绪对他几番粗言喝骂,他亦不曾介怀,
忙道:“自然不碍。小子向文大叔赔不是。”说著行了一礼。
文玄绪身旁的殷衡嘿嘿一笑:“这声大叔叫得好,没事叫多几声。”
江璟狠瞪殷衡一眼。亭子里的钱六臂还以为他不明白自己被占了便宜,说道:“阿衡
只管他叫老文。”木头总是帮着木头一些。
殷衡哪肯罢休,笑道:“新来的小子,叫声殷大叔来听听。”
文玄绪向江璟大声道:“你今后是咱们弟兄了,你认不认?认了,便过来喝几口。”
江璟更是庆幸:“此人粗莽横恶之余还透着心胸不广,却幸好在‘酒’之一字上还是
武林汉子作风。”
只听衣袍作响,文玄绪从亭顶踏着围栏跃下地来,提纵功夫甚是普通。他那边酒袋子
一举,江璟当即率然上前,接过便饮了三大口。
那酒并非醇酒,极酸之际,更兼冷冽呛喉,不料入喉之后有一股微甜乳香涌入鼻间,
滋味可说同时繁复与简单到了极处,而且酒劲甚强,下肚后豪兴立生。江璟不动声色地吞
下,劲酒入体,脑中好一阵舒爽,想起在南方听说的塞外故事,暗暗大喜:“此酒竟与这
酒袋相符,乃是漠北胡人以马奶所酿的烈酒。这趟离家真没白走,天南地北的好滋味都让
我尝到。”
酒味虽冲,却是余味馥郁,他不禁又喝了一大口,心想:“不能再喝了,这是别人的
酒,他只说让我‘喝几口’,我已喝了四口,不知如何才算是‘几口’?……”
钱六臂正从亭子里向他递出酒杯,一面还在慢吞吞地说:“这酒扎口,慢慢来--”
一见他这豪饮的态势便傻了,众人也尽皆愣住。
文玄绪意外之极,粗声问:“你爱喝酒?能喝酒?”
江璟心想:“这是实情。”点点头,将酒袋子还了给他。
文玄绪喷著酒气又问:“量如何?”
江璟心想:“这却不易回答。人生地不熟,不可自称海量。”只得沉默。目光一扫,
只见殷衡从亭顶挂下半个身子,并不说破他酒量好之事,笑看不语。
文玄绪一伸手,叫道:“拿过来!我伸量伸量他。”殷衡把自己的酒袋抛下,文玄绪
一把接住,递给江璟。
江璟手把酒袋,嗅著那独特香气,直咽唾液,勉强克制举袋便饮的冲动,望了望亭角
,用唇语问殷衡:“要不要让?”
殷衡叫道:“等等,我再喝一口,秤秤两袋子酒的量,这样斗,才公平。”飘身跃下
,抢过酒袋斟了一杯,仰头饮尽,一手放下酒杯,顺势向着江璟转过半身,背朝文玄绪,
低声道:“这不是跟大老王师傅解算题,心计省省啦。”
江璟喜道:“不必让,最妙。”又想:“文玄绪已喝了这许多,这样斗酒,怎样也不
会公平的。”只可惜自己一身酒量,明明可以公平比试,今晚却胜之不武。
当下众人在亭中让出地来,全瞧着文玄绪与江璟你一口、我一口,抓着黄金革袋对饮
。一炷香工夫不到,江璟手中革袋已压得瘪瘪的,袋中之酒已被搾得干净。那头的文玄绪
仰头又要喝,但头晕目眩,袋口却怎么也戳不准自己的嘴了,张大著口,手臂却歪了,乳
白色的酒液淋淋漓漓地从袋口流出,泼满了他衣襟。他奋力伸嘴寻找著酒袋口,醉眼乜斜
,身子将倒未倒,阵阵发呕。
众人叫道:“快扶老文走!”“别让他吐在这宝贝亭子里,回头大李节帅来巡时知道
了,老文就得吃鞭子。”江璟听了,有些好笑:“敢情在这里打架溅血没事,醉呕不行。
”
殷衡与钱六臂上前去,一人一边架起了文玄绪,扶了出去。余人接着推杯换盏,不过
这文玄绪一走,嘈闹声倒是低了不少。众人也不与江璟多应酬,江璟便学起了钱六臂,静
静陪饮,间或应他们之邀,随口猜个铜钱枚数。
又耗了约一炷香时间,不知怎地,亭子内外坐着喝酒的众人忽然一齐站了起来。江璟
酒喝多了,一如既往地更加机灵,立刻随着站起,却不知他们这是何故。剩下的诸人之中
霍龄与自己最熟,便向之望去。
霍龄道:“回屋睡觉的时刻到了。以往这时候,兄弟不是在宅子之外,便总在自己屋
里。没活儿在身之人,尽管吃喝游乐一概不禁,但亥正二刻之后,便只能让有活计在身之
人四处走动。”
江璟道:“唔,这是为了便于分拨管看。”霍龄微笑:“正是。咱各回各屋罢。”
江璟走出亭子,只见院中的更漏时计乃是亥正一刻,便明白:“有一刻工夫让人群返
回自己居所,我可得赶快安顿。”趁四下无人,仪态略舒,把长棍架上了肩,挺胸朝寝室
走去。
来到睽违月余的寝室前,门口迎接自己的却不是惯见的洗漱盆,是一个大箱笼,更赫
然是自己从岳阳门扛了四千多里地来的那一个。他目光越过箱顶,只见仅燃著一枝小烛的
寝室内,殷衡从黑暗里朝烛光探出半张脸,抬抬下巴:“人即刻便至,你稍候。”
江璟还来不及问“什么人”,便听背后一人瓮声瓮气地道:“请江郎随我来。”转头
一看,是个宅中奴仆。
江璟大是疑惑,上前把自己的箱笼略略一抬,入手沉重,敢情自己的家当全在里面了
:“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