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古泊设伏 (2)
麦苓洲只又微微一笑:“甘君内外兼修,此事瞒不过你。”
殷衡听师父对甘自凡并不隐瞒此事,从方才提起的一股战意方才消减,吐了口气。
甘自凡道:“妳徒儿跟我交过手,我一向只知他的劲力从回空诀而来,他练‘进’,
蒲寄渊练‘退’,照说他俩的回空诀该是一套。可是那日交手,我总觉着妳徒儿的回空诀
不大纯。蒲寄渊的回空诀也不纯,那天我在杜荀鹤老儿身上试出来了,师兄弟是一样的底
子。妳徒弟和蒲寄渊的回空诀,嘿,各有各的不纯!”
麦苓洲又点点头。
甘自凡一番解析,句句都得到麦苓洲这大高手首肯,洋洋得意,接着说:“今日遇上
麦姥姥,才知他的劲力是妳麦家武学‘鼎镬经’的底,后来才学的回空诀。这本来也没错
,他是妳徒儿嘛。不过,妳怎地只让徒弟学了一半鼎镬经啊?”
麦苓洲皮笑肉不笑地道:“老身年纪大了,待这少年徒弟,好似祖母爱孙一样,得了
什么糖果呀、宝贝呀,便都想留给徒弟,自己就不必享用啦。”
江璟瞄了一眼殷衡,意思是:“你都十五六岁的人了,听见这话不会害臊?”
殷衡吐了吐舌头,意谓:“师父要用这样的话推搪甘自凡,我有什么法子?”
甘自凡道:“妳自己得了回空诀不练,只给徒儿练。可是原来的鼎镬经只传了个半吊
子,妳究竟打什么主意?妳要真疼徒儿,就该两门武学都传个彻底才是啊。”
江璟心中一动:“甘自凡所问的这许多事,也正是我对麦姥姥师徒武学的好几个疑问
。其一,我曾疑惑她何以不传鼎镬经给二宝。如今看来,原来她是传了的!只不过未曾传
完,便命二宝专心习练回空诀的‘磁进’。其二,既然二宝练过鼎镬经,又为什么不曾练
下去?还瞒着不说?”
“其三,也是最怪异的一件事:麦苓洲自己不曾去习练回空诀的一字一句,却对收集
回空诀残文热切无比,她是为了什么?”
思索之际,转向殷衡,低声道:“原来是因为我跟你没交过手,才看不出来。”
江璟指的是“回空诀劲力掺有其他武学”这件事,他说得无头无尾,殷衡却听得明白
:“你开练才几天,哪能有老甘的眼光?纵然是老甘,也是和蒲寄渊打多了架,才熟悉了
他的力道。”
那边麦苓洲答甘自凡,一句话便将门闩上了:“师徒练功的事,不敢说出来丢人现眼
。”
江璟正在寻思麦苓洲此言,甘自凡又问:“好罢,那妳费这么大手脚要回空诀,又图
什么?神蛾月姥的功力已达顶峰,却到处找回空诀,搅得江湖上热闹得很,这可不是妳门
内的事,是武林的事儿。”
麦苓洲并不谦逊,不卑不亢地道:“老身固然立于顶峰,但望见天下滔滔攀顶之人,
不知为哪一座绝顶而拚命,回空诀若出,便能令各路高手闻风景从。”
甘自凡面肉一跳,身子耸了起来:“妳要号令武林?”
麦苓洲轻描淡写:“我辈武人,不想天下无敌者,几希。”
江璟眉头轻蹙,听麦苓洲这话含糊之极。武林中所谓“天下无敌”,多数指的是自身
打遍天下无敌手,意思是以武力令得旁人不得不唯他是尊,未必真想去对武林同道发号施
令,当上什么盟主、统帅;只有极少数的野心之辈,心目中所想的“天下无敌”才是权位
的无敌。然而,麦苓洲的话是顺着甘自凡的问话而说的,她所指的“天下无敌”,十有八
九指的便是“号令武林”。
甘自凡一对三角小眼乱转,也被麦苓洲说糊涂了,正要再发问,麦苓洲在甘自凡抛下
的蒲团上一拍:“咱们在这塔上相会,不是为了谈论武学罢?”
甘自凡哈哈大笑。他为人虽贪财,却亦是爱武成痴,只不过年轻时杀叔夺谱、走上了
魔路。他在塔顶险死还生、大斗一场,对麦苓洲的武力已是心悦诚服,又对她师徒武学存
疑,一时兴起谈开了话头,反倒是麦苓洲将话扯回了正题。
他笑了片刻,正色道:“麦姥姥,甘某只服妳,或者也服李继徽,但要甘某去做那些
放火花儿、传话的什么,我干不来。就算叫我去当刺客,也得看杀的人配不配得上我身分
。”
“咱们是江湖人谈朝堂事,还照江湖人的脾气来。”麦苓洲坦然道,“一来有话直说
,二来决计不要你自降身分去当细作。你我合作,只为把覃王除掉。此事一成,往后各行
各路,任尔遨游。所以,李公子给你的酬劳虽多,也只算这一单合作。”
甘自凡问:“妳要我去杀覃王?行啊,一个亲王,配得上给我杀。皇宫我进不去,他
出宫时我下手便是。”他一战既败,反而得遂心愿,与西旌搭上了线,至于覃王这个昔日
主公,酬赏给得不够大方,地位又窝囊,他当真说卖便卖,毫不含糊。
麦苓洲摇手道:“单单杀一个亲王,怎劳动甘君大驾?进皇宫十六宅行刺,小徒便能
做到。”
甘自凡架起了腿,又问:“又不要我杀人,又不要我当细作,西旌不就这么两件事吗
?麦姥姥,妳什么打算哪?”
麦苓洲蛾眉飘动:“这便要召那位后生过来说话了。”
江璟一凛,麦苓洲已转脸望了过来,一手招了招。只听殷衡不知何时已飘到了自己身
后,轻轻地“嘻”了一声,在他背上一敲,催他上前。
甘自凡大怒,快手一抄,搁在腿边的铁鞭已扬起,指著江璟:“妳让那小狗子在这听
咱们说话,我已是敬妳身分,容忍至今,妳现下……现下……让我听他的?”
“不是听他的,是与老身合作,为李继徽公子办事,扳倒覃王。”麦苓洲依旧一派自
若。
甘自凡怒问:“这关那小狗子屁事?”
麦苓洲道:“事关甘君可以怎样与老身合作,是老身要他说的。”
她口口声声将事情往自己肩上揽,还揽得十分牢固,甘自凡再如何愤懑,亦不得不卖
她面子,将铁鞭往蒲团一戳,转开了头,绝不正眼望向江璟,喝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