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8-03-30 03:35:44第六十四章 穷计 6 步步中伏
冯宿雪微笑道:“妳怎地先向我招呼?又怎地不叫我冯姐姐啦?”
司倚真道:“冯门主是此间主人,理应先拜主人。当日匆匆一面,承冯门主
不弃,今日小妹身份尴尬,自不敢再用旧时称谓。”
冯宿雪摇了摇头,向韩浊宜道:“韩先生,听听,咱们把小妹子折磨得对我
这么生份。尽管我好好待客,还是让人家心里不痛快了。”韩浊宜哼了一声。
司倚真暗忖:“冯宿雪对老怪鸟怎会变得这么好?那次老怪鸟坚持见死不救
,更不惜天留门人性命,强逼他们下池察看,二人之间已剑拔弩张……啊,是了
,殷迟曾说冯宿雪有对付韩浊宜之心,她派殷迟刺杀韩浊宜失败,又尚未筹备完
成,时日久长,总不能太快破脸。又或者是韩浊宜要着落在我身上找的人,于冯
宿雪也有好处。他要找的是谁?跟我有什么相干?”
冯宿雪道:“小妹子,妳就不向本门贵客见礼么?”
司倚真低头道:“将我拘来此间的是浊生前辈,我毋须多嘴,前辈自会来问
我话,辨明我的冤枉。”
冯宿雪笑道:“啊,好大的傲气。咱俩都是女流,我就喜欢妳这气性,别让
须眉男子看低了。”
司倚真道:“傲字决计不敢当。北霆门人却也不敢辱没了师门风骨。”冯宿
雪轻轻鼓掌,拢了拢长发,望向韩浊宜。
韩浊宜一声冷笑:“妳仍坚称是北霆门人。那次冯门主派人试妳,列雾刀法
果然甚纯,但老夫看妳的资质,不管妳是什么来历,拜入北霆门数年,学几手精
纯的列雾刀并非难事。妳到来之前,冯门主刚才提醒老夫,说不定正是因为妳幼
功根基好,方能把列雾刀学得似模似样。可惜老夫武功太差,实在看不出来……
行了,咱们不绕弯子了,妳和常居疑是什么关系?”
他于谈论司倚真刀法之际,话头骤然转向,问出“常居疑”这名字,司倚真
登时全身一震!
她陷身于此,本该是冷云痴授意韩浊宜查探,怎么会和大地鼠仙有关了?
她只觉脑中世界晃了几晃,明明挺立不动,迷药效力却仿佛放大数倍。偷眼
向冯宿雪看去,只见她也凝目相视,显是关心已极。
冯宿雪当然关心,常居疑是眼前这整座天留门基业最重要的承上启下之人,
是手创多少药毒秘笈的智慧长老,更是黑杉令铸造之人,是富强秘辛的刻制者!
但冯宿雪可知常居疑是她的亲祖父么?
--她可知自己的亲祖父正谋划进攻此城、歼灭她的门派?
司倚真很快定下心神,心知此时此刻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句言语,均受
韩浊宜严密查察,说道:“常居疑那个西域怪人,晚辈印象很深哪。我曾被常居
疑掳去,是师兄们冒险趁夜入林,将我救还。这不是什么大事,本门弟子被掳,
说起来又不大光彩,我师父或许不曾告诉前辈。”
韩浊宜道:“常居疑掳了妳去,在北霆门后山密林躲了一日一夜,又将妳放
归。他何以如此?”
司倚真心里顶嘴:“他何以放我,你想从我这儿听见什么理由?”捺著性子
,平心静气地道:“那夜本门风师姑率领师兄们杀入林中,常居疑武功甚差,自
知不敌,自然逃走了。”
韩浊宜缓缓摇头:“不对。常居疑因宝刀被盗,才至拜访北霆门寻衅,风女
侠手握常老贼的宝刀,正是他找晦气的目标。常老贼智计过人,他若要扣着妳作
人质,尽有许多妙法,不必独身逃离。妳说他是为了什么?”
司倚真终忍不住,道:“浊生前辈太抬举晚辈啦,他不用那些妙法,我怎知
道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情势混乱,因为当时……因为……”言及于此,陡觉不对
。那晚风渺月等人在草棚外叫阵,虐待所俘虏的赤派诸人,迫得康浩陵跃出草棚
厮杀,她若提出此事,却怎样粉饰康浩陵与常居疑化敌为友的关系?自己和康浩
陵的关系又如何瞒得过?
倘若常居疑、康浩陵均是自己的敌人,怎生解释三人一同躲在草棚的局面?
按理推测,三人之中,必有二人是友非敌,实情则是三人乃是朋友。无论哪一种
解释,皆于康浩陵和她不利。
韩浊宜轻咳一声,果真问出了她最难以回答的事来:“常居疑逃走之时,有
一名南霄门弟子仗剑绊住了北霆门人。那人我当年自然不识得,后来却在龙门河
渡有缘遇上了。妳说情势混乱,那是不错,然则,那名南霄门人勾结了常居疑,
参与掳妳为质之事,我猜得对么?”
司倚真索性耍赖:“常居疑一捉到我,便对我下了毒针,我一直昏沉无力,
师兄姊救出我时都见到的,后来还颇费了一番工夫清去毒质。我头昏脑胀,实不
知那个南霄门人和常居疑是什么关系,总之都是我北霆门之敌。”
韩浊宜和冯宿雪对望一眼,各自摇头。韩浊宜微笑道:“常老贼对妳下毒?
以他的脾性,掳一个北霆门人为质,最多也就是下‘烟岚霭’一类的麻药。好罢
,那类药物确然令人昏沉无力,妳既说是毒,便是好了。”
司倚真心道:“老怪鸟师从地鼠仙多年,终于成功叛师,果然对地鼠仙为人
知之甚深,连烟岚霭也猜到,殊不简单。”也不辩驳,她此刻身中迷药,实也是
不愿耗费元气辩驳。
韩浊宜悠然道:“妳说康浩陵是妳北霆门之敌,那么他也是妳的敌人么?”
骤闻康大哥的名字,司倚真又是一震。虽明知韩浊宜与康浩陵在龙门渡口曾
有恶战,明知韩浊宜因劣迹暴露,早有心陷害康浩陵,然而听见情郎的名字从这
厉害无比的奸人口中说出,心头仍似遭重重一击:“老怪鸟在疑心我和康大哥的
关系了!他知道了多少?他已推测我三人彼此有关,只不知谁和谁是盟友,谁又
是敌人。他要厘清实情,只是弹指间事!我怎么办?我怎样说,才能保护康大哥
、保护地鼠仙,更在这豺狼之地自保?不,等等,这太奇怪了……”
--康大哥和我的关系极其隐秘,又与这几年的武林风波毫无牵涉,知道我
俩关系的,全是万无可能出卖我们的人。韩浊宜有何等神通,怎竟能作此猜想?
韩浊宜端详她神情,忽道:“此事头绪错综,说不清楚。这么著,请取过一
幅绢布和一副笔墨来,老夫图绘一二,好教小姑娘明白。”
左右立时有灰衣人将一幅洁白的绢布展于砖地之上。韩浊宜走下主位,盘坐
绢前地面,大袖飘飘,亲手洗笔研墨。
司倚真看他俯首润笔,若只见到这仪态,实是一个胸藏万卷的清癯书生。忽
然想起常居疑向北霆门拜庄时藏在门匾后的战书,字体劲美;遥想师生三人反目
之前,研读医药典籍时,必常一起磨墨写字,岂料终因对学问与霸业的歧见而成
死敌,更在中土留下黑杉令之谜,致令她师父一生痛心……
韩浊宜画了数笔,抬起头来,两道阴鸷的目光射出,惊醒了司倚真:“把她
带过来看看。”便有灰衣人将司倚真押前数步。
绢面已画了圈叉线条,韩浊宜落书标注,书体果然极善,较常居疑的字更多
了几分洒脱气,而与他猵狭阴刻的性情相反。但见他标注的文字,一个一个令司
倚真目为之眩:“关中诸门派”、“南霄门”、“黎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