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须找灵医
沈青竹神色忧郁,低语答道:“情况不好......我爹爹他,得的不是一般疾病,也不是一
般大夫能够治愈……就算我们重金礼聘再高明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不但方圆百里内的
名医全给我们请过,甚至到了最后,还请到一些远在边疆、远在重洋之外的神医前来,各
使浑身解数,却也都效果有限,后来更有不少……与我山庄友好往来的世家公子,曾经热
心提供门道,千里寻来一些隐士高人,用上各种特殊的医治法,却终究得到一个结论:我
爹爹所患疾病,根本不是真正的病!所以用‘医病’的方法去治,是根本治不好的。”
与“光明山庄”友好的世家公子……据说那些富贵公子,会这么热心协助光明山庄,都是
别有原因,为的是能一亲芳泽,搏取“光明之珠”的欢心。
于昭月这段期间,在“光明山庄”的众多仆役耳语之中,听到了不少传闻,据说是庄主沈
威扬在病魔缠身的苦痛煎熬下,不惜提出了重赏:谁要能医治好他的疾病,就让对方做山
庄的“乘龙快婿”。
于昭月并不方便向沈青竹探问那些世家公子的事,更不方便询问“医好妳父亲就能娶到妳
”的传闻是真是假,所以脑际中虽有各种联想,却也不敢直问出口。
于是于昭月只问道:“妳父亲的病,不是真正的病?所以不能医病?”
沈青竹目光似远,轻轻声道:“我爹爹他,一年多前在某趟旅途中,遇到了一个陌生人,
朝他身上拍打了一记,从此便莫名害起病……说也奇怪,我爹爹当时并不觉得疼痛,也不
觉得对方有出什么力,大概就是像肩膀擦撞到一下那样的力度而已,所以我爹爹当下没去
追究,也丝毫不以为意,竟没想到,后续却衍生出无穷无尽的病害。”
于昭月再问道:“你爹爹得的是怪病么?且与一年前撞到他的人有关系?”
沈青竹道:“确实是怪病,因为一般的医疗方式,丝毫起不到作用,诊治我爹爹的大夫们
,不禁都怀疑起,我爹爹是被那个碰撞的人,施下了巫蛊一类的东西,以致身体逐日发生
问题。”
于昭月讶异道:“巫蛊?是像……撞邪了那样?”
沈青竹道:“撞邪……有些类似吧,总之不是寻常大夫能治的病,所以我们后来,也找来
了几个高明的巫医,尝试治疗我父亲,却也徒劳无功。他们之中有些人说,我爹爹中的不
是巫术,而是灵术,所以找巫医也没用,必须要找灵医。”
于昭月愣道:“灵医?”
沈青竹道:“灵医,听说是比巫医更稀少……能够通灵的人。”
于昭月更惊讶道:“通灵?是指能够看见鬼魂的意思?”
沈青竹道:“我本来也以为,是指‘能跟鬼魂沟通’的意思,后来听巫医说,“灵医”的
灵,不是鬼魂,而是‘万物大地之灵’……所谓‘灵医’,就是能跟万物大地沟通之人,
包括花草树木、猫狗鸟禽,皆能沟通。”
于昭月愈听愈不可思议,瞪大眼睛道:“跟花沟通?有这种人?”
沈青竹道:“虽然极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虽然‘灵医’比巫医更难寻,但我其实知道
一个……”言及于此,又一声感叹,再道:“但那个人,绝对不会帮我爹爹治病。”
于昭月问道:“为什么?”
沈青竹神色略别扭,答道:“因为那个人,是我从前的死对头。”
于昭月不解,忍不住追问道:“死对头?妳这么纯良的一个姑娘,谁能跟妳成仇?”
沈青竹的表情,看是十分尴尬,答道:“其实不是什么深仇,而是从前少不更事的小ㄚ头
,在幼稚无聊的小地方,不断计较在意,而累积下来的仇。”
于昭月问道:“小ㄚ头的仇?”
沈青竹目透深远,娓娓说道:“我十二岁时,听说邻近的山脚下,有个教书老师,办了个
有趣的学堂,收了许多好学的学生,并教导许多丰富的知识,那些知识不是传统书本上的
老八股,却是许多活用生动的内容,那是我在光明山庄中学不到的…....因为爹爹请来的
那些正经老师,只会指导我严肃制式的东西……所以,我听闻传言,便十分向往外面那个
学堂,不光是向往著教书的方式,也是向往那些学习的学生,我想要认识同龄的朋友,不
属于光明山庄、也不是来自任何豪富世家的朋友。”
于昭月默默点头,极能理解沈青竹的心情,回想自己之所以能成为这沈小姐的朋友,也是
因为“背景单纯”、“与豪富世家无关系”的原因。
只听沈青竹又道:“爹爹禁不起我一再要求,终于同意我去那里就读看看,当然也不是随
意放行,仍然嘱派了好些随从跟着我,只是在我唸书时间,那些随从不得干预打扰,而只
能在学堂外等着我。”
言及于此,沈青竹又稍静默几许。
于昭月于是忍不住问道:“所以在那个学堂里,妳认识了那个灵医……那个死对头?”
沈青竹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我们不是死对头,而是谈得来的玩伴,但是……当时还是
孩子的我,心性是幼稚的,在一些小地方与她有摩擦,又不肯低头退让,以致有了嫌隙,
日积月累,终致再当不成朋友……”言及于此,神情有些懊恼与落寞。
于昭月再问:“年幼的学生而已,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沈青竹颇难为情地笑了笑,说道:“那是一种……你们男人不会懂的东西,可能是女孩子
专属的心眼吧?争着谁比较美丽,谁比较聪敏,暗中较竞,看谁在学堂里受欢迎……虽然
是很无聊的计较,但在小女孩的心思里却很重要,于是计较来计较去,芝麻小事都累积成
仇了。”
于昭月听出了端倪,问道:“妳的对头,也是个女孩子?”
沈青竹道:“嗯,她也是个女孩子,年纪与我差不多,而且,长得也不错……我们两个是
当时学堂里,最受欢迎的两个姑娘家。”
于昭月明白了,说道:“嗯,两个受欢迎的小女孩,互相比较争竞,终致有了心结,变成
不相往来的死对头……虽然是很幼稚的理由,但对于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说,好像又不算
太奇怪……”顿了一顿,又问:“所以,妳的死对头,后来变成了灵医?”
沈青竹道:“她不是后天经过了什么训练,才变成灵医的,她是自小即有一些……灵奇的
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特殊体质……我曾经见到过,她跟花草树木、还有动物说话
。”
于昭月问道:“跟花草树木说话……会不会只是一种孩童时期天真稚幼的举动而已?”
沈青竹道:“但我曾经见到,一朵快要枯萎的花,被她说了几句话,就重新活过来。”
“当真?”于昭月真是听到了个人间怪谈,不由得张大嘴巴。
但见沈青竹点头不语,于昭月又发话道:“不过,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你们也都长大成人
了,总不会再计较从前的事情了吧?”
沈青竹感慨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但在几个月前,我曾经在某地偶遇上她,想要与她
叙一叙旧,便主动上前攀谈了,却想不到,她沉着一张脸,只冷冷回了我一句:‘沈青竹
,这辈子都别想我会再理妳,妳在哪里出现,我便会在哪里消失!’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言及于此,沈青竹不禁摇头叹息:“所以我根本没机会,跟她修复友情,当然更没机会,
请她帮忙我父亲的病情。”
于昭月问道:“那如果不是妳去请托她,而是拜托别人去说呢?”
沈青竹苦笑道:“她这样讨厌我,就算我不亲自出面,遣了光明山庄的下属去拜托她,只
怕也是碰钉子,因为一当提到‘光明山庄’四个字,恐怕就立刻要被她扫地出门。”神色
十分沮丧,再道:“怪都怪我,孩堤时候不懂得做人的道理,无端为了些小事与人结怨,
现在才来后悔莫及……”
于昭月安慰道:“这也不能怪妳,十二三岁的小孩心性,哪会想得这么多呢?再说从前那
些恩怨,都是小事而已,哪有多好记仇的?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妳爹爹的病情,又是攸
关人命的要紧事,那个灵医女子,实该不计前嫌才是,倘若仍为从前芝麻绿豆点的小事在
记挂,未免心眼也太小。”
沈青竹叹道:“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只要那灵医不肯出面与我光明山庄之人接洽,医治
我爹爹的事情,就是没得进行了。”言及于此,竟有些泪光泛溢在眼框边,看是十分愁忧
焦虑的样子。
于昭月瞧之不舍,忍不住要替沈青竹寻个办法,于是左思右想,终有主意,说道:“那么
,不要由光明山庄的人出面吧?我是说……不要由一个在山庄待过太久,渊源太深的人出
面,就不会让那个灵医认出,前去找她的人与光明山庄有关系。”
沈青竹睁了睁眼,问道:“不在山庄太久的人出面……那是谁呢?既然与我山庄渊源不深
,又何必要帮这个忙?”
于昭月道:“这个人就是我啊!我才来两个月而已,又多是待在庄内做事,外面的人不太
认识我吧?所以那个灵医,也不会知道我是光明山庄的人。至于,为什么要帮这个忙,那
当然是为了妳……妳是我的朋友,我想让妳开心……这个理由足够了。”言至最末,于昭
月有些难为情,不自觉地胀红了脸。
沈青竹的美目中透着惊喜,问道:“你愿意帮我?”
于昭月腼腆地笑了笑,点头道:“自然愿意了,这段日子承蒙光明山庄照顾,都还没机会
回馈呢!再说……我本来就是来报恩的,如今庄主有难,我怎能不挺身而出?”
沈青竹十分欢喜,一对美丽眼瞳中漾著晶光,忍不住伸手紧握住于昭月的掌面,咽声说道
:“你愿意帮我,我真的很欢喜,若是能成功……若是能成功……”言及于此,似乎激动
到不知如何接续说。
“若是能成功,真是希望妳能嫁给我……”这是于昭月心底的声音,但是他当然不敢说。
稍晚,待两人的情绪都没那么浮动时,便开始讨论具体的实行法。
虽然,那个灵医理当不认识于昭月,但是,只要一听到于昭月口中吐出了“光明山庄”这
四个字,大概就会把于昭月赶出去吧?
所以,绝对不能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必须要先取得对方的信任,并建立起一定的情谊以
后,方才能提出“替光明山庄庄主”治病的要求。
于是于昭月自告奋勇,要去与那灵医交涉,并设法成为对方的朋友。
沈青竹虽然欢喜于昭月的帮助,不禁也有些顾虑,问道:“那个灵医,因为天赋异秉的关
系,性格是有些古怪的,行为举止也常常出人意料......你要与她交涉,想必会有些辛苦
,而且,她的防卫心很重,要取得她的信任不容易......你要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为她的朋
友,恐怕得煞费苦心......想到就替你担心。”
于昭月悠悠说道:“我倒不担心,我从来不与人结怨的,哪怕她真是难相处,怎样训斥吼
骂我的,我也不会在意,只是......只是那个灵医的信任感,倘若真是那么难获取的,那
么我这一趟去找她,可不知要费多少光阴了......不知道要多久以后,才能回来光明山庄
,才能再与妳见面......这是我最难过的地方。”言至最末,音声略颤,脸耳红热,他感
觉自己几乎是在表白了。
沈青竹意会过来,美眸凝深,问道:“你担心这一趟去得太久,会一直见不到我么?”
于昭月红著脸,点了点头。
沈青竹温柔一笑,那笑意中似乎有着欢喜,自怀间取出一只珠环,碧玉镶银,递交给于昭
月,说道:“这是我常随身带着的东西,暂时送给你吧。”
于昭月愣道:“妳要送给我?却是暂时的?”
沈青竹柔柔说道:“我曾听说,世间上有个传说,你若将要与一个人分别,却希望能再见
到对方时,便拿取对方所有的一个纪念物,随时带在身边,如此可获上苍庇佑,如愿重逢
。”
言及于此,沈青竹的神情中,似乎有些羞意,轻喃再道:“自你来到庄里,我与你相处得
十分愉快,难得有人能够让我......无拘无束地畅谈内心......之后你不在庄里,我这愉
快的夜晚时刻,便得歇止了,其实很舍不得......所以,我也会想见你,希望你别离开太
久......你若能完成任务,便尽快回来吧,我们能像过去一样,时常到这屋顶上,赏夜赏
月。”
第五章:生人勿进
于昭月见沈青竹神情娇羞,眼波流转,似含情意,不禁瞧得痴了。
却听沈青竹道:“你不将这手环收好么?还是,你不想再见到我?”
于昭月回过神来,慌忙答道:“不,怎么会?我是求之不得。”将纪念物收入怀中,跟着
问道:“那我......那我要给妳个什么吗?作为交换。”
沈青竹道:“不用给我什么,我已经拥有你的随身物了。”
于昭月一愣道:“咦?”
沈青竹解释道:“纹景石啊!自你入庄的那一天,我便拿到了你的纹景石,也没看你讨回
去过,这东西便一直在我这里。”
于昭月恍然答道:“呃,也是。但我想那本来就是妳的东西,只是让我保管了好些年。所
以纹景石交到妳手上后,便没想要讨回。”
沈青竹道:“不管怎样,你持有这纹景石的时间,可比我还久上许多,我想应该要认定这
是你所拥有之物,那么我便取来在手,代为看管,如此自是符合传说,能如愿与你重逢。
”微微一笑,再道:“所以这纹景石,我暂且不还你了,非得等你达成任务,平安归返,
我才物归原主。”
于昭月道:“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达成任务,速速归来,以不延误庄主病情。”说此
话时,内心且想:“我自然要快些儿回来的,才能与妳再续缘份……”
忽地想到一事,于昭月又问:“对了,那个灵医,她叫什么名字?妳当记得吧。”
沈青竹淡然道:“我还记得,她叫江日鸳。江流的江,日出的日,鸳鸯的鸳。”
于昭月喃喃语道:“江日鸳,挺特别的名字。女孩子的名字中有个“日”字,已不常见,
后面还接了个“鸳鸯”的‘鸳’”
沈青竹目芒一亮,说道:“她不只是名字特别而已,她有许多地方都很特别,待你见到她
时,便会明白。”
于昭月心中却想:“在我心中,最特别的女孩子,是妳......我想,这世上没人能比得上
妳。”但他自然不敢说出口来。
三日之后,于昭月便背负著“寻找灵医”的使命,简携行囊,乘马上路。
虽然对于内心爱慕的沈青竹,于昭月是离情依依、千般不舍,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毕竟
庄主的病情日渐危重,再多拖延下去可不妙。
他乘骑的是一匹沈青竹特别借予的山庄骏马,脚力甚健,只消二日行程,即抵“尖石山”
山脚,据说灵医江日鸳,就是居住在此山的半腰处。
于昭月尚不知灵医居住地的确切点,于是乘驾到了山坡处,即翻身下马,徒步领马而行,
且走且探,要找形似灵医居住的地方。
这尖石山甚是郊荒,上山道路大多未经整理过,坡势又偏陡峻,并不是那么好走,却也因
为如此,涉足来此的人类不多,环境仍是极天然原始的模样,沿路上山时几乎没看到住户
,倒是有不少飞禽走兽的踪迹。
于昭月心想:“这里还真是人迹罕至,听说灵医是个女孩子,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寻探许久,正有些没头绪,无意中自林缝叶隙间望得远方,似乎有一小屋静立,屋旁隐
约且有道轻烟袅袅,看似有人居住此地,故烧柴而生火。
于昭月内心欢喜:“太好了,发现人影了,应该就是那灵医吧?不然谁会住在这鬼地方?
”
他于是向那小屋所在方向前进,岂知进得二十余步,见前方山道已被一排栅栏档住,且栏
上还挂了一个牌子写道:“世外之地,生人勿近,若踰此线,后果自负。”
“这……”于昭月不禁停步于栅栏前。
这一排栅栏仅是木制,想要从中破坏出一个开口,并非难事,但那挂牌上的警示字词,该
怎么办?
于昭月略有迟疑,不知该不该前进,暗想:“这里有人把山路围起来了,我该擅自闯关吗
?倘若里面住的不是灵医,那我可贸然得罪了,但若里面真是住着灵医,我不跨进去的话
,便没机会见到她。”
不知为何,于昭月心中有个预感:那小屋子里头住的人就是江日鸳,而围起这道栅栏警示
的人也是她。
所以于昭月鼓起勇气,决意一闯。
他不愿大肆破坏,于是只小心翼翼地,以配剑切开了栅栏的一道缝,再徒手用推移的方式
,开出了一个可供人马通过的口。
于昭月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继续前进。
须臾,忽然听得一阵尖音,听似什么鸟禽的声鸣,跟着见得前方岩石上,有一只展翅的老
鹰,正在攻击一个黄色羽毛的小雀鸟。
老鹰形体较大,又牙尖爪利,抓咬的那小黄鸟是血迹斑斑,但那小黄鸟抵抗不懈,显然不
肯就擒。
“以大欺小,实非光明!”虽是动物间的战争,仍然激起了于昭月的侠心。
于昭月于是横剑出手,刺向那老鹰,他无意杀生,只是希望能恫吓走那凶鹰,所以这一剑
并不太快速,亦无什么强烈势道。
那老鹰猛地一飞,终究避过这一剑,但一个爪子仍抓着小黄鸟,似乎不肯放手。
于昭月复以剑背一拍,拍得那老鹰不得不放手,于是小黄鸟被爪子松开下墬,那老鹰则发
出一道尖鸣后,冲上高处,在天空盘旋两圈后,终究飞离开了。
但见凶鹰离去,于昭月稍微安心,便低头看视起小黄鸟的伤势,见牠身上渗血,羽翼好似
受损而飞不起,以致在岩石上辛苦挣扎着。
于昭月心生同情,便以一手捧起了小黄鸟,说道:“我有些治伤的敷药,不知对你有没有
用,便来试试看吧?”
此时,却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斥令:“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的黄纱罗”
于昭月听之一愣,暗想:“黄沙罗?那是什么?是谁在跟我说话么?”
正思考间,已见着那发声之人奔近过来,看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样貌美丽,却一身奇
装异服,打扮特殊。
少女的身形略瘦,一头长发是棕黑色,虽有着美丽的色泽,却被随意绑扎起来,少女的眼
若明潭,唇如桃杏,羽睫长密,双颊嫣然,五官甚是秀致好看,但所着衣裳,看是粗布麻
衣所制,且色样花乱,犹似拼接布乱凑而成,与其面貌极不搭衬。
少女有些怒容地质问著:“你为什么弄伤我的黄纱罗?”
于昭月愣愣答道:“呃,黄纱罗是这只鸟吗?我没有弄伤牠。”
回话之间,少女却已快手横来,将小黄鸟自于昭月掌间抢过。
于昭月想继续解释:“姑娘,妳别误会,我没有弄伤牠,牠是被一只老鹰……”
少女却打断道:“我知道了,牠是被猎皇抓伤的,你不必再说了,黄纱罗会告诉我。”
于昭月愣然答道:“什么?猎皇?”
少女答道:“猎皇就是那只老鹰的名字。”
于昭月忙点头道:“对、对,这小黄鸟是被老鹰抓伤的,而不是我。”随即领悟过来,又
再问道:“呃,猎皇是老鹰的名字,所以妳认识那老鹰?那黄纱罗,就是这小黄鸟的名字
?”
少女冷淡答道:“你不用问那么多,总之黄纱罗告诉我了,打伤牠的不是你,所以我不跟
你追究,你可以走了。看在你赶走猎皇而救了黄纱罗的份上,我原谅你。”
黄纱罗告诉妳?这小黄鸟有说话吗?难道牠在妳手上吱吱啾啾的叫着,就是在说话?而且
妳还听的懂?
于昭月内心有千百疑惑,却也顾不得询问,只因见得眼前少女已摆出一副“逐客令”的模
样。
于昭月于是道:“妳说妳原谅我?可妳要原谅我什么?我又没伤害妳的鸟,妳怎地叫我走
。”
少女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破坏我的木栏,还擅闯进来吗?为了黄纱罗的恩情,我原谅你
这种行为,但你还是不准逗留在这里!快快离开吧。”
少女的眼睛如明潭般美丽,说此话时一双目光却直瞪着,晶芒利锐,一对秀密的眉毛也横
竖着,尾端挑起了不喜的神情,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原来美丽的姑娘,生气起来是这个样子?我可没看沈姑娘生气过……
于昭月继续辩驳道:“但这片山林,不是属于妳的吧?妳擅自把它围起来,不准其他人进
入,那不是恶霸的行为吗?”
少女说道:“对,这山林不是我的,应该要说,它不是属于任何人类的,而是属于这山上
所有原始生物的,如果不是得到这些生物的许可,任何人类都不应该擅入。”言及于此,
一手插起了腰,很一副理直气壮,续道:“但我有得到牠们的许可,所以我可以住在这里
,其他人没有得到许可,所以不能侵踏牠们的地盘,而我为了隔离开那些不被许可的外来
客,所以才设下栅栏与告示牌。”
于昭月一脸莫名奇妙,问道:“牠们的许可?牠们是谁啊?”
少女提手比高,答道:“这山林的参天古木,一株株顶天大树,都是这山里最古老的主人
,他们同意我在这里,所以我才在这里。”
这种怪异回答,于昭月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说道:“那妳......那妳也让我见见牠们
,以好知道牠们同不同意吧?”
少女继续瞪眼道:“你见牠们要干嘛?为什么你要进山里?这儿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于昭月端出解释道:“我觉得这座山很特别,很有一种……远离尘世的感觉,我想要在这
里……长住一段时间。”虽然是事先想好的说词,还是有点结巴
少女移手,改指向低处,说道:“那你往下走一点吧,在那栅栏之前,下面的地方没有围
,随便你要住哪里。”
于昭月道:“但是,下面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少女翘起桃杏般的小嘴,说道:“要住在山林里,还想有什么遮风挡雨的地方?自己想办
法吧。”
于昭月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呃,这,就不能通点人情么?”
少女哼了一声,说道:“你别再囉嗦,哪有人废话这么多的?你若不走,我就让你的马带
你走!”言罢,竟真的向于昭月的马匹发声,咭哩咕噜地说了段听不懂的语言,即见于昭
月的坐骑如有了自主性,迳自掉转回头,丢下于昭月不理。
“喂!你这……”于昭月瞪大眼睛,不知这个“你”字,到底是要叫唤那正离去的马儿,
还是眼前那人畜共通的怪少女。
只听少女说道:“我给你个指引,出了栅栏以后,往坡下走,在第二个岔路处往右走,会
看到一个老旧的小破庙,稍为能让你做栖身地。”随即挥了挥手,再道:“就这样吧!不
送了。”跟着转过身去,看是带着黄纱罗要回家了。
于昭月尚愣在原地,见少女的步履轻捷,形影将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提音问道:
“喂,姑娘,妳叫什么名字啊?”
却闻那少女毫无回应,依旧头也不回地直向前走,转眼不见所踪。
虽然少女由始自终,都不曾表明身份,但这样行径怪异的女子,又自称能跟山林、鸟雀、
马匹沟通的人……应该没有别人了吧?她就是那个灵医,江日鸳了吧?
这是于昭月与江日鸳第一次的见面。
不是个友善的开始。
然后那个破庙……奇异少女所指引的,所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实际既遮不了风,更挡不
了雨,因为它自己都被风雨侵残到,只剩下破瓦残垣而已。
于昭月怀疑:少女根本很久没到这庙的现场看过了。
眼前的建物,一半的屋顶都已不见,四面墙中也倒了两面,根本只会灌风进来而已,那稍
有遮荫的部份,也顶多有一个人身的宽度而已。
而且,还不知道那两面墙、半边屋顶,哪一天会不会突然倒下?
这是人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