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倚剑西山》三十九、聚首

楼主: guansnote (笔记)   2018-02-25 12:38:58
  东宫大帐上头站那四人听闻红衣男子的话,纷纷点足落地,转眼来到
帐前。
  一个麻布袋自帐外丢入帐中,一名女子手按长剑,跨入帐来。女子面
容消瘦,肌白如雪,容貌秀丽,竟是那天山派的女师父李师仙。
  红衣男子伸出手来,往旁座一送,道:“请。”李师仙“嗯”的一声
,肃著一张脸,走向毡垫,当先坐下。紧接三人陆续而入,小老儿北宫名
裂朝厚重毡门纵腿一踢,也不伸手揭帐,待风尘扬起、毡门掀开,他已缩
身窜入;接着一人眼若悬珠,目不对物,动耳辨声,步步谨慎,原来是那
已然眼盲的西宫沦落;最末一人以天青斗篷埋首,身材高壮魁梧,以黑面
巾包覆口鼻,不得见其真面目。当时汉人只穿宽袖氅衣,唯有西域马上民
族惯着兜帽斗篷,为防沙漠风尘,更常在兜帽里缠裹面巾,遮蔽口鼻。此
人装扮与其余诸人不同,乃是异族打扮。但见那人缓缓走入,不与四人同
坐,另外择处,自个端坐盘腿,手护胸前,举止甚是奇特。
  
  白川远细数众人身分,暗忖:‘这人身穿青色衣物,又与南西北三宫
宫主同坐,必是东宫宫主了。没想到还是叫奴奴姑娘碰上了…’转头去看
乌者奴奴,却见她神色镇定,专心盯着那东宫宫主看,没有一丝慌张,仍
是一副沉静模样。白川远心下稀奇:‘我看便是天塌下来,奴奴姑娘也只
是默默一笑、拍马走人,就是个风雨不惊的厉害姑娘!’饶有兴味,莞尔
一笑。
  乌者奴奴抬眼望他,不知他为何而笑,狐疑皱眉,指了指那烧着的木
炭,附耳道:“如今有木炭拨火声,叫我们行踪躲得过一时,待那木炭烧
尽,纵是外头风声不小,也要小心,别被听见动静。”白川远笑着点点头

  众人入座,那著红衣的南宫宫主依旧站立,脸上一抹笑意,细细朝各
人都看了一眼,才朗声说道:“李女侠日前捎来拜帖,特来见中宫掌门一
面。天山来的贵客,本应亲自接待,只是中宫宫主闭关修练已久,少见外
人,先差我四宫先与李女侠一会,问明来由。”
  李师仙一进帐篷便肃著一张脸,听了此话,更是蹙眉,道:“南宫玉
碎,我本是为了见中宫掌门而来。他到底在何处,怎不亲自见我?”南宫
玉碎微微一愣,笑道:“在下方才说了,中宫掌门不能亲见,还请李女侠
见谅。”
  李师仙双目一瞟,道:“你们四位宫主对我一人,如此阵仗,莫非是
下马威,要我知难而退?”
  南宫玉碎道:“星宿派一向四宫分治,要遇到四宫聚首的时候,实属
罕见。我四人齐聚在此,是中宫掌门看重天山派,特地交代下来的礼数,
可不是什么下马威。妳有什么话要对中宫掌门说,先与大家说了,待四宫
参谋之后,中宫掌门自会有定论。这是星宿派惯有的规矩…”
  李师仙冷道:“我以一派掌门的身分来访,中宫掌门竟然避不见面,
敢情看不上我天山派了?”
  西宫沦落闻此,忽然低笑出声,道:“中宫掌门贵为本派之首,莫说
一向不见外人,就是江湖门派各派掌门也少有人见上一面,岂容妳这末流
小辈说见就见?”双目虽已失明,仍可听出李师仙位置,炯炯有神望她。
  李师仙冷道:“南唐虽已亡败,我李师仙好歹也称得上是一国公主。
要说到末流小辈…关承风,你的出身恐怕还不及我。中宫掌门既肯收你这
样的人为徒,为何就不便见我一面了?”蔑笑一声,并不示弱。
  西宫沦落双目圆睁,瞪向李师仙,森然道:“要敢再提这事,休怪我
不客气!”
  李师仙见他恼怒,竟然毫不收敛,趁热打铁,道:“当年你背着关家
正派家门,偷偷跟着武苑叛徒学习金花玉顶神功被发现了,中原无处留你
,不得已沦落到星宿派,中宫掌门才给了你这沦落的宫号。这江湖旧事,
人尽皆知,已是茶余饭后、万人嚼舌,由我说来又如何?”天山派剑术超
绝,她内功尚且不弱,碰巧西宫沦落身负毒伤,自然更无忌惮。
  听得李师仙字字犀利,西宫沦落登时恼怒,盈掌在胸,道:“好!今
日妳既是天山来客,看在中宫掌门的面子上,也不好杀了妳,只好拔了妳
的舌根。”双手抓出虎掌,倏地朝李师仙抓去。
  李师仙心里早就有数,知道以一对四,若是一言不合打将起来,那是
势单力薄、只能拚死的份,一只手早按在剑柄,随时待发。此下见西宫沦
落先动了手,李师仙身形灵巧,直起身子,跪转半圈,衣带飞起,转正回
身时,剑已离鞘半截。
  但见南宫玉碎如红鹤展翅,一跃而起,长袖幡然飞递,挡在西宫沦落
爪前,“啪”地一声,红袖被一双虎爪撕裂两半,硬生生替李师仙接下;
南宫玉碎落地立定,气定神闲,朝西宫沦落缓道:“李女侠可是中宫掌门
的贵客,怠慢不得。”
  小老儿北宫名裂“唉”的一声,见西宫沦落兀是难以平息,劝道:“
西宫兄且慢动怒,先听她有何话说,倘若于中宫掌门的盘算有益,你也不
好坏了中宫掌门的大事。别忘了,中宫掌门还等著咱们覆命。若再拖延时
间,坏了东行大计,只怕你们两人项上都要不保。还是请李女侠快快向四
宫首座说明了罢!”
  东宫宫主头抬一半,露出一点鼻尖,鼻影下两片薄唇缓缓说出:“你
们二人…一个沦落在星宿,一个逃难在天山,不过半斤八两,何须争高低
?李师仙,妳要说什么,东宫在此听着。”几字说来,尽是肃穆生冷。西
宫沦落听得其余三宫主人皆有缓颊之意,朝李师仙的方向瞪了一眼,退回
坐处。
  李师仙见西宫沦落按耐下来,也不再恋战,双眉一扬,推剑入鞘,道
:“我先问诸位一句…贵派此次东行,为的是辽国大业,是也不是?”
  北宫名裂闻言,神色狐疑地朝南宫玉碎看了一眼,却见他也是面有奇
色。
  李师仙见众人神色有异,笑道:“尔等无须心慌,我也只是猜想一二
,推敲得来…”顿了顿,续道:“星宿派从来只报私仇,少与门派争权夺
位,与仇家动手起来,最多只是一宫之事,四宫彼此不相干涉。但是此次
东行却是四宫齐出,实属罕见。我李师仙是个明眼人,此行既在赵宋新皇
登基不久、国祚失稳之际,加以中宫掌门本就效忠辽主,也就更加笃定了
…”浅浅一笑,道:“如此拨解,诸位觉得如何?”
  见无人反驳,又是扬眉一笑,道:“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星宿派
此行,果然与辽国大业有关。要知南唐有亡国之恨、辽国有代宋之心,天
山与星宿两派揣的是同一个心思…我这次前来,便是来献上两计,或许还
能助星宿派一臂之力。”
  北宫名裂“嘿”的一声,道:“我星宿派武功超群、宫众几万,还须
天山派区区数人拔刀相助嘛?”
  李师仙双眼睨来,诡谲一笑,道:“我是来投诚献计,可不是来出人
出力的。”推了推身旁麻袋,道:“我这里有两计,叫你们星宿派事半功
倍、诸事轻松。”
  南宫玉碎道:“愿闻其详。”
  李师仙道:“当先一计…”顿了顿,稳稳吐出四个字来:“晋‧主‧
之‧秘。”
  众人听此,俱是一愕,互相交换了眼色。
  白川远更是大吃一惊:‘晋主之秘…可不是藏在钟老前辈交与我的铁
丸中嘛?’
  李师仙见众人皆是惊疑模样,登时舒心得意,双腿一盘,侧过身朝后
靠上软垫,一只戴着墨皮手套的纤手支著额头,缓缓说道:“星宿派掌门
本为辽人,贵派效忠于辽室,合情合理。诸位不知道的是…这西疆门派里
,除了贵派以外,还有个同道中人…”微微一笑,道:“我天山派也是替
辽国办事的…。”
  南宫玉碎与北宫名裂神色狐疑,互张一眼。
  北宫名裂狐疑道:“天山派几任掌门一向只问武学,从来不牵涉东方
局势。再说妳出身南唐,又怎么会为一个外族效力?”
  南宫玉碎道:“江湖日久,个人审时度势、因时制宜,是敌是友、亲
疏里外,永无定论。李女侠转效辽国,此中必有缘由,不如听听李女侠怎
么说。”
  李师仙朝他微微一笑,道:“当中原委,都要从我那徒女耶律焰说起
。这焰儿虽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却有个不小的来头。她乃是是德光皇帝的
亲弟弟耶律李胡的所生,年纪虽比当今辽主耶律贤轻得多,却是高过一辈
,算起来,耶律贤还得称焰儿一声‘姑母’。”
  众人闻言,俱各惊疑。李师仙看出众人疑窦,道:“单凭我几句话,
诸位自然不信我了。想那堂堂辽国皇帝的姑母,怎地会拜我这南唐公主为
师,是不?”兀自一笑,续道:“约莫六年前,耶律贤皇帝即位,但体弱
多病,诸王觊觎,朝廷惶惶终日。燕燕皇后为助他巩固帝位、增盈国库,
想起‘晋主之秘’的传说,便四处派人找寻,希望能找到武周后的金库银
山,收归辽国所用。燕燕皇后见皇帝有个年同亲妹的姑母耶律焰,年纪轻
轻,不过十二岁数,知她对帝后二人十分忠心,又是身无家累般好使,便
问她意愿,差她来西境卧踪探查。”
  南宫玉碎愕然道:“怎么让一名小女孩担此重任?”
  李师仙笑道:“这便是燕燕皇后厉害之处。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
前来寻宝,要是查不出什么线索,旁人也只当是一女娃信以为真、异想天
开,不怕落人笑话;要是真查出晋主之秘的下落,她一年轻女子,正好掩
人耳目。”
  南宫玉碎道:“十二年纪便得孤身来到西域,还是辛苦。”
  李师仙道:“你也别小看焰儿年纪小,她谨慎沉着,心思老成,长途
跋涉自理俗务从来不是问题。更难得的是,她忠爱帝后,最是信任得过,
不怕她私心包藏,将宝物据为己有…诸多原因,焰儿就成了燕燕皇后手上
最好的一步棋。”
  李师仙顿了顿,续道:“再来说说那晋主之秘…三十年前,后晋被辽
人所灭后,后晋国主的胞弟石重勉带着《晋主之秘》,逃避辽国追兵,负
伤到了天山山脚下,恰巧萨曼国东猎的皇室禁卫军经过,萨曼国王出手打
退追兵,医治了他的伤腿。之后,他跟着回到萨曼国皇宫,因得一身功夫
,一直隐身在皇宫之中,做了皇子们的武术教习师父。
  只是萨曼国皇宫守备森严,焰儿线索追到此处,不得其门而入,只好
拜入我门下,假意习武,实是求个安身之处。
  日子一久,让我发现她别有用意,她只好对我坦承一切。我要她设法
从辽国请来耶律贤皇帝的皇旨,取信于我,果然不出半年,辽军特地送皇
旨到天山,说我若助辽国取回那‘晋主之秘’,往后辽国一统中原,便不
与我南唐为难,留我累世偏安。”
  南宫玉碎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李女侠与令徒女,一者为南唐,一
者为辽国,却是共谋一事,一个心思。”
  李师仙道:“赵宋既是大辽与南唐的共敌,两派合作再好不过。” 
 
  白川远暗忖:‘她方才说自己是一国公主,李姓又是南唐国姓,想来
便是南唐后主李煜的亲妹妹了。只是南唐与宋廷不睦,当日在肃州城却见
她拿出武苑的令牌来,此事又不知有什么蹊跷?’
  转念又想:‘南国女子多细腻温柔,听闻那李煜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文人一个,却没想到他胞妹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天山离中原千万
里,她本该看破红尘、避世修行,可惜她心中尚有执念,不曾放下,听闻
耶律焰的来历与耶律贤的旨意,竟又给唤起仇心,回到东方来…’
  却听西宫沦落哈哈大笑出声,道:“李师仙,妳想攀附中宫掌门,大
有其他法子,何须编出什么皇后替皇帝寻宝这等荒谬之事?”
  南宫玉碎略略沉吟,缓道:“倘若…李女侠所言并非编造,那辽国帝
后既私下派人找寻,还差派出最信任的亲人,如此慎重对待,莫非真有其
物?”
  李师仙冷笑一声,道:“还是南宫玉碎有见地。我与焰儿确已查到‘
晋主之秘’的下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南公玉碎问道:“却不知那‘晋主之秘’现下正在何处?”
  李师仙道:“我与焰儿多年来留意萨曼国,打听皇宫内的动静,心想
那萨曼皇室与中国并无来往,若见皇宫里有人往中国去,一定与宝藏脱不
了干系。可惜留意了几年,皆无所获。没想到就在这冬天,萨曼国皇宫内
苑忽然有了动静,王子曼苏尔带着一行粟特人和简单几箱物品,夜半出宫
,快马加鞭,往中国来了…”
  却听北宫名裂“咦”的一声,神色怪异,兀自喃喃低语:“曼苏尔王
子…”似笑非笑,模样十分诡异。
  李师仙淡淡一笑,道:“诸位想想:赵光义即位的消息才传到萨曼国
,那王子便夜半疾出,马不停蹄往中国赶来,此中必有古怪…”
  南宫玉碎奇道:“莫非‘晋主之秘’就在那王子身上?”
  李师仙轻笑一声,道:“萨曼国近年来争斗不断,贵族打压皇位正统
,国王正到处寻求友邦支持。这年恰巧得知赵宋结束五代战乱,又连连收
复小国,颇有盛唐一统天下、万邦臣服之象,萨曼国王以为赵宋国力昌盛
,心想若能取得赵宋支持,其余觊觎皇位之人必定有所忌惮、难以再争。
  只是萨曼国多年不曾与中国往来,又逢赵室国祚方定,与远方诸国皆
无交情,萨曼国久久不得理由进京。碰巧赵匡胤这时候死了,赵光义刚即
位,四方小国皆来朝贡,那王子便寻个朝见新皇的理由,往中国来了。他
一行人轻装简从,又仅仅带了几箱不上眼的寻常物品,分明不足以上贡。
我笃定,‘晋主之秘’就在王子身上,要以它作为进贡珍品,就要上贡给
姓赵的!”
  北宫名裂惊道:“怪哉!‘晋主之秘’如此珍贵,为何那王子不据为
己有,反要进献给赵光义?”
  李师仙道:“萨曼国去中原几万里,又要躲避皇室与中原的眼目,那
晋主之秘即便有再多的金银珠宝,想必也无法跋涉运送了。正值萨曼国情
势紧张之际,以晋主之秘换得大宋一纸盟约,有何不可?”
  南宫玉碎点头道:“这话倒是有理…赵氏为一统天下成宗主,自立朝
以来即在边防连同各族广布兵力,要将宝物运出宋境,可得先过边防军与
武苑军这两关。遑论萨曼国与中原相距甚远,运送费力,岂不用千万苦力
行脚?王子即便有藏宝图,也决计无法将宝物送出中国…”
  李师仙点点头,笑道:“诸位是信我所言了?”
  南宫玉碎点头笑道:“进贡队伍一向阵仗浩大,这王子却只带了区区
几箱贡品,其中想必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无须其他贡品锦上添花了。
”李师仙轻笑一声,道:“这价值连城的宝物,诸位以为是什么?不就是
晋主之秘吗?”
  南宫玉碎点头道:“既然如此,只需找到那叫曼苏尔的王子,将晋主
之秘抢到手便是。”
  却见北宫名裂神色古怪,愈听愈惊,皱眉摇头。他身子本就矮小,而
今手抚著下颔须毛、暗自沉思,更显得猥琐险巧。只听他悄声问道:“妳
可知…那‘晋主之秘’是什么模样?是一张纸?一张布?还是刻在什么东
西上头?”
  李师仙见他听得知趣,笑道:“依焰儿所言,这‘晋主之秘’当初为
了掩人耳目,特地作成了两片寻常木头的模样。”北宫名裂“咦”的一声
,南宫玉碎亦奇道:“如何将藏宝地图作成两片木头?”
  李师仙道:“且说石重贵做后晋皇帝时,宰相冯道得到这武氏藏宝图
,将地图一分为二,以两张透色绢布绣成。其中一张绣的是舆图,另一张
覆蓋其上,在藏宝处用朱笔圈点出来,绣的只是一颗红点。两张绢布上下
合一,便可知道那红点于地图上的位置。
  这两张地图,一张是密密麻麻,一张却是白白净净,两图缺一不可。
若只得到那张武周皇舆图,没了另一张图上的朱砂点,便只能大海捞针;
若是得了朱砂点图,没有另一张大小相符的地图,也是寻常白绢一张。
  这两张地图由两个三角木札装着,特地请木匠巧工封死了,看来就是
一块寻常无用的缺角木头,完全不着痕迹,不识之人断然看不出什么机关
,自然也没想过要将之打开。更奇的是,这两块木札机关巧设,需得彼此
嵌合,才可互相打开,若只得其中一者,强行破开,其中的丝绢便被扯烂
,而另一块木札也难以解开…”
  白川远一听,不由得抽了口气,心想:‘我身上有这一半的木札,曼
苏尔那处有另一半木札,各失了一半,两边都解不开藏宝地,当日曼苏尔
说这木札缺了一半便是无用,原来是这道理…没想到这两块木头跟钟老前
辈身上的铁丸一样,藏的都是“晋主之秘”。却不知为何一份到了萨曼国
,一份却在钟老前辈身上?’
  也立也庞临死前将木札交与他,未来得及告知用途便撒手而去,他如
今知悉真相,猛地惊觉那木札与铁丸俱是弥足珍贵,自知背负奇重,当下
赶忙往怀中一按,按得两者仍旧牢牢地端在怀中,大吸口气,不由得冒出
冷汗。
  又细想那晚在甘州初见王子的情景:萨曼国队伍里,仅仅王子服饰讲
究,其余一干随从都是轻装简行,除了那只贡品箱外,再无其他地方能够
藏匿那装木札的黄巾铁盒。而那“晋主之秘”又是如此珍贵之物,断然不
会轻信旁人,随便交与随从藏在包袱里,却想不出还能藏匿何处了。
  忽地心里一振,豁然开朗:‘曼苏尔那晚假装跛脚难行,次日早晨与
他吃酒时,已然恢复正常模样,定是在漠中行走时,将物品藏于跨下股间
障眼之处了!堂堂一名尊贵王子,为了保守这“晋主之秘”,竟不惜屈身
行事,想是盗亦有道,不会与他跛脚之人为难,才不得不出此计。’他本
熟悉偷盗易容的法子,早看出王子假意跛脚,却于今日才知原因。
  却听北宫名裂哈哈大笑,说道:“李师仙,可惜妳心机算尽,却教沙
漠里的强盗抢先了一步呀!”瘪嘴又笑了两声。
  李师仙神色狐疑,南宫玉碎奇道:“此话怎说?”
  北宫名裂道:“老夫曾与那王子有一面之缘,得知那进贡队遭遇盗贼
,早将要进贡给赵光义的贵重物品抢夺而去,全队里最贵重的东西,只剩
下一张波斯锦哪!”想到李师仙多年守在萨曼国苦盼之物,让自己三言两
语泼了冷水,不由得饶有兴味,又大笑两声。
  李师仙听闻北宫名裂所言,大为惊愕,忙问:“你真见过那王子?”
北宫名裂捻著颔下稀疏胡须,笑道:“不只见过,还同桌共席,夜话甘州
。”
  李师仙眉头一皱,道:“我师徒俩追到于阗国,在一间贩卖玉石的土
楼里追丢了…若非自于阗国到此路途不熟,迷路数日,又怎会教你先碰上
王子?”
  白川远心想:‘贩卖玉石的土楼…那该是也立兄们设下的局了。’
  只听李师仙续道:“但你方才说…王子队里只剩一张波斯锦?贡品如
此珍贵,断不会随便示人,你又是如何窥见?”
  北宫名裂低笑两声,缓道:“不日前,小老儿我先行一步来到甘州城
西,遇见一群吐蕃强盗正与波斯人相争,两袖无事,正有打杀兴致,便前
去解救,替波斯人打退了那群吐蕃人。没想到一到甘州,那首领竟表明身
分,说他是萨曼国来的曼苏尔王子…”李师仙愣了愣,“嗯”的一声。
  北宫名裂续道:“那王子为了报答解救之恩,把当头一个精致的箱子
打了开,取出一张贵重的波斯锦来,打算餽赠于我…还说他此次东行,遭
遇两次劫难,第二次虽教我所救,但那原本要进贡给赵光义的珍贵东西,
早就在前一次让党项人盗贼悉数抢夺而去。全队上下堪称名贵、足以馈谢
之物,便只剩下这一张波斯锦了!”
  李师仙惊道:“什么!?”
  北宫名裂瞧了李师仙一眼,嘿嘿笑道:“我猜得没错的话,王子说言
,那被抢走的珍贵东西…想必便是‘晋主之秘’了罢?哈哈哈,可惜啊可
惜,妳追了这么久,却叫贼人抢先一步,前功尽弃了…”瞇起双眼,特来
看李师仙表情,嘴里说得是惋惜之意,眼里寻来却是嘲讽之色。
  白川远暗忖:‘原来辽人、党项人、吐蕃人都猜出王子东行的目的,
全来抢夺这个晋主之秘…啊,倘若他们得知党项人抢走木札,恐怕也要对
也立兄不利了…’
  却听北宫名裂说道:“各位别担心…听我说来。当初,我看那波斯锦
很是金贵,本也想就此收下,但听闻全队上下只剩下这张波斯锦堪称贵重
,便叫我想到一个绝妙好计,硬生生又把波斯锦退了回去…”南宫玉碎奇
道:“什么好计?”
  北宫名裂道:“我将那波斯锦还给王子时,偷偷将‘癫行散’撒在当
中,亲自替他封箱,要那王子至少将这波斯锦稳妥地送到大宋皇帝赵光义
手里,才不枉此行。”说罢嘿嘿一笑,又摸了摸颔下短须,模样甚是得意

  白川远想起当日情状,北宫名裂的确在那张波斯锦上浑不客气地摸索
一阵,本纳闷这北宫宫主何以如此不珍惜名锦,没想到竟是下毒手法。
  北宫名裂转向李师仙,笑道:“这‘癫行散’可是十足厉害的毒药,
倘若赵光义真肯将这波斯锦留作己用,做了衣裳穿上身,毒散经由发肤入
身,只需一个月,便会精神耗竭、神思混乱,二个月,则形容疯癫,三个
月,嘿嘿,必死无疑…此举虽是为了辽国皇帝,却也替妳和南唐出了一口
气…看来妳还得跟我道声谢哪!”
  白川远暗想:‘曼苏尔实在无辜,竟被北宫宫主摆了一道。这下他向
赵光义求助不成,恐怕回程里被朝廷的兵丁抓住,给他安个谋杀皇上的罪
名。千里跋涉,还枉送一条命,那就真是不值了…’忆起当日与曼苏尔开
怀喝酒的情景,只觉这王子也是豪迈坦荡,无甚骄气,分明是条江湖好汉
,如今见他就要大祸临头,不禁怅惜。
  李师仙强忍住气,道:“你这借刀杀人的法子实在厉害…但那赵光义
若是不将波斯锦作成衣裳,也是无用,只是一赌罢了。”
  北宫名裂笑道:“妳在天山留守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捕风捉影,一
无所获,还不如我这张波斯锦,未料还能赌上一赌哪!”说罢哈哈大笑起
来。他个头矮小,这几道笑声却是响透帐篷,可见他这话说来十分得意,
才能笑得气足。
  西宫沦落森然道:“李师仙,妳这第一计‘晋主之秘’且在王子身上
断了线,是毫无用处。方才说有两计,第一计已然不行,却不知那第二计
是否也是这般不值一提?”
  李师仙闻言,铁青著脸,紧抿双唇,唇色在雪白脸蛋上分外鲜红。不
一会,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地走向那麻布袋,举起手来,倏地一把抽开
麻布袋上头的麻绳。麻布转眼卸下,摊成一片圆布在地上。
  众人一瞧袋中物事,均是惊疑出声,原来那麻布袋里装着的,竟是一
名年轻貌美的姑娘家。但见她负手屈膝,跪坐在圆布中央,不得动弹;一
张俏丽脸庞因恼怒而气得白里透红,两只眼睛眨啊眨,含泪脉脉,无法出
声。
  白川远定睛一看,登时立起!
  乌者奴奴大吃一惊,连忙出手拉住,颤声道:“你做什么?被发现了
,只有死路一条。”白川远浑然未闻,只是傻愣愣望着。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8-02-25 14:27:00
黎因被抓到了...那小师弟岂不是.....
楼主: guansnote (笔记)   2018-02-25 16:16:00
小师弟另有其他任务~ (吊胃口貌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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