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258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9-06 09:21:24
第三十八章 入塔 5 转机瞬逝
  韩浊宜斜眼瞧着他的笑,捋须应以一笑:“那我问你,解密之后,持令者
非但富可敌国,更握有强兵秘笈,到那时,我与冷云痴、与你,该怎么分拆这
笔巨宝?再说,你从西旌出走,已是赤青二派非格杀不可的死敌。赤派也就罢
了,他们仍在岐王帐下,说什么也找不回令牌了,作梦也想不到咱们在这儿谈
论。可你又有什么地位替青派出头说话?”
  殷衡道:“两件疑难,并作一起办理:冷门主由我打点,他不会来抢你生
意,只要你诚意与北霆门结盟。我不露面,此行只见冷云痴一人,一切由他主
持,青派的兄弟压根儿不会知道我曾参与此事。冷云痴是大高手,武林人一言
九鼎,你不必多心。来日该我得的所有好处悉数归他,你俩位自行商量摊派,
我不插手。”
  韩浊宜瞪目以视,犹如野兽扑击之前对猎物的端详。殷衡也不退却,身转
正面对峙,让韩浊宜瞧个够,自己也正视他双目。这情景,倒像二人是一面镜
子的左右倒影。
  “我什么也不要!”殷衡道,“就是请韩先生别再在我身上下毒。”
  韩浊宜定定地望了他半天,才道:“这么著,你先将全部的拓文送来魏州
给我。”
  殷衡毫不妥协:“还是慢慢来的好。你越早确定心意,全篇拓文越早到手
。”
  塔中的高热,令人越来越是躁动难安,韩浊宜逐渐失去耐性,殷衡对答亦
更无礼,二人便这么隔了一把匕首,近身对峙,原本的虚伪客套,尽似被高热
融化了一般。
  韩浊宜按抑著怒气,终于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要是我始终没答允替你养
兄弟呢?我便永远见不到令牌上全部的花样了?我无端供养那批人做甚?”
  殷衡慢慢地道:“在你瞧来,解密是唯一的要紧事。于我而言,倘若对青
派没好处,谜题解与不解,却并没什么分别。你今日不肯成交,谜题留待有缘
人去解,也是一样。”
  韩浊宜道:“除我之外,你要能找出第二个他奶奶的有缘之人,算你本事
!除非…除非你把那西域老儿找回来,这令牌是他亲手所制,图纹是他所刻。
嘿嘿,就怕他早已成了一堆枯骨。”
  殷衡道:“没有第二人能解也无妨。我图的是青派兄弟过上安生日子,不
再为了餬口而漂流易主。然而他们也只数十年寿命而已,好日子过不上就罢了
,最多不过百年之后大伙儿一起死。”
  话虽如此,韩浊宜仍见到他眼神黯淡下来,笑容微涩,颇显遗憾。只是那
遗憾比起自己得不到黑杉令的怒与痛,又微不足道了。他既讲得洒脱,韩浊宜
有心游说他拱手让出,便道:“你就不可惜秘术和巨宝从此湮灭?你既不希罕
,由老夫发扬光大,岂不甚佳?”忍不住斜眼瞥着他身上皮袋,恨不能武功大
进,一把将令牌抓过来。
  殷衡想也不想,答道:“秘术巨宝拿来成就晋王一个人的霸业,我瞧着才
可惜呢。若真有宝物,该当让大群人享福,可不该只教一人威风。”
  不久之后,殷衡在西蜀再遇江璟,这番厌恶群雄私欲的心情,连同对过往
生涯的自省,终于向江璟坦承。二人知心既久,这些话他早已藏得慌了,更盼
望劝得江璟相助。只是执著忠义的江璟偏偏没能明白,贪婪自私的韩浊宜,自
然更不明白。
  十六年后,韩浊宜咀嚼这段回忆,竟不知殷衡之言,正暗合他师父常居疑
当初在黑杉令刻下绝学的初衷。
  现今,常居疑已回归中土,已遇到了江璟的女徒,尽吐平生伟愿,只恨没
有一个后人传承此志。如若当年他曾有机缘,和持有令牌的殷衡相识了,定然
另有一番精彩交游。然而世情总违人意,鬓发萧然的老人历劫无恙,风华正茂
的青年反而早离人间。
  韩浊宜冷冷地说:“照你说,解谜之后,养青派众人还不够,最好用来周
济天下的苦人了?”
  殷衡道:“我向来只懂杀人,不懂助人,但是前辈有如此热心肠,我只好
替战乱流离的百姓多谢你了。”
  “那又干你什么事?”
  殷衡笑道:“他们那样惨,你的主公、我昔日的主公和他义父,都要担点
儿责任。咱哥俩代主赎罪,也挺好啊。”言语既酸且刺,显是绝然不信韩浊宜
会忽发善心。
  韩浊宜不跟他再逞口舌便宜,道:“你直言罢,要是咱俩没成交,你打算
怎地?”
  殷衡悠然道:“然则黑杉令成了一片废铁,我也只好带进棺材了。韩先生
神通广大,消息说不定和西旌赤派一样灵通,却查不到我一介草民埋骨之所。”
  ——你道我查不到?你道我找不到你老巢?
  韩浊宜思量至此,重重放下茶杯,在土屋中冷笑着站起身来:谁让你儿子
自个儿送上门来捣乱?冯宿雪早已遣出门人,带着狗子四处巡逻,前些日子已
辗转追到了北霆门附近。虽说暂时失了那小杂种的踪迹,但不久肯定又追得上。
  你将令牌带进棺材又怎地?我便掘了你的坟!我不能派亲兵去干这件事,
冷云痴的人马却会开往无宁门,替我办得妥妥贴贴。这是你儿子给你惹来的劫
,可不是老夫要难为你!
  高塔之中,韩浊宜自然也还不知日后会碰上殷迟,听殷衡说得决绝,只是
发笑。自己若未研制出长生不死的妙药,肯定是要比这青年先入土的,再说,
他绝未想研制虚幻欺人的药物,那还有不抱憾而死的?他笑了一阵,掩藏动摇
的心意,再问:“若是…若是我答允,你当真什么也不要?”
  殷衡道:“我求什么?只求让我回去过种地牧羊、数算收成的日子。”目
光偏转,望向韩浊宜手中匕首,左手数指轻轻搭在刀尖,将刀刃拨转到一边。
“刀头上的生涯,我又不是没有过,从小过也过厌了。韩先生孤伶伶一个儿,
对家室之想不屑一顾,将朋友恩义视作虚妄,偏偏既在朝、又在野,命运难测
,才要藉宝物安身立命。在下却……嘿,却早已知道怎生在这乱世安身了。”
话声微带叹息。
  韩浊宜没料到这个意气飞扬的后生会说出如此兴味索然的话来,但瞧他脸
色,又有些恬然自处的愉悦。一时捉摸不透他是喜是忧,也不想花费心思理睬
,又问:“若说你不是…不是离间,怎胆敢臆测…臆测晋王要…要杀我?”那
塔壁极是厚实,他仍压低了声音说话,仿佛这份担忧一旦泄漏于外,晋王果真
便会发难。
  殷衡后退几步,摊开双手,说明并无敌意,又侧身走向紧闭的塔门。韩浊
宜暗自松了一口气,右手匕首虽仍紧握,左手却慢慢松开了袖中另一组毒针机
括。
  殷衡站定了脚,半个身子藏在灯光不到的暗影里,眉目看不清楚,只是浅
笑犹在:“只因我在李继徽手下看过许多这样的事……只因我自己,便也遇过
。”
  遇过什么样的事呢?殷衡虽未言明,但韩浊宜这许多年来,早已猜到。
  西旌这等被藩镇蓄养的侠刺,往往说反便反,像赤派那样始终为李继徽尽
忠,倒是少见。好听点说是死士,骨子里不过是为了钱财而赌命。一则这类杀
手是贪利,二则恐怕也因为上司只将他们当作爪牙厉害的鹰犬,一朝用不到,
或者生了疑忌,任意便将之牺牲了。
  在上位者无仁义,居属下者无节操,这正是藩主与密探杀手的共存关系。
  再说自己好了,就算并非见不得光的侠刺,而是堂堂正正的谋士,又当真
是对两代晋王殊死效忠么?当年只不过是看上了李克用的潜力,知道拿师门秘
术可以换来荣华富贵罢了!
  韩浊宜坐回椅中,苦笑一声。我对主公并非赤胆真诚,主公哪日倘使来对
付我,也仅是一念之间的转换,公平得很。
  所以他要自立自强,要与北霆门缔盟,取代日渐嚣张的天留门,要尽早解
出黑杉令致富强兵之谜:晋王不对付自己便罢,若然发难,我另投他主,甚或
自己收兵买马称霸,也能再立山头,若要收买晋王麾下的人才,重赏之下,亦
非难事。谁说天下定须由武将主宰?
  晋王李存勗即将称帝了,这人十分勇决,自己又身份暧昧,他身登大宝后
如果没有大大显扬自己,那一定是想法子来杀害。自己帮他炼精钢兵器之事还
算光明正大,但以“神凝”、“魄定”等迷魂丹药提振军士的作战士气,令士
卒视死如归、将领凶悍骁勇,此事却万万不可外泄——晋王要确保登基后自己
仍守住这秘密,若非重赏,便是灭口。
  韩浊宜又倒了杯茶一口饮尽,瞪着半空,狠毒面色竟渐透出无奈,自言自
语:“倒没想到,咱俩同病相怜,还真是朋友知己了。”这个“咱们”说的当
然不是他和冷云痴,而是晋王手下的他,和曾为李继徽效力的殷衡。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9-06 13: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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