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门的辩护人》那些属于角落的事情
作者： 唐福睿
出版： 镜文学
有读：https://readfromtheotherside.blogspot.com/2023/07/blog-post.html
－－－－－－－－
这的确是一本适合编成电视剧的小说，原民背景的角色、外籍移工以及讨论废死都
是这近几年来台湾影视界很浮出水面的元素，但却又不会过分强调到让我有种“这好像太
多了”的感觉。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作者的法律背景因素。这本小说的文字偏向理性精准，没有太多
太煽动情绪的浮夸描述，同样的一个元素（例如原民，或者废死）作者也利用不同角色的
立场和成长背景给予读者不同的视角，不会让这些主题变成单一理念传布大会，读起来也
就比较不会让读者有种“强迫被教育”的不适感。
但小说的缺点也显而易见，这是一本能好好叙事却没办法有太多抒情的小说，《八尺
门的辩护人》情节走的很快，文字平淡，因此有些角色的情绪比较难让读者很贴近的去同
理。不过，这倒是本很适合一般大众阅读的小说，毕竟它的节奏快速，文字多用来强调事
件和人物动作，也因为作者的法律背景缘故*，角色行动背后的逻辑清晰，在法条的应用
、解释和剧情转折上都有亮点。
我个人认为作者的选材也很聪明，从隐身在都市边缘的原住民角色出发，以大众少知
（至少我是如此）的渔业为底开启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与法律攻防，虽然主题是常人所知
的移工困境和废死议题，读起来却不会太陈腔滥调，是一本你可以花一个周末的下午好好
把它看完、也能有些收获的小说。
推荐给喜欢剧情起伏、案件的法律调查/攻防的你。
（但那种极端厌恶废死的人就没办法了，看了可能会眼睛痒。）
－－－－－－－－
发生在海上的，就留在海上
虽然这不是一本偏重抒情的小说，作者还是花了很大的篇幅在描述主角佟宝驹与其父
亲佟守中的关系，两人紧密却又疏离，让主角帮助Adbul-Adl的动机虽然可期，却又有种
暧昧——而这种暧昧是很经典的文学主题——他多少投射了那个当年浑身是血的父亲的背
景在无助的Adbul-Adl身上。佟宝驹对父亲又爱又恨，憋著的情感，化作有点俗俗的嘲笑
和厌恶和做作的冷漠。
(不得不说，虽然我也不是有多年轻，但佟宝驹在小说里开的玩笑和奇怪的谐音梗，
真的很“中年”……)
小说的剧情推展的很快，在案情的进展、法律攻防，对于死刑争论的描述都相当精彩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人物的描写，尤其是在人与人互动的部分。除了主角和主角父亲外，
配角们都显得有些僵硬，而这些情感衍伸出来的冲突，以大众面向的小说来说，也不够大
场面。像是陈青雪与蒋德仁之间，像是连晋平和Leena和佟宝驹之间，这些之间在《八尺
门的辩护人》中还有很多可以发挥的地方，我读起来的感觉是作者的写作功力还没能完全
驾驭他设定的角色性格，有点可惜。相比案件的进展和法律上的讨论，人物的饱满程度低
了一截。
《八尺门的辩护人》是个有点贪心的作品，除了主题的远洋渔业渔工问题之外，作者
也同时加入了这几年争论不休的废死议题，把小说拉到更高的层面。但与单纯的正反方辩
驳不同，他让支持废死的声音不只有一种，连晋平与陈青雪虽然都支持废死，却各自抱持
著不尽相同的理由。连的天真对比陈的世故；连的行动力对比陈在政治上限制和不自由，
加上支持死刑的一方也有各自的考量，在“人性”表现这一块上，《八尺门的辩护人》比
一般的大众小说丰富了一些。
从杀人案件到远洋渔工的困境，佟宝驹被迫回头去看满身是血的父亲背影，被迫再去
回首属于底层原住民劳工的悲伤，Adbul-Adl的沉默也是八尺门原住民族群的沉默，是
Leena等人在台湾社会下劳动的沉默，是媒体镜头对于这些不平的沉默，只有政治才有声
音，只有选举才有办法将事情点燃、开始爆炸。这一串的情节起伏是小说的亮点，沿路烧
到举办公投。也许想避免焦点从主角身上移开吧！政治方面的描写有点点到为止的感觉。
至于公投…我以为剧情会停在公投开票的前一天，直接让读者思考废死的核心。但显然
作者没有想要这么做，或是他没有想要太集中在废死的议题上。
小说的结局蛮一如现实的台湾社会，在案件退烧以后，在选举的热情消退之后，镜头
转移，众人的目光不在对着这些底层劳工，但佟宝驹留下来了——这也一如现实的台湾社
会——也许每次的改变都不大，也许每次浮出水面的议题都如昙花一现，很快就离开社会
大众的视野，被人遗忘，但总有人愿意留下来，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不管是源
自善心还是赎罪还是其他的些什么，总会有一小点人愿意在社会的角落多尽一份心，一滴
一滴的撑起某些脆弱的家庭，为沉默的受害者发声。
要让一艘大船直接转弯是很难的，但不从小角度的引导开始，那永远都不会有转向的
一天。我想，这就是《八尺门的辩护人》给这起案件留下的微弱烛光，也许会有更多人愿
意将这烛光照向这个社会的其他阴暗角落。
－－－－－－－－
*作者的法律背景为小说增添了许多专业的知识辩论，在法条的应用和剧情转折上都因此
了有亮点。
*第二段完全是我读完之后的感想，剧情提到的比较少，如果是没读过小说的人可能会有
点接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