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F的两套战术
如果说德军在1918年六月之前没学会在进攻时迅速扩大战果，那么协约国则是没能在这之
前学会更弹性的殿后防御。然而，撤退总是比进攻容易，德军在获得一些战术性优势时的
损失非常严重，协约国的损失却始终没有沉重到使联军崩溃的程度，双方的战争潜力逐渐
分出了高下。
到了1918年七月，英国远征军(BEF)开始重新发起攻势，此时他们有两套不同的方针可以
选择，第一是比较传统的步─炮兵攻势，但是会用上前所罕见的庞然火力，第二是前卫的
坦克─步─炮兵，也就是机械化作战。这两种方法各有优劣，而如何在适当的时机选择其
中一项就是BEF的难题。
七月四日，BEF在索姆河流域的阿梅尔(Hamel)发动了一次师级的攻击行动，这次行动中英
军使用了60辆新式的马克五号坦克和另外四辆后勤坦克。这也是第一次有几个美军的步兵
连接受其他国家的指挥，他们在这次行动中借调给BEF新成立的澳洲军。
阿梅尔战役只花一个半小时，英军用压倒性且缜密的炮击、精湛的步兵战术和坦克的机械
化战力轻易攻占了目标阵地，他们还使用很多新战术，比如说空投或用坦克来运送补给到
最前线，或者用火箭、信鸽和无线电等装备来发出讯号。英军的伤亡非常低，坦克也只损
失了五辆。
在阿梅尔战役中，德军往往在坦克逼近后迅速投降，显示出德军的士气已经开始瓦解，春
季攻势中的损耗对德军来说已经太过沉重，被炮火扫过的德军也没有办法应付坦克而容易
陷入恐慌。
七月十八日，BEF则在利斯河流域的梅特伦(Meteren)发起的攻击则属于另一个方法，这次
英军没有用坦克，但是炮击的密度却是前所未见，而且也有用很多新战术，比如说用各种
伪装来欺骗敌方航空队的观测，以及特别等到顺风的时候才用大量的烟雾弹来掩护攻击。
梅特伦的攻击行动也很成功，并且也同样发生许多德军迅速投降的状况。虽然少数德军仍
会顽强抵抗，精锐单位的士气依然高昂，但是德军士气的衰减已经是很普遍的现象了，只
要战况太过不利就会有不少人投降。
阿梅尔和梅特伦展示了不管有没有坦克参与，BEF都可以实施有效的攻击，这对接下来的
作战有深远的影响。
兵力的转机
英国在1918年五月发生了“人力危机”，BEF的少将腓特烈˙莫里斯(Frederick Maurice)
在媒体公开上揭露军方和内阁之间的长期争执，质疑内阁并没有提供远征军所有的人力，
以至于BEF在1918年德军春季攻势中遭遇惨败。
莫里斯很快就被开除，英军不允许派系冲突台面化。事实上英军的下一批义务役已经开始
抵达法国，此使BEF的战斗兵力在1918年夏季开始重新增长。虽然劳合˙乔治试图干涉BEF
的人事安排确实有点过分，但内阁可没有刻意收回兵力来扯后腿。
美军也有着自己的人力讨论，但AEF的情况明显乐观许多。由于联军总司令斐迪南˙福煦
计画在1919年发动决定性的大攻势，他希望协约国在西线的兵力可以达到215~220个师，
英国和法国已经动员到极限，问题就出在美军训练和跨海运输的速度。
在讨论之后，美军同意了以下的时间表：
1918年十月，46个师
1919年一月，64个师
1919年四月，80个师
1919年七月，100个师
不过美军依然拒绝把步兵师拆散后长期改隶于他国部队之下，坚持组织美军自己的大兵团
来作战，唯一把师拆散的例外是93师的黑人步兵。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的非裔族群也受到征召，但是美国仍对黑人有比较严重的种族
歧视，他们被集中到美军第93师，该师只有部分军官是白人。这个师除了受到歧视，更大
的问题是没有取得技术兵种如炮兵、工兵的单位，因此缺乏独立作战和训练的能力。
最后，美军决定把该师拆成四个步兵团借给法军运用，这对该师的士兵来说是很幸运的，
法军很早就有非裔和亚裔部队，殖民地本土人的部队有些甚至成为法军的精锐，因此法军
并没有什么种族歧视。美军原本认为这些黑人的战力不佳，但是在法军的训练和指挥之下
，那四个黑人步兵团后来都有着很好的战绩，不亚于法军的精锐部队。
正因为美军庞大的人力从1918年夏季开始加快抵达，西线双方的兵力也在此时开始逆转，
德军陷入了先前亟欲避免的兵力劣势。德军虽然开始提早征召义务役，也就是降低了征兵
的年龄，但充其量也就是勉强能和英法的人力补充速度抗衡，无法应付美国每个月运来法
国四个师的速度。
皇帝会战的最终章
德军在六月八日至十二日的格奈森瑙行动失败后，开始筹画下一次攻势，但是这一次的攻
击行动原本只是要从汉斯(Reims)两侧钳形包围此地，鲁登道夫却在计画过程中将其扩大
为香槟地区的大规模包抄攻势，更糟的是还被法军看穿了调度，七月十一日的时候法军就
确认了德军的攻击方向。
法军一方面进行了预备兵力南调和大规模的架构重组，一方面开始计画在布吕歇尔突出部
西面的林区之中发动攻击。福煦和贝当不再保留兵力于北方，他们要反过来把德军的预备
队吸引到南方。
1918年七月十五日，德军发起和平攻势(Friedensturm)，又称为马恩河─汉斯
(Marneschutz-Reims)行动。此次作战德军在第一线投入了二十四个师，并准备了十七个
师做为预备队，法军将此次攻势的两个方向分别称为第四次香槟战役和汉斯山地战役。
和平攻势在第一天就出错了，法军在德军开始攻击时先是赢了情报战，在前一天抓到一些
俘虏并问出了精准的攻击时间，接着又在反击炮战中大获全胜，直接消灭了过半的德军炮
兵。
尽管如此，德军的攻击依然相当猛烈，某些区域仍能有相当的进展，战况激烈以至于贝当
连番向福煦要求调兵增援。福煦拒绝取消在西面的反击计画，但向贝当提供了一些其他的
单位，最后协约国仍能挡住德军的推进。
德军的第五波大攻势在七月十七日走到了尽头，法军的连番反扑迫使德军停止攻击，但是
德军的醒悟已经太晚了，法军计画的二阶段防守反击已经走完了前半段。七月十八日，法
军发动战略反攻。
在和平攻势开始后，AEF持续参与着防御行动，美军第三师继续防守着蒂耶里堡，第26、
28和42师也都抵达前线，协助法军抵挡德军的进攻；BEF在福煦的要求下派出二十二军的
四个师南下增援，他们成为关键的预备队。
马恩河的绝地大反攻
1914年九月，法军曾创造出马恩河的奇蹟，这个奇蹟在1918年七月得到重现，法军在十八
日的战略猛攻完全在德军的意料之外。
德军的和平攻势又以第二次马恩河战役为人所知，而其关键就在于法军阻止德军进攻后发
动的大反击，四个集团军从突出部的西面推进，保存到此时的大量战略预备队悉数投入作
战。
虽然这波进攻主要是法军发动的，但是担当最重要的矛头的法军第二十军却是下辖了美军
的第一师和第二师，该军的第三个师是法军的第一摩洛哥师，法军最精锐的单位之一(而
且有一大堆外籍兵)。这三个师都是编制特别大(都超过两万人)且被认为战力不俗的单位
。
美军第一和第二师因为刚打过硬仗，原本其实是预期要到后方补充和休息的，但是过没几
天就又被拉上前线，还被赋予重责，不过他们也确实不负期望，打出了非常好的战绩。第
一师在第一天推进了四到六公里，进展和右侧的第一摩洛哥师一样快，超过了左侧的法军
153师(也来自法属北非)，俘虏了将近两千人和三十门火炮。
第二师的进展更夸张，完全不负AEF最强步兵师的名号，在一天内推进了11公里，是协约
国步兵师当天挺进最远的一个，还俘虏了三千人和七十五门火炮，并轰击了德军的一个后
勤交通线。
不过这两个师的战果得来并不易，美军第一师在十八日伤亡约一千五百人，十九日的继续
攻击也付出高达三千人的伤亡；第二师则在攻击开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伤亡高达4,319人
。第二师很快就被替换下来，第一师则战斗了五天，共挺进十一公里、俘虏三千五百人和
九十六门火炮，是协约国在1918年直到此时最佳的师级表现，但也伤亡了七千人，折损了
六成军官和七成五由士兵直接晋升的军官。
平心而论，美军仍显示出许多不足，他们的指挥依然不成熟，调度比较混乱，进攻的时候
容易损失惨重，然而作为美军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两个师，第一和第二师已经能够使用和法
军相近的战术，并且透过较法军更积极的抢攻取得很大的进展。
法军的战略反击其实只有部分的成功，但是因为德军在心理上受到奇袭且确实有被切断突
出部后路的危险，德军很快就下令撤离马恩河南岸的桥头堡乃至于开始撤离整个突出部，
重新组织新的防线。
法军的攻势在二十二日开始陷入僵持，但德军仍于二十四日撤出突出部，并在八月三日退
到埃纳河和韦勒河流域构成新的防线。法军在八月六日抵达韦勒河之后停止进攻，第二次
马恩河战役和整个皇帝会战结束。
第二次马恩河是福煦担任联军总司令组织的关键行动之一，此一反击让前线缩短45公里、
使德军远离巴黎，决定性的扭转了双方的战略主导权和士气，并俘虏了德军29,000人、
612门火炮、221门迫击炮和3,300挺机枪。协约国在反击过程中伤亡九万六千人。
法军在第二次马恩河战役中的战略反击消耗了德军太多了资源、拖入了德军太多的兵力，
使德军在七月二十日下令取消原定总有一天要在北方实施的哈根行动，也就是放弃了一举
击败BEF的幻想，然而BEF可没有理由要因为德军停止攻击而跟着停下来。
BEF总司令黑格原本对福煦策画的战略反击不置可否，还一直尝试要回福煦拿走的四个师
回来北方防御。然而，随着德军确认在南方遭到打击并且后撤，联军势必要开始向其他的
德军突出部展开攻击，也就是说长时间威胁BEF的后勤体系的索姆河突出部将成为下一个
目标。
英国把接下来从八月八日开始的最后的九十五天命名为百日攻势，这个定义其实是用于类
比拿破仑复辟的百日天下，否则协约国的战略反攻其实应该要追溯到第二次马恩河战役才
对。
百日攻势的起点，就是1918年八月八日，“德军的黑暗日”亚眠战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