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战
碧蹄馆位在汉城以北四十公里处，刚好介于山区通往开阔平原的分界处，又是开城通往汉
城的必经之地，道路两侧有海拔不高的丘陵，属于兵家必争之地
一月二十六日深夜，李如松抵达前线坡州，立刻就命令查大受和高彦伯出击侦查
这边认为明军在碧蹄馆初期包含李如松参战后的兵力约在三千人左右，虽然根据"平壤叙功
议"除副将李宁、游击张应仲领辽东亲兵一千一百八十九名、原副总兵孙守廉领马军七百零
二，原副总兵祖承训领马军五百九十名，总计三千一百八十一名外，另有李如梅领义州等
营军丁八百四十三名，但李如梅带来的兵没标记马军，所以应该为步兵，被李如松留在坡
州马山馆
除此之外朝鲜方多记载碧蹄馆仅有马军参战，故前面列的三千人可能才是实际有参战的，
其他留在坡州的人马多跟着后来杨元的援军上路的
与此同时，立花宗茂的三千两百人也从汉城出发，负责侦查的十时连久很快就发现了明军
的动向，立花宗茂一听到这消息，马上下令加速前进准备接战
立花抢先进入了碧蹄馆东六里处的砺石岘，这里是汉城以西最后的一道防线，如果要把明
军关在碧蹄馆的山地，一定要控制此处
一早，立花在砺石岘停驻并准备进食早饭，此时查大受靠近的情报传来，他连忙下命备战
，十时连久和内田统续带领五百人，小野镇幸和米多比镇久率七百人在其后，他本人和高
桥统增率主力两千人在后
当时晨雾弥漫，战场能见度很低
十时的部队于清晨七点左右遭遇查大受部队，双方快速爆发一轮遭遇战，十时连久很快就
在损失了一百三十人后支持不住后退，查大受这时也要下属向李如松回报"敌人虽多但战意
不足，赶快过来"同时下令往前追去
可是查大受马上就遭到和第二阵小野镇幸等人会合后的反扑，总数约明军的两倍，查大受
又被压退
查大受被击退一段路后，换李宁、孙守廉、祖承训、李如梅等人的后援杀到，明军靠着这
支生力军重新控制战场主导权
而立花的主力也在不久之后进入战场范围，他意识到明军总数和他的部队差不多，但都是
骑兵，不能硬拼，于是下令十时和小野部队继续缠着敌人，让十时缠着敌人小野他们隔着
小河发射铁炮挡着明军，自己则是率领本队绕至明军西侧的小丸山后潜伏准备侧袭明军右
翼
此时天已大亮，但晨雾还未散去，立花的绕路非常花时间，前线的十时连久只剩三百人，
一旁的小野镇幸想去救人却被明军优势兵力截住，十时的部队持续受到三千人的骑兵冲击
，危在旦夕，可惜十时连久本人没那个机会撑到立花救援
李如梅作为明军中的神射手(弓箭)当场用弓箭射杀了这名苦苦挡着十倍骑兵的部队指挥官
，但没过多久，立花的主力就从明军侧翼杀出了
立花突袭了明军侧翼打乱了明军阵型，上午十点左右明军受到两面压迫被迫往大路北移望
客岘以西重整，不过虽然立花的突袭造成了混乱，但明军没造成太多伤亡跟混乱，很快就
重整完成，现在双方陷入对峙
现在双方都杀出火气了，很快又扭打成一团，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立花家大将池边永晟战
死，立花宗茂的盔甲也被射成刺猬，他没办法，只好暂时退到小丸山喘息
到了十一点，第二阵的黑田长政五千人也到了，接着加入战斗，疲惫的立花军退下来换上
士气战意正旺的黑田军展开，明军再次受到日方优势兵力压迫后退，至此前哨站告一段落
第一阶段分析
根据日方纪录，立花策划了这起奇袭战，他先让十时连久孤军示弱击溃明军三千，又吸引
六七千主力，自己则带本队袭击侧翼，最后杀死明军两千余众，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明
军全部也才三千，死两千的话接下来仗的全部不用打了，而且从稍后的搏杀看来明军并没
有受到想像中的损失，基本战力还在，更重要的是，如果是计策，那赔上十时连久的命并
不划算，而且初期遭遇时查大受仅五百，他只需要带主力尽快压上用局部兵力优势压制就
够了没什么必要"示弱"
根据"黑田家记"和"征伐记"描述，实际情况立花宗茂比较像是被明军反压到小丸山上，直
到黑田长政到来，明军才被逼退的，这完全不像先前描述的那么英勇神武
至于明军呢?明军在整个碧蹄馆战役期间展现的素养极高，不仅没有因伤亡而大乱崩溃，也
没有因为敌众我寡而丧失战意，从头到尾都保持整齐的行伍进出战场，就连遭到立花袭击
时也无一部溃败，这大大的震撼了日方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次参战的全是李如松等辽东将领的家丁，跟一般的兵完全不是一个档
次的，不仅在日本擅长的肉搏战杀退日军不只一次，而且这还是在未携带大量火炮下打出
的战果，明军当时的火力仅有三眼铳和少量神机箭，其余全是刀茅弓箭等冷兵器
目前以局势来说，双方算是平局但明军稍微战优势，控制着战场的主动权
但这时就连明军也察觉有异了，先前情报说汉城放空，日军怎么会越打越多，开始怀疑情
报的正确性
而黑田长政也不敢硬冲上去，他眼看连立花宗茂都几乎是被"轰"下来，不急着与敌交战，
只是继续维持对峙，想等小早川等人到来再开战
主帅到来
这时李如松收到查大受的第一份报告后，马上就出发了但...他只带了数十个家丁并吩咐
其他人随后赶上，李如柏、张世爵等人接获主帅出发的消息后随后也仓促的上路，由于缺
乏统一号令，各部队一路上拖着长长的队伍三五成群的各自出发，只有杨元留在坡州守着
上午十时，差不多就是查大受跟立花宗茂扭打成一团的时间，李如松接到了第二封情报，
报告说前线日军很多，要求赶快上来支援，李如松虽然从没打算退，他也不担心自己手下
的野战能力，但长年的经验仍让他开始怀疑前线是否产生了变化，不过他此时仍不认为日
军有强大到需要动用明军主力，即使如此他还是下令后方杨元率全军往汉城方向压去，以
防万一，事实上这个命令成为李如松在碧蹄馆之战最重要的一张保命符
不过李如松赶的太急，在跨越惠阴岭的时候又摔了一次马，整个朝鲜战役李如松目前已经
摔了三次马，连脸都被摔破了，他老大连个事都没有似的，站起来又是继续往前冲
回说前线的明军状况正在逐渐恶化，随着小早川、宇喜多等将的到达，战场上现在已经被
黑压压的一片人海给淹没，日方总人数已经逼近四万，基本是出阵的全部战力了
辽东各将现在都很紧张，他们不过就三千人，而且前面还已经交战过一轮，虽然还能打但
状态不算完美，在这糟糕的时候李如松赶到了
约在十一点时，李如松抵达明军阵中，他差点没吓死，日军在没收到情报的这一个小时发
生了什么事突然暴涨成这样，眼前看到的是四万大军，明军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挡得下来
，但现在退就是死，李如松也只能硬著头皮接下指挥权了
李如松接下指挥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打"，他非常清楚在四万大军阵前撤退代表什么意思
，四万大军的追杀是怎么样也不可能甩的掉的，非打不可，现在日军不清楚明军的底，担
心这三千人后面会不会就是整个大军，但只要明军一退日军马上就知道眼前的这三千人就
是全部了，到时候就死定了
李如松唯一有把握把日军压在原地的唯一一张牌就是日军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会到的明军主
力
西国智将对大明总大将
当然日方也不是闲著，总大将们开了一个临时会决定了接下来的计画，这里日方分成了两
派意见，以大谷吉继、石田三成等人为首的稳健派担心明军主力到来后，以骑兵和火炮做
为主力的战法恐怕日军会抵挡不住，另一派自然是一直以来都主张开战的小早川隆景，这
时小早川的意见占了上风，他认为该趁明军主力未齐抢先做掉这三千人，最后小早川第六
军团抢到了先阵的机会，毛利家第一智将准备对上这支唐土的精锐
当然其实小早川隆景作梦都没想到跟他对阵的正是明军总大将李如松本人，所有人都认为
李如松必然是在四万大军的主力阵中，谁会想到这三千人之中存在着敌方总大将
小早川军首先发威，他派遣栗屋景雄率三千人从大路西侧、井上景贞另率三千人走东侧，
准备夹击这支部队，总出阵人数已达明军两倍
李如松也没办法，他万万不可退，只能硬著头皮上，当日军一开始动的时候，明军也动了
整支部队开始南移，准备在两支部队合流前先料理掉栗屋景雄，栗屋景雄一接战便支持不
住溃退，明军随即冲杀上去
但明军不对马上发现上当了，朝鲜的一月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初春的土地很泥泞，不利
马匹移动，整团马被卡在水田间的泥泞地上，栗屋景雄趁机回头杀伤明军，许多人在此被
干掉
不过李如松一声令下，所有骑兵立刻下马接战，栗屋景雄没想到明军转换的那么快，这次
真的被杀败后退了
解决了一边，换到北侧井上景贞部队，这回又换回骑兵冲杀后，井上景贞很干脆的被击退
了
小早川眼看计策施行不成，想说也别用什么计了，直接让整个第六军团压上要靠人海压过
去
小早川隆景自己率领中军压正面，毛利秀包、筑紫广门和刚回过气来的立花宗茂则绕两翼
，三路齐夹，准备直接把明军包掉
李如松也没坐以待毙，他下令兵分两路防止包夹，这时李如柏、张世爵也赶到了，直接加
入杀阵中，但他们跟李大提督一样都只带了几十人，完全没法起到帮助，李如松的现况还
是很恶劣
但是这场恶战并不是日军一面倒的压，日军自己也很险象环生，混战中，明军分出一支分
队，横著往日军最厚实的侧翼插进去，这一插居然直接杀进毛利秀包本阵，秀包本阵几乎
死尽，一堆家臣阵亡，他自己也是差一刀就要去见阎王，当然这是日方记载，这个战斗
很有可能是虚构的，因为日方记载领军者为李大孤，但明军没这个人，但秀包死的那些
家臣全是有名有姓的，说明秀包自己本阵也在乱战中死伤惨重，而这一战给了日方明军恐
怖的战斗印象
李如松本人亲率家丁数十人同样投入激战，各将也都各自拔刀亲自接战，李如松的队伍反
覆冲锋骑射打乱日军行伍，毛利秀包等人三方包围明军仍旧还是陷入了苦战
打到正午，兵力不足的明军终于还是支持不住了，开始缓缓地向西边打边退，李如松等将
领更是亲自提刀上前为众军士断后，打到这样，明军仍旧没有一部崩溃，李如松想到退入
高阳城坚守，再打下去必定全灭
但现在李如松也开始绝望了，他的部下已经打了两个时辰，早已精疲力尽，小早川没有要
给明军退路的打算，除了让部队轮番上阵要咬住明军不让他们继续后退外，又放出几支分
队准备绕过去堵住退路
高阳城本身不是什么大城，只是个小城寨，但李如松只能继续设法退，他如果不坚持下去
，日军拿了他的首级后，"主将擒杀"这极端耻辱的纪录就要被记上了
眼看两翼部队即将进占碧蹄馆，到时候退路被断的明军就可以准备洗洗睡了，在这危急的
一刻突然有一支部队杀出来主动击退了包抄的日军并收容了残存的明军，原来杨元终于赶
到了，他带着一路蒐集而来的五千生力军在关键时刻投入了战斗避免了明军最坏的结局
而且杨元还带了一个砲营过来，明军火炮即时开火，砲声一响，战场情势就改变了，明军
瞬间恢复了士气，而日军则陷入大乱，连攻势都放缓了，明军趁著这个瞬间抽离了日军的
追杀
杨元跟李如松会合后，立刻建议李如松赶快撤退，他来断后，但李如松否决了这提议，他
知道现在过临津江东侧的兵力不过一万，如果现在退，日军杀上来，会一路推到开城，到
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如松最后还是下达了一个命令:"反攻"，只要不停地攻，四万大军的阴影就无法从日军
的脑中挥去
实际上，李如松猜到了小早川的心思，小早川之所以会全军压上，就是不想拖时间，因为
他害怕的就是那支不存在的明军主力，杨元的到达，会让日方将领警觉这支是不是大军的
前导，现在只要发动反击这个疑虑就会变成确信了
日军放缓攻势后突然发现，疲惫不堪的明军在援军到达后居然加入行伍发动反击来了，日
军一时骇然，纷纷后撤，他们担心的就是这支部队把牠们咬在这等大军到了逼他们进行决
战，等日军全部退到安全距离后，李如松才让杨元部属后卫，全军缓缓退入后方的惠阴山
中
井上景贞和立花宗茂看到明军只是虚晃一招又缩回去，心中又升起了回杀的念头，李如松
等将再次展现辽东本色，他亲自率亲兵来回骑射，不过这次他的战马被铁炮吓到他又摔马
了，总计已经摔了四次
井上景贞看到李如松落马，打算上前领首级，被李如松的亲兵挡下，李有升上前护主，代
替李如松给井上景贞砍了
李如松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斜后方又冲出一个金甲武将，此人是小野镇信的堂弟小野成
幸，不过这倒楣鬼成了李如梅今天的第二个猎物，李如梅今天已经杀死两名日方将领了
杨元上前来接走了主将后全军重新开始后退，最终退到了惠阴山处时，井上景贞等人还想
追，但被小早川隆景拉住了，他担心明军的主力埋伏在后，下令退去，至此双方都退出了
交战圈
碧蹄馆之战至此告一段落，李如松死里逃生，回去中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哭一场，这一战
死的几乎全是他的战友、亲友、亲信、如亲儿子般的亲兵，但是他以三千人拖住了整个日
军并在一整天的血战中给了日军极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