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安可声,在舞台的灯光再度亮起之后归于沈寂。
前面扣人心弦的表演,让观众们在期待之中自然而然地屏息。
炫目的舞台与服装,带点不自然却又讨喜的电子嗓音,
加上甜美可爱的无暇外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吸引人的呢?
但是,当未来站上舞台的时候,人群微微骚然。
她的身上,穿着的不是如前面表演时一般的绚丽服装,
没有耀眼华丽的投影造型,而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甚至有些过时的纯白色连身洋装。
像是呼应那朴素的装扮一般,舞台周围炫目的七彩灯号,
还有负责舞台变化的大型萤幕,全部都处于熄灭状态,
只有最原始的探照灯,负责照亮未来以及周围伴奏的乐手们。
她裸著一双洁白的素足,轻轻走到舞台的最前端。
“各位……很感谢你们今天的聆听……”
未来向台下的听众们挥了挥手,微笑问道:“大家听的高兴吗?”
“高──兴──!”
理所当然地,台下响起了不输给音响的回答。
“未来也很高兴喔!虽然是第一次演唱,
但是没想到能够唱到现在,能够被大家喜欢真是太好了……”
未来说完,向眼前听众深深的一鞠躬。
台下又是以惊人的欢呼,给予未来回应。
聚光灯下的未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维持着沉默,垂首不发一语。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不自然的静谧从舞台上蔓延开来,
观众们再度开始窃窃私语,莫非这个眼前的这个机器人,发生了什么故障?
然后,未来突然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眼光直视前方,像在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未来张开口,轻声说道:
“各位……有没有很重视的人呢?
“未来……曾经有过喔,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一个人,让未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另一个人,教导了未来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没有在未来的身边。
“发生了很多……未来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事情……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离开未来也说不定……
“未来,其实很笨,很多事情都做不好……
“但是,未来会唱歌,未来也只会唱歌……
“未来希望继续唱歌,唱很多、很多、很多的歌……
“希望有一天,这些歌声,可以传达给他们……
“现在要为各位演唱的最后一首歌……就是这样的心情……
“或许这很任性,但是,未来希望就这样唱给大家听……
“对不起,各位,这首歌并没有歌词……
“未来身上的衣服,是其中一位重要的人,第一次送给未来的衣服。
而因为是刚完成的曲子,所以,也不会有前面的那些舞台效果……
“我希望,以这样的形式,在这个地方,让大家知道未来的心情……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这样简陋的歌曲……”
说到这里,不只台下观众相当讶异,连台上的乐手也不禁面面相觑。
在企划的先行宣传之中,完全没有提到这样的演出桥段。
观众们也许还会猜这个是什么隐藏企划,
但是就连担任负责人的加贺都没料到未来会有这样的表现。
“由机器人自己创作的歌曲”,这是多么惊人的事情。
若是这件事情属实,那表示人类连引以为傲的创作灵魂,都将被取代。
而且对于台上这些音乐工作者而言,这更是一种直接的挑战。
然后,未来转身,望向乐团的乐手们。
那宛如求助的无邪神情,充满歉意、却也充满谢意。
团练时总是沉默寡言的贝斯手,对未来点了点头,轻轻刷了一下弦。
那神情就像在对未来说:“妳尽管放手去做吧。”
看到未来那认真的神情,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出手相助的吧,
更何况就连加贺,都很期望看见未来这样“脱序”的举动,
虽然是一个很大的赌注,但也有可能是人类发现崭新可能的新页。
未来传给他们的旋律,其实并不复杂。那是致密绵长,宛如咏叹的小调,
对于长久浸淫在旋律之中的乐手而言,光是目光扫过乐谱,
就能在脑中自动转换成流利的旋律了。
而对于没有歌词这一点,加贺的指示是这样的:
“给我全力支援她吧!这可是未知的‘未来篇’的表演啊!”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表演,就是在考验这群人之间的默契,
还有临场的即席反应了,想到这点,吉他手、贝斯手以及鼓手忍不住看了看彼此。
然后,在大家不约而同的目光对视之后,大家知道这点默契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于是,大家摆好架式,就等舞台中央的歌姬开口。
“那么……未来要开始唱了……”
未来张开双手,唱起了如银铃般的啦啦啦……
曲子的最初,旋律简单又带点青涩的清丽。
好像在房间中初醒的少女,试探著什么而缓步前进。
然后,就像是坠入梦境一般,传来阵阵令人恍惚的迷离旋律。
在不安定的摇晃感之中,歌声从遥远的世界传来。
带有些许魅惑的、神秘的三拍子从背景响起,定调了扑朔交错的氛围。
然后在一连串跳跃且不连续的画面之中,世界被架构起来。
仿佛跨越时间与空间似的,穿梭于绮丽的梦、缤纷的雨林、深邃的海洋与多云的天空。
接着旋律在层层堆叠起的、不规则的梦境之中盘旋往复。
那如同咏叹一般的温柔歌声,又像低语、又像呼唤,将情绪推入沈醉的螺旋之中。
乐手们精准地掌握歌曲的走向,以精湛洗练的技巧,尽力衬托出未来的旋律。
但是,他们渐渐发现,自己开始被那其中蕴含的情绪牵连,脱不开身。
未来的歌声,开始有了重量。不是如钢筋一般厚实的沈重,而是有如雾里云中的迟滞感。
仿佛是世界的终结与起点、仿佛是梦境的开始与结束。
时间与空间就像失去方向一般在各个象限中纠结,
就像爱人的呼唤、就像家人的陪伴、就像友人的慨叹,
各形各色的情绪,最终直指那唯一的最终:
“思念”
少女的思念,坠入了数位的迷宫,然后在无限深刻的世界里,找到了一个唯一的出口。
这时,舞台上出现了变化。
少女的背后,浮现出如云雾的炫目气体。
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之下,反射出变化无端的迷离光芒。
就像某种羽翼一般,在未来的背后蒸腾、然后消散。
那就好像,随时可能消失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