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转录自 C_Chat 看板 #1Q-Bno49 ]
“Lady，别动、别看。雪茄的烟虽然有隐蔽效果，但这原本只是为了隐藏我自己
的气息而开发出来的术式，要隐藏两个人实在有点勉强。你与灵体的共鸣程度又高
，要是你看向它们，马上就会被他们发现。”
说话的人是我的师父，君主埃尔梅罗。
不过如果你这么称呼他，师父一定会要求你要加上“二世”。
师父的身高比一般人高了一些，身形却很瘦削，还留着一头需时常保养的长直黑
发。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大概会觉得“为什么时钟塔的君主会是一个看起来那么颓废
的人？”吧。
这个看起来有些颓废，时常眉头深锁的三十岁男子，一手抽著雪茄菸，一手压着
我的连衣帽，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我叫做格蕾，原本是一个古老墓园的守墓人。一段时间前，师父因为某些缘故来
到这个墓园，后来也让我跟在他的身边学习魔术。我对于学习并不十分拿手，不过
因为我的某个特殊能力，让我得以待在师父的身边。
但这也靠得太近了。师父今天穿的是正装，这件衬衫是我今天早上帮他烫过的，
上面还有熨烫过的气味。其中还混杂着微微的男性香水味和成熟男人特有的费洛蒙
。
我努力抑制着呼吸，一面从连衣帽的下方向外窥探。
我们应该是在伦敦没错。但这里却堆著许多石块、地上也满是沙尘与石子，更超
乎现实的是，在我们的周遭还有泥做的人偶排成整齐的队型行军。
我努力不与泥偶对上眼，一面回想刚才发生过的事。
***
今天早上，我在时钟塔的讲堂内听师父讲课。师父在时钟塔负责的是现代魔术科
，不过他今天提到的时钟塔以外的魔术。或许是因为师父年轻时曾去过日本，在他
提到日本的魔术时，表情比平常和缓了一些。课程结束后，我赶紧收拾东西，跟着
师父离开讲堂，因为有个十分热情的男同学会一直缠着我不放。我不像师父的义妹
莱妮丝小姐那么善于面对男性，或者说，我根本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其他人。你问我
怎么面对师父的？不不不，我连脸都不敢让他看到，所以才会一直戴着连衣帽。
总之，接近中午时，我跟着师父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里平常有魔术上锁，所以
不用怕被一般人入侵。但师父进门时却突然停了一下动作。
我以为是办公室又遭小偷了，于是顺着师父的眼光看过去。
那里有一个收发用水晶，魔术师们会利用这种水晶通讯。师父则是把它与现代社
会的传真机连在一起，让讯息可以直接印出来。
传真机吐出了一段纸，师父走过去撕下，并咏唱了一小节咒语，我想那应该是解
密用的咒语，之后纸上便浮现了一段文字。
我看不清楚纸上面写了什么内容，但从师父越来越紧绷的表情看来，铁定不是什
么好事。
“Fuck！我那令人怜爱的妹妹就是爱给我找麻烦！”
说出不晓得是在称赞对方还是贬损对方的话后，师父用发火魔术把这张纸烧成了
灰烬。
师父说的妹妹应该就是刚才提到的莱妮丝小姐。她是师父的老师，肯尼斯．埃尔
梅罗．阿奇佐尔缇的远亲，同时也是继肯尼斯之后的下一代阿奇博尔德的当家。在
某些理由下，莱妮丝小姐把毫无血缘关系，甚至还是处于敌对立场的师父抓到面前
，胁迫他在莱妮丝小姐成年以前，继承君主埃尔梅罗的名号，而且还要负担家族欠
下的债务，并修补肯尼斯留下来的魔术刻印。师父觉得自己有愧于他的老师，于是
一口答应了下来。
然而，师父与莱妮丝小姐的关系决称不上友好。
闲话休提。总之，莱妮丝小姐要师父与我到她指定的餐厅午餐。
“Lady，帮我拿那双皮鞋过来，还有大衣，我得穿正装过去。”
***
“是什么事让您那么紧张呢？莱妮丝小姐有提到要作什么吗？”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禁不住好奇心的我问道。
“是其他魔术协会来的使者。自视甚高的时钟塔君主对于其他魔术协会大都懒得
理会。想必是吃了许多君主的闭门羹之后，莱妮丝自己上去招揽来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连其他魔术协会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废柴君主耶，要找也不会先
找你。”
回师父话的是我手上的笼子。正确来说，是关在笼子里的一个方形块状物，它是
魔术礼装，名为亚德。不过这里只有我和师父听得到他说话，于是我假装没听见他
的嘲讽。
“说到这个，Lady，刚才的上课内容还记得吗？”
被交通号志挡下来的我们就在伦敦街道中开始上起了课。
“您是说，魔术协会的三大支部是吗？包括埃及的阿特拉斯院、北欧的徬徨海，
还有我们，时钟塔”
“没错，这三者大致系出同源。虽然重视的发展领域各有不同，但基础的部份还
是一样的。”
“然后您提到，中东和远东也有类似魔术协会的组织。不过后来时间不够就没讲
细节了”
“Exactly。Lady，你常说自己笨，但其实还是挺能记的不是吗？”
“我...没有...”
突然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在发烫，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连衣帽的帽沿。
师父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
“中东的魔术受到穆斯林很大的影响，大致分为逊尼派和什叶派。我十年前从印
度经过伊朗，再来到阿拉伯时，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十年前，师父曾经参加过一场惊人的魔术仪式，说是仪式，但本质却是战争。详
情暂且不提，总之，战争结束后，师父独自从印度北方，沿着昔日亚历山大东征的
路径，反向回到马其顿。
“远东的魔术则主要源自于两千多年前，中国周王朝的阴阳家思想。”
“阴阳家？和五行有关吗？”
“Exactly。炼金术以四元素论为基础，而五德终始说则以金、木、土、水、火等
五种属性的相生相克作为理论基础。一向自视甚高的时钟塔把这套理论当成shit，
完全没有人研究。你是从我书架上的书看到的吧。”
不，我是在师父您玩的日本制游戏中看到的。这样的吐槽我当然没有说出来。
“总之，五德终始说影响了中国的道教、日本的神道，连韩国的国旗都放上了太
极图。除了印度支那之外，五行终始说几乎涵盖了所有远东的魔术。”
我们走到了餐厅门前。
“当然，也包括了我们要会面的这位使者。”
***
这里是阿奇博尔德家族所经营的餐厅，是莱妮丝小姐名下的财产之一。之所以会选
在这里与使者会面，应该是因为这里有防止窃听的魔术结界，可以防止秘密泄漏出去
吧。
进门后我们被侍者引领至最里面的房间，莱妮丝小姐与一位陌生女子已在里面坐着
，女仆特里姆玛乌则随侍在侧。莱妮丝小姐的头发盘在后方，穿着一席墨绿色的套装
，花样古典但剪裁新颖，穿在她的身上让她增多几分成熟的感觉。陌生女子想必就是
其他魔术协会派来的使者吧，她穿着与一般上班族女性差不多的衬衫与窄裙，后方挂
著的羊毛大衣想必就是她的。
一见我们进入房间，莱妮丝小姐与陌生女子便起身致意。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请让我为您介绍”
莱妮丝小姐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正经语气，开始为双方介绍彼此。
“这位是来自中国四川峨嵋山的使者辰容．庞。庞女士，这位是时钟塔十二位君主
之一的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以及他的随从，格蕾。”
“久仰君主埃尔梅罗的盛名，您在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的表现，至今仍为人津津乐
道呢。”
说著流利英语的庞女士面带微笑地伸出了右手，不过师父却没有握住。
“是二世。那场战争只是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在误打误撞之下死里逃生
，靠着运气与他人的怜悯，侥幸捡回一条命而已，我并不是什么胜利者。抱歉，我并
不擅长和漂亮的女性交谈。想必我的妹妹应该已经跟你谈好事情了吧，只要告诉我能
帮你们做些什么就好。”
莱妮丝小姐对着庞女士使了一个微笑，就像是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他会这个态度
”。
“我懂了，那么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收回右手的庞女士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
“简单来说，我们在四川峨嵋山上发现了一个墓穴。原本这个墓穴被魔术结界笼罩
著，就算是魔术师，如果没有仔细勘查的话也不会发现。”
庞女士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
“然而，前阵子的大地震把这个结界震出了裂痕，使我们峨嵋山的术士们发现了它
的存在。”
“那是在中国四川峨嵋山布下的结界，找我这个时钟塔的三流魔术师要做什么呢？”
“君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庞女士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
“整个时钟塔的人都知道，对远东魔术有研究的只有君主埃尔梅罗一位。”
“给我加上二世。我再怎么有研究，也比不过峨嵋山上的正统阴阳家术士。怎么可
能解得开用阴阳家魔术布下的结界呢？”
“如果那个结界是用西方炼金术布下的呢？”
师父大概早已想到了这个答案，所以静静地听庞女士说下去。
“正确来说，这个墓穴同时用了东西方的魔术布下结界，因此需要东西方的魔术师
合作，才有办法打开墓穴。”
“......”
“墓穴主人是峨嵋山鼎鼎有名的魔术师。然而在文化大革命时，峨嵋山被破坏殆尽
，墓穴主人只能将他的魔术书籍、药品，以及所有财产全数移到他预先挖给自己住的
墓穴中，后来也确实死在墓穴里。这位魔术师没有继承人，故我们峨嵋山都为了损失
一条魔术家族的血脉而相当遗憾。”
“别开玩笑了。遗憾？你们应该是在打着那些魔术书籍和财产的目的，才来找魔术
协会的魔术师合作的吧。”
“当然，要这么解释也可以。所以，如果有哪一位魔术师愿意与我们峨嵋山合作的
话，将可分得五成的报酬。”
“君主，我认为这是不可或缺的好机会。”
一直保持沉默的莱妮丝小姐终于出声了。虽然她笑着对师父说出这句话，但这毫无
疑问的是无法拒绝的命令。
没有想太久，师父便做出了回应。
“好吧，反正课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圣诞假期。我们要何时动身？”
“请别紧张，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在这之前，我们想确定您有足够的能力。”
“要测试我吗？我先讲明，我的战斗能力可是比时钟塔学生的平均水准还要差喔。”
“放心，真要战斗时这里会支援的。总之，我们已经准备好地点了，接下来只要请
你直接过去就好，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格林威治天文台。”
“真是准备周到啊。那么，我可以带着葛蕾去吧？”
“当然没问题。对了，这是一点薄礼，请你带着走吧。”
庞女士拿出了一瓶玻璃瓶，里面装的应该是...酒？标签上写着两个中国字，但我不
认得。
“这是中国的白干，据说有返老还童的功效。如果君主想要找回十年前的冲劲，或许
喝一杯就可以囉。”
***
这里是格林威治公园，但和我记忆中的格林威治公园完全不同。
不仅完全没有人，眼前还有许多乱石随意叠放，石阵内似乎还刮著强风，扬起了沙尘
与石子。
“行人回避魔术吗，但规模搞这么大看来也花了不少钱啊。”
师父喃喃说著。
“师父，这些石头...总让我觉得有种诡异...不，有种恐怖的感觉。”
看到石阵内诡谲的气氛，不禁让我缩起身子。
“这是石兵八阵。中国古代一名长于兵法的军师用来对付敌军的石阵。”
“用石阵...对付敌军？”
“是啊，当时的石阵可以抵得上十万大军。这里的石阵规模小了一点，但也有相当威
力。”
师父念了一段咒语，在他前方出现了一个箭头，那是用来指示北方的咒语。
“从正东方顺时钟算起，石阵的八个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
果我们从东南方生门进入，一边推倒石堆一边前进，最后从正西方景门而出，就能够破
解这个石阵。理论上是这样，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吧。”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保护师父。”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毕竟我的战斗能力真的比一般人好不了多少。”
当我们踏入东南方生门时，原本在眼前的飞沙走石突然消失，回头一看，也看不到我
们原先站的位置，简直进入了一个异界。
我们在阵中缓缓走着，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困难。我紧握着手上的笼子，那是碰上突
发状况时，能保护我们的唯一王牌。
师父突然将右手平举，阻止我前进。
“停下来。果然没那么简单。”
我听到前方遥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大，似乎正靠近著这里。脚步声整齐划一，
就像阅兵典礼时的军队一样。
我与师父赶紧靠到最近的石块边，并紧紧贴著彼此。师父拿起的雪茄菸开始抽。当然
，那不是一般的雪茄，这种雪茄菸可以隐藏住抽菸者与周遭人们的气息。
“Lady，别动、别看。雪茄的烟虽然有隐蔽效果，但这原本只是为了隐藏我自己的气
息而开发出来的术式，要隐藏两个人实在有点勉强。你与灵体的共鸣程度又高，要是你
看向它们，马上就会被他们发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紧张，握在笼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强。
脚步声终于来到我们周围，我用眼角余光从连衣帽的底下看过去，是一个个泥土作的
人偶，身上还穿着古代东方士兵们的甲冑。
泥人偶没发现我们，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越走越远。看到兵马俑走远，师父才
敢开口。
“兵马俑是吗？这种欢迎的方式真是热烈到我快吐出来了。”
“兵马俑？那位军师还会用这种接近人造人的技术吗？”
“不，兵马俑不是那位军师发明的”
师父吐了一口菸，继续说下去。
“制作兵马俑以守护中国古代帝王皇陵的是秦王朝，而那位军师则是活跃于四百多年
后的汉王朝末年。不，这和魔术无关，不用特别记。总之，峨嵋山来的术士们将秦王朝
的兵马俑与汉王朝末年的石兵八阵组合在一起。由于两者皆属土，故相性很合。”
“土...是说五行的土吗？还是四元素的土？”
“是五行的土。四元素和五行虽然都是将物体分成数种属性，但这两种理论有着本质
上的不同。”
我打从心底佩服师父就算面临危险也可以上课。
“四元素说的是组成物体的成分。世界上所有物体都是由土、水、火、空气组成，炼
金术也是基于此之上的学问。五德终始说却不同，五行讲的是物体的整体属性，与组成
物质无关，而是与物体之间的相生相克有关。相生的顺序是金水木火土，相克的顺序则
是金木土水火。”
“组成物体的成分？和物体的整体属性是不同意思吗？”
“嗯，不太好解说呢，回去再慢慢和你讲吧，也加到之后的作业里。”
“呜。”
“实际用眼睛看一遍会更清楚吧。”
师父指著不远处以石头堆起来的高台。
“那里大概就是石阵的正中心了，我们只要把那里破坏掉，石阵的结构就会崩解。”
“可是，路上还有那些兵马俑...”
“这里是由阴阳家的魔术所建立起来的石阵，因此五行相生相克也会特别明显。兵马
俑是土作的，那么要怎么对付呢？Lady”
“金克木克土...要用木？可是这里一点树木也没有啊。”
“没错，所以我们不是要用直接相克的方式对付那些兵马俑。”
“那到底...？”
“我们要用火生土，自己创造出兵马俑与兵马俑对抗。”
“可是，哪里来的火？”
“Lady，就在你的手上。”
“这个？”
我手上拿着庞女士送我们的白干。
“可是酒不是属水吗？”
“总之先看着吧。”
师父将白干打开，倒了约半瓶在地上。接着口中唸唸有词，什么“合变之形，在于机
也”之类的话。接着师父用了发火的魔术，倒在地上的酒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而在烈
焰中，一个个土块窜地而出，定睛一看，居然与刚才遇到的兵马俑完全相同。
“火生土、木生火。师父，难道酒不是水，而是木吗？”
“没错。酒是水与糖发酵而成，这两者都属水。由水生出来的东西，自然就属木了。
当然，酒的大部份成分仍是水。由四元素的观点来看，成分并没有改变太多；但由五行
终始说的观点来看，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东西，这就是两者的差异。”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酒泼土偶就好了呢？木克土不是吗？”
“相克要准备差不多的量才能克制住，但相生却能以等比级数生出越来越多东西。故
用酒来制造兵马俑与之对抗显然有效率得多。”
在我认真听师父上课时，有另一批兵马俑朝着我们过来，师父马上命令自己制造出来
的兵马俑与之对抗，暂时是压制住了，但我们的兵马俑也折损了不少。
从剩下的白干量来看，恐怕无法支撑我们走出石阵。
“到石阵中心的高台看看吧，如果我料得没错，那里应该有‘那个’才对。”
师父指使兵马俑一路走到高台，并击退路上碰到的敌人。最后果然在高台上发现了一
样物品。
“这是...没错，这绝对是那位军师的宝具。不过它的能力低了一截，可能是复制品
吧。”
拿在师父手上的是一把鸟羽作成的扇子。
师父将剩下的白干一口气倒在地上，点火，然后用扇子一挥。
原本只在我们周围两三公尺内的火苗迅速扩大到二三十公尺。然后从火焰中走出了几
十几百个兵马俑。我们的兵力压倒性地胜过敌人，除了打垮敌人之外，也顺势把石阵拆
了。
走出石阵，在外面等着我们的是莱妮丝小姐与庞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