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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质疑到本土语言贡献奖 阮剧团为何用台语翻转经典?
2024/02/29 刘洁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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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创办人暨艺术总监汪兆谦领军的阮剧团,是一群对戏剧充满热忱的嘉义返乡青年组成,
自2003年成立至今,已在当地扎根20年。 图/阮剧团提供
台湾的文化发展多元,早年传统戏曲无论是歌仔戏、南北管戏、布袋戏等,几乎都是使用
特定族群的母语进行演出,但到了现代,剧场内的语言却趋于单一,甚至少有使用台语进
行创作的现代剧团,这也使得专门演出台语戏剧的“阮剧团”更显特别。
青年回乡创嘉县第一个现代剧团 观众却“没感觉”
由创办人暨艺术总监汪兆谦领军的阮剧团,是一群对戏剧充满热忱的嘉义返乡青年组成,
自2003年成立至今,已在当地扎根20年,2006年更成为当地第一个申请立案的现代剧团。
汪兆谦回忆,有别于近10年社会关注地方创生或返乡创业,像他们这样的“返乡青年”在
2000年初期相当稀有,而且创团之初,他们压根没想过台语创作会成为阮剧团的代表。
汪兆谦创立阮剧团时还只是个北漂读书的大学生,却早早就决定要让阮剧团在嘉义落地生
根,因此利用大学暑假期间推出一场又一场公演。回忆起草创时期的青涩作品,汪兆谦说
,他们起初以团员的生命故事进行创作,但观众多停留在同温层,因此也尝试演出国内外
经典剧本。
此时却浮现另一个问题,西方的戏剧距离观众太遥远,本土的剧本故事又几乎围绕着台北
发展,汪兆谦分析,“台北的戏剧市场相对成熟,不论演出本土或西方题材都没问题,但
嘉义的问题是,观众看了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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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剧团《我是天王星》剧照。 图/阮剧团提供
从0开始养观众 阮兆谦发掘团队灵魂人物
汪兆谦坦言,当年嘉义的文化市场并不成熟,团队注定要付出更多心力,培养观众走进剧
场的习惯,“不能让大家觉得‘彼艺术拢看无’(那艺术都看不懂)”。为了找到开启与
嘉义观众对话的钥匙,他们开始思考更接地气的演出形式,发现要吸引在地观众的目光,
就必须融入在地语汇,而剧团正好就有一位台语流利的团员MC JJ,也是汪兆谦在嘉义高
中的学长。
在汪兆谦眼中,MC JJ是一位具有独特舞台魅力的演员,台语也说得“足有气口”(说话
很道地),于是便带着试验的心情,邀请他为剧本进行台语改编,MC JJ也因此成为奠定
阮剧团走上台语创作之路的关键人物。后来副艺术总监吴明伦加入编剧行列,阮剧团的战
斗队形更趋于完整,开始在经典文学作品中加入更多台语改编,团队也因此找到适合与在
地民众互动的媒材,也就是汪兆谦口中说的那把钥匙。
走过低潮、质疑 用好作品证明实力
不过国内全台语演出的现代剧团并不多,汪兆谦坦言,在缺乏资源的情况下,光是摸索的
过程就花费将近10年,非常孤独,还曾面临差点倒团的低潮,期间更免不了受到外界“Si
áng 欲听台语”(谁要听台语)、“你伫地方按呢讲无要紧,伫台北按呢讲 siáng 欲
买票?”(你在地方这样说没关系 你来台北这样讲谁要买票?)的质疑。
直到2012年推出第一部实验暖身作品《金水饲某》后,团队才开始觉得找到“对的方向”
,紧接着2013年再推出另一部叫好叫座的《热天酣眠》,这部改编自莎士比亚《仲夏夜之
梦》的代表作,还曾在2017年拿下PTT-Drama版全年度口碑第3名,打开阮剧团的知名度,
此时外界才逐渐从不看好渐渐转为祝福。
汪兆谦谦卑地说,其实那些都是善意的提醒,但他也不讳言,“我觉得有一点点根深蒂固
的文化偏见,这个偏见不是台语不美丽,而是在市场接受度上,它就是一个弱势边缘的语
言。”即便如此,他仍相信,中南部的台语戏剧观众一直都在,关键是找到与观众对话的
渠道,“可能大家还不习惯这件事情,可是不习惯不代表这些需求或市场不存在,我们要
做的就是持续推出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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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剧团《钓虾场的十日谈》剧照。 图/阮剧团提供
翻转莎翁名剧 本土宫庙文化也入戏
要将西方经典作品转译成贴近在地文化的作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更细腻的分工。
汪兆谦解释,文化转译是一个大工程,不只是翻译成台语而已,还要考量民俗习惯与常民
文化,“如果直接翻译的话,它不会有魅力。”
阮剧团每出戏剧的筹备期短则一两年,长则3至5年,包含前期戏剧顾问和编剧寻找适合切
角、撰写剧本、转译,到排练现场艺术总监与导演们的精雕细琢,以及台语顾问和老师们
从旁协助正音,不同位置都配置专业伙伴共同协助,如同阮剧团的“阮”字,除了是台语
的“我们”之意,亦有“一群人一起完成一件事”的期许。
他以《热天酣眠》为例,原著中的希腊人名Demetrius和Lysander,变身成“茶米”和“
零星仔”,巧妙利用谐音融入台湾文化,“其实这是很多人童年玩伴的小名,所以听起来
就会很亲切、很自然。”不仅如此,还加入“山海宫”和“海山庙”等宫庙元素,缩短莎
翁剧作与台湾民众的距离。
疫情催生“台语工作队” 串连跨领域文化工作者
而除了舞台演出,阮剧团也在疫情期间推出“台语工作队”,汪兆谦说,疫情导致现场演
出全部取消,因此这个在脑中酝酿许久的计画,也有机会顺势启动。他们邀请南部从事有
关台语文化的工作者组成读书会,包含布袋戏团、母语教师、小说文学家等,创造一个供
彼此交流的空间。
阅读的内容则横跨文学到漫画,像是19世纪法国小说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日本漫画家手
冢治虫的《火之鸟》,都是读书会上讨论的文本。过程中,剧团也汲取创作能量,在演出
被迫暂停的时刻,持续累积短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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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剧团《皇都电姬》剧照。 图/阮剧团提供
不只是剧团 汪兆谦盼下个10年继续创造跨界火花
阮剧团20年来走过大大小小的剧场,汪兆谦深知在台语推广路上仍面临很大挑战,而原因
不外乎语言环境流失,因此团队也试图透过多元管道与民众接触。虽然阮剧团形式上是一
个现代剧团,但汪兆谦强调,“我其实没有把自己当剧团,我们就是一个文化团体,我可
以是媒体单位,可以做出版、策展、发行歌曲,我们就是一个文化品牌。”
例如迈入第16届的“草草戏剧节”,除了戏剧演出,还有音乐、市集、讲座和工作坊;“
小地方计画”则是透过募资前进偏乡校园义演,甚至将一次性的演出扩大成学校的学期教
案,让戏剧长期陪伴孩子成长,也将艺术文化向下扎根。
而大约2、3年前开始,阮剧团已不再强调“台语”,而改谈“母语”,汪兆谦透露,现在
有越来越多人体认到,熟悉自己的母语是本分,因为阮剧团的核心理念是鼓励所有人认识
自己的母语文化,团队也在2023年荣获教育部“本土语言杰出贡献奖”。从身边亲友、观
众到政府单位的肯定,汪兆谦也期待阮剧团在下一个10年会有更多跨界合作,更大胆、有
态度地对外展现团队实力,寻找更多细腻的方式与大众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