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脸》/访罗浮宫主席昂利.罗荷特

楼主: filmwalker (外面的世界)   2009-10-09 11:40:16
典藏今艺术 2009/10 【采访整理/林志明】
2001年走马上任的罗荷特(Henri Loyrette),是历任罗浮宫主席当中,作风最为大胆开
放者,基于罗浮宫一直是当世艺术家活动地方的“传统”,先是致力邀请当代艺术家进入
罗浮宫与古典艺术品对话,2005年亦开放电影《达文西密码》(The Da Vinci Code)在
馆内实景拍摄,种种积极的尝试让参观人数从2001年每年500万人,剧增了67%。最近的计
画则是“罗浮宫向导演开放”,在来自全世界的200个候选导演中,蔡明亮脱颖而出,《
脸》成为该机构首度参与制作以及典藏的电影。10月2日这部耗资新台币2亿元、花费三年
时间拍摄的影片,即将领先全球在台湾上映,适逢罗荷特至台宣传此片的时机,本刊特别
邀请林志明,访问主席革新罗浮宫传统美术馆形象的做法;而特别报导的第二部分,则是
介绍罗浮宫古与今艺术对话的案例;最末,则由黄建宏专文剖析《脸》是如何通过“影像
自身”和“物理性–身体”,进行一种跨文化的翻译。
罗浮宫主席 昂利.罗荷特(Henri Loyrette)
出生于1952年,在罗马的法兰西学院(French Academy in Rome)取得历史硕士,自1978
年开始担任奥塞美术馆策展人,1994至2001年之间担任奥塞美术馆馆长,2001年4月至今
,担任罗浮宫主席。著有多本与19世纪法国艺术相关的书籍。
Q(林志明) 首先,我想先谈《脸》(Face)。罗浮宫是否经过一个从多位导演中挑选
的严格筛选过程,才找到蔡明亮?
A(罗荷特) 我们没有考虑太久就邀请蔡明亮导演一起合作,他在法国相当知名,我们
熟知他的作品。这也是影视部门负责人德若奇耶-普舒(Catherine Derosier-Pouchous)
和我的个人选择。做为电影创作者,蔡明亮的作品和我们的专业有许多关连,它涉及影像
、尺幅、绘画,更深刻的是它涉及记忆。这个大胆的选择其实是一连串政策中的一部分。
如同台北故宫透过未来博物馆将博物馆典藏和当代创作产生对话。而这也涉及了一个被遗
忘的事,即罗浮宫一直是当世艺术家的家园。
第二点,罗浮宫曾与许多作家如摩里森(Toni Morrison)、音乐家如布列兹(Pierre
Boulez)等合作,而今天我们思考艺术创作时不能不思考电影。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开始
寻找与伟大电影创作者合作的机会,想必这十分有趣,并具有刺激活化的作用。蔡明亮对
于我们的收藏是陌生的,但他的观看方式非常具创造性,而且他的作品也是当今最强的─
─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最近我们在罗浮宫办了蔡明亮的回顾展,重看他的作品之后,更
能了解他的力量和原创性。我觉得我们没找错人,这让我个人感到骄傲。
Q 据我们所知,电影早已存在于罗浮宫,只是不用现在这种形式。
A 的确如此,之前当人们提到博物馆和电影,想到的是纪录片,是有关艺术的影片。然
而《脸》不是一部谈艺术或谈罗浮宫的影片,更不是一部罗浮宫的纪录片,而是一部蔡明
亮以罗浮宫为主题的作品;虽然罗浮宫在电影中有强大的呈现,却多以杜乐丽花园(
Jardin des Tuileries)或是地下室的方式出现;作品收藏出现不多,只有一次,片中人
物由墙中冒出,出现在罗浮宫展厅。但集中注意力观察,便能看出所有的这些,都和我们
的专业、以及什么是一种创意的目光的核心有关。我要再一次强调,这和影像、构图以及
记忆的反思有关,而这些对我们来说是引起热情的事物。
不可能是一回事,很难又是另一回事
Q 这种大胆而创新的作法是否带来一些复杂的问题?毕竟在全年开放的博物馆中拍片不
是件简单的事。
A 您说的有理,会有这些复杂的问题出现,但这是技术性、后勤性的问题。罗浮宫一周
开放六天,访客非常非常多,连要进卡车、摆设拍片设施都很复杂,但我们也有许多拍片
申请。而这都是做得到的,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Q 台北故宫也曾经有在馆内拍片的计画,但因为行政上的困难,变得不可能了。
A 真的很不容易,但不可能是一回事,很难又是另一回事。
Q 在坎城的播放后,国际对此片有不同的评价。您如何看待?
A 在坎城影展的情况是特别的,它的观众来自不同的群体,而且电影是一部部连续放映
的,但《脸》却是一部需要比较沉静才能欣赏的电影。它在坎城首映时的反映有很大的对
比,有些人为它狂热,其他人则不能理解。但蔡明亮的电影过去都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说
这次狂热喜欢此片的人已比以前多很多,严厉的反映反而变少。
Q 2006年侯孝贤受邀为奥塞美术馆(Musée d'Orsay)庆祝20周年,到巴黎拍摄《红气
球》(Le voyage du ballon rouge)一片。法国两个重要美术馆不约而同邀请著名导演
拍摄电影,对此您有什么想法?
A 《红气球》是一个邀请,只在美术馆取了一个景,不同之处在于奥塞美术馆没有像罗
浮宫一样长期参与电影的制作与创作。我们完全参与此片的制作,这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

Q 许多电影在罗浮宫取景,让电影经验带到博物馆,像《达文西密码》(The Da Vinci
Code),许多人认为这是罗浮宫入场人数产生爆炸性增长的原因,这是否使博物馆界开始
对电影感兴趣?
A 我不认为《达文西密码》带动更多民众,它可能产生一些小效果,但不是很重要的因
素。在2001到2008年间增加了67%的参观人数,我认为由每年500万人增加到超过850万人
,不是因为《达文西密码》,而是因为罗浮宫本身,这现象还是比较理性的。
罗浮宫一直是当代艺 术家活动的地方
Q 从2004年至今,罗浮宫曾举办三次与当代艺术结合的展览系列“对位”(Contrepoint
)。我看了其中一个展览,是第三次的“雕塑”(La Sculpture),其中卡普尔(Anish
Kapoor)的作品和亚述的收藏相对照,令人印象深刻。罗浮宫会持续这样的经验或是扩大
?您如何评价?
A 我想这有两个线索。罗浮宫长久以来是当世艺术家活动的地方,从18、19世纪以来便
是如此。他们时常来观看、临摹过往大师的作品。这个传统在今天有点丧失,我们某种程
度上想要复兴。我们邀请当代艺术家依罗浮宫的收藏为灵感进行创作,不把他们的作品直
接错置于古代作品之间。我们做了像是“对位”这样的群展或是其他更特定的合作,比如
柯史士(Joseph Kosuth)会在10月时前来,一年前有比利时艺术家法伯(Jan Fabre)。
这种合作也持续了罗浮宫做为宫殿的传统,即邀请当代艺术家为其装饰进行创作,比如基
弗(Anselm Kiefer)的作品在一个楼梯处,我们也邀了美国的汤伯利(Cy Twombly)。
Q 对您来说这不只持续传统,也使得罗浮宫重生?
A 这持续了一种传统,但机构各有其历史、收藏、地点特性,我想不适合用同样的方法
去做。罗浮宫一直是当代艺术家活动的地方。
Q 过去的皇家绘画及雕塑学院就在此活动,而沙龙也在此举办。
A 在那之后还有布拉克(Georges Braque)的大鸟天顶壁画。当德拉克拉瓦(Eugene
Delacroix)在阿波罗长廊(La galerie d'Apollon)工作时,他是一位引起争议的当代
画家。艺术家们总是一而再造访罗浮宫。然而,每一个机构都是不同的,有其历史;比如
罗浮宫的宫殿部分使得要处理的问题变得有点不一样。
对于像我这样的艺术史学家来说,我深深体会对于作品诠释的观点,不能仅来自艺术史家
,而是要让围绕作品的多样声音被听见。这是为何我们的合作对象非常多元,有政治家、
作家、画家、音乐家,他们总是为藏品带来新的目光和诠释。
Q 您对台湾电影有何观察?
A 电影是最能输出的艺术,台湾电影常在法国上映。巴黎的好处之一是它是电影的首都
,是世界上能看到最多原语言版本电影的城市,它提供的影片多样性也是非凡的。一旦开
始对电影产生兴趣,我们就能拥有很精确地跟随其发展的可能性。
完全不一样的 罗浮宫分馆
Q 我想请教一些您发展出的相当著名、但有点争议的政策问题。阿拉伯联合酋长国(
United Arab Emirates)以4亿欧元买下罗浮宫名称30年的使用权,在阿布达比(Abu
Dhabi)建造一座罗浮宫分馆,我们知道这件事有些演变,但不太清楚它的现况,您可以
为我们说明吗?
A 和阿布达比合作是一件创新的事情,它受争议也是正常的。阿布达比的合作案是运用
法国的博物馆专业,为他们建立一个国家博物馆。博物馆建筑交付法国建筑师努维尔(
Jean Nouvel)建造,在罗浮宫的领导下,由全法国国家博物馆专业人员一起参与。阿拉
伯联合大公国首先找上罗浮宫谈此项合作,而我认为这是有趣的作法,我们要有不同的阅
读观点。罗浮宫是一个以普世性为职志的博物馆,而这计画符合此一职志,虽然一开始受
争议,但也逐渐被接受。后来古根汉美术馆(Guggenheim Museum)也来了,大英博物馆
(British Museum)才刚和联合大公国签约,大家现在都是在全球的视野中思考新的经营
政策。
Q 此计画是否受到金融危机影响而暂缓或缩水?
A 没有,这个计画依然如期顺利进行中,努维尔的建筑计画也持续建造。此馆预计于
2013年开幕。
Q 我们知道法国北部也将设立罗浮宫分馆(Le Louvre-Lens),目前进行得如何呢?
A 分馆将由日本SANAA事务所的妹岛和世(Sejima Kazuyo)主持。对我来说,他们做的
是最好的当代建筑。建立分馆的兰斯(Lens)并不是一个文化高度发展的地带,而是经历
法国所有重大战役与多次危机的矿区,在此特殊的地带植入罗浮宫分馆,必然带有社会及
教育上的意义。我们将使观众在一个绝对当代的建筑空间中观看罗浮宫展品,这样的空间
和巴黎本馆的宫殿建筑完全不同,展览将会更具混合性、跨越性。在本馆仍以时期、技术
做分类,我们的收藏要求广博、作品年代约在19世纪中期之前。对很多人来说,它们可能
只是过去的东西,对我来说却不是,我认为致使参观人数增加的因素来自罗浮宫自身,来
自人们开始认为解码当今世界最佳的方式便是透过罗浮宫的收藏。
Q 可以了解您对场所精神十分重视。而罗浮宫在兰斯的分馆将是一个十分不同的场域,
而且是完全当代的场所。
A 的确完全不同。在巴黎,我们位处艺术首都的中心,而兰斯的场地老实说是无何有之
乡(编按:意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在巴黎的宫殿历史上溯中世纪,而在兰斯的建筑物
是完全当代的。在巴黎,我们以大的时代、技术区段分成大型的展览处室,虽然我们会尝
试混合一下或是给予它们当代的目光,但我们总是处在罗浮宫之中。
Q 我非常喜悦能和您访谈,了解这是一个有其内在一致逻辑的大政策方向,也了解蔡明
亮为罗浮宫拍片,亦是这个开放及创新的大方向政策中的一环。
A 是的,这些都是互相呼应的。您知道,左拉(Émile Zola)有一美妙的句子说:“我
们必须在自己的时代中感到舒适自在。”像罗浮宫这样的大美术馆,其挑战便是如何在自
己的时代中感到舒适自在。当我们知道今天参观罗浮宫的观众之中,有40%是26岁以下的
人口,我们便知道已有些变化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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