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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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年到194年四天王政权的稳定期内,长安朝廷力图恢复运作,例如政府征用了一批
流浪儒生;太学重开,皇帝亲临观礼;饥荒时开太仓赈济;派专人重审政治冤狱等等。
不过这些只是微弱的火光,当时关中地区仍陷于沉沉的黑暗之中。长安城内光天化日
抢劫随处发生;李傕、郭汜、樊稠将城市划分为三区,各自管理,仍无法改善治安,理由
很简单,因为他们的人欺凌百姓更凶狠。这情形在长平观之战后更为恶化,凉州军趁作战
期间“放兵劫略,攻剽城邑”,关中地区的生产条件破坏殆尽,战后又遇大旱,旱后蝗灾
,关中地区“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我们可以从一个小人物的故事了解当时关中地区的惨况。
长安东边新丰县有一户鲍姓人家,兄弟五人与老母亲住在一起,当时闹饥荒,五兄弟
一同去采莲子,母亲单独看家。五兄弟工作半日,采了数升的莲子,大哥、二哥与四弟便
先带回家,想让妈妈先吃,想不到刚到家便看到了惊悚的场面:数十名“噉(吃)人强盗团
”将妈妈的双手刺穿、绳子穿过伤口,强掳而去,三兄弟心惊胆颤,不敢追赶。
这时主角三哥鲍出带着剩下的莲子回家,一听这事,手上莲子一丢就要去救妈妈,
其他兄弟拉住他说:“他们人那么多,你怎么办?”鲍出火大,大声地说:“你妈被人用
绳子穿了手抓去煮来吃,你活着还有什么用?”说完卷起袖子便单枪匹马去救人。
噉人强盗团远远就看到鲍出跑来,于是一些人押著“食物”先走,另些人殿后对付这
个不长眼的年轻人。想不到鲍出一出手就连杀四、五人,强盗团乱了阵脚,他们试图包围
鲍出,但见鲍出纵身一跃,跳出包围圈,又连杀十余人,强盗越打人死得越多,心胆俱裂
下慌忙逃窜。
鲍出穷追不舍,终于看到自己的妈妈和一名邻居太太被串在一起在前方走着,鲍出冲
上去又要杀人,噉人强盗团赶紧说:“够了够了,你到底要干嘛?”鲍出指著母亲说:“
这是我妈!”强盗团便将鲍妈妈给放了,鲍出松了口气,本想要走,看到邻居太太哀求的
眼神,又作势要拼命,强盗团说:“都把你妈放了你还要怎样?”鲍出指著邻居太太说:
“这我大嫂!”强盗团只好放人,鲍出护送两人回家。
这故事虽读起来欢乐,细想下却十分哀伤。想活得像人的人靠莲子维生,五个大男人
半天只能采到一、二公升的莲子,要说裹腹都勉强;至于那些强盗也不是天生爱吃人,他
们也是被饥饿所逼,才去掳活人来吃,都放下了身为人的尊严,只想吃饱,却被被鲍出所
杀,十足哀伤的故事。
另一个活下去的方法就是逃离这个人间炼狱,例如法正、孟达选择逃往益州,杜畿、
王粲、裴潜则逃往荆州,甚至连凉州都是避难选项,苏则便是逃往凉州安定郡。
鲍出和他的家人最终选择逃往荆州,直到200年、建安五年,关中情况较安定时才返
家。后来鲍妈妈活到曹魏明帝青龙年间(约西元235年),以百余岁高龄过世;鲍出活到八
、九十岁时看起来才像五、六十岁一样,能在那种环境下活下,还是需要天生神力。
李、郭、樊三天王没心情理会“噉人贼”这种琐碎鸟事。(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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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王早就互看不爽,几次要翻桌开干,都靠贾诩苦口婆心把三人劝住。在三人之中
,原本仅有李傕是有独立办公室,现在郭、樊二人在长平观之战取胜,自是力争待遇升级
,于是194年五月,郭、樊均获得“开府”之权,于是三天王幕府加上原本的三公幕府合
称为“六府”,三天王大量晋用私人干预朝政,三公只能闪一边凉快去。
有趣的是,有权力野心的可不只三天王,三天王既立了榜样,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
195年七月,凉州军团的“老五”安西将军杨定也要到了开府的特权,霎时间,幕府就像
7-11一样满长安都是。
194年八月,居住于左冯翊的羌人叛变(都快饿死了),郭汜、樊稠率军讨平。郭汜倒
还好,樊稠的声势因几场胜仗而飙涨,史书说他“骁勇而得众心”,李傕感觉这个大哥之
位有点摇晃了。
194年底,长安讨论增派兵力出镇关东的议题,原本已定案由朱儁以骠骑将军身份持
节领军,樊稠却又跳出来争这差使,还要求李傕多派兵给他,这下李傕受不了了。195年
二月三日,李傕邀请樊稠来开会,开完会就吃饭,吃完饭喝酒,喝酒便酒醉,便在此刻,
李傕的外甥、时任骑督尉的胡封突然闯进会场,将樊稠活活打死,抚军中郎将李蒙也同时
被杀。
面对外界质疑,李傕拿出李利的证词,说樊稠去年在陈仓与韩遂交往甚密,还放人家
走,有叛变之意,不过显然没人买单,拿一年前的往事当杀人借口只是欲盖弥彰,凉州诸
将信心动摇,人人自危。
李傕大概是想稳住军心,因此一反常态对老二郭汜特别亲热,每每邀他来家里喝酒,
还过夜。想不到这样竟惹恼了郭汜的老婆,郭太太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准会乱搞,于是在
李傕送来的食品礼盒中放豆豉,再对老公说:“你看你看,李傕放老鼠药要害你啊。”郭
汜本来也不信(总还没笨成那样),照常去李府吃喝,但有回他喝到烂醉,突然想到下毒这
档事,跑去厕所喝粪水催吐。结果从头到尾都没有李傕下毒的证据,但郭汜也不好对外说
是自己喝到断片才去吃大便,只好和李傕翻脸,勒兵相攻杀。
李、郭翻脸,最高兴的就是老五杨定,他一直很担心步上樊稠后尘,因此李、郭开战
后,杨定马上倒向郭汜,二人并计画将皇帝抢来自家阵营。然而消息走漏,李傕决定先下
手为强,三月二十五日,他派姪子李暹率数千士兵包围皇宫,将皇帝刘协强押到自己军营
中,李暹随后将宫廷财宝劫掠一空,然后放火烧宫,一如先前董卓对洛阳干的事。
听到皇帝被劫持,杨彪等大臣纷纷跑到李傕军来陪伴圣驾,李傕觉得这些士人太烦了
,便派杨彪、朱儁、士孙瑞、韩融、张喜等十多大臣去劝郭汜投降,郭汜正懊恼挟天子的
计画失败,看到一群大臣前来心想没鱼虾也好,就把他们都扣留下来,继续和李傕作战,
变成李、郭“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的荒谬局面。朱儁约莫就在此时在郭汜营中猝死
(大概气到脑溢血)。
巷战进行一个月,四月二十六日,郭汜获得空前好机会,李傕的两个部下张苞、张龙
意图造反,与郭汜串谋,郭汜于是发动夜袭,张苞等打开营门,同时放火烧营,火虽没点
著,但郭汜的兵锋一下杀到李傕军营最深处,李傕耳朵被流箭射中,连皇帝的营帐都受到
流箭侵袭。在情况危急之际,李傕的部将杨奉率军来救,这才击退郭汜军。
经此一战,李傕觉得长安城太危险了,于是将皇帝移到北坞,大概是他在长安附近的
堡垒,他还考虑将皇帝移到更北边池阳县的黄白城,被赵温、李应等人劝住。
李、郭两军在长安城中混战数月,“死者以万数”。皇帝刘协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
该是天子说话的时候了,润五月九日,刘协派皇甫嵩的姪子、谒者仆射皇甫郦去劝两家罢
兵(皇甫嵩当时可能重病或是已病故)。郭汜很快就同意了,李傕则仍是一副老大哥姿态,
认为“他凭什么跟我和解”,皇甫郦苦口婆心地为李傕分析局势,说老三张济与郭汜已经
搭上线、你底下杨奉有造反迹象云云,李傕还是不买帐,把皇甫郦赶出去。刘协一看苗头
不对,便加封李傕为大司马,地位在三公之上。
皇甫郦的分析很快就成真了。(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