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逃出生天
曹阳的战场经过了空前的激烈战斗，李傕、郭汜联军摧毁了董承等人的护卫军而获得最后
胜利。在这冷酷无情的战场上，不管是士兵也好、百姓也好、甚至是尊贵的公卿，在这一
刻通通都变成没有生命的躯壳散布在大地。
“已经确认光禄勋邓渊、廷尉宣璠、大司农张义的尸体。而被俘的人有尚书令士孙瑞、司
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郃等人。”李利向正在检视战场的李傕报告著
。
“这些家伙，当初饶了他们的狗命，现在居然还反过头跟我作对？”
“叔父您说的没错，我们当初对这些公卿太仁慈了。”
两人走到那群被俘公卿的前面，李傕恶狠狠地瞪着跪在最前面的士孙瑞，朝他吐了一口口
水。
“老家伙，当时看你参与不深，没跟你算谋害太师的帐，现在居然还敢跟老子作对？”
“董卓死后，本来以为天下太平。哪知道你们这些小狗居然继之作乱，为祸比董卓更甚！
”士孙瑞不顾自己的年岁，用尽所有的力气怒吼。“你们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只知道夺
权敛财，本来富庶的关中被你们搞到十室九空，简直是罪恶滔天！”
“你敢这样跟大司马说话？！”
“大司马？在老夫看来你李傕永远只是董卓的一个校尉而已。”
士孙瑞的骂声还没停歇，李傕立刻拔刀刺穿对方的胸膛，这位老公卿命丧当场。然而李傕
的愤怒还没有办法停歇，对士兵下令道：
“杀光这些公卿，一个都不准留！”
“刀下留人！”
贾诩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即时赶到。他还顾不及自己才从马下来，赶忙走到李傕面前。
“这些人都是朝廷重臣，岂能随意杀害呢？”
“我管他什么朝廷重臣，反正这些人就是看不起我，我又何必再饶恕他们？”
“陛下…”贾诩悄悄在李傕耳边说了这个一句话，立刻让他怒气全失，眼睛瞪大地看着他
。
“你在说什么？！陛下这个字可不能乱用的。”
“代汉者，当涂高。涂就是途，当涂高者，也就是阙。傕同阙，而且极高之人谓之‘傕’
不是吗？。”
“你从哪听来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即将要取代大汉的新时代，还是需要这些朝廷重臣效力呀，所以
我才说不能乱杀呀。”
“……好吧，看你的面子我再发一次慈悲。”
李傕掉头就走，周遭的士兵也跟着撤离，贾诩在确认众人离开后才走到被俘的司徒赵温面
前。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请赵司徒忍耐一下吧。再过不久你们应该就可以重获自由。”
“老夫并不是多在意自己的安危，只是看见大汉天下沦落至此，心痛呀…”
“事情马上就会改变的，李傕那种人的时间也不多了。”
“贾文和，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呀…”贾诩对赵温的质问完全不以为意，带着深有深意的笑容回答说：“站在能够平
天下的强者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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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曹阳大败之后，天子军只能躲在陕县附近结营固守。然而虽说是固守，其实此时护卫
在皇帝身边的虎贲卫士和羽林军已经不超过百人，李傕、郭汜的部队围绕在营区附近鼓噪
呼喊，表现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样子。皇帝阵营胆战心惊，脸无人色。有能力逃跑的士
兵和官员都想要在这时候四散逃亡。
“都是你这蠢蛋相信贾诩的鬼话，居然把所有军队拿去和李傕硬碰硬，现在全赔光了吧。
”
“少在那推卸责任，你当时不也赞同要出兵的吗？”
在皇帝身边负责护卫的董承和李乐当场吵了起来。两人手上的大军因为这场战斗全部遭到
歼灭，变成光杆将领的他们在这时完全无计可施，只好把那窝囊的怨气朝对方发泄。然而
这样的争吵队局势改善一点帮助也没有，只是让陷入困境的众人更加烦躁。
“两位爱卿可以稍微停下来吗？”
说话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年仅十余岁，但是一身红色基底的华服和端正的礼仪让他有着超过
自己年纪的威严，本来激烈争吵的两人在听到这位年轻人说话的一瞬间立刻沉默了下来，
同时间转身向他行礼道歉。
“陛下请息怒，是臣失态了。”
“朕并没有生气…像朕这样的不肖子孙，哪有这个脸对大臣生气呢？”
这位年轻人正是现在大汉的皇帝刘协，然而虽然身为皇帝，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皇帝的
尊荣。被董卓迎立时年纪还小，朝廷中大小事完全无法过问，就算是迁都长安也一样。在
董卓被王允诛杀时，他也是什么事都没办法做，等到反应过来时王允也被诛杀。之后掌控
政权的董卓余党，对于这位皇帝并没有太多敬意，不是跟他索取官职就是在他面前打打杀
杀，最糟的时候甚至还有流箭射到他身边。
刘协刚开始会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位居至尊之位，应该获得大家的拥戴，为什么实际上
却没什么人把他当一回事？照理说自己和高皇帝、孝武皇帝、光武皇帝都一样是皇帝，为
什么获得的尊重却差这么多？年轻聪明的他思考了很久，慢慢得到一个结论：就算同样是
皇帝，只要存在着才德的差异，获得的尊重就不一样。为此他曾经苦心向学、磨练品行，
期望透过这样的学习来重新获得敬重。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自己的想像…
“朕应该是真的没有才能吧，怎么努力都远远看不见先祖的项背。”
年轻人语带无奈地自嘲著。当初在即位之时想要追上自己先祖的想法，现在早就已经消失
得无影无踪，只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不从李郭这些人手上逃出来，自己恐怕是没有明
天。
“请陛下千万不要这样说，现在只是暂时的苦难而已。相信到了雒阳，陛下一定能够重振
大汉往日的荣光。”
太尉杨彪的一番话虽然空泛，但对现在的刘协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慰了。他打起精神，向
身旁的李乐和董承问道：
“朕还要在这地方停留多久？”
“陛下再稍微忍耐一下就好，马上就可以看到雒阳了。”
“既然马上可以看到雒阳，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前进？”
“这个…请陛下再忍耐一下。”
“再忍下去恐怕命都没了哦。”
这个声音对刘协来说非常熟悉，但是他完全不敢相信声音的主人会出现在这里。因为照理
说，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早就已经不在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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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少女，正是三年前他想要营救却失败，让
他心里留下至今难以愈合的伤痛。三年前，董卓确定伏诛的时候…
“大汉复兴了呀！陛下…”
王允兴冲冲地冲到殿前，见到刘协就跪下叩头落泪，他身后的大臣们也跟着王允做相同的
事，这让刘协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相国呢？他不是要来祝贺朕身体康复？”
“托陛下的鸿福，董卓恶贼已经伏法。”
“什么？！”
“吕布奉陛下诏令诛杀此恶贼，现在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朕并没有下这个诏令…”
“陛下有，就在陛下重病当下，以极其糢糊的意识告诉老臣要诛除董卓。”
“朕记得很清楚并没有！”
刘协的呐喊完全没有用处，王允等一挂朝臣就这样跪在他面前，以坚定不可动摇的眼神直
盯着他高喊：
“就算陛下不愿意，也要请陛下考虑到大汉的存续。如果不杀董卓这恶贼，大汉迟早会被
他篡夺，王莽的前例陛下不可忘记呀。”
“相国不可能是王莽。”
“不要忘记那个渭阳君，那个女孩根本就是皇后王氏的再现。”
“渭阳君？对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渭阳君？她应该不构成威胁吧。”
王允当时只是一直重复著“以大汉为重这句话”，聪明的刘协从话中也很清楚董卓一家的
下场…整个郿坞早被夷为平地，所有人都被杀光。因为身为大汉的皇帝，只能眼睁睁看着
自己的儿时玩伴遭到杀害。然而，他的立场不容许他去质疑王允。
“司徒为大汉锄奸惩逆，朕深感欣慰。”
这是刘协第一次发现到，当皇帝竟是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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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啊…啊…”
刘协看见董白的一瞬间，立刻起身跑向对方，若不是杨彪档在前面示意要刘协保持庄重，
恐怕他早就直接将董白抱在怀里。
“妳还活着？朕还以为王允他已经杀光妳们一家人…”
“只剩下我一个人而已。”
“朕…真的感到很遗憾。”
董白知道刘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因为纵然暗杀董卓的行动是王允主导，但是刘协还
是追认过王允的行动，他终究是不能撇清关系。而且更重要的，当董白看见刘协身边的两
个女人以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她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那个…皇后的选立并非朕所愿…”
“陛下，小寿出身书香世家，作为皇后是再适合不过。只是另一个人我就有点陌生了。”
“她是安集将军（董承）的女儿，因为当时迁徙到长安时年纪还小，所以妳没看过她是正
常的。”
“难怪呀…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董承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已经完全将他的羞愧表露无遗，害怕董白的出现会影响皇帝对
自己女儿的宠爱，这种无聊的私心在董白看来是可笑无比。本来把自己自己的女儿送到皇
帝身边是取得权力的正确途径没错，但是现在汉室权威倾颓，皇帝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见得
保得住，哪还有可能给董承什么权力？
“小白，是不是该说正题了？”
蔡昭姬一眼就看穿董白在看好戏的想法，她走近在耳边轻声提醒，这才让董白稍微收拾起
玩心。
“陛下，快点动身出发吧。”
“咦？”
“李傕的军队不久之后就会冲过来，要是再不走，大概这里所有的人都难逃此劫。”
此言一出并没有引起轩然大坡，从这些人冷淡的反应看来，这些公卿们恐怕早就已经心生
放弃的念头。
“这个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外面那些李傕的军队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到。”
“跑？又能跑哪去？我们大概只要一跑就会被他们的骑兵追上。”
“只要陛下人在这里，谅那些反贼也不敢轻举妄动。”
董白也明白这些公卿一路披星戴月逃亡至今，不管身心都已经被逼到临界点。现在就算李
傕的军队真的冲过来，他们恐怕也没有力气应对。
“小白，这怎么办？”蔡昭姬一把拉过董白，悄悄对她说：“现在这状态给他们太沉重的
打击，会不会让他们放弃了呀。”
“非常有可能，不过我有我的方法解决…”
董白胸有成竹地转过头上前对刘协露出微笑，接着用那仿佛刻意让周围听到的音量大声说
：
“现在都已经走到这里，也该知道不可能前进到雒阳了。那么唯一的生路是什么？就是北
上越过黄河到河内地方而已。”
“什么？！妳是要害死我们吗？妳知道黄河河道有多危险？”
“那你尽管可以留下来，然后赌赌看李傕会不会放你一马。不过刚才我看过曹阳那边的尸
体可是堆得跟山一样高。”
公卿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董白趁势转身对刘协说：
“陛下，眼前只有这条路。陛下好不容易从长安走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脱离李
傕、郭汜的掌控吗？如果再被他们追回来，陛下又得回去过和之前一样的日子，虽然性命
是保住了，但是身为天子的尊严恐怕永远无法找回了。”
“渭阳君妳…”
董白很明白刘协是怎么样的震惊，眼前自己的样子是刘协从来没有看过的，在这位年轻天
子的心中，董白应该还是和过去在雒阳时那样单纯、柔弱，需要人呵护。
“请陛下早下决断。”
“…朕明白了。”
“陛下！这实在太危险！太尉杨彪立刻起身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阻止。“老臣是弘农在地
人，深知黄河水势凶险，自此东去有三十六个险滩，陛下不宜冒险。”
杨彪还想要继续劝阻，刘协马上举手请这位老臣不要再说下去。
“渭阳君从来就没有害过朕，朕相信她。”
“我也赞成！现在情况危急，只有逃向李傕不敢追过去的地方才有希望。”李乐马上站出
来附议。
“臣也赞成。不过众位大臣对陛下安危的考量也不无道理，因此臣建议…”董承露出奸笑
，屈膝向刘协请求说：“将军李乐忠肝义胆，他很乐意先行渡河为陛下开路。”
“董承你是趁机报仇吗？”
“难道李将军不愿意吗？”
看见刘协期待的眼神，李乐吞下本来要对董承的怒吼，心不甘情不愿地领命准备渡河。
“小白，这个计策应该是那位戏先生想出来的吧。”
“是呀，在这种绝境中还能生出这样的逃生之道，这可不是我的能力能够办到的。”
蔡昭姬此时已经悄悄和董白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事态的发展。虽然说听到这是戏志才的
安排让蔡昭姬有些安心，但是想到黄河水势的湍急，她们的前途还是没有这么乐观。
“昭姬姊姊，妳可以离开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危险，妳会没命的。”
“小白果然还是关心我嘛。”
“我确实不想昭姬姊姊妳死，妳的命已经够苦了。”
“光是小白这个心意我就很满足呢。”蔡昭姬说到这里又开始出手搂住董白。“只是小白
妳想想，我要是在这里跟妳分开，被李傕那帮野兽追上的机会有多高？还是跟着陛下走比
较安全呀。”
“……那请昭姬姊姊有所觉悟吧。”
此时李乐的军队开始准备向河岸出发，这场关系著天子性命的逃亡行动马上就要揭开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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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前。
曹阳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甚至有些堆尸比较密集的地方形成了一座小山。然而其中一座
尸山有着不寻常的动静，在那堆没有生命迹象的肉块中忽然伸出了一只富有生命活力的手
。
“差点没命了…还好我早就学会在战场上闭气装死的本领。”
这个从尸体山中爬出来的人正是戏志才，他在混乱的战场上知道自己没有本事逃掉，索性
临机应变装死倒在战场上。只是没想到战况一面倒的程度超过自己想像，才没多久就多出
一堆尸体倒卧在其自己上，他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让自己免于窒息。
“为了求生，就算抛弃一切尊严装死都愿意，你还真是了不起。”
戏志才万万没有想到，当自己的双眼好不容易适应阳光，马上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瞇著
细眼瞪着他的脸。那个男子还不待戏志才有所反应，直接就对它自我介绍。
“在下贾诩，表字文和。初次见面，我可期盼与你这位大军师相见已久呢。”
“贾文和…”
戏志才立刻心底大喊不妙，本来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却还是被贾诩抓到。他虽然知
道贾诩曾经说动李傕等人反攻长安，是个不容忽视的狠角色，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厉
害到连自己的行踪都能掌握。
“我没这么厉害，只是单纯认为你没这么容易死而已。”贾诩一语就道破戏志才的心声。
“不用紧张，我早就叫那些士兵先离去，并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
“那么在下就先谢过。”戏志才想要赶快从现场脱身，却被贾诩一把抓住左手。
“不用这么急着走，我还想要跟你多聊聊呢。”
戏志才知道自己没办法救这样逃跑，只好坐下来面对这位有着怪物一般智慧的军师。尽管
贾诩说不会加害自己，但是如果他的回答让对方不满意，谁也不敢保证贾诩会不会改变心
意，毕竟以自己连剑都握不好的武艺，眼前这个贾诩要收拾自己都还是绰绰有余。
“你从哪里来的？我想想，这种口音非常熟悉，应该是颍川人吧。”
“是，我是颍川戏志才。”
“说到颍川，麾下聚集最多颍川人的应该是袁本初，你是他派来的？”
被贾诩前几个质问压迫得快要喘不过去的戏志才，听到这句话才稍微得到喘息机会。果然
讲到关东诸侯会想到的还是只有二袁，自己的主公虽然已经有相当的名气，但比起二袁还
是有段距离。
“袁本初会是这么容易改变自己立场的人吗？曾经想要拥立刘虞的他，拉不下这个脸来找
长安陛下的。”
“说的也是。这么说…”
戏志才第一次看见贾诩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让他心里暗暗叫好。抓准这个空隙，他决定卯
足全力反击。现在他想的已经不是怎么脱身而已，而是准备赌上自己的性命，为自己的主
公争取一位强力的盟友。
“不想瞒你，我来自兖州，主公是兖州牧曹孟德。”
“曹操？！”
“是的。经过一年多的大战，我家主公已经彻底驱逐吕布势力，现在奉主公之命请陛下追
认兖州牧的任命。”
“如果只是要兖州牧的地位，透过袁绍表一下就可以。我看曹孟德要的应该不是这样吧。
”
“是的。对您我不想隐瞒，我家主公要的不是兖州牧这个头衔，他要的是其他的…像是大
汉的忠臣。”
“哦？！”
果然这样的资讯冲击性太强，连像贾诩这样的人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戏志才继续追击，
直接挑明道：
“曹孟德不是袁本初，当初袁本初要拥立刘虞当皇帝时，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为什
么呢？因为他认为长安的陛下仍然是大汉的皇帝，不同于二袁，他是真心想要为陛下效力
。”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拥立陛下？”
“是的。曹孟德拥兖州五十万雄兵，有奉天子以令不臣之志。”
“有趣…有趣…哈哈哈…真的太有趣了。区区一个校尉居然敢玩这么大…”
戏志才知道贾诩的言下之意，当初跟随董卓进雒阳的时候，贾诩的地位和曹操相当，在他
眼中自己的主公还只是个校尉罢了，这种略带轻视的态度让戏志才有些不高兴。
“当日之校尉，现在之州牧，明日又会如何？在下也不知道呢。”
“原来如此呀，哈哈哈…”
贾诩拍起大腿开始大笑了起来，在笑了一阵后，忽然间收敛起笑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戏
志才。
“曹孟德的游戏就算我一份，我会尽力让陛下到他那去。不过有个条件…”
“请您示下。”
“曹孟德应该会一飞冲天吧，到时候兵势向西也只是迟早的事。接下来我会在张济那里栖
身，在我说可以前，绝对不可以发兵相向。”
“这一点我一定会请主公答应，并且写下誓书交给您。”
“誓书就免了。”贾诩瞇着他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双眼，用冰冷到让人发寒的口气对戏志
才说：“记住，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你们好。除非，你们这群人想要和天赌命…”
几个时辰后的现在，贾诩看着现在意气风发的李傕，他笑而不语，让一旁的张绣感到非常
困惑。
“先生，为何一直在笑呢？”
“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找到奋斗的目标，感到高兴而已。”
“原来是这样。之前先生的建议我已经告诉叔父，叔父也表示同意，应该不久后事情就解
决了。先生到时要怎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们走？”
“我还有家人在段煨那边，等事情处理完毕就跟你们会合。”
“真的？”张绣听到贾诩的回答喜出望外，他兴奋地拉着贾诩的手说：“若得到先生帮忙
，还有什么大事不成呢？”
相对于亢奋的张绣，贾诩只是点点头保持微笑。其实现在在他的心中，真正感到有兴趣的
并不是张济或是眼前的张绣。而是那个在自己从长安出发前，从议郎董昭口中听到，又在
不久前从戏志才口中听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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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当初那位戏先生出这个计谋的时候，知不知道黄河的地势？”
“谁知道呢？反正过河的又不是他。”
横在包括董白、蔡昭姬还有刘协一行人前面的是湍急宽阔的黄河激流，而河岸距离船只居
然有十几丈高，现在不用说过河，光是怎么样下到船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些绸缎可以用吧，反正都已经被血沾得乱七八糟。”
蔡昭姬指著皇后伏寿抓在手上的绸缎。因为刚才逃亡的混乱之时，身边的卫士被董承命令
符节令孙徽斩杀，鲜血全部泼洒到绸缎上，弄得上面是血迹斑斑。
“妳要用这个绸缎做什么？”身上同样是沾满鲜血的伏寿怯生生地问道。
“做成椅子把陛下垂下去对吧。”董白一眼就看出蔡昭姬的打算，第一时间上前开始撕开
绸缎着手制造椅子。“等一下可以麻烦董将军帮忙背陛下吗？”
“朕会自己下去，以前朕和妳不也常一起爬墙出去玩？”
“那可不行呢。”董白摇摇头，像是看着不成材儿子的母亲笑着说：“您现在已经不是陈
留王了，请陛下要明白这点。”
“是呀，让臣负责这个重任吧…”董承虽然不高兴，但现在的情况也无可奈何。
看着董白在刘协面前活跃的样子，伏寿只能露出无奈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当她想要后退离
开现场时，一只纤细的手在她身后悄悄地扶着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董贵人…虽然对方什
么话都没说，但这个动作已经表现出一切了。
“出发吧。”
刘协一声号令，让所有的人开始往黄河边前进。董承让刘协坐在绸缎结成的椅子上，自己
背着他垂吊下到黄河边。其他人则是匍匐慢慢爬下去，有的因为害怕追兵赶到，直接跳下
去连官帽都摔裂，下去的人全都争先恐后想要爬到船上，一时间秩序大乱。
“这样下去船根本载不下。”
李乐看见要跳上船的人越来越多，做出了这个决定。他开始挥剑将身分低微的人斩落船下
。许多人把这个船当作是求生的最后希望，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着船边，但李乐却下令
直接砍掉这些人的手指。霎时间，整个船上都堆满了人的手指，场面惨烈无比。
“这是何等惨剧…”
好不容易上船的刘协抱着伏寿和董贵人，脸色苍白地看着这样的惨剧。他是真的动摇了，
没想到单纯想要逃离李、郭二人掌控的行动，这一路上会制造这么严重的死伤。
“李傕追来了！”
转身看后方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大量的尘土飞扬。从规模来看，将近数千的骑兵以闪电般
的速度朝向刘协一行人扑来，而来自李傕的声音从大老远就可以听到。
“董承你这个王八蛋，要把陛下带到哪去？快点把陛下放下，老子还可以饶你一命。”
听到这样的话，在场的人几乎都吓得六神无主。甚至连刘协也都感到绝望，他开始无意识
地起身，一步步往河岸的方向前进。忽然间，刘协的前进方向挡了一位白衣少女。
“太尉，可以帮忙抓住陛下吗？”董白示意杨彪帮忙抓住刘协，同时间她上前对刘协说：
“已经没有退路了，眼下只有往前进。就算淹死在黄河也好过回去过那个日子不是吗？”
“可是…因为朕，这么多人就这样丧命。河边还有好多人没有上船。”
“现在应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陛下就算被李傕抓回去，死掉的人也不会复生。而且，
陛下认为李傕会放过其他人吗？董将军也好、李将军也好、杨太尉也好、小寿和董贵人，
甚至还有我和昭姬姊姊。”
“妳说的对呀…”刘协此时的眼神稍微露出一点活力，他鼓起最后一点勇气下令说：“出
发前进到对岸！朕就算死也不愿意再当魁儡！”
船只开始离岸，实际能够坐到船的只有几十个人而已，其他包括宫女、士兵和百姓全都只
能在河岸边等死而已。果然不久李、郭的兵士抵达后，开始对这些人展开疯狂的屠杀，剩
下没被杀的衣物也被剥夺，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刻，这些赤身裸体的人也没有办法支持多
久。
“都是朕的过失…朕真的对不起这些一路跟着过来的人们…”
“错了。”董白摇摇头正色对刘协说：“这些人就是要留在岸边帮陛下争取逃亡的时间，
他们的命能发挥到这种价值，也算不枉此生了。”
“妳…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是事实。请陛下明白自己和这些低贱生命的不同。”
刘协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董白口中说出，然而董白还是不改其色，态度平静地面对刘
协，指向他身后说：
“陛下您看，活着就是有希望的。”
刘协转身一看，只见黄河的北岸有一大批军队在岸边似乎在等著刘协到来。
“这些人该不会是？”
“陛下明白了吗？这才是我们要往河内逃的真正原因。”
“河内张扬来救驾了？原来如此呀…”
李、郭的军队本来也有要渡河的打算，然而当发现张杨的军队在北岸等待时，只好无奈地
打消念头，滞留在河岸旁，这下刘协等人终于可以确定脱离险境了。
“朕真的很感谢妳，刚才似乎有一瞬间误会妳了。”刘协露出安心的微笑对董白说：“妳
还是当年那个董白。那个温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站在朕这边的小女孩。”
“那么陛下想要知道是谁安排张杨来救驾的吗？”
“咦？”
“请陛下听好…”
董白忽然间向刘协下跪，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出当时被交托的话。
“臣曹操近日仰仗陛下天威，平定兖州叛乱…”
这段话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有蔡昭姬一人不为所动，反而
脸色越来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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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船快要靠岸，已经可以目视到张扬的旗号时。包括刘协在内的众人都在享受这个逃出生
天后短暂的安稳时光。忽然间蔡昭姬走到董白身边，轻轻拍了她一下肩膀。
“老实说，我有点讨厌曹操这个人。”蔡昭姬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吸引了董白的目光。“他
让妳改变太多了，以前的妳不会说出这种蔑视生命的话。”
“那是我自愿的。”
“小白，曹操有什么值得妳为他卖命的地方？”
蔡昭姬很少见地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然而董白听了昭姬的话居然开始轻声笑了起来，
这个笑声充满著轻蔑。
“从小我一直以为昭姬姊姊是无所不知，甚至对每个人心里在想什么都了若指掌。现在看
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呢…”
“我本来就不是无所不知。”
“祖父是武人，曹操是士人。不管祖父他生前怎么想要接近士人，他终究无法成为士人，
以致于被这些士人用尽全力抵抗。曹操能征善战，对敌人手段凶残狠辣，祖父拥有的武人
特质他也一样具备。更重要的，曹操还拥有士人的身分，我看过他怎么驱使著名士，让那
些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
“既然武人领政是这个世间无法接受的事，那么就让这个披着士人皮的武人来欺让他们自
己骗自己，这样想是何等愉悦呀…”
蔡昭姬叹口气，用着温柔的眼神看着董白，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白，停手吧。”
“这点危险我并不害怕。”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现在的危险只是小问题而已。真正的问题是太师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了。在曹操身上追求太师的影子是不切实际的行为…”
“我并没有。”
“妳的所作所为就是。先不说现在要面对的危险，就算让曹操真的迎接到了陛下，接下来
恐怕才是问题的开始。现在的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孩，再以太师当年的方法对待陛下
，陛下可能接受吗？如果两人发生冲突，妳又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我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就算是刘协…”
董白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果然在蔡昭姬看来，董白还是在动摇，虽然说心中已经有这
样的觉悟，但是如果想刘协看她的那种眼神，那是完全信任，没有一丝怀疑的澄澈眼神。
万一真的发生那种事时，应该是下不了手吧。
“小白，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这条路是不归路，不如跟我一起离开找个平静的地方住下来
。”蔡昭姬伸出手拉住董白。“乱世和我们没有关系，不需要承担罪恶，也不需要让双手
沾上别人的血…”
“不。”董白挥开蔡昭姬的手，同时一把将她推开。“昭姬姊姊妳才是完全不明白呀。我
一点都不会害怕两人发生冲突。相反地…”
这样的举动让蔡昭姬震惊不已，再看见董白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时，她才第一次感觉到
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自己所认识的小白了。
“曹操和陛下起冲突时会发生什么事…我很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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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位在兖州的东武阳，全城的将士被召集到议事厅前的广场。太守赃洪面对如此众多的
人一直面色凝重地保持沉默，然而在场的却没有一人要离去。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时辰
，臧洪终于语气低沉地缓缓说出惊人之语：
“我臧洪，从现在开始脱离袁绍控制。”
明明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任何动摇，他们全都保持平静地听着赃
洪继续说下去。
“臧洪曾经被张超推荐为功曹，深受大恩。本来臧洪在他有难时应该举兵相助，却被袁绍
所阻止，只能眼睁睁看他遇害。对于如此不义之人，臧洪已经无法再跟随他，因此从今以
后将不再接受袁绍指挥。”说到激动处，臧洪将自己的头盔摔在地上。“以袁绍的气量，
他一定会率领所有军队攻打这里，不久后东武阳将会被卷入战火。臧洪已经决定要以死反
抗袁绍，但是在场的各位却没有这个必要陪臧洪一起死。所以请大家趁现在赶快离开，不
然等到袁绍大军压境就来不及了。”
“愿追随太守到底！”
“打倒袁绍！”
“虽死无怨！”
“你们这些人…真的没有必要跟着一起死呀。”
“太守说什么见外的话。”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东郡丞陈容笑着说：“我们愿与太守同生死
，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难道太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臧洪眼眶泛红，拱手向自己的手下深深一拜。
公元195年冬，东郡太守臧洪宣布与袁绍断绝来往，正式脱离袁绍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