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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vikk33 (vikk33) 看板: HatePolitics
标题: [转录] 韦伯的慧眼能否看穿时局迷雾?──韦伯
时间: Mon Jun 15 13:06:13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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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伯的慧眼能否看穿时局迷雾?──韦伯百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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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没多久,随着战事爆发的西班牙流感仍在欧洲大陆肆虐,而
在1864年出生的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Max Weber)也在这场流感中感染了肺炎,
于当年6月14日溘然长逝,留下的著作即使有不少尚未完成,却深深恪印在后世对于“社
会学”这门学问的理解和传述中。
今年适逢韦伯逝世百年,但偏偏又遇上了武汉肺炎全球性大流行,似乎重演了一百年前人
类遭受的病毒戕害,并使得原本规画的各类型学术活动几乎全数停摆,包括在台湾的韦伯
纪念研讨会也只好取消。
不过,人类的思想有点像是另外一种“病毒”,一旦从某个人的脑袋中蹦出来了,便有机
会透过不同的传播方式,传递给被“感染”到的人们。无论是绵延数千年的各式各样宗教
思想,或如希腊哲学家们的吉光片羽,莫不世世代代的传承下来,只是有些思想能够发扬
光大、却也有更多或许就不再具备感染力,走入了历史。
回顾韦伯创造出来的思想学说,不太容易估计究竟产生过多少感染力?一方面目前的社会
科学基本上以实证研究作为主流典范,理论的探讨相对被边缘化;另一方面因为韦伯自己
的兴趣广泛、涉猎范围遍及古今中外,连他的主要作品和核心关怀究竟是“理性化”(《
宗教社会学》系列)或是“人类发展”(《经济与社会》)都引发论战,,或许亦是后世
并未形成“韦伯学派”的原因之一。
总之,韦伯讨论过的议题实在太多,从他的成名作《基督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到
遍及世界各大宗教之“经济伦理”的《儒教与道教》、《印度教与佛教》、《古代犹太教
》、《伊斯兰教》等系列,再到包罗万象的《经济与社会》,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自
己的好奇心,永远追求着未知的领域。这项特质意味着他的“问题意识”不断推陈出新,
本身蕴含了无限的“思想变异”可能性,在他去世百年之后,能不能激荡出拨开时局迷雾
、找到人类社会为何演变至今这种情况的“意义关联性”(Sinnzusammenhang)?
我之所以想从这个角度诠释韦伯思想,乃是发现韦伯从少年时代便沉浸在历史哲学的思维
逻辑中。1877年,当韦伯未满14岁时,他以两篇论文作为送给父母的圣诞礼物,题目就相
当惊人:〈以皇帝和教皇立场为着眼点的德意志史的开展〉,以及〈从君土坦丁到民族大
迁徙的罗马帝国〉。试想潜伏在这位少年脑海中的“历史问题意识”,已经多么地恢宏巨
大?!
韦伯在渡过了人生中最黑暗时期的精神崩溃后,他向世界史(或人类史)的叩问,则是“
资本主义为何只在西方、而不是在任何其他地区兴起?”这其中的因果锁链究竟如何产生
?这即是他在1904年开始探究的“历史之谜”,直到他生前最后一刻仍未曾间断。让人很
难想像的是,韦伯因为当时学界对于他将基督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作了连结,提出不
少批判,包括指责他是“唯心论者”。
韦伯在不服气下,竟然转向全新的陌生领域,开始钻研西方的汉学著作,于1915年发表了
《儒教》一文,并在战争结束后增补成《儒教与道教》。这个有点冒险的举动,却也造就
他踏出了西方学术的“舒适圈”,触碰到只有传教士曾描述过的非西方世界。
虽然不少当代学者在“东方主义”或“西方中心主义”的框架下,不太承认韦伯进行这类
“泛文化比较”的努力,但是平心而论,我们自己的“出身中心主义”偏见,难道有比西
方学者少吗?韦伯从事所有的研究,当然都带有他自己的“价值关联”(Wertbeziehung
),也就是从他自己关切的问题意识出发,寻求特定问题的解答,这是每个人建立自我认
识的基模,完全无可厚非。
所以重点在于研究者能否谨守韦伯所称“价值自由”(Wertfreiheit)的分际,尽可能以
事实判断为论证依据,而非只凭借个人偏好的价值判断充作佐证,反而减损了科学的客观
公信力。
回到正题,我们不妨设想,如果韦伯今天在世,眼见到过去百年的纷争似乎仍未止歇,人
类并未因经过两次世界大战而获得康德期待的“永久和平”,也没有在冷战结束后,进入
到所谓“历史的终结”(福山语)。我们所面临的世界形势,不但因为美国发动了中美贸
易战显得纷纷扰扰,更还受到疫情搅局,全世界的时间犹如一夕冻结,连所有跨国交通也
都戛然而止。换言之,人类在21世纪虽有科技上的突飞猛进,却经历到资本主义全球化时
代从未出现过的大冲击,这代表着疫情过后的资本主义将转换轨道、出现截然不同的新面
貌吗?
虽然没有人有资格代表韦伯作答,但后人总可以揣摩韦伯会如何进行他的“思想实验”?
我认为韦伯即使在《基督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结尾篇章中,表达过对于资本主义
如何败坏人性的讽刺,但是这类的“文化悲观论调”,比较像是他所属时空背景下的“时
代精神”,有如史宾格勒写下《西方的没落》一书的心态。但若以韦伯一贯的立场来说,
他对于西方现代资本主义推动的“理性化”进程,显然抱持着更大的信心,不至于因一时
的乱流(如战争、流感)而有所动摇。
君不见,此次武汉肺炎在全球夺去四十三万(迄6月14日)条宝贵生命,也令经济活动停
滞良久。诡异的是,全球股市频创新高,反倒没有呈现2008年金融风暴的“末日景象”。
若贴近韦伯的分析模式,资本主义的生命力绝不会如此脆弱,全球流行肺炎带给资本主义
的冲击固然前所未见,尤其如许多个生命的消逝(如韦伯般)是令人伤痛的悲剧,却不太
可能彻底扭转各社会系统的自主运作逻辑。
毕竟流行疾病—即便是黑死病—从来没有真正灭绝过全部的人类文明,而资本主义作为历
经数百年、不断自我调节的制度,在韦伯形容下,有如一部铜墙铁壁般的机器,当疫情消
退后,能取代资本主义的新形态生活方式,恐怕连萌芽都还没有影子。
事实上,就以疫苗开发为例,制药产业本身便镶嵌在资本主义的资金、市场和产业链中,
即使在号称是社会主义的中国,也同样脱离不了利润驱动的竞争机制。就此而言,曾经研
究过中国能否发展出资本主义的韦伯,又会如何看待中国目前的“崛起”呢?
这其实是更难以解答的另一个谜题,若以过去的百年为度,中国历经了好几次断裂式的巨
变,1949年之后曾经追求和资本主义完全相反的社会经济制度,其力道和规模,远超过
1917年的俄国大革命。韦伯当然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历史演变,但有趣的是,他为了多了解
俄国,还快速学了俄语,并且针对俄国革命发表了多篇评论。在他看来,社会主义理想的
最大敌人不在外部,而是己身体制的官僚化,这会阻却了人民的自由与活力,因此他对于
俄国革命后的发展抱持着相当迟疑的态度。
这样的判断不能说是事后诸葛,反而算是预见了苏联社会主义实验的失败。至于中国?众
所皆知,毛泽东去世后,是邓小平于1978年启动的改革开放,再一次改变了中国的样貌,
假设没有引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国不可能跻身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至于资本主义
能否生根于中国?可参阅笔者之前论证。(顾忠华:资本主义精神在中国?收录於氏著:
《韦伯学说当代新诠》,台北:开学文化,2013年)
只不过,中国仍然坚持意识形态挂帅,并以镇压异议声音的“超级极权主义”维持政权稳
定,今天更不惜将维稳模式强加到香港身上。韦伯会如何评估这种新兴的“中国式支配”
:亦即结合了传统型支配(天下帝国观)、现代法制型支配(数位科技管理)、以及个人
卡里斯玛型支配(将习近平塑造成带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英雄人物)究竟有多大机
会成功?是否可能与美国竞争、甚至取代其全球霸权地位?
我想,韦伯对我们当代人关心的历史哲学难题,不见得能迎刃而解。不过如果换一种问法
,请教他如何看待中国式的社会主义是否有可能改变全球资本主义的路径,引领世界史进
入到马克思预言的另一阶段生产关系?那么,若是回归到韦伯对于理性化和人格自由的思
想,我个人只能相信,香港的现状应该给世人一个重要启示:即使物质生活再丰富,作为
一个人必然有言论自由、结社自由等基本人权的需求,如果一个体制要强力剥夺已享有过
的自由,那么无论称作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都不会是人人向往的生活方式,终有一天,
会被用力唾弃的!
以此遥祭韦伯!
4.附注、心得、想法︰
其实
就是一个是否能靠除魅来达成理性
自由人格
永远是除魅的第一步
今天还有多少戒严遗留连这部都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