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 张道琪:从淡江事件,谈台湾学生自治问题

楼主: iamalam2005 (山风)   2014-08-23 00:12:45
来源:http://ppt.cc/mFt0
作者张道琪,曾任清大基进笔记成员,研联会(研究生联合会)会长,大学生权利评鉴小
组成员。
淡江学生会长的议题沉静了一阵子,但目前为止,台面上的主流论述,不论是人权派或是
台独派(干!我很讨厌这样分!),都没有进入校园看到学生自治的真实处境。
这篇文章的价值就在于此。作者以其亲身在校园学生自治组织中闯荡的经验,点出淡江学
生会会长议题的真正症结:学生会长由谁选上只是各种势力竞合的末梢指标,真的想要“
反统”或是“反不民主”,唯一的做法就是强化校园的民主体质,健全学生自治的制度与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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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22日
好久没有在公开场合出现,昨天受民主斗阵之邀,去录一个讨论公共事务的广播节目。邀
请我谈的题目就是淡江大学陆生选学生会长的事,可能因为准备比较仓促的关系,在节目
上谈得不是很深入,不过回来之后整理了一下我可能没讲清楚的内容,给大家做个参考。
(预计下周一晚上5~6点播出,快乐联播网,FM97.5)
这一集的内容主要是就“如何应对中国学生选会长”展开,除了我之外的来宾是民进党社
运部副主任的陈子瑜。我的部分主要从目前台湾学生会运作的现况谈,问题可能不在立一
个“针对中国学生的原则”或者“针对学生会长参选人的监督机制”。除了这些之外,也
谈了一些我看到的港澳学生会运作和统战问题,但是受限于时间,没有谈得很仔细。大概
列一下几个点。
台湾的大学学生自治的现况
目前台湾的大学总共有159所(102学年度大学院校一览),但是校园民主的落实程度相差甚
钜。我自己在2010-12年期间参加的学权小组曾经针对全台各大学学权状况做过调查,尽
管大部分的学校依照法规规定,有民选的学生会,但是许多学校仍按照戒严时期的惯例审
查学生刊物、审核学生社团,许多应受保障的学生权利在不同学校有极大的落差。
民选的学生会选举投票率十分低落,许多学校学生会长选举投票率不到10%,愿意投入时
间心力进入学生会运作的人也十分稀少,经常处于没有候选人或只有一组候选人竞选的状
况。这不只是因为台湾学生对公共参与冷漠,事实上学生会在体制内的位置也让人很难有
动力深度投入参与。
结构性问题大概分成两个方面,一个是台湾大学校园的民主空间和戒严时期的影响,另一
个是在学校与学生的校园生活日常互动中,学生会承担了多少庶务工作的问题。戒严时期
等同学生会的组织是“学生活动中心”,招募许多学生筹办娱乐活动,但不允许参与公共
事务讨论。校方一方面遴选菁英学生成为骨干成员,一方面压抑学生草根组织的发声空间
。压抑学生草根参与的问题在数十年民主化的冲撞后逐渐获得缓解,但仍有许多学校大力
打压想要改变现状的学生组织。国民党党组织退出校园后,目前的学生会不再承担遴选菁
英的功能,但是与学校合办文化、娱乐、体育等活动的功能仍被延续;目前各校学生会从
选上后几乎整年都在忙着举办各种演唱会、艺术季、校庆。名义上或许可以说是学生会服
务一般学生的活动,但由于有责无权、自由发挥空间很小,几乎就等同于校方举办活动的
免费劳工。
“学生会会长”的影响力?
社会上在讨论“学生会长”的时候并不只是把学生会长视作校园学生组织任期制的领导人
,某种程度上也将之视为“该校学生的代表”或者“该校学生的领导人”,具有象征性的
声望。实际上我们也可以看到许多人拿着“某校第几届学生会长”之类的名号在社会上闯
荡,无论政治圈或业界,学生会会长的名号都可以换得一些东西。除了这个问题之外,令
一部分人担心的还是有心人士将“学生会长”一职作为统战工具,挟持校内学生民意做这
做那,转化为更大的政治问题。
这些问题都可能存在,但并非“学生会长”作为学生自治官僚组织民选领导人的问题根源
,而是反映了社会大众对于学生自治认识的空洞,以及学生自治体制的缺乏延续性。学生
会没有多少稳定的资源,最稳定的资源提供者是亦敌亦友的大学校方,除此之外学生会的
模样与该届会长和工作团队抱持的理念和背后的资源有密切的关系。虽然带着什么资源进
来的人选上了,就决定该届学生会的长相,但学生会长在任内可做的事仍然很大程度受到
官僚体制与校内民意的制约,完全不顾民意的学生会长是十分少见的。只要民意表达机制
仍然具约束力量,具有特殊背景的学生成为会长就不会是特别严重的问题。
讨论中国或者其他国家、资本的势力会否利用学生会的力量影响学生或社会大众其实是倒
果为因,事实上是他国力量早已透过校方、教师进入校园,最后才反映在学生会选举上。
具有影响力的学生也很少因为“曾任某校学生会长”而取得影响力,相反的,他们的家世
背景或其他校外参与的组织,才是他们取得影响力的根源,学生会不过是在校内做事的手
段。
如何处理学生会作为“准政治组织”的象征意义?需要弄新的学生会长候选人监督机制吗

顺着这个脉络谈下来,就可以发现问题的根源不是“应该限制哪些人的选举权或被选举权
”,而是目前的大学校园在结构上有什么问题,校园民主的运作机制又出了哪些问题。
目前大学法第三十三条明订“大学应辅导学生成立由全校学生选举产生之学生会及其他相
关自治组织,以增进学生在校学习效果及自治能力。”但是在各大学的组织规程里,学生
会仅被置于学生事务处课外活动组管理的社团之下,地位与其他学生社团类似,在校园里
不具有稳定的组织权利。在比较重视学生的大学校园里,学生的组织可获得承认,影响校
方决策;但许多学校并非如此,校方在实质上尽力缩减学生参与的空间。在校园里没有稳
定的学生参与空间,就很难产生稳定的公共参与文化与民主机制,“出事”的时候就不会
有正常的民主反应纠正错误。
但是难道要因为台湾校园民主的不成熟,就要加上预防政治问题的监督机制吗?这么做无
异于因噎废食,不信任大学学生的公共参与能力。如果“民主”是台湾人引以为傲的价值
,并且希望继续走下去的话,就应该往促成民主成熟的环境努力,而不是由上而下的制定
政治先行的限制。
大中华圈的统战运作实况─以两岸四地学术论坛与研究生组织为例
许多人担心陆生参与学生会长选举,是中共未来统战战术的一部分,但事实上中共对大学
的统战早已在进行了,表面上看起来不一定带有冲突。学生会只是枝微末节的一端,问题
的核心应该还在校方。举我在清大研联会长任内参与过的“两岸四地研究生学术论坛”为
例,应该可以辨识出问题所在。
两岸四地研究生学术论坛是由北京清华大学的深圳研究生院主办,资金由清华大学及深圳
科协提供,主要活动内容由清华深研院研究生会承办。虽名为“学术论坛”,但博览会与
交谊的性质大过于学术交流的性质,本质上是深圳科协希望提升本地(深圳)在两岸四地小
型经济圈的学术领导力,并以之带动产业发展升级的学术政治活动。清华的研究生会以主
办方的身分召集各大学研究生会的干部会面,安排社交活动,颇有领导之意。主办方会依
照港澳台各地的政治性质给予不同程度的照顾,尽管在学生互动的层次上政治问题被当作
“上面交代”去政治化的理解,但背后仍是政治因素在作用。
这样的活动在台湾的大学方被视为学生会的“国际活动”之一,校方每年会按照性质给予
他们认可的活动交通补助,支持学生前往参与。台湾这里的大学校方也会礼尚往来,定期
举办类似的活动。比较有趣的是,除了中国之外,几乎没有校方主动推动这类以该校学生
学生自治组织为主的交流活动,与其他国家的国际学术交流多半集中在以系所为主的学术
研讨会上。或许可以讨论台湾的学生会的“国际参与”程度,但由于学生会经费有限,进
行国际参与要获得学校或外界的经费支持,真正属于学生会自主行动的“国际活动”并不
存在。
讨论类似这样的场合里,台湾如果选出一个具中国籍的的学生会会长,是否可以“代表台
湾”,其实是个假问题。对于中国大学的主办方来说,台湾只要该学校派员参加,获得校
方认可就足够。要求台湾方的参与者一定要是台湾人,反而是出于统战思维之下的考量。
这样的场合与台湾是否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没有直接的关系,以政治考量先行反而很奇
怪。
针对大学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究竟是真的国际学术活动,还是统战思维下的朝觐活动,有
讨论的空间也值得反省,但这些活动举办的方向并不是学生会决定的,要讨论必须回到校
方的政策上。在这样的结构下讨论学生会长是否能够表现得代表台湾,就是拿太大的框架
检视太细微的事情,反而忽视了真正重要的事。
除了这些之外,想另外提点的一件事情是,目前的香港澳门各大学,经过数年研究所扩招
后,目前就读这些学校的内地(中国)学生已经到达这些学校人数的七成以上,他们的研究
生会在运作上就是以中国籍学生的参与者为主。大学的学生自治组织与该校的学生组成结
构有所关连,如果我们的教育部和大学校方决定以加收陆生来处理大学的生源问题,逐渐
增加的陆生进入学生自治参与学生权益问题的讨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我们的教育
体制思考的不只是如何贩卖教育服务的问题,就应该对这些问题有更深入的讨论。
大中华圈的统战运作实况─香港大学学生会事件
讨论中共如何运用学生会进行统战,多半会提到香港大学学生会近几年的作为和几位有争
议的学生会长,但是对于香港大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很少有细致的讨论。在这里我
也无法讲得很细,只能概略的说香港大学的学生会面临的是校内的政治斗争,支持北京政
权的一方以及支持香港民运的一方,在学生自治的场域内展开了长期的斗争。
香港的学联(专上学生联会)是从1958年就存在的学生组织,从1980年代起支持港台和中国
大陆各地的民主运动,而其会员团体是香港各校的学生会,长期稳定运作。对立的香港各
区专上学生同盟(HKTSA)是2001年成立的亲北京政权组织,除了公开表态支持政府政策之
外,成员也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和政治运作。就学生组织之间的斗争而言,学生会长选举和
学生会的所作所为正是斗争的核心,香港大学的学生会争夺,成了近十年来的关注点。尽
管“被红色学生渗透”的争论持续在进行,但是香港大学学生对于学生会的监督并没有放
松,学生会长因失言遭罢免、学生自组团体监督学生会财务的事情仍然继续。2013年,香
港大学学生发起“光复”学生会的行动,罢免恣意妄为且失职的亲中学生会长,要求归还
学生会印鉴、户头等财物。在群众运动上这些“光复派”的学生成功争取了一般学生的支
持,并且在之后的学生会长选举中成功当选。经过长达两年多的斗争,终于夺回了港大学
生会。当然,事情并没有结束,亲北京与亲民运的学生势力仍然持续斗争中。
我想强调的是,任何人想借由学生会长的位置发挥社会影响力,一定都有组织性的力量做
后盾。如果要对抗这些力量,最好的办法不是设定资格限制或思想审查,而是更坚实的组
织力量。不管在政策上下了多少限制,想“做事”的人都有办法做,如果大家真的相信台
湾的民主价值很重要,希望对抗中国大一统思维,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更多人相信民主
的重要,让更多人一起对抗大一统思维。
台湾的学生会连长期稳定运作的“学联”都组织不起来,支持社会运动的学生也不以学生
自治为舞台,缺乏长期运作的能力与实力。组织都不存在了,谈什么组织间的斗争?如果
平时就不在意学生会的作为,也不愿参与学生会的运作,谈什么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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