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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exmrkz32 (SayHi) 看板: C_Chat
标题: [废小说]香格里拉的猎魔人1-8 回忆篇 转变
时间: Sun Feb 18 21:39:21 2018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某天,在拉弥亚与艾玛离开咖啡厅后,拉弥亚这么问,她并非和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宿,拉弥亚的家就在凤凰市,她是属于每天往返校园的学生。
这让艾玛感到惊讶,凤凰市的地价很高,若不是小康的家庭大多买不起房子,艾玛曾经看过拉弥亚那双粗糙的手,她以为拉弥亚的家境应该不富裕。
(难道……她家其实很有钱?)
跟着拉弥亚回家的路上,艾玛琢磨著各种可能,暗自猜测拉弥亚的家会不会是那种高级的公寓住宅,或者是有着大片花园的别墅。
不过这些猜测随着拉弥亚将她带进一个又一个小巷,走过一个又一个阴暗的街道后,那些想法逐一被否决掉了。
最后,她们停在一个相当偏僻,被大楼夹住的空地上。
那是片不小的空地,阳光能够照射到其中三分之二左右的部分,在这片空地上,有一栋红砖瓦的旧式平房,旁边有个小菜园,菜园后方则是一个栅栏,里面养了一些家禽,另外一边则堆放著好几綑踩扁用来做资源回收的塑胶瓶。
三个满手泥巴的孩子自菜园跑出来迎接拉弥亚,她们不久前还在菜园中挑虫浇水,看见她们身上挂著泥巴跑过来,艾玛忍不住退了一步,但拉弥亚却蹲下身去抱住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一些泥巴沾在拉弥亚的脸上,她却笑得很开心。
(这就是拉弥亚.霍克的生活吗?)
突然,艾玛觉得自己稍微能够理解为何她总是如此乐观了。
.....................................
晚餐过后,艾玛与拉弥亚两人一起洗了个澡,拉弥亚的说法是为了促进两人的感情,懵懂的艾玛就这么被唬得一楞一愣地,乖乖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过去后,两人身上冒着微微的水气,坐在一个铺着榻榻米的客厅,两人的面前各自放了一个用茶包泡出来的廉价红茶。
拉弥亚双手捧著杯子喝了一口。
“哈啊……感觉活过来了。”拉弥亚露出一脸满足的模样。
她看着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的三个小孩子,问道。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拉弥亚姊姊今天就跟朋友一起玩吧。”
这句话从厨房传来,那是正在洗碗的女孩。
“他们很懂事吧。”拉弥亚看着艾玛,稍稍自满的笑了。
“咦?啊!真的很懂事。”
似乎对于拉弥亚的问话感到讶异,艾玛慌忙回答。
“……艾玛,妳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有、有吗?会吗?没有啊。”
“有喔,非常紧张。”
“……看的出来?”
“不用看也知道喔。”
“哈哈……”
“为什么呢?”拉弥亚问。
“唔……唉……”艾玛犹豫了一会,然后像是放弃挣扎的叹了口气。“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朋友的父母,现在这个时间拉弥亚的爸妈也快回来了吧,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就这原因?”
“嗯……”
“艾玛妳真的太拘谨了,”拉弥亚苦笑一番。“我们真的有这么疏远吗?”
“不不……我只是……只是怕妳的家人不喜欢我……在跟妳成为朋友以后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我不希望失去妳……我怕妳的父母不愿意让妳跟我这种人当朋友……”
“不会喔。”拉弥亚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就算他们还在,也一定会喜欢妳的。”
“就算……还在?”
“嗯……”拉弥亚笑得很淡然。“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对、对不起。”
“没关系,这不是应该让人道歉的事。”
“那……伯父和伯母是怎么......”
“怎么离开的吗?”
“嗯……”
“我父亲以前是个商人,常常到外地经商,听说做的不错,多亏这样,现在我才能够继续在这里生活……”拉弥亚抚摸著榻榻米,淡淡地笑了。“有一次,他跑到边境的村庄,在那里寻找流萤树的种子,我想你也知道,流萤树是属于和夜魔共生的植物,这种树多的地方,夜魔自然不少……”
“难道……伯父被……”
“那是一次规模相当大的入侵,整个村庄都被歼灭了,父亲自然也不例外。”
“夜魔族……”
“嗯,”拉弥亚点点头。“父亲死后留下大笔债务,母亲为了养活我和还债,不只变卖了所有东西,还要打三份工,就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年,因为过劳去世了。”
“那这块地?”
“这块地原本也被买走了……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说后来又被另外一个人高价买回来,而且还把地还给了我,我不知道是谁,他从来没在我面前出现过……可能是父亲的朋友吧,总之这块地是回来了,上面也多了这间屋子,而从那天开始,我的户头里每个月总是会汇入一笔钱……我想着这或许是那个人的好意,就靠着这笔钱生活到现在了。”
“真奇怪的人……不过……为什么你刚刚总是只说我,而不是我们?”
“你发现啦。”拉弥亚笑了笑,将洗好碗筷,正走过来的小女孩拉到怀中。
“他们并不是我亲生的弟弟妹妹,”拉弥亚溺爱的抱着女孩。“我们只是在这个城市中相依为命的陌生人喔。”
听见拉弥亚的发言,女孩似乎很不满意,鼓起腮帮子瞪了她一眼。
“是家人!”她发出抗议。
“呃……”拉弥亚愣了一会。“对,是家人。”
她的手轻轻抚摸著小女孩的头,女孩就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躺在拉弥亚的怀中享受她的抚摸。
“陌生人?”艾玛皱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呵……”拉弥亚笑了笑。“在这块地被还回来以前,我流浪了一阵……这三个孩子都是在那段时间里遇到的,只不过她们过的比我还要不好,那时……或许有点太自不量力吧。”拉弥亚说著,露出自嘲的笑容。
“当我看见他们在翻垃圾桶,找一些过期的便当、馊水的时候,居然忍不住开口对她们说了,让我来照顾你们。”拉弥亚搔搔脸颊。“现在想来,如果没有拿回这块地,没有那每个月汇入我帐户的钱……很难想像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照顾好他们。”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艾玛却从她们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惧怕感觉到,那段日子肯定是非常难熬,非常艰辛。
“姊姊一定没问题的,我们也会帮忙姊姊。”
躺在拉弥亚怀中的女孩伸手抚摸她的脸,就像是在安慰她。
“是啊,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对吧,温妮。”拉弥亚欣慰的看着温妮。
“……温……妮?”
“啊,对了,还没跟你介绍过呢,来,都过来。”
拉弥亚对着门外招喊道,两个原本坐在厨房饭桌上写作业的小男孩立刻跑了过来,她空出两手,一手握著一个男孩。
“左边这个,黑色头发,看起来有点女孩子气的叫做菲尔,右边这个一脸坏样的叫做汉克,来,跟艾玛姊姊打招呼。”
“拉弥亚姊姊,我看起来才不像坏人!”汉克抗议。
“真的吗,联络簿上老师明明说汉克今天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那是……”汉克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师没有写其他东西吧?”
“谁知道呢?”拉弥亚俏皮地眨眨眼。“会不会是因为喜欢的女生被欺负……”
“啊啊啊啊啊啊!”听见拉弥亚这么说,汉克马上红著脸跑到房间去。
在艾玛的面前,上演着一幕幕温馨的画面,拉弥亚和三个孩子间的互动,就像是真正的家人,毫无隔阂的家人。
这让她很羡慕,那……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一个她从来不敢去想、不敢去接触的东西,因为她深怕自己触碰得太深,就会无法自拔,变得自哀自怜。
艾玛一向很知足,但她发现跟拉弥亚在一起后,她变得越来越贪心,拉弥亚把她想要的、或者是不敢要的,都展现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去羡慕她。
(可是我不能……)
艾玛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听见温妮这个名字后,整个人突然变得很不对劲。
(温妮?为什么我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这不是很常见的名字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异常熟悉……还有这股莫名的椎心刺痛是怎么回事?)
艾玛觉得头昏眼花,忍不住低下了头,眼前就像突然来了一场大地震,所有东西都在晃动,就连她的脑袋,也在剧烈震荡。
突然,她看见一双手,那双手很修长、很漂亮,而且……很熟悉。
那双手朝着她的脖子进逼,艾玛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惧。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色,只有那双手,她只看的见那双手。
那双手每靠近一些,艾玛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害怕,四周的声音和灯光仿佛都不见了。
她的视线完全被那双手给占据,而手……已经在她眼前了。
“不要碰我!”艾玛用尽全力发出犹如哀号般的尖叫。
啪!
“啊!”拉弥亚惊呼一声。
她的声音划破了黑暗,艾玛顿时感到眼前一亮。
方才的恐惧、黑暗,还有那双可怕手都消失了,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艾玛的视线逐渐清晰,她的心却渐渐发凉……
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和心焦地看着她的拉弥亚。
艾玛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温妮的脸上,有着一枚火辣辣的掌印。
(我……做了什么?)
手上,还残留着微微的刺痛,那是在打了人以后,才会有的触感。
(她……为什么倒在那里?)
拉弥亚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的眼神看我?
(是我吗?是我的错吗?我打了她?)
(我……打了温妮,打了拉弥亚的家人……打了她珍视的人……我……)
“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艾玛在一阵慌乱中逃离了拉弥亚的家。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艾马单薄的人影不断奔跑,就像在逃避什么似的,她的脚步混乱,满脸泪痕,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
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双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手,还有拉弥亚当时看着她的眼神。
她绝对不会忘记,绝对不可能忘记。
拉弥亚的眼中透露出来的情绪,慌乱、害怕、失望、讶异,还有愤怒与不解。
她心中那片湛蓝的海洋瞬间变成像是孩子们使用的调色盘,各种颜色不协调地凑合在一起,最后和成一摊犹如水沟中的死水。
艾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对温妮这个名字有反应,为什么她会打了温妮,明明温妮只是靠近过来,担心自己,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那双手……那个名字…….到底是谁……放过我吧……放了我吧……”
她跪在地上,就在人行道上。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她根本不屑这些人,也不想理他们。
“呃啊!”脑里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我不是妳妈,不是妳妈,妳这个怪物,臭怪物,吃了我女儿,把我女儿还给我!】
(又是这个!又是这奇怪的声音,又是这奇怪的记忆!每次只要想起来,就不会好事发生!)
艾玛对这些不时出现在脑中的片段感到厌恶,她不想知道任何有关这些记忆的事情。
或许,她曾经很想知道,但是现在,她却开始憎恨这些被遗忘的记忆。
因为它,让艾玛连现在的幸福也消失了。
“王八蛋,王八蛋!给我消失啊,去死、去死、去死!”
她的双手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脑袋,两眼全是血丝,就像是个疯子。
附近的人虽然有想帮忙的心情,但看到艾玛这副模样后,大家都退却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站在艾玛的面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他是个消瘦的男人,他闭着双眼,双颊凹陷,就像个营养不良的人,这人身穿西装,配上一头修剪整齐的短发,给人一种像在等待着死者的秃鹰。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艾玛的身前。
“妳希望得到幸福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声音中带有难以形容的穿透力,就算是呈现半癫狂状态的艾玛,也被他的声音给影响,停住了正打算自残的双手。
“滚开……”
“……”男人没有回应,他静静地看着艾玛。
不久后,他又再问一次。
“你希望得到幸福吗?”
“……你在说废话吗……世界上有哪个人希望自己不幸。”
艾玛原本不打算回话,但男人给她的感觉清楚的告诉她,只要她不回答,男人就不会离开,那是种奇妙的感应,或者该说是魄力?
“……是吗?”
“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就记住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话。”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悲伤。“妳没有过去,不要去想,不要去找,妳没有力量,不要设法去取回它,也不要去做任何现在的你做不到的事情……无论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你面前。”
“……”艾玛没有回答。
她只是默默地听完了男人说的话。
这话并不难理解,艾玛只花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明白男人话中的意思,但最让她讶异的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她的状况,好像就连她的过去也……
“站住,你是谁,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艾玛不顾众人的围观,大声问道,但她却发现,男人早就已经消失了。
是幻觉吗?就在她这么认定的瞬间,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记住,不要想、不要找,也不要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你就能过一般人的生活。”
那声音虽然在耳边,却又像是两人对山喊话般的虚无飘渺。
艾玛纵然有心要找,但左顾右盼就是没发现他的人影,最后只好作罢。
“不要想、不要找、不要做……甚至…..也不要问吗?”
咀嚼著男人留下的话,艾玛在归途中,陷入沉思。
....................................
那个人是谁,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这些问题在接下来的几天不断盘旋在艾玛的脑海里,但她没有答案。
唯一的线索仅有对方的声音。
那个低沉且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她不是第一次听见。
可是偏偏她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的。
艾玛不是没想过对方是疯子的可能性,但对方说的话却太过具体,就像是完全掌握了她的状况,仿佛从很久以前就注视着她。
(而且……为什么,我能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一股悲伤和一丝细微的关心?)
艾玛想不透,她的记忆和脑海中能提供的线索太少了,如果想要更深入,她就必须去探索那自己一直以来未曾去接触,七岁以前的记忆。
但是她不敢。
不仅是因为那个人的告诫,也因为每次扯上那些回忆,都没有好事发生。
思索至此,艾玛忍不住想要认同那个人的话。
不要想、不要找、不要做……
这样,真的就能迎来我想要的生活,我希望的幸福吗?
她看着教室窗外,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人影。
“为什么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会这么困难……”她苦涩地笑了笑。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分,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人会待在教室。
入秋以后,夜晚来的早,这时候的天空已经渐渐昏暗,但她还不想离开。
“最近天色暗得快……拉弥亚应该会提早回家吧。”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喃喃自语。
拉弥亚的朋友很多,或者该说,和她要好的人很多,但因为家里有三个孩子,她总是没办法参加大学诸多的活动,再加上必须空出时间练习游泳,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和其他学生一样挥霍。
艾玛知道拉弥亚一周的作息,今天星期五,她下午三点后就没课了,会在体育馆练习游泳到五点,然后赶去黄昏市场买些好吃的东西,准备替那三个孩子做一个周末派对。
所以艾玛只要再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只要看见拉弥亚离开就行了……
想到那三个孩子,艾玛脸上忍不住露出愧疚的表情。
她到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脱序的举动,温妮这个名字对她来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她翻遍自己的脑海,搜寻了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相关的记忆。
最后她只能归纳出,那又是被她遗忘的过去,所拥有的记忆。
但她已经答应自己不再去触碰那些东西,她已经相信了那个男人所说的话,所以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不能够再深入思索下去。
眼看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艾玛看看自己的手表。
“五点三十五分……应该可以走了。”
如果这个时间还没离开,就赶不上黄昏市场特价的时段,家境不好的拉弥亚,应该不会这么大意才对。
但事情却不如她所预料。
“艾玛……是你吗?”
拉弥亚轻声地呼唤自教室门外响起,艾玛还来不及找地方躲,拉弥亚就已经走进来了。
“太好了,妳果然在这里。”拉弥亚露出心安的笑容。
“唔唔……”
面对落落大方的拉弥亚,艾玛却显得像一只倍感威胁的野兽,她手足无措地向后退却,喉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低鸣声。
“……妳没事吧?”
“……”
艾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手上紧紧握著包包,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模样。
这么明显的动作拉弥亚当然不可能没看见。
“已经一个星期了呢,”拉弥亚寂寞地说道。“……你还打算躲着我吗?”
“我……”
拉弥亚澄澈的双眼盯着艾玛,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双无瑕的眼睛可以带给人这么大的压力,就像是一面可以透视人心的镜子,从她的眼中,艾玛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懦弱和卑鄙,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自己,却透过避不见面来逃避,最后还让拉弥亚自己来找她。
(不要那样看我……拜托……不要……那只会让我更加厌恶自己……)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对艾玛来说却像是度过了好几年,她气喘的像是一个刚跑完马拉松比赛的选手。
突然她一个脚软,整个人滑了一步,险些跌到地上。
看见艾玛如此,拉弥亚赶紧上前。
“你没事……啊!”
啪!拉弥亚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却被艾玛挥开。
“不要对我这么好!”拍开了手,艾玛背对着她,大声地说出这句话。
然后,就像那天一样,逃走了。
看着她逃开的身影,拉弥亚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并没有怪妳……”
这么一句话,为何总是在艾玛离开后才说出口呢?
拉弥亚对自己感到懊恼。
家人被打了,于情于理都该生气,拉弥亚当下也不例外。
可是她了解艾玛,艾玛就像是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而且看起来还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艰苦过去,这点即便她不说,拉弥亚也看得出来。
面对这样一个人,她怎么忍心苛责?
何况那天,艾玛的脸上表情她至今还无法忘记,那是充斥着绝望、恐惧、背叛、受伤,各种极端的负面情感所揉合而成的表情。
令人揪心的表情。
所以她原谅了艾玛。
“可是…….妳却还不能原谅自己……”拉弥亚的手紧紧揪著胸口的衣服。“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从时间上来看,她们成为朋友的时间极短,也不过就短短一个多月左右,或许在很多人眼中,短时间内培养出来的交情不该如此深刻。
但两人却都有着说不出理由的羁绊,深深联系著彼此。
艾玛依赖著拉弥亚,打从两人一开始见面拉弥亚就有所感觉,她就像个漂流在海上的遇难者,看见了名为拉弥亚的这块浮木。
所以她对艾玛伸出了手。
拉弥亚未曾提过,她很早以前就注意到艾玛了。
或许也就因为他们老早就关注对方,所以当两人成为朋友后,彼此的心灵才能够如此迅速地靠近。
不过也因为靠的太近才让拉弥亚发现,艾玛的心中有着一块不愿任何人触碰的地方,是个连她本人也不能靠近的位置。
(也许那正是艾玛那天奇怪举动的原因吧……)
拉弥亚是这么想的。
突然,耳边传来一人疑惑的声音。
“拉弥亚?”柯尔伯露出僵硬的笑容。“怎么是妳?”
“……嗯?”拉弥亚回过神来。“学长好。”
“哦。”柯尔伯抬起手来,算是回过了礼。
他站在门口,转头对旁边说了些什么,由于有段距离,拉弥亚并没有听见,只能依稀从门上的窗口看见来者高大的身影。
(那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拉弥雅心中疑惑。
“拉弥亚怎么会在这里?”
“学长才是,这里应该是低年级的通识课程,正常来说学长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哈哈,所以我很不正常吗?”柯尔伯干笑两声。“妳的嘴还真不饶人啊。”
面对拉弥亚带刺的发言,柯尔伯装出一脸受伤的模样。
“……抱歉,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无所谓。”柯尔伯随意地摆手。“对了,星期天的联谊,你们会来吧?”
“啊!”拉弥亚掩口惊呼。
“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我们可是说好的喔。”
“这……但是……”
“难道说你们不能来?”柯尔伯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剧降,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
“对不起。”拉弥亚弯腰低头。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柯尔伯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不过终究是自己理亏,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担心艾玛的事情,导致忘记了柯尔伯的邀约,对方如果生气,她道歉也是应该的。
或许是因为我们这样会让对方很难办吧,毕竟是剩下两天。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说也不可能和艾玛一起去,自己去了话,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又没有人可以照应……何况跟这个学长并不太熟……)
(果然还是只能老实地跟对方道歉了……)
拉弥亚的思绪飞快运转,她继续低着头。
“真的很抱歉,可是那天我和艾玛真的没有办法出席,这么晚才告诉学长是我不对。”
“是吗……那还真是难办啊,你这样我该怎么交差呢?”柯尔伯摸著下巴,语调突然变得轻挑。
“……交差?”拉弥亚抬起头来。“果然临时找不到人了吗?”
“是啊……原本就不是这么好找了,而且最近我的风评不太好……”
“风评?”
“而且今天又扑了个空……”
柯尔伯不理会拉弥亚的问话,他用盯着猎物的眼神看着她,突然上前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只剩下三十公分左右。
“我猜你应该有很好的理由拒绝我吧?”
拉弥亚看见对方如此接近,近的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她心中忍不住产生一种严以言喻的排斥与反胃。
她向后退了几步。
“请、请不要太靠近我。”
但柯尔伯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拉弥亚的话,他开始一小步一小步地接近她。
拉弥亚无法形容柯尔伯此刻的表情有多么让人恶心,他就像是一条看准猎物的蛇,正缓缓地靠近名为拉弥亚的猎物。
那股强烈的恶意让她寒毛直竖。
“你知道吗?”柯尔伯舔湿嘴唇。“我这几天听说有个女孩子最近常常独自在教室待得很晚,而且是个漂亮的孩子,原本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会是妳。”
他又向前一步,拉弥亚则握紧包包,向左边踏了一步。
她一面确定自己和教室前门的直线距离不会被对方阻拦,一面防范柯尔伯。
“这个月上面要求的量比较多,居然要三个……我还想说自己运气好,今天这一个加上星期天的你们两个……却没想到现在变成一个都没有了……你要我怎么办呀?”
“别过来……”
事已至此,拉弥亚也不是笨蛋,柯尔伯这话已经讲得再明白不过,她不可能不懂,她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柯尔伯在做的事情居然是人口贩子。
“……为什么找我们?”
“因为我现在风评不好啊。”柯尔伯摊开双手。“就算没人有证据,但只要谣言传开了,大家总是会有戒心嘛。”
“那跟我们……”
“跟你们当然有关系,你们两个可以说是这个学校少数几个毫不知情的人,”柯尔伯嘿嘿笑了两声。“你平常总是在练习,而且也不和别人一起活动,像这种谣言八卦当然知道的就少,至于那个艾玛……一个连朋友的都没有家伙,哪有机会知道这些事情。”
“唔……”
“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还真长得不错,如果可以抓你们两个回去,说不定上面的人就不会跟我计较人数啦。”柯尔伯用非常下流的眼神打量著拉弥亚的胸部。
受到这种目光的侵袭,拉弥亚下意识用手遮住自己的胸口。
“你这个人渣......”
拉弥亚愤恨地瞪了柯尔伯一眼,她虽然想要痛骂对方一顿,无奈平常根本鲜少使用这些词汇,一时之间脑袋里完全想不出有什么难听的话可以骂出口。
这不痛不痒的辱骂不仅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逗笑了柯尔伯。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摀著自己的肚子大笑。“你这叫做骂人吗?不是吧,会不会太温柔了点啊,笑死我了,哈哈,不过没关系喔,这不是坏事,我知道有很多客人反而喜欢这种调调,不错,很棒啊,我开始觉得你有这方面的潜力了,妳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闭、闭嘴!”
被柯尔伯这么一嘲笑,拉弥亚忍不住脸红。
柯尔伯趁着她这一瞬间的分神,冲到她的面前,打算制住拉弥亚的双手,但拉弥亚的速度也不慢,看见柯尔伯冲过来的瞬间,手上的包包立刻朝他脸上砸。
柯尔伯显然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快,视线被包包给遮住,他赶紧用手去扯开包包,而包包这时竟没传来预料中的拉扯。
定神一看,原来拉弥亚将包包砸向他的瞬间,就决定放弃包包逃走,在柯尔伯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跑到接近教室门口的地方。
“妈的,给我拦住她!”柯尔伯怒喊。
“呀啊!”
只见拉弥亚一打开教室的门,突然从门口窜出一只粗壮的手,那手在她胸口一推,将她整个人推回教室,跌在地上。
拉弥亚虽然还想爬起来,但柯尔伯见状,将刚才抢到手的包包砸向她的头,让她又再次尖叫一声跌了回去。
等到她打算再度爬起来时,柯尔伯已经扯住了她的刘海。
“体力也很好嘛,这样子就不必担心妳接客接到晕倒了,真不错,我越来越中意妳了。”柯尔伯看着拉弥亚猥亵地笑了。
看着对方志得意满的模样,想到自己接下来的遭遇,还有家中的三个孩子,拉弥雅忍不住落下眼泪。
“别哭、别哭,放心吧,我会帮妳找个伴,艾玛.威尔森那女人很快就会来陪妳。”
柯尔伯大笑,扯著拉弥亚的头发,在一众看来凶神恶煞的人掩护下,离开了凤鸣大学。
....................................
从拉弥亚的身边逃开后,艾玛立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抱着枕头暗自啜泣。
天空已经暗了,外头微弱的灯光透窗而入,撒在她的脚边。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惭愧、也很卑鄙,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只要不见到拉弥亚,不和她说话,这些感觉就能够一直埋藏在她心里,直到时间将它冲淡。
可是拉弥亚偏偏找到她了。
拉弥亚轻声地呼唤就像一颗威力庞大的炸弹,让她这些日子以来构筑的心防如玻璃一般轻易地化作碎片。
(她来找我了、她来见我了。)
艾玛害怕自己受到责备,被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所责骂,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不敢承受,她害怕拉弥亚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会因此受损。
她已经没有与她当朋友的资格,她不希望连在回忆中的美好也因此被毁灭。
所以她想逃走。
但她错了,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她小看了拉弥亚,这让她更羞愧,更没脸见拉弥亚。
(拉弥亚是来告诉我,她愿意原谅我的……)
看着拉弥亚伤心的表情,看着拉弥亚伸过来的手。
(那是多么温柔、多么伟大、多么宽容……我竟然用自己这卑鄙无耻的心眼,去揣测拉弥亚,我竟然会把拉弥亚想成这么平凡的人。)
艾玛感到无地自容。
她一方面对拉弥亚的原谅感到喜悦,另一方面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所以,当拉弥亚再次朝她伸出的手时候……她挥开了。
(我根本配不上她。)
她的心如此呐喊著。
(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很久以前就明白了,我是没有资格拥有朋友的……为什么我还要去渴求这些会伤害自己的东西,不只让自己受伤,还伤了拉弥亚的心……果然……我只能够一个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不会有人受伤……)
“好痛……为什么这么痛……”
(我的心,为什么会如此疼痛……)
艾玛用力抱住怀中的枕头,柔软的触感挤压着她的胸口。
她就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把头依偎在墙上,静静地听这窗外的人声喧闹,那是她永远不该去触及、也不该拥有的东西。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不要……”
听见手机的铃声,艾玛发出怯弱的哀号,就像将死的猫,临终前无力的叫喊。
手机,那是人们互相联络最常使用的工具。
艾玛没有家人、没有亲戚,她只有一个朋友,所以这通电话,也只可能是她打来的。
“不要再响了……我不想接……”
铃声不断响着,每一声都让人觉得漫长。
明明只是间隔两秒一次的铃声,却让艾玛觉得每一次都彷佛经历无数个小时。
终于,声音停了,电话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艾玛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心想,如果只是听听拉弥亚的声音,并不会让她太难受,而且自己还能够留下这段录音当作纪念。
至少有个东西能够纪念她曾经拥有的友情。
想到这了,她淡淡地笑了。
但下一秒钟,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却差点让她崩溃。
喀擦,电话转入语音信箱。
“唷,居然没有人接电话,算了,无所谓!”柯尔伯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艾玛.威尔森,废话我也不多说,拉弥亚人现在在我这边,想要把她带回去,就来找我,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听到,我只等半个小时,人没到,你以后就见不到你唯一一个朋友囉!”
说毕,柯尔伯唸了一长串的地址。
艾玛默默地记下位置,手中的枕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抓破了,蓬松的棉花散落。
“又是我……又是因为我......”艾玛的声音颤抖得相当厉害。“如果不是为了找我……拉弥亚根本不可能待到这么晚……也不会遇到柯尔伯那个人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责任,我要去救她,一定要去救她。”
下定决心的她立刻站了起来,但就在这个时候,她脑中突然想起了那天,那个奇怪的人对她说过的话。
【妳没有过去,不要去想,不要去找,妳没有力量,不要设法去取回它,也不要去做任何现在的妳做不到的事情……无论有任何事情发生在你面前。 】
任何事发生……难道是指这件事吗?
做不到的事情……从刚才电话中的声音判断,对方至少有五个人以上……
艾玛看看自己的手,以我现在的力量,想要打赢三个人就很勉强了,五个人了话……不要去做办不到的事情,就能够得到幸福吗?
艾玛忍不住在脑海中想像起拉弥亚被捉走后可能的遭遇,不过想像片刻就让她愤怒到用手掐碎了手机。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对拉弥亚见死不救,我怎么可能幸福的起来,我怎么可能活得下去……那个人是个骗子,一定是个骗子,我要去救拉弥亚,就算赔上我自己,也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接着,艾玛立刻夺门而出。
宿舍顶端,有个人影默默地看着艾玛远去的身影。
默默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灵魂收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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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到处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