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文没全部看完就不知道整个故事的样貌,虽然有点强人所难。
但我希望愿意观看的人都能看到最后。
说是那么说,但其实本文尚未完结,目前是上下集的上篇。
虽然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全部看完的话还是有些惊喜?
本篇(上集)共7万1759字,下集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再贴。
观看前请先做好心理准备。
整体并不算是很轻松的故事,某些情节可能还有些尴尬。
请斟酌阅读,看完有问题也请提出,感谢。
目录:
00.序
01.破灭的未来
02.重新再开
03.进入了传说中的少女的闺房
04.真不愧是哥哥大人!
05.果然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是八点档
06.只有我不在的游乐园
07.明日即将消失的我
08.等待着过去不存在的你
─
00.序
“许文夏,你认为该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呢?”
“哈?”
在放学后的教室里,青年模样的班导师坐在我前方,说起莫名其妙的言论。
“可能你看太多电视的偶像剧、连续剧,或者动画、漫画,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误解。”
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弹了弹旁边的纸张,那上方写着歪歪区区的文字,都是我的笔迹。
“我的志愿,就像我那平庸的成绩一样,我想我长大之后只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
进入平凡的高中,交上普通的朋友,女朋友的话倒是不敢奢求。考前一周才懂得复习,高
中最后一年收心念书,最终进入位于中间顺位的大学。大学毕业,加入规模不大不小的企
业,凭著年轻优势不断加班累积年资与经验。年纪到了便接任薪水中上的管理阶层,用稍
微肥沃的薪水买房、买车,老婆的话就再说吧。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那便是我毕
生的志愿。”
青年脸上摆出苦笑。
“你真的觉得这样行吗?”
“老师,虽然我只有小学四年级,但心里很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一
生就很幸福了。”
“是啊,我当然知道,这大概是全世界人都懂的道理。”
眼前的班导师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继续他的论说。
“但是,你眼中的平凡人生,其实并不是那么普通。我还以为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才对
。”
“老师,难道其他人写的奥运选手、总统、畅销小说家这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比我更
贴近现实吗?”
“要说是那样的话,确实没错。”
“……抱歉,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回家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被留下来啊?总觉得自己只是在浪费时间。
“嗯,反正我也不是多好心的人,今天会像这样把你留下来,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呃,那,掰掰囉?”
好可怜,原来我真的是在浪费时间……我摆出不耐烦的表情站起来,用力地收拾书包,让
木制桌椅发出扣咚扣咚的声响,希望能借此激起一些老师内心的罪恶感。
“再见啦,祝你有个愉快的周末。”
显然青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只是笑着对我挥挥手,接着像是自语自语那样,又开始
高谈阔论。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能理解我所说的话。想要当总统的人,知道自己该往政治交谊的
方向前进。想要当太空人的人,可以往科学研究发展。假面骑士必有一颗热心助人的心,
奥运金牌需要强身健体,那么……你呢,文夏同学……”
我把眼前这位怪里怪气的青年当作耳边风,迳自走出教室,迎接美好的夕阳与明天,明亮
的未来在等着我呢。
原本应该是那样才对。
“你觉得该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呢?”
但青年稍微停顿后才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到了需要做抉择的时候,能够做出决定吗?如果总想着随波逐流的话,是无法获得幸福
的。”
却在往后的人生里,深深烙印我的脑海之中。
“那怕你只是想要平平凡凡的活下去也一样。”
01.破灭的未来
“你怎么还活着啊?”
这句话,是母亲时常对着我脱口而出的问候。
黄澄澄的夕阳暖暖撒落在泛黄的建筑物上,随风摇曳的落叶上透著些许焦红。虽然是进入
冬天的一月时分,气温并没有令人感觉到相应的酷寒,在上课时,冷气也总是开启。高雄
的冬天,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即使是放学后的下午,天气依然燥热。我努力保持不会大量出汗的悠闲姿态,在校舍廊道
之间漫步。
由于已经是期末考过后的时期,学校并没有太多人驻留,就连平时会营业到晚上十点的福
利社也拉下铁门提早打烊了。
“呦,文夏,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就在左脚差点踏上往二楼的阶梯前,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靠着眼角余光发现对方是同班的李修元,热汗淋漓的右手上还捧著一颗篮球,不难想像
他刚刚才进行过什么活动。或许只是刚好看见同班同学的身影,想要多少嘘寒问暖吧,于
是我没有回头,只做了简单的回答。
“等妹妹的体育课结束我就回去。”
“可是你没有妹妹。”
“所以我没办法回家。”
“那你要不要先借我的妹妹?一次算你一百元就好。”
啪的一声,我忍不住用双掌心拍了拍脸颊。
天呐,这人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班上有擅长说相声的人啊?虽然追根究柢是起头的我不
对,但你也接得太顺口了。
很好,这是你逼我的。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只是东西放在教室忘记拿而已,而且你妹也太便宜了。”
说出来了,怎么样,我说出来了!以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如此而已,为什么要让我说出来
呢?算了,知道这悲哀现实的你总该满意了吧,总之我们没有继续谈话的理由。
“可是我也没有妹妹。”
“滚啦!”
我错了,一开始就该这么说才对。
“哈哈掰掰,噢对了,你现在要去教室吗?”
“对啊,怎了?”
不同于先前的嬉闹口吻,修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至于我为何会知道这层变化,因为我
已经转过身了。为了更有气势地喊出滚啦这句话,反倒让我陷入再次的相声危机了吗?
“嗯……仔细想想也没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那就赶紧回家,你只剩几天能够逃避现实了。”
还好修元对相声并不是那么有兴趣的样子,既然没什么就别提啦。啊啊啊,然后我又说啥
了?五秒前的我为什么要再开启新话题……
“呜哇,别让我想起来啦,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有把握嘛。”
“嗯,应该和往常一样普普通通。”
“文夏,你一定不懂吧。”
“什么?”
“假装自己没怎么念书,等到结果出来却总是占据前面名次,这种人简直是社会的蛀虫,
应该即刻扑杀才对。”
“还好我并没有假装,而是真的没怎么在复习。话说我只有全校前十名的程度,要说前面
也不怎么前面吧。”
“啧,放学后还要跟一个男人打屁真令人感到恶心,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看来刚刚那句话的效果不错,修元摆出略显嫌弃的表情,刚才还跟着鬼扯的他如今却主动
结束话题,这下我总算能够和这麻烦的家伙说再见了。
“在忍耐的人是我吧?你身上的汗臭味都燻到我身上了……总之掰掰。”
“掰。”
结束了和运动少年的闲话家常,我再度启动往上攀登阶梯的双脚。
虽说只是普通的对话,一瞬间修元曾收起笑意。那其中的原因,我或多或少知道,在这间
学校的二年三班就读的人里面也没人不知道。
班上存在着问题,明明是升学取向的高中却还是发生了事件,真是不平稳的社会。因为如
此,我才会特地等到放学的时间,这时候的教室应该不会有人才对。
然而,那样的期待却在我爬上三楼的时候又被打散了。
“啊!对、对不起。”
“呃,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
明明是期末考后的放学时间,却接连遇到了两位同班同学,这样的机率不晓得有多少?实
际遇上的我是不是该去买张乐透试试手气呢。
乌黑的细长发丝随着微风飘起些许,在我眼前的少女──柳镜花似乎在害怕什么。看见我
劈头就是一句道歉,害羞模样看起来挺可爱的,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之后我俩互相凝望
,久久无法自己。
简单说就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前进,因为她挡住了我前进的路线,或许她也正想着同样的事
情。
话说楼梯间这样上下的位置好像有点糟糕,只要脖子伸长一点或者风再吹大一些,是不是
就会发生漫画里常见的裙……我在想什么啊。
楼梯其实没有到很狭窄的地步,大约可以让两个成年人并肩走过。但镜花就像座石像似的
只是看着我却不动作,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使我显得有些尴尬。
正当我想开口说话时,又被抢先一步。
“那、那个,文夏……吗?”
“如果妳是指我的名字,那么妳并没有任何错误。”
“你知道关于学校顶楼的传说吧?”
“妳是说那个……怪谈?不过,要说它是鬼故事又好像怪怪的。”
在我们学校,虽然没有七个那么多,但毕竟是学校,总有几个受到加油添醋而变得出名的
传说。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学校顶楼寄宿的神明,说到和顶楼有关的话其实也就这一个,我
想应该不会有认知错误的可能。
“嗯,文夏你相信那个传言吗?”
“呃……无论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吧,毕竟没人会真的去尝试。”
校舍顶楼的神明啊,据说只要献出自己的全部,神明便会实现那人的一个愿望。
至于所谓的献出全部,是指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实现愿望的机会。
比起蒐集神龙的七颗龙珠,用生命交换似乎合理多了。但那也意味着会死掉,死了之后实
现的愿望又有何用呢?总之,只是个没听过成功案例的校园传说。
“我……”
“嗯?”
“……考完期末考,接下来就要放寒假了呢。”
“是啊,终于能休息啦,我们也没剩几次寒暑假,要好好珍惜啊。”
“文夏。”
“有。”
“你对我……难道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吗?”
“……对于发生在妳身上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如果妳真的受不了的话,还是老实告诉
家里的父母吧,我不会怪妳。”
“不是这种话!”
“咦?”
“……抱歉,我不应该对你大吼。要说谁有错的话,文夏肯定没有,我知道你总是刻意的
回避我,整个二年三班就只有文夏没有……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怪怪的,真是,我今天是
怎么了呢。”
“没事没事,毕竟妳也很辛苦,我很乐意担任妳的垃圾桶,有话想说的话都可以说,我不
会告诉别人。但是,我可能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就是。”
“哈,结果是这样啊。”
“结果?”
“文夏,你对我,想说的话,只有这些呢。”
“这个,对不起,深表遗憾,确实没有了。”
干嘛配合镜花的语调?你还真闲啊。
听见我那戏谑似的口吻,镜花看向我的眼神突然就像死掉的金鱼那样。
她低下头喃喃自语,在长发掩护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发丝里头传出的声音细微的就像蚂
蚁在聊天,我听不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说实话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真的没事吗?妳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没什么,反正我的表情一直以来都差不多是这样。”
“那么说也没错,但……”
“这一次的我和你已经结束了。”
“哈?”
这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见。”
虽然心里还有疑问,但我毕竟不是八卦爱好者,既然镜花都这么表示,我决定不再多问。
我微微弯下腰,摆出您先请的姿势,这才让镜花踏出脚步。
由于我站在楼梯下方的受风处,洗发精的香味时不时地飘过来。女孩子真好啊,尤其是漂
亮的女孩子,光是看着就感觉身心都被洗涤了。
原本是那么想的,但是,却有些不对劲。
“呀!”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回过神来,我的右手掌已经攀在镜花的手腕上。
虽然意识到这点的我迅速的将手收了回来,但还是让镜花受到了惊吓,我这一缩手反而令
她失去重心。
“小心!”
为了避免镜花跌倒,我只能再次伸手。
“这是──”
非常轻盈的娇柔身躯,像羽毛似的,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刹那之间,视线旋转起来。
“呜哇啊啊啊!好痛……妳没事吧?”
因为拉扯的力道过大,我的屁股倒是很有事。虽然直接撞击阶梯的骨盆发出无声抗议,但
我还是先抬起头关心刚才伸手拉住的镜花。
和跌坐在水泥阶梯上的我不同,镜花的平衡维持不错。她正扶著胸口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我
,当然是站着的。
“抱歉,我赶时间!”
“啊,等、呃……跑掉了。”
镜花娇小的身影消失得飞快,即便立刻起身追赶也追不上。于是我只好停留在原地,小心
翼翼的在不伤害臀部的姿势下挨着墙壁起身。
我抓了抓干涩的头发,牺牲屁股都没办法说出来的话,倒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讯息。
我喜欢妳,如果是这句话,那么我拚死命也会说出来,可惜并不是这么浪漫的语句。
妳的脸颊被谁打了?在镜花脸上,浮着两道浅浅的掌痕。具体的原因我或许能够猜到,但
是做到像今天这么露骨的还是第一次看到。毕竟留下证据对那群人来说,应该是禁忌才对
。
“算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我摇摇头,希望这么做能让脑袋变得清醒些。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的普通校园,我也只是想拿回忘在教室里的东西罢了,没必要思考其他
杂七杂八的东西。
没错,只要走进教室,唰的一声赶紧走人就行了。
二年级的教室就在三楼,我顺着走廊踩下喀达喀达的脚步,没多久便到达二年三班的教室
。
喀嚓,转动除了体育课以外基本没锁过的喇叭锁。
“嗯?”
在进门前,我往左右转了转头。
“错觉吗?”
刚才好像看见了人影,当我再次确认时却没看见什么,依然是空荡荡的走廊。
没再多想的我直接进入了教室。
黄澄澄的夕阳从阳台那边的窗户照了进来,让空无一人的教室呈现温馨的暖色调。
“有了有了。”
居然把便当盒忘在教室里,虽然明天再来拿也行,但我不希望抽屉里因此产生孳生小虫的
机会。
听说某些高中还是吃著和中小学差不多的营养午餐,我们学校则不然,学生便当需要自己
准备,也可以去学生餐厅或福利社解决。
拿起挂在桌边的布袋,总算能够回家了。
回到那,空荡荡的家。
相较之下,教室说不定还比较舒服呢!至少夕阳照下的地方是暖的。
“还是赶紧回去吧,最好能赶在妈妈之前回家。”
这么说的我,抬起的步伐却移动得相当缓慢。毕竟明天就是休业式,接着约有一个月的时
间要和这里道别,心里忽然感伤起来。又不是要毕业了,我在想什么啊。
然后,我又停了下来。
──对不起。
脑海里想起了镜花的脸。
“为什么是妳在道歉啊。”
我摸了摸身旁的桌子,木质的滑顺手感摸起来还不错。
翘起的指尖,残留着细细粉末。
那是镜花的桌子,上头有着各式各样的留言,用粉笔写的。
五颜六色的粉末汇集而成的文字,和早餐店饮料附赠的脑筋急转弯不同。
去死吧。
蠢猪。
妓女。
……
字字句句,纯然的恶意,毫无保留的摊在眼前。
平时的话,我是不会管的。没错,即使没有参与,默许这些破事发生的我,和留下这些文
字的人渣们并没有任何不同。
但是,面对这样的我,她说出来的话却是道歉。
“……”
或许,这才是我特意停留到现在的理由。
我打开教室角落的长铁柜,从里头抽出晒干的抹布。明明之前放任了好几次,现在才做这
些事有意义吗?有的,至少我心里会舒服点。
在二年三班里,我不属于叱吒风云的人物。和班级干部,或小圈圈大圈圈的首领,我选择
平凡的打交道,既不得罪也不干涉,和所有人都有点关系,也没什么关系。
我,非常弱小。
真恶心,满脑子借口的我,果然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销抹掉一天的痕迹并不能补偿什么,已经造成的伤害不会因此而减少,也不会因此而消失
,不过是难看的自我满足罢了
不知不觉擦完了桌子,心里并没有获得任何净化,反而是愈发加重的罪恶感。
“对不起。”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关上角落的铁柜,随着远方的残阳不再暖暖洒落,我离开了逐渐灰蓝的教室。
喀嚓。
这天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原本该是那样,其实还是有些异样。
我做了平时不会做的事情,将便当盒忘在教室,或说相声,或者道歉。无论哪一件,回头
想想都不是一个平凡人会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如此,因为我做了平常不会做的事情导致地球法则出现歪曲。
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理想的,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才会迎向终结。
“班上的柳镜花同学,在昨天自杀了。”
听见这句话是在休业式上午的放学时间,从班导师嘴里缓慢吞吐出来的文句。
班上掀起了骚动。
“毕竟大家都是同学,我相信在座的各位现在都非常的震惊与难过。”
这人耳朵聋了吗?
虽然讲台底下的同学确实因此而窃窃私语,相较于难过的情绪,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言
论,甚至还有少量喝采的声音,要睁眼说瞎话也该有个限度吧。
讲台上的班导──小百合老师,仿佛念稿子似的继续说著无关痛痒的宣导词。自杀不能解
决问题,但是可以不用面对问题。
台上与台下,分割成两个世界。
原来一个人的死亡是如此廉价,重要性甚至比不上明天的假日。台上老师假装难过的不知
道在唸什么,台下学生吱吱喳喳的讨论放学后要去哪个游乐场闲晃。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指责别人的资格。
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我,若在这时候表现出愤怒只会显得滑稽。
只是某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消失了……而已……是吗?
明天就是寒假,一个月之后,又有谁会记得今天的事情呢。
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我大概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老师,无聊的废话和电话专线就先别说啦,妳应该还有其他更要紧的事情吧?不就只是
少了个拉低平均值的肥料,没必要把我们都留下来啊,我还想赶快和朋友去唱歌呢。”
打破无交集平行线对话的人,是班上的班长李宏明。
不愧是平时呼风唤雨的集团首领,刚才还和麻雀一样吵杂的同学们听见他的声音,整个教
室立刻冷却了下来。
包括老师,她似乎也等著这一刻。
小圈圈大圈圈的首领不想得罪宏明而住嘴,底下杂鱼不想伤害到首领而停口。不一会儿便
鸦雀无声的教室,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认为宏明才是这班的导师。
只有我不同,和哪个集团都有点交集又没什么交集的我,并不需要惧怕宏明的脸色。但我
没有反对宏明的理由,也没有那种必要,身为普通人的我只想和路边石子一样静静度过每
一天。
“咳哼,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们学校虽然是放任式教育,甚至社团活动比其他学校要玩得
更疯更自由,但那都是基于一个理由……”
从无奈转换成认真表情的老师,在讲台上左右来回渡步。似乎是想利用锐利的眼神发送电
波,她维持恶狠狠的眼神不断往讲台下方扫视。
“因为我们够优秀对吧。”
某个学生的回答让老师点了点头。
“没错,你们不需要老师督促。自己就能够把书念好,也能准确判断是非对错,所以基本
上我是能不管就不会插手同学之间的问题。”
也就是说,发生了必须关注的状况。
在这个班级里曾经发生什么事,其实妳早就知道吧。真是够了,死人不会爬起来抱怨,这
时候为自己的漠视辩护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班上却发生了如此令人遗憾的悲剧!本来,在我们如此高压竞争的学校里,偶尔
是会有一、两个没抗压性的人选择轻生,这是他们个人的选择,老师我并不会、也无法责
怪学校里的任何人。但是,在学校的匿名网站上,却传出了谣言!”
柳镜花是因为受到二年三班的排挤和霸凌才会选择轻生。
“还好老师我就是专页的管理员,所以这则留言并没有散播出去。”
原来如此,看着眼前得意举起手机的美女教师。我想不只是我,班上的所有人在这时候都
理解了我们被留下来的理由。
这是警告,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要我们别再做出那种会让她被请去跟校长喝茶的举动。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下一秒钟,事态发展却超出了我的想像。
“老师,那则留言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
真是废话,整个二年三班包含导师都知道的废话。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没必要引起其他争端的时候,它不再是豪无意义的空话。
原本就已经很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就连只是在旁静静等待放学时间的我,额头上边
都滴下冷汗。
从教室中央站起来的女学生是副班长苏悦,她先是瞪了我一眼,接着举起手机。
“我有拍到许文夏拿着粉笔在镜花桌上涂鸦的照片。”
“啥?”
她说什么?
刚刚,说了什么?
是错觉吗?为什么我好像听见我的名字?
至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小石子,只是静静看着闹剧一出接着一出上演的路人。
但是,此时此刻,一直静静旁观的我,被拉上了舞台中央。
苏悦的嘴角露出狡黠弯月,像只无名的怪物,随时都能把我吞噬殆尽。
必须做点什么,基于非常不想淌浑水的心理,我立刻做出反驳。
“那、那个,副班长大人,妳在说笑对吧?呃,这可不好笑呢。”
听起来却像刚被逮住的嫌犯会说的狡辩。
“当然不好笑啦,因为是实话呀,对本人来说应该很刺耳吧。”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许文夏,是你干的吗?”
“干、干什么东西?拜托,你们是认真的吗?瞎扯也该有个限度吧?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以
和为贵的老实人,现在承认是在开玩笑的话我还能算了……”
二年三班的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伤害镜花。只有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参与欺负
人的行列,也没有表达过反对的意见,总是静静默许事件发生,借此换取微薄的、灰色的
,渺小的生存空间。
我只是,想要静静的过活罢了。
“大家看,这个人就是文夏啊。”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原本在讲台下的苏悦不知何时走到了讲桌上,不顾自己可能走光的领
口,大方将略显丰满的身体贴在讲桌桌面上。
往台下展示的手机萤幕上有张照片,或许经过特殊处理,也可能是摄影师的角度拿捏得恰
到好处。
喀嚓,脑海里响起了昨天的声音。
“那是……”
不敢置信,在这升学率年年维持高档的学校里,居然会出现如此拙劣的诈欺手段。照片里
的人确实是我,还有用粉笔涂满垃圾话的桌子都是真的。关键的手部画面却被阉割掉了,
那里应该要拿着一条抹布才对。
那是我昨天留下来擦桌子的照片,被偷拍了?等等,要赶紧解释清楚才行,在事情还没变
得更麻烦之前……
“大家听我说──”
“许文夏!”狮子般的大吼瞬间掩盖我微弱的辩护。
“刚刚失去一个同学,大家都很难过。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只要
你诚恳忏悔的话,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现在学校里只剩下我们二年三班,你诚心认错的
话没有人会怪你。”
开什么玩笑,说什么鬼话?只是一张不清不楚的照片,凭那种东西就想将定我的罪吗?
疯了吧,错了吧,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用那种不屑的眼神看我?我根本没有做过什么
会令人鄙视的行为啊?
必须赶紧做点什么,眼前这两个疯女人听不进人话,压根没有听人解释的打算,她们只想
尽情燃烧自己扎出来的草人。这样心情会比较好吗?我不明白。
修元、对了!修元!昨天遇见我的修元应该可以替我作证!拜托了,说什么都好,至少让
我有个喘口气的空间吧。
我不想再面对前方的两人,像是看见冰淇淋车的小孩。迫不及待地转身、往后方望去。
“修……”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更多的疯子。
“哈哈,文夏,你的情绪控管真好呢,都被诬赖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冷静地求援。”
伴随着宏明的笑声,我看见的是比起前方更加惊悚的景象。
智慧型手机的摄像头,看起来有点像青蛙的眼睛。好几颗摄像头,层层排列的机壳堆叠,
让我想到青蛙下蛋这道饮品,黏稠稠的,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和镜头紧盯着我。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不是吧,你们联合起来在恶搞我吗?我明白即将放假会带来
兴奋感,但这也太……”
没有人回应我的缓场。
没有加入班上的任何大圈圈或小团体,自以为是的游走在灰色的夹缝之间。
那是,被镜花保护着的我。
并不是我的社交手腕多高超,也不是因为太不起眼才维持在中立的位置。
单纯是还有镜花在最底下垫著。
镜花消失的现今,便轮到我成为被处理的对象。
“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不够,如果能够拍摄到我失控殴打女孩子的影片,想必会增加更多
说服力……哇,我在说什么恐怖的东西,我说宏明,你应该不喜欢这种恶劣又低俗的剧本
吧?”
“文夏,我们这里还有三十多位的证人。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配合,可惜你和那
个跑去自杀的蠢蛋不同,不愧是学年前十的优等生,不会这么容易就掉进洞里呢。即使如
此,最后的结果依然不会改变。”
不行了,看来是没办法继续装傻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于是很快便放弃抵
抗。
“……我不会把你们的事蹟说出去的,请高抬贵手。”
说到底,你们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因为玩出人命而心虚了吗?这群人渣特地演出这场闹剧,想利用人际关系的压力封住我的
嘴。
这招确实有效,怕麻烦的我肯定会屈服。但是,就算不用这种烂招我也没有说出去的打算
。
“嗯?喔,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就算你真的说出来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
“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文夏,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又不是小学生了,你不想要变得和镜花一样吧。”
“这样啊……好吧,我明白了。”
至此,我总算掌握了整起事件的全貌。
镜花的死亡,班上所有人都是共犯。当然我也是,无法否认,漠视欺凌发生的我并没有多
干净。说实话,我没有举发班上的打算,但是,那个念头也只到刚才为止了。
虽然之前就觉得这个班上的人有病,没想到是接近绝症末期的无可救药。
“也就是说,你们想把我拉入共犯圈里。真可笑,就算不用这么做,我也早就是共犯了,
但是,无论我的回答是什么都没有意义。学年前十的我都想的到,学年第一的宏明没理由
想不到。你早就摸清我那破纸般不堪一击的家庭背景,知道我不能贸然反抗,正因为我无
法反抗,所以这里要我加入你们,也不过是场虚假的余兴罢了。”
加入哪个圈子,和他们一起说都是镜花不好,我们只是怎么怎么做些没什么的事情,谁知
道她的心灵那么脆弱之类。
彼此交握肮脏的手心,以为这样就能够变得干净一点,强迫别人共同承担心理根本没打算
背负的包袱。
“如此令人作呕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想做!要说的话只剩一句,那则留言不是我发出去
的。那么,再见!”
我抓住书包起身,这时候的我只能做这件事,必须做这件事。不赶快逃的话,不晓得这群
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令人惊悚的事情。
“文夏。”
“下学期再见囉。”
“希望你可以顺利毕业呢。”
背后传来宏明和苏悦一搭一唱的双簧,这对狗男女果然有一腿啊,这是整个二年三班都知
道的事情。然后,我那悲惨的未来大概也是整个二年三班都知道的事情,除了我以外。
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出来。
碰!
感觉撞击金属门的手掌差点就要裂开了。
“搞什么……搞什么啊!”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我没有加入欺凌团体的行列,被当成异端了吗?
这里应该不是十三世纪的欧洲吧,二十一世纪的台湾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班级。
荒诞的家庭,与千年难得一遇的校园,居然都被我遇上了。
我头也不回的疯狂奔跑。
明明是冬天,上方却晒下热烈的大太阳。
接着该何去何从呢,向校方坦白一切肯定不行,上上下下的说辞大概都被宏明打点好了。
再说我手上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替我辩护。
至始至终都只顾著自己安危,不愿弄脏双手,不曾伸出援手。最终落得如此下场,要说是
自作自受也无法反驳。
“呼、呼……可恶……可恶!”
脑袋一片混乱的我,任凭精力随处发泄迎来了终结,停下脚步。
眼前是约二十层楼高的公寓,也就是一般人会称为家的建筑。
没办法,高中生除了学校以外不就只剩这么丁点地方能去吗。明天开始就是寒假,往后的
对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思考,虽然家里是那个样子。但是,努力的话,还是能够说服
妈妈吧。毕竟转学什么的,只要家长签几个字就能办理,和班上那些妖魔打交道相比,算
是很轻松了。
又想要逃避吗?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啊!
喀嚓喀嚓,每天都会听见的声音,在这时候却令我感到烦躁。
我粗鲁的转动钥匙,老旧的铝制大门打开同时发出了咿──呀──的声响。
然后,妈妈就站在那里。
“呜哇!”
像低级恐怖片似的,妈妈用不屑的表情在门后瞪着我。那眼神让我想到苏悦,让我感到非
常不舒服。
还穿着睡衣的妈妈,看见开门的人是我之后便有气无力的转身,接着从她口中传出平时常
说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的问候。
“你怎么还活着啊?”
劈啪,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原来是玻璃心啊,这东西很脆弱,要小心拿好喔。来,啊
,抱歉,好像没了呢。
“妈的!”
我又再度跑开。
就像玛莉兄弟那样,不断往前奔跑。
在我前方没有金币和蘑菇,只有铁路和建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终点。
学校没法去了,也不想去。家里可以去,但不知道回去的意义在哪。
奇怪,真奇怪啊。
按照我理想的人生计画,我应该会安稳地唸完书,考上四中四大随便哪一间都好,顺利毕
业之后到评价还可以的公司拿还过得去的薪水度过惬意的余生。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算
妈妈精神不稳定,我也可以忍受,只要别突然拿菜刀砍人都能够接受。就算班上存在着问
题,只要别招惹到我就行。
一切应该都很顺利的进行才对,为什么我会突然被卷入斗争中心啊?争什么鬼,不能直接
判定对方获胜吗?
如果可以的话,镜花就不会死了。
一想到镜花,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发疼起来。话说我还没吃午餐,吃什么饭啊。以后该去哪
边吃饭呢,平时的话,我都是……
“要不要,去看看顶楼的神明呢?”
“别闹了,要我这样瘦弱的文学少年背重物爬楼梯很危险的。”
“欸!你很没礼貌耶!”
这是谁?和谁?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突然浮现这样的对话。
“学校顶楼的神明……吗。”
或许是因为想到镜花泫然欲泣的脸庞,也或许是我除了这里之外想不到还有哪个地方能去
。
总之,胡乱奔跑的我,又回到了学校。
前一天遇到的镜花,假如说的话是真的,难道她是去许愿了吗?
如果我是她,肯定会许下希望世界毁灭的愿望。但现实世界还好端端存在着,许愿失败了
吗?当然不是,那种和总统竞选政见同样不可靠的谣言怎么可能是真的。
但是,这么吐槽的我,却一步步往校舍顶楼前进。
已经放寒假的学校午后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就算是精力旺盛的运动少年,在这时候应该也
比较想要去填饱肚子。我刻意绕过避开可能会被谁看见的操场方向,用稍微迂回的方式回
到教室排列的大楼。
走进大楼围起来的口字之中,由下往上望去,排排教室已是人去楼空,应该不会发生昨天
和别人撞见的意外。
“说到昨天,修元那个死妹控今天完全不理我啊,那个奇怪的态度……他早就知道苏悦埋
伏在那里吗?”
知情不报可是重罪,那家伙最好小心点,我很会记仇的,有机会的话肯定加倍奉还!
……有机会的话。
方才的折返跑让脑袋清晰许多,原本像打开的水龙头那般涌出的愤恨情绪已经消退不少。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惆怅。
步伐缓缓上升,经过昨天和镜花相遇的地方,我没有回头,持续往上。
最后阻挡在我眼前的,是一扇生锈的铁门,咖锵咖锵。
“果然锁著吗……”
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保养的老旧门扉,地面上残留着剥落的铁锈,毕竟学校流传着那样的
谣言,校方会将顶楼封锁并非无法理解。
地上的铁锈看起来不像是放置很久的模样,和门把上的痕迹对照之后可以发现,这扇门最
近曾被开启过,该不会就是昨天?
虽然被锁著,用力冲撞的话或许能够把门撞开,那样做的话我会背上破坏公物的称号,但
事已至此,再多一个称号也无关痛痒。
我吸了口气,往后退开几步,正准备用力撞上去时。
咔。
“咦?”
刚刚还紧紧闭锁的老旧金属门,忽然往后拉开了一道隙缝,我不记得自己练过龟派气功啊
?不对,其实是练过的,没想到小学的修行居然在高中开花结果,真是可喜可贺。
“外面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虽说这是正常,平时的话我不会太在意。但现在的我比较神经质,深怕后面
该不会躲著几个手拿球棒的壮汉。为了能够与之抗衡,我将手机停留在拨出110的画面,
收进西装裤的口袋里。
吚──呀──这里的铁门也发出了和家里同样的声音,这是世界趋势吗?我想只是两边的
制造商碰巧一样的关系。
推开铁门之后,眼前是湛蓝天空和刺眼阳光还有垫高的水塔,以及脚下长满灰尘的水泥地
板,简单的说,就和一般大楼的顶楼一样。
只是这里多了一位女性。
顶楼四周高挂著菱形格状的铁丝网,在那后方不远处,抚媚的背影带着随风飘逸的乌黑长
发。
在阳光与微风之间飘来洗发精的香味,看来神明的爱好和人类挺相似的。
“妳……是谁?”
在我眼前的当然只是个普通人类,身上穿着类似医生的纯白长袍。用力吸的话并没有一丁
点消毒水味,只有淡淡香气飘入鼻中。
站着欣赏太阳的女性没有因为我的来访而受到惊吓,帮我开门的人应该就是她,她是认为
开门也无所谓吗?还是……该不会,事先就知道会有人来到这里吧?
听见我的声音的她,缓缓转过身来。那辉映着阳光而逐渐清晰、闪闪动人的美貌,似乎能
够令人忘却烈日的毒辣。面对这样令人窒息的绝世美人,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是顶楼的神明。”她的脸上带着哀愁表情。
“咦──能够帮人实现愿望的那种?”
“是的。”
啪,我伸手拍了拍眼前女性的香肩。
“请妳赶快去看医生吧。”
看来已经有人抢先我一步来逃避现实了,没办法,这里就让给那位姊姊吧。虽然我不知道
她的内心受到什么创伤,但希望她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那么,接着就去五楼或哪里的空教室随便坐坐吧,反正要逃避现实的话还有很多地方可以
去。
“等等、等等啦!为什么要掉头啊?你不相信我吗?”
“说什么相不相信……妳真心认为有人会上这么明显的当吗?”
看来这位大姊的心智年龄不怎么高,都被看穿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设定。啊,难道这人是
希望能有人一起聊聊的那种类型吗?
“许文夏,今年十六岁。毕生愿望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凡的活下去,曾经在小学的作文上
这么写,却被当时的导师狠狠奚落。这件事甚至造成心理阴影,害你不时会梦到和那时候
相同情境的恶梦。”
“什……为什么妳……难道……”
“哼哼,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吧?”
“妳是和我同个小学的校友吗?那个糟老头把我的事蹟大肆宣传一番了吗?”
“咦?不、不对啦……”
“啊、啊啊,为什么我身边总是些性格扭曲的人……”
“许文夏!”
“怎、怎么了?”
我的肩膀被抓住,双肩传来的柔软触感让我想到美好的东西,再加点糖和香料肯定会创造
出不得了的英雄。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180度旋转起来。
“你是来许愿的对吧?不论你相不相信,顶楼的神明确实就站在这里噢!”
些许细长发丝骚到我的脸颊,痒痒的,也香香的。澄澈的双眼诉说著当事人的态度多么坚
定,等等,好近!靠太近了!妳什么时候跑到我背后的?难道是忍者吗?
和样貌空灵的美丽女性相遇、拉近,这大概是我今天遇到的唯一一件好事。
“我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而代价也是真的,我会收下当事人的生命。”
……如果她的思想能正常点就完美了。
我叹了口气,这么想说的话,我就陪妳说个够。
“好吧,就当作妳说的是真的好了。但是,这个代价似乎有个盲点。”
“嗯?”
“这个时间的我因为实现愿望而死亡,那么,假如我的愿望是回到过去呢?回到过去的话
,是到了这个时间就会自动死掉吗?或者会因为过去的我并没有许愿而无效呢?”
实现愿望之后就死去,比起挖掉眼球的千年神器更严苛的条件,但留下了些许给人操作的
空间。当然,这只是我听过传说之后稍微思考而得出的结论,绝对不是因为我曾经认真想
过要怎么毫发无伤的利用神明喔!
“呵呵,被你发现了。”
“被我发现了?”
“大致上,你说的没错。你可以透过时光跳跃回到过去来规避这个代价,这个世界的你会
死,但是因为愿望实现而前往的那个世界不会。”
“听起来好像会变成我穿越到异世界。”
“要那么理解的话也可以,最近轻小说很流行这样的题材呢。穿越到异世界后蛮横取代掉
当地居民的人格,恬不知耻的过著不属于地球人的奢侈生活,只不过你取代的人是你自己
。”
“原来如此,也就是平行世界论啊。那么,真正的问题来了。”
顺着话题延伸,这是迟早会提到的问题。虽然我早就知道答案,姑且还是顺着气氛说出来
吧。
“我要怎么样才能确认妳是真正的神明呢?又曾经有人真的因此而实现愿望吗?有的话这
个世界早就大乱了。”
“老实说,我不需要你的认同,相不相信都没什么差别。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后
面的问题。”
神明……嗯?话说我还不知道这位姐姐的名字,总是神明神明的称呼有点怕她会产生不必
要的幻想。但之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知不知道名字好像也无所谓。
“真的有人因此而实现愿望,其他事情我就不再透漏了,你自己慢慢思考吧。以我的立场
而言,就算你不许愿也无所谓。”
说出这句话的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瞧。呜哇哇,妳是爱上我了吗?虽然我们之间的距
离足足有十多公分,或许实际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遥远。以上只是我无聊的幻想,两人交
谈不对眼互看的话还能做啥呢?
“妳的立场?”
“呃,虽然要你去死很辛苦,但负责实现愿望的我也很累啊,可别小看神明的工作。”
“好吧,我明白了。”
她没有说出我就证明给你看之类的话倒是万幸,那样的话就无法持续话题了,甚至可能会
有点小尴尬。只是这样单纯闲聊的感觉倒不错,至少可以让我暂时忘记今天发生的那堆狗
屁破事。
“具体来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实现愿望呢?”
“咦咦,你相信我了吗?”
“刚刚拚命辩解的人不就是妳吗,怎么我相信了才慌张起来啊……”
“……这也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理由。”
低下头的神明,眼神有些落寞。这人还真是认真代入自己的设定啊,我都差点要打从心底
认同她了。
“如果我阻止你,事情或许会变得更糟糕。”
“啥?”
“不,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而已。毕竟我活了差不多二十个年头嘛,偶尔会有神智不清
的情况。”
“我不知道该吐槽妳太老还是太年轻比较好,原来神明也有活着的概念啊。”
“啊对、对!就是那样,我想我也不用再说什么废话,直接说正事吧。要实现愿望的方法
很简单,只要告诉我你想实现什么愿望,然后躺下来就行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我想妳还是赶紧去看脑科吧。”
“咦、咦咦?为什么又是这种反应啊?”
“我说,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实现愿望,大家就不用那么辛苦工作了。”
“啊不、不是啦,这是给你的特别优待喔,只有你独享的专属优惠!”
“越说越不真实了……”
“你想放弃吗?那样也不错。再说这一点也不轻松,你会死掉喔,真的,会死掉呢。如果
有人给你一千万让你马上去死,正常人是不会去拿的吧?”
嗯,反正我本来就没怎么期待。好吧,曾经是有那么一丁点期待,但顶楼真有人跳出来反
而令我感到不知所措。
话说,从刚刚开始,我就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
“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毕竟这样面对一个陌生人,未免也太过热情。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有特别优待咧……或
者,她给我的设定是孤高尊贵的天选之人吗?其实也不只是以上那样的原因,另外就是,
我真的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
“嗯……很遗憾,没有喔,没有那样的事。”
她笑着挥挥手,小口小声地说再见、掰掰,我发现那样微微张开合起小嘴的表情真是相当
可爱。
“我改变心意了。”
“好,再见……哈?”
“我累了,我要睡觉。”
反正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虽然地板上的灰尘有点多,拿外套垫著还是勉强能睡吧。可不
是因为条件实在太过简单反而让我想试试喔,只是单纯的困了,想睡觉了。
“等、等等,许文夏!躺、躺躺躺在我的大腿上会、会比较舒服喔?”
“呵……那可真是恭敬不如从命。”
这人到底在脑中把我塑造成多高级的VIP啊,事后我可不会课金喔,就算跳出试用期已结
束的提示也一样。
穿着白袍的漂亮女性挺直腰杆跪坐下来,完全不惧怕地板上可能会有的灰尘,气氛就像被
迫参加老妈擅自报名的相亲那样,看得我也紧张起来了。
话说,她刚刚说了……大腿?因为怎样都无所谓所以就一口答应了。现在仔细想想,那可
是女生的大腿噢?自出生以来我完全没碰过的东西,原来可以当作枕头吗?那不是都市传
说吗?
“请、请用……”
神明姊姊举起的右手遮著小嘴,另一边手掌则摊开来,动作僵硬的对我招呼。拜托,该紧
张的人应该是我吧,还用害羞的表情说那种话岂不是让我更紧张了吗?
“还是算了吧。让陌生人做这种事实在有点……”
“不是陌生人!”
你在大声什么啦!
“啊不,我、我可是神明喔,让区区一个人类躺、躺在大腿上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迟迟交不到男朋友而被老妈逼迫在相亲上说些羞羞的话,或许就是
这种感觉。
好可爱。
好想躺。
所谓物极必反,因为前半天鸟事太多所以后半天开始放送福利了吗算了怎样都好啦。总之
,既然妳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喔!
“呜哇……”
平躺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不算丰满但塑形优美的双峰,和湛蓝天空柔和成令人叹息的美画,
这里是天堂吗?
我的心灵很平静,是后脑杓还垫著外套的关系吗?当然不是,一定是因为感受到了地球孕
育出来的天然山林之美,让浮躁的情绪沉淀下来,然后──
“镜花。”
脑海里浮现的,是她的脸。
谁的脸?
“咦?嗯?”
“妳知道她吗?就是一个胸部稍微小一点,但是脸蛋很可爱,个性畏畏缩缩……呃,其实
我也不清楚她平时是不是那样,准确地说是昨天畏畏缩缩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我
道歉,然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要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
“啊,抱、抱歉,请忘了吧。这是我们班上的问题,和妳没关系。”
“有关系喔。”
“咦?”
“因为我是神明嘛,凡间的俗世纷扰多少还是知道的。”
“哈……真厉害。”
对于突然听见这种话还能坚持设定的她,我感到衷心佩服。
“那么,来到此地的你,是为何而来呢?能不能告诉我,你心中的愿望。”
说的也是,我躺下来就是为了这种事。轻飘飘的美妙时光,真希望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唔
嗯,既然都躺下来了,不说出来的话也怪怪的。
反正,也没办法说给别人听了。
无论是家里,或是学校,甚至是未来的职场。在这个世界上,可能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将一生背着不实谣言,或受欺凌的回忆……以及愧疚,痛苦的度过余生。
那么,说出来也无妨。
“我啊……”想睡了。
是因为放松下来了吗?躺在膝枕上实在比我想像中要舒适许多,好像可以理解某个跑到异
世界的边缘人为何会那么感动了。
即使双眼的视线朦朦胧胧,张开的唇舌仍未停歇,有传达出去吗?应该有吧,反正只是不
怎么样的妄想,想要嘲笑的话也无所谓,现在的我在谷底,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
等我再度睁开双眼,该面对的问题依然存在。徐徐的微风轻拂著脸颊,至少现在请让我高
呼,逃避现实万岁!万岁!
然后……
“晚安,文夏。”
额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但我没有睁开眼睛,无法睁开,就此沉入疲劳的汪洋之中。
02.重新再开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希望父母是忙到没什么时间回家的世界首富,除了我之外还生下温
柔体贴的妹妹。让我能够每天沉浸在哥哥快起床、来,今天的早餐,啊──之类的美好日
子里。
以上当然是说笑的,要说我不满意现在的人生倒不至于。至少我的脑袋还算清晰,只要谨
慎走完青春年华,成年之后必成大器。朝八晚五偶尔晚六晚十,上班混水摸鱼,下班混吃
等死。打电动翻漫画、读小说看电视,闲云仙鹤自在逍遥。
那样美好的未来,也就仅只于此了。当我睁开双眼,往后要面对的是垃圾同学的嘲弄与扯
后腿,最糟糕的情况可能精神崩溃、直接往生都不奇怪。但我没有可爱妹妹这类重要家人
,要购买意外险还是算了。
徐徐微风不断拍打着脸颊,仿佛在催促我赶紧起来面对现实。开什么玩笑,已经放寒假了
,我不会起床的,那么想要我起来就给我一个爱的亲亲吧!
话虽如此,天气实在太过闷热,让我感到非常的不舒适。这里明明只是台湾南部,怎么秋
天却像是待在南半球还维持的夏天那样。
“……床……夏……”
隐隐约约听见了在呼唤我的声音,不管啦我才不管,是妳让我躺的,当然要负起责任啊。
话说声音怎么突然变得不太一样,难道是被大野狼吞──
“快起床!许文夏!”
“哇哇哇!怎、怎么了?”
突然在耳边炸裂开来的巨声,破坏力恐怕超越了妖精皮肤加成,幸好我的意志和钢系一样
坚不可摧。只是稍微受到惊吓,许文夏还不会失去战斗能力。
“居然在开学第一节课就趴下去睡觉,许文夏,看来你都懂了嘛,这道公式交给你来解释
好了。”
“啥……啥?”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的视线从马赛克渐渐恢复到和DVD差不多分辨率,这时我才终于看清
自己正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教室,二年三班的教室。黑板上抄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学式,而站在讲台上的美女教
师正愤恨的瞪着我。
“这、这是……”
“怎么样?不会吗?看不懂你还敢睡,下次再睡觉小心我拿粉笔插进你的鼻孔!”
好可怕,妳是鲁夫吗?
等等。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板上的数学式子我当然会了,毕竟那是四个月前才学过的东西。
我刚刚不是还在顶楼?啊,原来如此,是梦啊,居然在梦里梦到我在作梦。那么,还是继
续睡觉好了。真是,如果是和可爱女生约会也就算了,谁想做上课的恶梦啊。
于是我将僵硬的双手往水平伸展,然后再度趴下,希望接下来可以切换到让人开心的情境
。
“给我起床!”
“唔啊啊!”
好、好痛!搞什么东西?我再度睁开双眼,发现右手的食指上压着一根粉笔。
劈啪,挤压力道过猛使得粉笔应声腰斩。希望那单纯只是粉笔腰斩的声音,而不是眼前凶
神恶煞的理智断裂的声音。
为什么老师会出现在我眼前,刚刚还在讲台上的吧,妳也是忍者吗?
“许文夏,上台。解释不出来就记大过一支。”
太严重了!上课睡觉和携带毒品是同等级的危险举动吗?
多亏这一支粉笔的努力,总算让我完全清醒。
耳边传来蝉鸣,微黄的落叶随着微风飘进教室。叶瓣之后的是黑板,在黑板边边的角落里
。
“不会吧……”
写着今天的日期──九月一日星期四。
我现在,回到了四个月前的时光。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反应是多么迅速,既然是四个月前的东西,要解说当然没什么问题。
即使脑筋一片混乱,我还是走上讲台。把四个月前老师说过的话从脑中挖出来,通篇照搬
的往台下覆诵出来。
“……虽然讲的很烂,但大致上没说错。”
我不知道该说老师是太狠毒还是有自觉,妳教导的课程就是这么难懂啊。
总之,我获得安全上垒的判决。但是再睡觉的话还是要记大过,这学校记大过的范围似乎
和太平洋差不多宽广。
“老师,能看见妳这么有活力真是太好了。”
“啥、啥?上课的时候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专心上课!”
“好、好痛……”
虽然被拳头集中的额头隐隐发痛,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后来经历过的时光太过漫长,我都忘了班导原本的性格是这么可爱,感动的我差点都要抱
住她了。但是,感动先到此为止。没错,即使身处战国乱世也要随时保持冷静。和谁都有
点关系,也和谁都没什么关系,习惯如此与人相处的我当然不能随便破戒。
我假装低头扶额,让其他人看不见我的表情。将笑意收敛之后才抬起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上。
于是,我开始思考。
早上的无聊课程稍纵即逝,转眼便来到午休时间。
之所以说无聊是因为课程和我在四个月前学习的东西没什么两样,已经复习过好几次的内
容当然令人提不起劲。
第一节下课后我立刻赶去福利社购买空白笔记本,将我还记得的,接下来四个月将会发生
的重大事项做了个简单的整理。
假设这是在做梦的话,经过这么长时间我还没从梦中醒来,差不多到了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的地步。
虽然我没有跳进抽屉或是踩到失控的脚踏车,但确实穿越了时空。也可以说是愿望成真,
我在顶楼半开玩笑说出来的愿望居然真的实现了。
学校顶楼的神明,难道不只是传说而已吗?
“……”
我拿起抽屉里用蓝色布料包装起来的盒子,沉甸甸的,和我四个月前带的便当一样。
我的座位在最后排靠近走廊的位置,镜花也在最后排,只不过她的座位是在靠近阳台的地
方。只要我往左边望去,她往右方注视,我俩便能四目相接,以炽热眼神互相传递心中的
思念。虽然在前一次的四个月期间里,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浪漫的巧合。大致上是我为了
避免那种尴尬,一直都小心翼翼让视线直盯前方的缘故。
我不想看见我们中间空着的位置。
因为二年级重新分班的缘故,彼此之间还不是很熟悉。相貌姣好的柳镜花周遭并不缺乏同
学之间的嘘寒问暖,在座位上的我往左边一望就能看见几个站着的男性背影围着角落的位
置。
俗称的要不要一起吃便当之争……这是开学前两周才会有的特殊现象,借由吃饭这个理由
聚在一起,彼此交换话题来确认自己适不适合停留在小团体之中。只需要付出几顿午餐的
时间便能获得庞大的利益情报,加入和退出都很简单又不显得失礼。经济实惠,在交朋友
的好方法中可以排在前三名的位置。
我将便当装进布制手提袋,拎着袋子起身,往那大约四五人围成的小城墙走去。远远的就
能听到那些发情的狗公不断和镜花询问触及隐私的事情,或是放学后的计画,当然还有午
餐的邀约。
镜花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身边也没有交情深厚的好姊妹会帮她解围,或许是这样的印
象让人在日后有机可趁。
“镜花──妳怎么还在这里啊?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吃饭吗?”
“咦?”
看准时机的我插入围绕的人群之中,几个男人聚在一起看了都感觉热。真是,难道这些人
都没有感觉吗?
“你谁啊?”
我才想问你是谁咧,这里没有路人甲的事情啦。
准确地说,我知道这些人是谁。对社会无害的杂鱼甲乙丙丁戊,日后都没什么影响力,就
算得罪也无所谓,以前我可能会怕你,但现在知道剧本的我是无敌的,哼哈哈哈哈哈。
我摇摇头,对杂鱼们露出“你这蠢蛋在说什么”的表情。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闪避随时都可能会招呼过来的狗公乱拳时。
“文夏,谢谢你特地来找我。”
背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喔喔──是我们心灵相通了吗?不用我提醒,镜花便配合我的说法出声,看来上课时偷偷
送过去的小纸条有确实的传达到。虽然我丢了将近二十条,但没有收到半条回信,既然知
道的话拜托妳回复一下吧!
“什、什么?”“原来已经有男朋友了吗?”“真无聊。”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狗公们摆出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即纷纷掉头走人,果然只是这种程度,
我看你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呼……谢谢。”
镜花小声吐了口气,放松下来的她跟着起身,我赶紧伸出手搭上前方的肩膀。
“等等,妳要去哪里?”
我笑着举起手中的便当,左右晃了晃。
“妳不会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等我一下,我要先去福利社。”
“告诉你,我可是地表最诚实……咦?认真的?我还以为妳一定以为我在开玩笑耶。”
所以说,既然答应了就回复啊。就算上课不好意思,下课的时候也能过来和我说一声吧…
…对了,前几堂下课我在努力回想过去四个月的细节,没空注意这里。以镜花的个性,被
困住无法动弹的可能性很高,其实是我的错吗?
“你要陪我去吗?”
“喔、噢,好啊。”
原本是我伸出的右手,这回主动权反而被对方夺去,一时间变得呆呆的我就这么被镜花拉
著走了。虽然在后头被拉着的我只能看到一点侧脸,相较于刚才困扰的模样,镜花的表情
似乎变得柔和许多。
“文夏同学,你平常都在这里吃饭吗?”
“并没有,倒是妳就这样跟着我到这种地方啊,还真的是不会拒绝人耶。”
在福利社买完午餐的我们,现在正在连接顶楼的阶梯上。虽说是午餐,镜花手上也只有一
个奶酥面包和鲜奶,女孩子只要这样就能填饱肚子,真是方便。
“你想要我拒绝你吗?”
“当然不是,只是希望妳能稍微有些戒心。”
喀锵喀锵,果然前往顶楼的铁门被锁住了。但是地面上的铁锈还在,也就是说,在今天之
前这扇门就曾经被打开过了吗?
“随便拒绝人的话,会被讨厌吧。”
“就算不拒绝也会。”
“是吗?”
“没错,这世界上多的是看不顺眼就抄起菜刀捅人的疯子。”
“但这里是学校,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
“嗯,我也曾经那么想过。”
碰、碰碰!我试着用力敲击铁门,现在已经不是放寒假的时候,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我
只有稍微使出打台球那般的力道而已。
“唔……不在吗?”
虽然楼下的人不注意的话是不会发现藏在转角处的我们,但是顶楼的空间不算大,即使只
是稍微碰撞应该也会察觉。假设那个人真的是神明的话,更是没有理由没发现我在敲门才
对。
“话说,学校顶楼啊,让人不禁想起那则传言呢。”
“我才不相信毫无根据的东西,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吃饭而已,可惜锁住了。”
明明自己是因为那毫无根据的力量穿梭时空回来的,现在还说那种话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现在还不到放学时候,无法采取强行突破的方法,看来只能另外再找时间过来看看。
话说一般想独处的话并不会把锁著的顶楼当作选项,楼梯间这里虽然隐蔽,但说话声音大
一点就会引来注意,并不算是个好的地点。
“抱歉,我们还是回教室好了。”
“嗯,但是文夏同学,你不是有话想要单独和我说吗?”
“喔对,差点就忘了。既然妳有看见纸条就回信啊”
“学你那样上课传纸条?很丢脸耶,现在居然还有人不是用Line传讯……”
“说的也是,是我的错。”
毕竟需要时间消化资讯,我的脑袋还有些不清楚。下意识地就跑到楼梯口也是,我在干嘛
啊。
这种复古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吧。
再晚几年出生可能就没有这种体验了喔,上课传纸条将会走入历史。
不晓得我和传纸条,谁会先消失呢?
别说那种话。
仔细想想,我想说的话也不过就一点点,直接说出来应该无所谓吧。
“那么我现在说可以吗?不用三分钟就讲完了,会不会让妳感到困扰?”
“好、好的,不会,请说。”
“镜花。”
“在。”
为了尽量避免冗长的说明,我在脑中稍微汇整了想要说的事情,最后发现其实可以总结成
一句话就行了。于是我吸了口气,接着缓缓开口:
“妳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咦?”
古人有云,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因为是外语翻译过来的谚语,根本没什么古人的感觉。
换成我的说法,罗马非一日所成,感觉顺眼多了。
造成柳镜花受到霸凌的原因,不只那不善于拒绝请求、略嫌优柔寡断的个性。
外貌漂亮、容易吸引异性关注而受到同性忌妒这点,由于我的介入,应该能够抑制许多。
接下来要谈到更大的问题点之前,则必须先从我正就读的这间高中,也就是市立前侨高级
中学的性质说起。简单说明的话,这里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升学名校,学生素质相当高,即
使老师的教课方式相当随意,历届毕业生的榜单依旧辉煌,大约九成学生能够考上前段的
国立大学,那一成的私校也可能是国外名校或医学系。
若考试能力在被视为正常人的九成五以内,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同学之间会像普通人那样
沟通。但是,若沦落到那尾段的半成以内,状况就有些不妙了。
总结来说,柳镜花正是属于不太妙的那种人。
一年级时还隐藏得不错,到二年级时终究还是被发现了。亮丽的外表无法挽回多少劣势,
越来越多流窜的谣言、中伤,最终化为实际冲突。
为了阻止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我必须行动才行。
放学后教室里空荡荡的,斜斜的夕阳和往常同样洒落窗内,在靠窗的位置上坐着美丽的少
女。
墨色长发辉映着阳光闪耀,精细飘扬的发丝犹如琉璃般绚烂夺目。在那之下的脸庞亦同,
细嫩的皮肤和端正五官仿若名匠巧手精制的艺术品,令人不禁为其着迷。若只是这样静静
坐着,在世界上恐怕找不到能比镜花更加惹人怜爱的人类。
好巧不巧,我印象中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哎呀呀,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点早耶。不过妳愿意留下来也让我很意外,老实到我都感
到害怕了。”
晚一步进入教室的我有些惊讶,因为想先去屋顶一趟顺便等放学的人潮散去,所以我们约
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但现在才不过四点二十分而已。虽说是我提出的请求,镜花该不会
放学之后就待在座位上等我吧。
“又说那种话,文夏同学你很期待被人拒绝吗……”
“但是,一般人不会这么简单就愿意在放学后留下来吧?尤其妳是女孩子,难道都不怕我
对妳怎么样吗?”
“文夏同学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不瞒妳说我将来的梦想之一就是学会恶魔风脚,还有继承那位厨师的崇高精
神。”
镜花听见我的瞎扯之后微微一笑,不愧是世界知名的漫画,相当适合作为放松心情的题材
。笑着的镜花没有维持多久,她的表情稍后便沉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累了。”
语气之中能够感受到疲劳的情绪,镜花淡淡地开口,清脆无力的声音让我想到用筷子敲击
玻璃杯的感觉。
“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害怕秘密曝光,所以没交到什么朋友。但是,孤单的感觉令人感到
焦急,我很害怕,脑海里一直烦恼这三年会不会就这样浪费掉了?所以升上二年级时,我
希望找到可以分享内心话的朋友,或许是因为这份渴望才让我有了勇气待在这里。”
这理由好像很正当很凄凉,但我脑中却想到鸟类的印记行为。对人还是要有点警觉性比较
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