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只有我不在的游乐园
叮──咚──
叮──咚──
虽然我听不见内部实际的声响,不过电铃差不多都是那样的声音吧。不同于前几次的迅速
回应,这一回无论我按下多少次,时而连击、时而长按,宅邸就像一间空屋,没有任何人
愿意回应。持续大约十分钟的抗战都是如此,还好现在是接近十一月的早上,天气已经不
像前阵子那么闷热。
这下伤脑筋了,打开Line连已读都没有,这是我彻底被讨厌的意思吗?哇哇哇,真的假的
?就算她说了类似要绝交的话,我们不还是同班同学吗?左右张望就能看见彼此的距离,
这是要怎么断绝往来啊,我随便横跨一步就能站到她的座位上了。
反正时间还很多,当我打算继续按电铃时,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由内而外被粗暴地打开。
“有什么问题就赶紧自行解决!没解决就不用回来了!”
“呀!好痛!”
碰!大门又瞬间就被关上。
“嗨,镜花。”
我首先向因为被扔在地上而有些狼狈的少女打招呼,话说刚刚那是哥哥大人?原来他也能
发出那样铿锵有力的吼叫声啊,还以为他就算用力挤也只会是老母鸡那样要死不活的叫声
。
“嗯……哼!”
镜花撇过头,没有将视线看向我,你是正在和朋友冷战的小学生吗?
她身上穿着方便活动的白T-Shirt和热裤及凉鞋,头上还有一顶遮阳帽,旁边放著一个小
背包。真不愧是哥哥大人!看来他有注意到我昨天传给他的讯息,准备的还挺周到。
“镜花,老实说我不知道妳为什么要生气,我到目前为止没有帮到妳多少事情,还让妳感
到难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就说了不是你的错,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既然我没错,那么妳愿意陪我走走吗?”
“呃唔……好、好吧,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但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妥协的速度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迅速,是柳泉和她说了什么吗?
“妳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我外出会前往的地方只有书店和麦当劳。”
“挺亲民的呢,不过说难听点也就是没什么地方好去吧?”
“唔嗯,不要小看我!还有图书馆也是很热门的景点!”
“呃,好好好,妳说的对,我没有小看妳的意思啦。只是想邀请妳,要不要和我一起到这
个地方逛逛?”
我从挂在肩上的侧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长条票券,将其中一张递给镜花。
“──游乐园?”
说到游乐园,并不是指电子游艺场这样的地方,虽然某些没东西可以塞的园区确实会设置
这种区块。
穿过售票口可以看见穿着吉祥物布偶装的工读生正忙着提供小朋友和家长拍照,稍微往上
抬头便能看见矗立在各处的大型游乐设施,其中又以摩天轮和云霄飞车最为显眼。当我一
边看着园区导览一边思考该先去哪边逛逛的时候,镜花忽然伸手拉住我的右手肘。
“镜花?妳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这里这里。”
有点意想不到的开场,还以为镜花会一直刻意回避和我接触,不过在搭电车的时候她似乎
就放弃了,现在的我们已经可以像这样自然而然地一起行动。
墨色的长发飘摇,因为跑步而晃动的背影看起来相当可爱,前方是作为初学者设施的旋转
木马,正当我盘算着要排多久时,镜花拉着我穿过排队的人群。
“镜花?”
“就快到了。”
镜花的模样有些着急,或许是不需要排队的区块。既不需要排队又能如此吸引镜花的设施
,我想了想,答案没有多久便揭晓了。
“呼──总算活过来了。”
“哈哈,说的也是,比起外头的设施,还是先来这里比较实际。”
也就是距离园区入口不远的咖啡厅,我和镜花各点了不同种类的冰沙。她的是白葡萄口味
,我的则是苏打汽水风味,虽然颜色很像,味道应该完全不同吧。
伟大的空调让充斥着游客的园区似乎不再像表面那么沉闷,我和镜花坐在面对面的双人座
,和昨天的西堤是差不多的座位。
“文夏同学,我之后可以叫你文夏就好吗?”
“啊、喔,无所谓,倒不如说妳现在才改有点太迟钝了吧。”
“那是因为……总觉得文夏一直不是很认真的在面对我。”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没有,只是我自己这么觉得而已。像我哥哥觉得你是笨蛋,妈妈觉得你……”
“嗯?觉得我怎么样?”
“你听了可不能生气喔。”
“哈,我现在心情不错,不会生气的。”
“老是在装忧郁,也就是耍自闭。”
咚。
“呀!你明明就说了不会生气!”
我也只是用食指弹妳的额头罢了,有必要叫出来吗。
“我没有生气啊,只是听了觉得该让妳体会一下我内心受到的伤害。”
“那就是因为生气而报复吧!明明是文夏自己叫我说的耶。”
“话说镜花妳的绝壁和妳妈──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我的心窝就被突出的指关节撞击。痛得我差点咳出会让冰沙染红的液体,看
吧,这才是真正生气的样子。
“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吧……”
虽然三个人给我的评论都不同,但是却都没有说错,真是敏锐的一家啊,话说爸爸呢?妳
们没有询问爸爸的意见吗?
“文夏,为什么要突然想来游乐园呢?”
“前阵子考完期中了嘛,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也好。”
“期中考啊,听说文夏是第一名呢,真厉害。”
“多亏挑夜灯苦读的结果,和镜花补习的时候也算是有帮我复习吧。”
平时的话,我只会说没什么,运气好而已,在程度相当的人们耳中,这是谦虚的表现。但
在程度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那么说只会被当作是在讽刺对方,将应答方式改成大方承认
自己的努力,听进对方耳里的感觉应该好多了。
“等等我们要先去哪个地方?”
“嗯……一起看看吧。”遇到不擅长的话题就简单带过,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交流方
式。
镜花将身子往前倾斜,虽说能理解是为了看见导览地图,这样的动作还是令我感到心跳加
速。
“啊,借我喝一下。”
越凑越近的镜花,顺嘴就将嘴唇凑上我杯子里的吸管,来不及反应,冰沙融成的苏打汽水
就少掉了一口的份量。这下我根本没办法看导览了啊,整个注意力都被那根吸管引走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整人游戏吗?
“……”
还好这是冰沙,少了吸管还有汤匙可以挖。
“不用想太多,哪边人比较少就往哪边靠近吧?”
“说的也是,这样应该比较实际。”
结果导览是多拿的,反正是免费的也无所谓。
第一站,我们排到的设施是俗称自由落体的高强度游戏,患有心脏病及年龄太高者禁止游
玩。这东西虽然每个游乐设施的名字都不太一样,不过运作方式都是相同的。一次能够乘
载二十到五十人不等,简单、迅速,令他的排队人潮并不会维持太多,稍微等了十分钟左
右便轮到我和镜花。
游戏方式很简单,坐到椅子上,拉下保险杆和安全带喀碰喀碰的固定身体。接着机器将人
们往上升到几十公尺高,再往下掉就结束了。看,很轻松对吧?整个游戏时间大约一分钟
,却要花十倍的时间排队,这样想想好像又不怎么划算了。
“一来就是这个啊,镜花,妳那边还好吗?”
“唔唔嗯,还可以。”
整个人都被埋进椅子了啊,真的还行吗?多亏工作人员的协助,镜花总算脱离被保险杆吃
掉的危险,至少坐在旁边的我已经能够看见她的鼻子。
“文夏会怕吗?”
“怕到快闪尿了。”
“感觉好假喔。”
“嗯啊,更可怕的东西都遇过了,这当然没什么好怕。”
“更可怕的东西?”
“比如动不动就想记我大过的老师。”
“那是另一种可怕吧。”
“是啊,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嗯,说的还不错,一下子就把悠哉日常生
活升格到了人性悬疑剧场的高等级。
“文夏。”
“嗯?”
“已经到天空了喔。”
“咦?是喔,顾著聊天都没有住──”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比起游乐设施,人类才是最可怕的。
好不容易从椅子上脱离下来,我被吓的惊魂未定,毕竟差点就被镜花的尖叫声给桶破耳膜
。
“文夏,有、有没有怎么样?实在太恐怖了,我的心脏现在还在狂跳呢。”
“真巧啊,我也是。”虽然我想我们之间惊吓的原因可能不太一样。
尽管我们都知道我倒下来的真正原因,但彼此都没有戳破,姑且当作我突然身体不舒服只
好先躺到附近的椅子上休息。
“下次对那种设施没辙的话要提前说啊,至少让我准备耳塞吧。”
我扶著右耳,似乎还隐隐作痛。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成那样……”
“哎,妳对刺激类的设施毫无抵抗力吗?”
尖叫成那样却一点事都没有,受伤的人只有我而已,要说没有抵抗力好像也还好。
话说,膝枕啊,真令人怀念。没想到镜花那么干脆的就愿意让我躺在上头,后脑杓软绵绵
的,还有一点薰衣草的香味。
“嗯……老实说我的脑筋一片空白,已经记不起刚刚是怎么度过的了。”
居然害怕到把记忆遮断了?多亏这个机制反而让镜花的身心不会受到实质影响吗?
“我们之后去玩旋转木马吧……”
“不、不用这样迁就我啦!文夏想玩什么直接说就好,大不了我在外面等你嘛。”
“那样一点也不好玩,无论是妳或是我,都不喜欢让谁落单吧。”
“唔嗯,是这样没错。”
躺着的我望向天空,还能镜花的脸色透著阳光,好耀眼……嗯?这样的风景,总觉得似曾
相识。
“镜花。”
“有!”
我坐起身,晃晃脑袋,刚才受到的刺激已经减缓许多。
“我们接着去划船吧。”
刚才的感觉应该,只是错觉吧。
我说的划船,是真正意义上的划船。也就是在人工湖里乘上荷叶形状的小船,顺着人造水
流漂过整片湖泊,人工湖并不深,大约只有成人游泳池的高度而已,是适合全年龄层的阖
家欢乐小游戏。
但是现在,我们正在排的设施却是名为洞窟探险的中难度项目。
“唉……镜花,到时候请妳把我的那份意外险捐给弱势儿童基金会。”
“到什么时候啊!这次一定没问题啦,如果是转来转去的云霄飞车我可能撑不住,但是这
个设施我觉得我可以忍受。”
“所以说,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啊。”
“许文夏!”
“嗨嗨,找我有事?”
由于人潮还要再等待一阵子,我本来还想继续劝退镜花打消念头,和我一起去滑安全的小
船。但倔起来的镜花出乎意料之外的恐怖。
呼叫我名字的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我的右手去摸她的胸部。
“哇、哇,妳在干什么啦……”
“我已经是大人了,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感到惊慌,你有感受到我成熟的魅力吗?”
“这绝壁让我看起来像罪犯……”
“什么!算了,我要回家。”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口是心非,因为害羞而说谎。镜花那、那……”
“那什么?”
“妳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说啊。”
“胸部的触感很棒。”
“变态!”
“是妳逼我说的耶……”
还好现在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镜花突如其来的举止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只有几个非
常不友善的视线和碎嘴不断传来去死去死的电波罢了。
折腾一番之后我们总算搭上两人座的小船,顺着稍快的人工水流进入山洞景观探险。
“看吧,没什么。”
“现在还不用抓保险杆啦。”
“只是为了先抓着才能临危不乱啦。”
“哈哈,真是聪明的见解。话说,这里的景色做的真漂亮。”
“喔、喔喔,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
浅蓝色的水池散发著蓝光,或许池底埋著宝石蓝的LED灯,整个洞窟为了配合水蓝而造成
冰山的模样,沿着水路还有投映出来的蝴蝶和营火虫之类的生物在墙边飞舞,使整个洞窟
充满了未知与奇幻风格的绚丽。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呢?”
“嗯?”
“首先是突然想要帮我补习,我并没有和谁说过我的成绩很差。别看我这样,我的口风很
紧的。班导师也是哥哥私下先疏通过,可以信任的人,也就是说,没有一定程度的调查并
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是刻意或无意,知道这个秘密之后还想帮助我,我是真的很感激
。但是,你也用同样的心态去帮助苏悦了吧,那么,我在你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只
是和流浪狗一样,看见就会顺手帮助的东西吗?”
“我在想什么,其实不重要吧。”
“我认为很重要!”
“呃……是吗。”
船只进入了急流的范围,原本梦幻色彩的景色慢慢的替换成黑夜与枯叶,充满生气的背景
正逐渐凋零。
“镜花妳有着我没有的一切,而我却拿着不该拥有的赃物。”
“文夏,你想说什么?”
“我很羡慕妳,但是并不同情我自己。”
“听不懂啊,文夏,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船体不断往上攀爬,来到高点。
“我……”
“我……”
刷──
未完的话语都没有成功地呼喊出来,残余的思念在溅起的水花之中消逝。
只有双手,紧紧交握。
对于中难度的游乐设施,镜花确实有些抵抗能力。虽然我还是不断的建议划船,但镜花似
乎打死都不想到那里和小学生同乐,于是在我只有提供划船这个选项的情况下,接下来的
设施差不多都是任由镜花挑选的。
从轻松的旋转咖啡杯到稍微刺激的海盗船,甚至还跑去电玩机台厮杀几盘格斗游戏,打完
之后像是要远赴战场那般挑战最高难度的云霄飞车。结果我们两人都跑去厕所吐得唏哩哗
啦,原来我也对这种设施没辙,早就说了要去划船嘛。
我们一直玩到辉月悄悄挂起,黄昏与星光各占一方的时刻才稍微停歇。原本只是我单方面
的邀请,没想到镜花玩的比我还要起劲,我也算是留下了蛮不错的回忆。
“你觉得哥哥会比较喜欢哪一个?”
吃过晚餐之后,我和镜花来到纪念品贩卖部。镜花左手拿着印有吉祥物图案的抱枕,左手
则拿着笔筒,以柳泉妹控的程度来看,就算买的是铅笔套组大概也会心怀感激地收下,于
是我的手指向笔筒,单纯是因为那个东西比较便宜。
“嗯……说的也是,差点都忘了抱枕的话他会自己到拍卖网站买些色色的东西收藏。”
要是我被妹妹看到自己买了那种周边,我应该会羞愧的想自杀吧。但如果妹妹气噗噗的说
哥哥已经有我可以抱抱了还买这种东西!那要我买几百个都不是问题。
选完了要送给哥哥的伴手礼,镜花便立刻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和送给妈妈的礼物,送妈妈
的礼物不用问我吗?还有爸爸去哪了,爸爸的灵压……消失了?
“文夏!锵锵,怎么样?”
“很好看。”
镜花头上戴着兔子耳朵的装饰,这其实不用问我,可爱的女孩子戴什么都好看。
“感想只有这样?”
不然还要我怎么说,说妳和兔子一样可爱行吗?
“我觉得改戴绵羊角更可爱。”
“咦?真的吗?”
转移焦点大成功,果不其然的镜花把兔耳放回原位,拿起另一个柜子摆放的绵羊头饰戴上
。
“好看吗?”
……然后又回到了这个循环,嗯……就说了怎样都好看啊。
“再加个肉球怎么样?”
“肉、肉球是吗?”
继续转移焦点,使得可怕的循环越滚越大,直到最后──
“锵锵锵锵,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加强吗?”
说得好像穿上的是要拿来战斗的装备似的,虽然实际看上去也像是这么回事。头顶戴着绵
羊角、鼻上有太阳外型的墨镜、耳后插著三根羽毛、脸上装着狗鼻、背后是一对短短胖胖
的天鹅翅膀、下方绑着尾巴装饰、最后手上套著犬类的肉球。
“很好,很完美。”
“这样啊,那这个套装也送给文夏,我们一人一组吧?”
“呃……我觉得还是换回原本的兔耳就好。”
“我就知道你又在耍我!”
我才想说妳都知道干嘛还配合我啊……
换回兔耳之后,镜花自己拍了几张照片,也请我在店里帮她拍全身照。
“文夏。”
“嗯?哇!”
居然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请路人拍照,头上顶着兔耳的镜花笑嘻嘻的和对方道谢之后收回手
机。
“没必要这样偷拍吧。”
“这样才能拍到惊喜的画面啊。”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蠢脸能产生多大惊喜。
终于买完东西,走出纪念品店时,已经是接近八点的时间了。虽然这里会一直营业到晚上
十点,但未成年的我们最好早点回家才不会遇到警察临检。
“我们最后去搭那个吧?”
看来镜花也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手指向整个游乐园最醒目的大型设施──摩天轮,头
上的兔耳还颤抖了一下,原来这东西会动?喔,原来是被风吹过的缘故。
“好啊,坐完就回家吧。”
“嗯。”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该坦白的时候。
傍晚的人潮没有很多,我们只排了短暂的队伍便顺利进到摩天轮的座舱。园方的工作人员
看了我们一眼便关上舱门,冷气吹拂的密闭空间意外清爽。
接着,以下开始,便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段回忆。
“镜花。”“文夏。”
意外有默契地同时出声,双双压制了彼此还没说出来的话语。
“……我啊,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吞了吞口水。
没有时间沉默,虽然对镜花有些抱歉,但我还是抢先抓住了主导权。
“为什么?”
“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提过,今天说出来,镜花妳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知道
的人吧。”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看向窗外,虽然摩天轮还没爬升到一半,还是尽快把话都给说完比较好。
“简单的说,如果我没出生的话,爸爸和妈妈只会拥有一段曾经甜蜜的过去,不会和现在
一样揹著沉重的包袱,每天活在痛苦之中。”
“那个包袱指的就是我。”我指向自己的脸颊苦笑。
“所以啊,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该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方式才好。每天浑浑噩噩嘛,那
不过是一个废物扩增成特大号废物罢了。积极向上嘛,就等于我必须挤掉另一个同样积极
向上的人,像我这样的人渣怎么可以那么伟大。最后,我开始向往普通的生活,小学甚至
还为此写了一篇作文,结果被当时的导师骂得一无是处。”
想起了昨天,老师对我说过的话。
“现在我才明白,那时候所希望的普通生活,根本一点也不普通。在这个世界啊,光是要
平凡的活下去都是很艰难的事情。不过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能迈向Happy Ending的
最佳解决方法。”
“……文夏,你说的Happy Ending,有包括你自己吗?”
“是啊,包括我自己。”
“你骗人!骗子!”
镜花的反应比我想像中还大,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啊,镜花。
毕竟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消失。
“白天的时候,我的话来不及说完。我说过我很羡慕妳,镜花,妳拥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家
庭。也不畏惧失败,总是坚强的往前方迈进。”
拥有着我没有的一切,令我向往。但是,我并不憎恨任何人,也不会可怜自己。
“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别以为我都不知道是你在暗中保护我,没有你在的话我根本没办
法支撑下来。”
“有的,我知道即使没有我,镜花依然坚强。毕竟,我曾经亲眼见识过那样的……惨剧。
”
在上一轮的世界里,镜花独自承受比现在更加疯狂的暴雨,一直到最后才终于倒下。那需
要有多么坚强的意志,一直看着的我十分清楚。
“我认为我一路苟活下来就是为了在此时此刻,和镜花相遇。”
“我──”
“镜花很优秀,比任何人都更好。只是缺少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阴错阳差的跑到我的身
上,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摩天轮来到了最高峰,窗外是满天的星光,低头就能看见地上的火光,以及从我自身散发
出现的萤光。
“等等,文夏……你想做什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镜花慌张的起身,试图抓住我的肩膀。但逐渐消散的身体若即若离,大脑好像能感受到什
么,也好像只是偶然出现的错觉。
“妳应该得到,我不需要,也没资格拥有的东西──那就是比一般人更高的天份与才能。
”
为什么老天要给我这些,给一个不应该出生的人物实在太浪费了。
“通通都送给妳吧,镜花。”
“等等,你在开玩笑吧,文夏?这是假的对吧?我现在在做梦吗?为什么……”
抓不住任何东西的镜花,哭了,泪水自那坚强的眼眶流露。
“为什么你的身体在渐渐消失啊!许文夏!”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镜花哭的如此伤心,如此悲痛。幸好,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不要走,不要消失,你不准死!”
“镜花,我不会死。”
我试图伸出双手,希望镜花可以别再哭了。笑容才适合她,可惜逐渐化作余灰的手臂,如
今已经无法碰触到任何东西。
“我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消失了只是让世界回归正常罢了”
“你又说这种话!没有人是不应该存在的,每个人都很重要啊,你这样我要怎么办……我
又没有要你这么做……我……”
镜花低下头,放声大喊,彷若撕心裂肺的高声呐喊。
“──喜──欢──你,我喜欢你啊!许文夏!许文──”
当镜花抬起头来,摩天轮也抵达了终点。
“……夏,我真的不懂啊,不是这样吧……明明我已经变得和她一样了,获得的结果却是
这样……”
“因为是我,所以不行吗?”
06.5.镜花的结论
一般来说,通过许愿让自己从世界上消逝的话,其他人相关的回忆也会跟着消失,就好像
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那样。
“早啊。”
“早安。”
“嗯?你们那里没坐人吗?”
“我们班就是比较奇怪嘛,明明没什么事却空着两个位置,其中一个还是最好的角落。”
“那你干嘛不换过去?”
“我也想啊,但老师不给我换。”
“你们班还真是连老师都很奇怪耶。”
“对吧。”
班上没有人记得许文夏这个人,除了我以外。
这是向神明许过愿望的后遗症吗?毕竟真要说的话,未来的我曾经死过一次,此时的我内
心,居住着两份灵魂。
我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知道这件事实令人意外难受。
是吗?不是吧,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难过。
现在的我,思绪比起过去都要清晰许多。原本不擅长的课业变得得心应手,即使不再像过
去那样努力复习,也能将考试写得很好。
就和她说的一样,我确实通过许愿获得了宝贵的事物。
但是……
“这种东西,我才不想要!”
受不了的我,奔跑着离开教室。
无人的校园,就和进入寒冬的天气一样安静得吓人。冷冽的凉风刮过我的脸颊,我继续漫
无目的在白桦树下走着,眼角不时瞥见叶片飘落。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呢?为什么总是变成这样的结果?以前我想不清,现在的我还
是想不透。
刚开始明明是不错的发展,中间也如预料那样,但只有最后,无论怎么发展都不顺利。
这是第几次了呢?我抬头看着眼前凋零的枯木。
那个人也是一样吗?就像树上飘摇的枯叶那样,稍纵即逝。
此时的她,还存在吗?
我该去见她吗?
我摇摇头。
没办法,现在的我怎么有脸去见他。
害死了许文夏的我,不可能去见她。
“……是我的错,又是我的错,我除了犯错以外就没有其他长处吗?”
喂,我说,可以告诉我诀窍吗?
惹人怜爱的妳。
一无所有的妳。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掳获许文夏的心?
“镜花很可爱,如果我不在了,文夏肯定会爱上你吧。”
没有啊。
“结果并没有啊!妳这个大骗子!”
和她的回忆。
和许文夏的回忆。
无论回想哪个都令我感到难受。
“送给妳吧。”
他这么说。
“反正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她也是这么说。
这两人……简直契合的令人忌妒。
“或许就这样遗忘,会比较好。”
“抱歉抱歉,虽然我可以把文夏让给妳,但要我忘记就太困难了。”
……这就是我和她的差别吗?
因为这样的差距,文夏才会做出那种选择。
我是不行的。
真的不行吗?
不对。
还有其他办法,只要继续思考,总有一天能够找到吧。
属于我的美好结局。
即使这一次失败,只要下一次成功就好了。
虽然以前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的我应该能够想出方法。
“要说我有什么地方胜过她,大概也就这里了。”
我不禁露出苦笑。
此时的我,是被文夏成就的我。
即使是这样的我,许文夏也愿意为我献出生命。
那么,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总有一天爱上我不是不可能吧?
至于要怎么努力,过去那愚笨的我是无法思考出来的。
我必须珍惜现在的我,牺牲两个好友成就出来的我。
思考,努力的让大脑运转。
我独自思考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当我得出解答时,时间已经来到五年之后。
我回到久违的校园,推开顶楼的大门。
能够如我所愿吗?属于我的美好结局……
一定可以,毕竟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结论。
我已经下定决心。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07.明日即将消失的我
和小百合老师分手之后,我总算确立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关心的人是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死。我最讨厌的人也是我自
己,如果打一开始就没有出生该有多好。
若要回顾人生跑马灯,虽然幼稚园的记忆已经记不得了,但小学时期的每一天我都记得清
清楚楚。早上起床被骂一声去死是家常便饭,讲一句话就能当早餐吃,可以当环保小尖兵
,联合国应该颁发绿能爱地球的奖章给老妈才对。
或许那时期的老妈内心还很矛盾,至少营养午餐和学杂费都有按时缴交,于是我就靠着每
日一餐的营养午餐打包成三餐分食。于是别人最快乐,我最痛苦的时期是寒暑假的时候,
每天厚著脸皮跑到同学家里乞食,就这样经历四个年级以后,我变成了被霸凌的对象。到
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五六年级开始,我必须靠自己自救,虽然营养午餐时
常被吐口水加粉笔什么的,把那些东西拨掉还是能吃。
但寒暑假就糟糕了,那时候真的是心急如焚,差点横尸在马路上,最后只好去机车行打黑
工,过著每天吸油烟吃二手菸的痛苦生活。还好两年时间咻的就过去了,现在我也是活得
好好的。
中学时老妈变得爱缴不缴学杂费了,还好中学是义务教育,检举信寄几封还是能让老妈去
缴钱。由于小学时代的奇妙冒险,我变得不爱理人,反正这时候的我已经可以自立自强。
而外面的世界也突然掀起了足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伟大风潮──补习班奖学金。
靠着这东西我总算勉勉强强度过中学危机,由于拿了补习班的钱只能填前几志愿的学校,
只好硬著头皮来念前侨高中。之后就是现在的高中时期,老实说,我觉得腻了。
穷人没钱就不会造反,只会闷起头来苦做实干,然而一旦有了钱就会开始胡思乱想,这件
事果然是真的。这时才开始回顾自我的本质,思考自己到底想做什么。真不公平啊,别人
小学就在棋院下围棋了,我却到现在才有空想这种事。
得出的结论是我是个人渣,打从精子触碰到卵子的那一刻开始,许文夏这个人就没有任何
价值。
和情妇生下来的小孩,放在原配身边,然后制造精子的人就这么跑了。我没有被虐死真的
是非常幸运,多亏社会新闻和老妈不时的双重诅咒,我真的很怕一到家就要面对死亡。不
论是我的,或是老妈的,都不好,非常不好。
然而两个人渣制造出来的基因组合却莫名优秀,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赢过八成努力念书
的同学,这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即使知道这件事,我还是极度厌恶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或许这是
一种病,但我没有治好它的打算。
既然世界上有我这样的特例,当然也有着相反的反例。
那便是柳镜花,她真的是我人生中遇过最特殊的人类。
基本题型可以透过反复练习来让身体记住解题方法,但遇到稍微进阶的变化题型就开始吃
力,更别提前侨高中的试题对她而言无疑是宣判死刑。
俗话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能那样说的话,镜花的美丽度应该破表了吧。然而现实就和那
句话一样,除了外表漂亮以外真是惨不忍睹。
文学类科姑且还能靠硬背的方式拿下几分,但碰到数理科目,确切的说法是前侨高中老师
出的变态数理试题。无法一眼看穿要用什么公式做法的题目占了约九成,九弯十八拐才能
解出来的题目占七成,课本范围以外的题目占一成,高中范围以外的题目占一成,基础题
型只有十分……让镜花写真的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努力的人不一定成功,要是放在镜花身上,感觉都要变成努力的人再努力还是不会成功,
消极到了绝望的地步。
所以,这样正好。
我和镜花的相性极佳,犹如天作之合。
我没有的东西镜花都有,镜花没有的东西都在我身上。那么,只要二分之一再加二分之一
,让它变成一不就行了吗?
反正,我本来就是当零也无所谓的那种人。
这样镜花的烦恼就解开了,我也不用再整天厌恶自己,简直完美的计画。
虽然现在是晚上九点,不过二十一世纪的便利商点都很方便,即使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购
买游乐园的门票。
纵然是不可燃垃圾那般的人生,在最后的最后还是希望能够开开心心的结束。
在Line上面传送给镜花的留言连已读都没有,呜哇,难道我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退票
了吗?就在这个时候,我没有抱持希望发送给柳泉的留言却获得了回复。
他送来一张表示理解的贴图,所以说你是理解了什么鬼啊?
总之,姑且当作哥哥大人愿意帮忙助攻吧。确认这件事之后,我这才放心往学校的方向迈
步。
夜晚的学校依然荒凉,驻守警卫室的保全好像看到鬼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接着举手和我
猜拳,我又赢了,这下就是二连胜。保全有点失望地摆摆手,应该是在示意我可以进去。
原来前侨高中晚上要先猜拳才能进出吗?我想只是看我像是猜拳界的菜鸡想虐虐菜吧,真
是太可惜了保全先生,许文夏可是拥有猜拳十六年的显赫资历,事实上并不是那么好欺负
的对手。
走在校园里头,我抬头遥望。上方是接近全满的圆月,皎洁的月光随着风草飘摇。然后我
来到楼梯口,喀哒喀哒只有我的脚步声,保全先生别再猜拳了要记得来巡逻啊。
顺顺的就来到往顶楼的阶梯,我看了看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晚上十点多,这个时间应该连
晚自习的学生都不会有,更何况我们学校也没有晚自习。并不是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晚上就
不用功,只是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到补习班比留在学校晚自习的效率要高出太多,我
想再过几年,新一代的人类或许会连晚自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天通往顶楼的铁门很带感,它不像平时那样紧闭,反倒是整个由内而外的大开,月光穿
过门口洒进楼梯之间。
“这是在搞什么?要开欢迎会吗?”
这种状况再天然的人都不会笑嘻嘻地直接冲过去吧,更何况是我了。要不要先丢一颗石头
看看?或是鞋子之类的东西……算了,有危险的话门就直接炸烂了,怎么可能维持得那么
完整,既然人家都表示欢迎了还是干脆的进去吧。
刚刚才说谁都不会靠近,现在却又想直接进入,这不就表示我蠢到无可救药吗?不不不,
我是思考之后走进去,和笑嘻嘻地直接冲进去还是有其水准上的落差。
“我进来囉──”
当我看见眼前情况的那一刻。
傻了,我真的完全看傻了眼。
如果,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保持冷静,那我还真想见识看看。
原本有些灰尘的顶楼已经被清扫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大理石地板闪闪发光。而在那
前方的铁丝网旁,有位浑身纯白的美人,黑耀发丝配合银光洒落显得熠熠生辉。
那纯净如若白雪的薄纱,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装扮根本就是──
美人回眸嫣然一笑,整栋大楼彷若皆为之倾倒。
“我等你很久了,文夏。”
婚纱啊……
“那个,抱歉。我不知道现在的时代潮流是在顶楼拍婚纱,说起来这边的月亮很漂亮呢,
哈哈,这里真不错。”
好尴尬,难怪铁门是打开的。现在年轻人拍婚纱的地点真是越来越神奇了,夜半三更的学
校顶楼也来,以后就算在深海的大凤梨里也不奇怪吧。
看起来今天不是可以找神明的日子,我赶紧转身。
“咦?”
方才踏进来的铁门,如今却被关上了。
“奇怪?我刚刚有关门吗?我怎么没印象?”
“许文夏。”
“……嗯?妳叫我?”
“这里没有别人了吧?”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没有。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穿着婚纱的新娘要找我?想跟我预演婚
礼的盛况吗?
“文夏,你没有认出我吗?”
“喔……喔!原来是神明姊姊啊,今天怎么不穿白袍改穿婚纱了?那是爱天使的Cosplay
吗?”
“你……是认真的……这么认为吗?”
“啊哈哈,不然──”
就在我想要打哈哈的时候,新娘的眼眶变得红润起来,让我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吞到肚里。
啊唉,这种展开我最没辄,看来只能投降了。
“……妳在做什么啊,镜花。”
我把书包拿下来,往上丢到水塔旁边。
接着新娘便忍不住冲到我怀里。
“等等、等等啦!”
“大笨蛋,我才不等。”妳不等的话我就要跌倒了啊──
咚碰,重心不稳的我倒了下去,整个身子摔落到柔软的毛毯上,这里什么时候铺的毛毯?
穿着白纱的美新娘在我怀中哭成了泪人儿,我垫在下方,而新娘镜花铺在上方的姿势,万
分危险,枪膛距离走火似乎只差半步之间。
我稍微挺起脖子往下方看,那已经不是绝壁的乳峰让我吓得往右方撇……然后又撇回来,
这样支撑始终敌不过脖子酸痛,我又整个人瘫进毛毯里头。
哭泣的镜花,简直美得不像这世界上的造物。仅仅隔着一层薄纱和我紧贴,那触感实在太
美妙,即使我不断在心里默默向观世音菩萨求救也难消这把持续追加柴油的欲火。
“别哭啦,话说为什么妳是这个样子啊?”
“你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吧!”
“我做过的好事多如繁星,你突然这么说我还真不知道指的是哪件事。”
“……为什么要瞒着我让自己消失?”
我才想知道妳怎么知道我要搞失踪了,不说那些疑点,这个镜花的年纪也和我知道的镜花
有些落差,事态发展似乎有些蹊跷。
“那是我的愿望。”
总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我姑且选择实话实说。
“但不是我的愿望。”
“会吗?获得我这样的聪明才智之后,无论想做什么应该都能顺利许多。”
“但没办法得到你啊。”
“……呃,镜花小姐,妳是不是喝醉了?从刚刚开始就语无伦次的。”
“我说我喜欢你。”
“憨泥?”
“要我说几次我都会继续说!我喜欢许!文!夏!世界第一喜欢!”
“呃,等、等等。”
呜哇,镜花的个性原来有这么积极吗?今天下午镜花才和我才陷入冷战,晚上的成年镜花
却异常热情,我会不会因为急速热涨冷缩而爆炸啊?
“我才不等,文夏,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没那种资格。”
可恶,由下往上的角度实在太犯规了,我的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边放才好。
“但是我认为只有你才有资格。”
“那只是青春期小女生的错觉,等妳长大成人之后,遇见比我更成功更帅更有钱的上流人
士,自然而然地就会把我遗忘了。”
“我现在成年了,已经二十一岁了,你消失的五年期间,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你!这样、这
样……还不够吗?”
“……”
五年?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趴在我身上的镜花,她直起身子,至始至终都用哀怨的眼神盯着我,让我压力好大。
“因为某个大笨蛋太聪明的缘故,我要是单纯回到过去根本没办法阻止大笨蛋的再次自爆
。你肯定会不顾我的反对,拚命去死,反正事后都会消除记忆,你的内心肯定就是那么病
态吧!”
“居然能够分析到这一步,妳是因为我许下的愿望而重生的镜花吗?”
“就算是原本的我也知道这种事啦!”
眼前的这个镜花并不是我所熟识的那个镜花,但也是镜花。
高速厘清现有资讯后,我的脑海出现结论。
这个成年人型态的镜花,恐怕是接受我许愿之后变聪明的镜花,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里。
镜花说的没错,她如果直接跳越时空回来,除非永远把我监禁起来,否则只会不断重复我
自爆的剧情罢了。
看她这个样子,确实像是有备而来。至少能让同一时空存在两个同样的人,这是单纯进行
时空跳跃无法做到的事情。
“为了让某个笨蛋不会逃跑,我在五年间不断、不断的思考,拟定作战计画。直到最后,
才决定使用这个方式。”
“这个……方式?等等,该不会、不是吧,难道……”
其实看见镜花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心里便浮出了不好的预感,那是非常不妙的感觉。
普通的时空跳跃并不会维持年龄,也不会让同一个时空里有两个相同的人类存在。
“直到明天过后,现在在这里的我,便会消失不见。看见了吧、听懂了吧!许文夏!你所
许的愿望到最后只会落空而已!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镜花说出来的话,令那预感很快地便成为了现实。
我原本想要许愿,牺牲自己的性命让镜花获得幸福。
但如今的她,却将那份愿望带来我眼前,将我的心意狠狠踩踏在脚底下。
──许文夏,你觉得该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呢?
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进的你,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吗?
仿佛能够听见青年呢喃的语气。
我感觉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许下那种愿望啊!我、我……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才对吧!为什么你要擅自许那种愿望啊!我也没有求过你啊!”
“妳白痴喔!啊、啊啊啊,搞什么鬼……”
“心痛吗?知道我心中的感觉了吗?但是,我可是比你多痛苦了五年!足足五年!”
五年,就为了我,原本我已经让镜花死过一次,现在又让她要再死一次。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妳怎么这么傻。”
“哼,我比文夏好多了!你可是说都不说就直接从我面前消失了耶!”
“那是我……无所谓啊。”
“难道我也跟你一样无所谓吗?每次都是这样,我问你话,你都不回答我,总是自己默默
解决,好像我是你的拖油瓶似的。”
“呃,我这不是想泼妳冷水,但现实就是那样没错。”
“那为什么你现在的眼神要瞥向其他地方?”
“那、那是……”
听见镜花的指责,我只好将视线转回来。
眼前是镜花美丽的双瞳。
“不要离开我。”
我们彼此之间只剩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可以感受到些许的鼻息传来。
“镜、镜花,太近了啦。”
镜花不顾我的喊声,我不断退后,退到了水塔下方的墙角,镜花也不断地竟逼。
“就今天一天,求求你了,文夏。剩下的时间请让我任性一下,好吗?”
“……”
剩下的时间,如果镜花没有说谎,那确实已经不多了。都听见了这样的请求,我还有什么
理由反对呢?
“抱我。”
我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那、那个,有没有谁能教教我,女生对着男生说抱我是想要我做
什么事情啊……
然后,唇与唇便火热交融。
我决定不会推开镜花,任凭她凑上来的舌尖在我的唇里掠夺。
镜花的身体紧紧贴近我的身体,像布偶那样的柔软触感令我感到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恋
恋不舍的放开了唇,发丝挨着我的胸口,有股淡淡的清香。
我们紧紧的拥抱双方,就像分别许久才见面的恋人一样。
“……”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只是像这样挨着墙壁,什么也不做,静静感受彼此的心跳。
“虽然我还想要更进一步,但是,果然还是不行。”
“真是刚好,我也想着同样的事情。”
“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镜花。”“我不想伤害镜花。”
意外有默契的同时喊声,镜花抬起头,我也低下头。
彼此相视而笑。
然后,镜花的眼泪又扑簌簌的夺眶而出。
“文──夏──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啊……”
“……对不起。”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
唯独这次,在痛哭的镜花面前,我无法说出自己没错这句话。
真的是,大错特错。
晨曦照耀屋顶之上,在墙边的是半透明的婚纱美人,和没什么路用的我。
镜花的身体就像逐渐被背景吸收养分那样,属于婚纱的白不断淡化,属于毛毯的灰蓝不断
加深。如果我许下愿望的话,身影也会这么消失吗?
那样的话,镜花肯定很伤心吧。
在最后一点白纱消逝之前,镜花抬起头来,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没有可以发
出声音的器官,她慌慌张张地开口,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傻瓜。”
那是已经碰触不到的,碎裂开来的凄凉画面。
“妳都没忘掉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妳。”
然后,镜花又哭了。
最后,斜斜的朝阳吞没整个屋顶。
只剩下我一个人。
08.等待着过去不存在的你
“文夏,你和镜花在一起能过得更幸福吧。”
经过那难忘的夜晚之后,和平的日子仍在持续,至少到了放寒假的时间也是如此。
没有疯子拿桌子乱涂鸦,也没有人神经神经的搞劣质偷拍,倒是老师同样烦人。
宏明依然是宏明,没有突变成小混混,畏畏缩缩被苏悦吃得死死,班上各个小圈圈和乐融
融,整个教室充满愉悦青春的气息。
我一直在追求的平凡生活啊,过起来确实意外舒适。
……但家里的情况还是没变,不想在家里待上太长时间的我,最近养成了到学校屋顶散步
的习惯。
比起同学青春的肉体,神明白白亮亮的身躯对我更有吸引力,或许我对幼女有隐性冲动,
还是稍微注意点吧。
正当我一边胡乱思考些有的没的杂事,一边来到顶楼时。
“咦?”
在门前的楼梯口却发生了和以往不同的异状。
“那个,哥哥大人,你在干嘛?”
“妈的,就跟你说别乱叫哥哥,你最近好像变嚣张了啊?和我妹妹的感情不错嘛,真想用
手边的这些东西灌爆你。”
胡言乱语的柳泉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和牛仔裤,干扁的肌肉看了还真令人有些反胃。
稍微碎嘴之后,他又用手上的铲子挖起脚边的桶子。
如果我的常识没问题的话,那好像是一种叫做水泥的黏土。
“你想把顶楼封起来?”
“这里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吧。”
“哥哥大人知道里面住着什么吗?”
毕竟柳泉也是这里的毕业生,肯定知道神明的传言,他理解到什么程度了呢?
除了和神明有关的理由以外,我实在想不到柳泉突然这么做的原因。既然知道神明的存在
,该不会连我和镜花曾经做了什么都知道吧?
特意等到我们两个都存活下来才动工吗?
“没错,基本上就是你想的那样。要说的话,我和里面那个不可爱的幼女打交道的经验,
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论许愿的经验我可是你的大师兄,另外,就我所知,知道内情的人
还有小百合。”
“既然如此,为什么镜花还会死呢?”
柳泉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背对着我的他正恶狠狠的斜眼瞥着我,活像是我欠了他几百万似
的。
“你说的对,如果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抱歉,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透过刚才的对话,几乎可以确定柳泉并没有被蒙在鼓里。他肯定知道我和镜花之间透过神
明许愿的事情,或许也知道以前的镜花曾经死过一次。但是,为什么他能知道不是发生在
这个世界的事情?
“透过自杀回到过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没有代价,实际上你继承了不晓得几人份的记忆,
偶尔会冒出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经历过的回忆。”
“继承了几人份的回忆?”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只有这个世界的你会向神明许愿吗?其他数不清几个平
行时空的你也同时向神明许下了愿望,而神明实现了那无限多个你的愿望,也就是把那些
孤魂通通塞进这个现在这个躯体里,高兴吧,你这个意识是踩过数以万计的你存活下来的
呢。要是未来哪个平行时空的你又向神明许下愿望,现在的你或许就会被挤出去了,不过
反正都是自己许的愿望,被挤掉也只能接受,毕竟现在的你就是挤掉别人生存下来的。”
“……原来如此,我好像有点理解了,真可怕,这里果然还是封起来会好一点。”
“对吧。”
“既然哥哥大人知道这种事,为什么以前不封呢?你是这里的毕业生吧,居然等到这时候
才回来。”
“……你知道曾经有人把人灌水泥再丢进东京湾的新闻吗?”
“抱歉,是我的错。”
透过接收平行世界的回忆,提前知道镜花未来可能会遇见的遭遇……所以才将这里保留下
来,当事件圆满解决之后,这里也就没用了。
尽管只是猜测,但柳泉这个人是不折不扣的妹控,我想事实应该八九不离十。
“哥哥大人,你是为了谁而死呢?”
柳泉大概也许过愿望,不是真正会死掉的那种,而是和我们一样,借由回到过去来规避死
亡的代价。
“这和你无关。”
没有否认,柳泉果然许过愿望,这间学校的学生该不会随时都在改变世界吧。
虽然柳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将视线偏移了下,让我有些好奇,但知道他人隐私对我没什么
好处,所以这回就算了。
“别管我的事情,你想找的人应该是我妹吧?你干嘛避着她?”
“哥哥大人愿意承认我了吗?”
“别讲的好像是我故意阻挡,明明是你自己畏缩了。先说好,我并不是很喜欢你,我只是
不想看见镜花消沉的样子。”
“镜花很消沉吗?”
“看起来是那样。”
“那请你多陪陪她。”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啦!”
柳泉用那干扁的双手对我挥舞铲子,他意思意思的打,我意思意思的闪,虽然那瘦弱的身
躯就算认真起来大概也打不中我。
“反正这里已经不能通过了,你也没别的地方好去吧?镜花现在一个人在家里,我还要一
些时间才能把这里处理好,你有什么话想和她说就趁现在。”
“……矮额,你是不是偷偷调查我的身家?为了守护心爱的妹妹?为了理解男友候补的为
人?”
“一个在假日还跑到学校闲晃的混混哪需要调查啊?总之快滚啦!”
我原本想靠着打哈哈蒙混过去,看来行不通啊。
虽然柳泉的身形有些单薄,但要从一个手里握著铲子和水泥的男人旁边强行通过还是有些
困难。
我只好放弃和幼女相处的机会,悻悻然地走下楼梯。
那么,要去见镜花吗?
柳泉说的没错,自从那天和二十一岁的镜花告别之后,我便刻意躲著十六岁的镜花。
原本预定要去的游乐园也没有去,隔天我放她鸽子了。
虽然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但也只有最低限度的问候,例如早餐吃了什么,或昨天作业做
的怎么样之类的闲话家常,我没有再去镜花的家里。
我们就像普通的同学那样平凡的相处,说实话还挺舒服的,尽管镜花始终摆着不太高兴的
表情。
要说原因的话,首先是由于没有去游乐园,镜花应该还是处于和我冷战的状态,没有一个
契机的话,这个状态会一直持续下续,我刻意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至于另外的理由……
“文夏。”
……
不是吧,我现在还在学校啊,怎么会有镜花的声音,肯定是我听错了。
“许文夏!给我停下!”
……
在教室与教室的走廊之间,徐徐吹来的微风和后头传来的清脆高音使我的脚步停下。
“妳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真奇怪,为什么我要这么紧张?冷汗淋漓的我一动不动,简直就像被汤姆猫抓包的杰利鼠
。
“要是知道我在学校,你肯定会二话不说的离开吧?”
“说的也是,柳泉的脑筋还是挺不错的。”
被摆了一道啊,误以为镜花待在家里的我还以为自己无敌了,事实上却是反过来被瓮中捉
鳖。
“为什么你要躲着我?”
“我也是人,那天被妳看到我和苏悦的那种场面,又被妳说成那样,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
资格再当个人类了。”
这些话其实是骗妳的,我好像越来越擅长说谎了呢。
我没有回头,镜花也依然待在身后。
“我明明就说了你没有错!那些只是气话,过几天就消气了……如果那就是你疏远我的理
由,我愿意道歉。”
“不用了,争执谁对谁错没有意义。真要说的话,我当初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帮助漂亮的女
同学,希望和她发展成可以做色情互动的关系,但妳家已经有个优秀又热心的哥哥,和家
人之间的关系也挺不错,我好像没有继续进行补习的必要,总有一天妳能靠家人找到前进
的办法吧。”
当初造成我进行时光跳跃的原因已经摆平,班上的其他同学看起来也非常稳定的歌颂青春
,我本来就不是多热心的人,既然不需要我插手,我当然要选择干脆收手了。
以上才是真正的理由,由于我不是好人好事代表,这些隐情只要我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
据实以告。
“……你到我家那么多次,感想就只有这样吗?”
“还有咖啡很好喝,虽然我只喝过一次,而且还加了五颗奶精,但牛奶的味道很香,我很
喜欢。”
你根本是喜欢奶茶不是喜欢咖啡吧!
“……”
“……”
突然沉默。
预期中的吐槽没有出现,我说了非常难笑的话题吗?其实我拥有把玩笑转换成悲剧的能力
?
一句话让场面降下绝对零度,真尴尬,我果然不是适合聊天的对象。
我耸耸肩。
“没什么事的话──”
“……我呢。”
镜花打断了我的话,看来是有事,没事的话也不会叫我了。
“文夏,你对我没有其他想法吗?”
“妳很可爱,虽然乍看之下有些冷漠,但相处熟悉之后却很容易让人放松,我觉得外冷内
热的反差还不错。”
“文夏,你喜欢我吗?”
镜花的声音好像近了,不再像方才那样有些距离的感觉。
“我不可以喜欢妳。”
“……为什么?”
我沉思著,不知道接下来该不该继续说谎。
“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我不可以知道的理由吗?”
──求求你了,文夏。
我想起了那一天的镜花,胸口有些苦闷。
要是我又默默的把话吞下去,镜花会再一次做出我不想看见的事情吗?
那是我绝对无法允许的未来。
“……我曾经伤害过妳两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或许还有更多次,这样的我根本不该陪
伴在妳身边。”
太痛苦了,和镜花之间的回忆。
第一次,我没有伸出援手。
第二次,我没有察觉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还有第三次吗?我不希望再看见第三次,所以疏离镜花。
无论对她或是对我,这么做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想知道那些事,文夏。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是喜欢,或是讨厌?在这个只能二分法的
选项里,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喂喂,按妳这种问法我只能说喜欢吧……”
“你对我有着那怕只是一丝丝微小的厌恶吗?”
“没有。”
“你在犹豫什么?”
“但是……”
“和我在一起会感到痛苦吗?”
“并不会……”
“那为什么你要思考那些令人忧伤的问题呢?”
对啊,为何我始终有种鱼刺卡在喉咙那般的难受呢?
我对镜花的感情,要说喜欢或讨厌的话当然是喜欢了。
只是因为外表而喜欢吧?我不否认。现在可能是如此,再更深入的相处之后或许会有不一
样的想法。
毕竟那天……二十一岁的镜花身上穿着婚纱。
镜花喜欢我,喜欢到愿意浪费五年,只为了见我,喜欢到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将我留下。
那我呢?我也喜欢镜花,不然就不会搞得这么累了。
不喜欢就不会任凭她不断地靠近。
我的背后贴上柔软的触感。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既然如此,多想些快乐的事情吧……抛开那些烦恼,专注享受当
下,现在的你在这里,现在的我在这里,这样不就够了吗?”
作为一个平凡人普通的活下去。
小学的时候曾经那么渴望,即使是现在,我也抱着那样的憧憬。
眼前不正是那样的机会吗?
只要转过身去,抱紧和我互有好感的女孩,之后一起度过重重难关,就像我们都爱看的少
女漫画那样,温暖幸福的未来正等着我们。
即使是我这种人,也能拥有那样的资格吗?
“就算全世界都唾弃,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但我喜欢啊,最喜欢了!我喜欢温柔
的文夏,我不可以爱上你吗?我没资格和你在一起吗?”
“镜花……”
梦寐以求的生活就在眼前,为什么要拒绝?
薰衣草的香味催促着我,转身。
“嗯?”
眼前是用担忧的眼神仰望着我的镜花。
好可爱,和我第一次看见她产生的感想一样。即使已经熟悉,那张脸依然美丽得令我着迷
。
我没有漏听镜花吐露的任何一句真心。
“多亏妳刚才的告白,我终于确信──”
“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终于说出来了,总算能够理解了。
我现在真正该做的事情。
“要幸福喔,文夏。”
脑海里的这些声音并不是幻觉,我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自己。
我踏出脚步。
接下来和镜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时候的我只想赶快离开,赶快去到该去的地方。
不是这里,我不该停留在这里。
“为、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文夏?文夏你要去哪里!”
“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妳应该也知道吧,我总是会准时前往那里。”
“我不知道啊,文夏?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我家吗?以前你放假都会到我家……”
“我没有和妳说过我讨厌我自己。”
“咦?是、是吗?那是你给我的感觉啊,文夏不是一直都摆着感觉像是吃坏肚子的表情吗
?我就想说你该不会讨厌自己吧?”
“镜花。”
“怎么了,文夏?”
“我已经送给妳一个晚上的任性了。”
“……”
“我的记忆力很好,自我许下愿望的那一刻起,从我能接收其他世界的资讯开始,我就不
可能喜欢上妳。妳曾经想阻止我,但最终还是让我回到过去。”
“是因为即使我没有许下愿望,也依然没有迷恋上妳吗?”
“……文夏,看来你都察觉到了啊。”
“我们还有继续交谈的必要吗?”
“虽然现在这个状况,我或多或少有事先设想过,但实际来临时,还是令我感到难受。”
“我和妳已经无话可说。”
“是吗?不是吧,文夏。”
“事已至此,妳还想阻挡我吗?”
“不会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干涉你,毕竟……”
“你曾经喜欢过的人就在这里,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对话自此中断。
接下来在我的耳中只有奔跑时不断灌入的风声。
以及,我和她的回忆。
“午安,你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都说过不会忘记了。
“这样啊,看来你也过得很辛苦。”
“你干嘛每天都跑来这儿?明明刚开始还不情不愿的。”
“嗯……实际上我也只能待在这里。原来如此,当作是在等你就很棒……你太臭美了吧!
”
“去交朋友啦,文夏。”
“一出手就是极品啊,真有你的耶。”
“不把内心话说出口的话,别人一辈子都不会理解你。”
“咦?喜、喜欢?我?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别随随便便的爱上我,我会很困扰耶。”
即使到了现在,我脑中还是只有断断续续的画面。
“……比起我,还是别人比较好吧?”
“别这样,文夏。”
“我希望你能忘掉我。”
“但我绝对不会忘记你,嘿嘿,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奸诈?”
这就是妳所期望的结果吗?
“时间到了,文夏。”
那一天。
“你做了一场好梦吗?”
我和她最后的对话。
“嗯,我一直在等你醒来喔,你的睡脸还真可爱。”
我和她最后相处的地点。
“实在不行的话会叫醒吧,毕竟这个社会没办法允许有人一直睡觉,除非──”
匆忙的我来到世界角落,过去只有我和她彼此依偎的窄小空间。
我着急地越过一道又一道冰冷的房门。
“没有……不见了……怎么可能……”
然而,记忆中的她没有出现。
记忆中的房间也不再是供人居住的空间。
“我变得不存在了。”
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
─
接下来,该前往何处呢?
过去,或未来。
无论妳在,不在。
都敬请期待~
如果真的有人期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