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进”普京统治3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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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乃蔆，广州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访问教授，前路透社资深记者。华盛顿大学历史博士，国立台湾大学政治系毕业，曾任教北京清华大学。
新年伊始，俄罗斯总统普京启动了修宪， 同时进行人事大洗牌， 撤换了总理，内阁总辞。这些大动作被视为他二零一八年开始第四任总统任期后最明显的权力交接部署。各方分析人士一致认为普京会在二零二四年届满后用某种形式继续掌权，修宪仅仅是开局第一步。到了三月，一位国会杜马（下议院）议员提议修宪后的总统任期从零起计，以前的任期不算在内。普京表示认可这个提案。四月的公民投票后，他在总统宝座上坐到二零三六年。那时他将是八十四岁的老人了。
普京修宪的这一幕使中国人想到袁世凯欲称帝前，请愿团前来“劝进”的往事。就在杜马讨论修宪草案时，议员特列西科娃提出“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于是有关总统任期的规定只从新宪法生效时算起，普京以往的四届不能混在一起计算。这个突如其来“归零”的倡议引起了混乱。普京抵达会场做了简短的表态，同意这个“归零”的附加议案，重申新宪法总统任期限两届不变。按照程序，修宪案要经过宪法法院和全民投票通过。
特列西科娃是航天史上第一位女性的宇航员，知名度很高，她这场“劝进”是否经事先安排有待更多的披露。体制内的开明派年初还是愿意相信普京有诚意面对权力交接的难题；他深谙接班人的问题迟早要解决，时间拖得越长，只会带来更多的动荡。一般社会人士和议员们琢磨修宪所释放的信号，把注意力放在加强总理和国会的权力及代表地区领导人的国家会议的地位。虽然普京强调俄罗斯是一个总统制国家，但是发展趋势可能会带来一些制衡总统权力的效果。在他们眼里，普京很在意遵守法理律条文。二零零八年，普京来了个“二人转”。在头两任到期后，把总理梅德韦
杰夫推上总统的位置，自己权充总理四年后，再次竞选总统。虽然是钻漏洞，到底还算是顾及到宪法的严肃性。这次突如其来地由一位议员提出新宪法总统任期起算归零，是法制精神的严重倒退。莫斯科卡内基中心的包诺夫(A. Baunov)撰文称，在修宪提案已经提出而且在国会讨论期间，加上这么厚颜无耻的一条，给以后俄罗斯领导人开了一个极恶劣的例子，他们就能公开地使用任何方式占著总统的位置不下台。
有些专家分析当初的提案没有“归零”的说法，可能是普京先试探一般人对修宪的反应，然后把重磅炸弹用附加议案方式插加进去。研究后苏联地区的乔治．华盛顿大学教授亨利．浩(Henry
Hall)指出，普京选择的范本是零九年阿塞拜疆用公投修宪，没有废止任期，但可继续参选。俄罗斯国会上下两院通过的法案也没有废止任期限制，甚至比以前的更严。限定任何人一生中只能做两届总统，排除了像普京昔日卷土重来的可能。“归零”的附加议案将一大揽子有关民生福利的议案一并诉诸公投。最近由于国际油价大跌，新冠疫情带来危机意识，公众本能地依赖强有力的总统来维持稳定渡过危机。可能多数会投赞同票。虽然已有两万多人签名反对这个“特列西科娃修正案”，由于疫情禁止大型公众集会，大大削弱反对派动员的组织力量，有利于公投过关。
在“劝进”下的普京给自己制造了选择空间﹕他在二零二四年后可以参选，也可以不参选。无论最后选择哪一项，他都不会成为即将届满的“跛脚鸭总统”。处在金字塔顶端的普京要平衡各派系间的利益，同时也要维持他们相互的矛盾，一旦他下台指日可待，底下的人就会开始对他的旨意敷衍，给自己在竞赛中布局，甚至在他届满前逼宫；后苏联的一些国家如格鲁吉亚、吉尔吉斯坦就曾陷入这个困境。
这次公投除了总统任期归零外，附加提案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上帝入宪”，新宪法将明确信仰东正教是俄罗斯民族之本，俄罗斯民族是国家缔造者，确认俄罗斯联邦是苏联的继承人、二战的战胜国；公务员不得持有外国护照及外国银行帐户，反对同性恋婚姻，社会福利部分有保障退休金每年按照通胀调整，最低工资不能低于基本的生活所需等。整体而言，新宪法的精神非常保守，弥漫着强烈斯拉夫思想。无论是通过还是不通过，有学者担心会伤害群体间的宽容，甚至撕裂社会。卡内基中心的包诺夫感叹，普京背弃早期把俄罗斯建设成一个法治国家的努力，这份新宪法形式上
看来像欧洲民主国家，而内容完全是集权主义。
出生于一九五二年的普京若在二零二四年按照新宪法的规定参选，再执政两届，他将在位三十六年。《经济学人》杂志翻了翻俄罗斯历史，说他将是俄罗斯历史上掌权最久的领导人，可以与十六世纪伊凡四世（恐怖伊凡）媲美。
全民投票定在四月二十二日举行，选这个日期的原因是要在东正教复活斋期之后，又在接踵而来的伊斯兰教斋月之前，后来注意到这天又正好是列宁生日。是凶是吉，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