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cn.nytimes.com/world/20140827/c27aids/zh-hant/
美援缩减,南非抗击艾滋病遭遇挫折
南非弗韦纳——当地竖起的一个路边广告牌上,打着褪了色的塞拉拉殡仪服务(Selala
Funeral Service)的广告。它正好捕捉到了直到近期的南非艾滋病疫情的本质:“墓碑有
售,”上面写道,“买一赠一。”
在比勒陀利亚的东北方向上,弗韦纳不过是路旁的一片弹丸之地。可在不久以前,就连这
样的地方也支撑起了好几家殡仪馆。
但在过去几年里,“我们创造了奇蹟,”南非著名的艾滋病研究专家萨利姆·阿卜杜勒·
卡里姆博士(Salim Abdool Karim)说。“殡丧不再是人们向往的职业了。”
直到2008年,南非的艾滋病疫情还处于失控状态。继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之
后担任总统的塔博·姆贝基(Thabo Mbeki)对此漠不关心,造成了负面作用。到处都笼罩
着死亡的阴影。
现如今,南非却赢得了全球艾滋病专家对其应对措施的高度赞扬,尤其是在埃博拉病毒肆
虐非洲西部的当下。
南非目前有240万人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远远超出其他国家,而且每月新增服药人数
达10万。五年前,全国有490家诊所分发这类药物;如今增至3540家。可开出抗逆转录病
毒药物处方的专业护士也从当年的区区250人跃升至现在的2.3万人。(这些均是截至2013
年底的最新数据。)
母婴传播下降了90%,新感染病例减少了三分之一,预期寿命延长了近10年。
“南非很严肃地对待这件事,取得了非常非常重大的进步,”抗击这一疾病的联合国艾滋
病规划署(Unaids)的执行主任米歇尔·西迪贝(Michel Sidibé)说。
不过,专家表示,这样的进步如今受到了威胁。
尽管鲜有美国人、甚至是南非人意识到,但该国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美国的一个项
目:总统防治艾滋病紧急救援计划(President\'s Emergency Plan for AIDS Relief,
简称Pepfar)。该项目于2003年由前总统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牵头启动,已
向南非投入了逾30亿美元(约合185亿元人民币)资金,主要用于训练医护人员、修建诊
所和实验室,以及购买药物。
随着Pepfar将其有限的预算转移到其他更为贫穷的国家,这条援助渠道正在枯竭。因此,
在国内艾滋病防治工作量激增的情况下,南非政府必须找到数亿美元的经费。
南非目前有600万感染人群,每年的新增感染人数为37万。后一项数据是美国的七倍,而
该国人口为美国的六分之一。根据一项新民调的结果,这里的安全套使用率在下降,少女
的感染人数正在以令人警惕的速率升高。
尽管如此,南非卫生部长阿龙·莫措阿莱迪博士(Aaron Motsoaledi)表示,他确信南非将
会找到继续抗击艾滋病的资金与政治意愿。
“这是个后勤问题,”他说。“让240万人迅速得到治疗,对哪个国家而言都是惊天动地
的大事。但我们没有任何选择。如果我们不行动,他们就会挤满诊所和重症监护区的床位
。对我来说,从财政部那里申请经费越来越容易了。”
暗中进行的慈善
伊恩·桑内博士(Ian Sanne)的连锁诊所“Right to Care”是美国慷慨解囊的成果之一。
它在南非的五个省份治疗着20.3万名病患。
在这个国家里,公立医院使用潦草的手写病例,而且有着臭名昭著的漫长等待时间。
Right to Care的约翰内斯堡总部拥有一套速度极快的电子病例系统,因此护士可以马上
看到1.7万美元的GeneXpert仪器提供的肺结核检查结果,勾选一个方框后就能打出直接进
入患者病例的处方。17秒内,诊所药房里德国制造的机器臂就能从架子上找出药物、打印
标签并放到病人拿药的管道上。
“我们2004年开业,100%依靠Pepfar的资助,”桑内说。
与这里的其他许多艾滋病防治计划一样,Right to Care之所以能存在,要归功于那一年
Pepfar做出的决定:姆贝基政府掌权之时,帮助南非要低调,几乎是暗中行事。
在医疗系统糟糕的贫困国家,Pepfar给美国的医学院提供资金来运行自己的项目。相比之
下,南非拥有优秀的医护人员和医院,但姆贝基政府的卫生部长宣称大蒜、甜菜根和柠檬
可以治愈艾滋病,并且禁止公立医院分发艾滋病药物。
姆贝基最终于2008年在非洲人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简称ANC)的权力
争斗中下台。根据哈佛大学研究人员的估算,到那个时候,他的政策已夺去了36.5万条生
命。
在此期间,Pepfar资助了一些私人执业者,包括桑内、恩德洛武医疗集团(Ndlovu Care
Group)的胡戈·滕佩尔曼博士(Hugo Tempelman),以及约翰内斯堡维茨生殖健康研究所
(Wits Reproductive Health Institute)的海伦·里斯博士(Helen Rees)。
“此举慷慨、真诚而正义,”南非最高法院大法官埃德温·卡梅伦(Edwin Cameron)说。
他开始服用艾滋病药物的时候,得花上他三分之一的薪水。“你们赋予了我们力量,并让
我们取得进步。”
由于南非人不愿表现出该国需要外国帮助,援助工作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很多诊所中只有
一块标注其来源的指示牌:一块不大的黄铜匾牌,上面印有Pepfar的标识——地球与红丝
带。
里斯说,“我令到访的国会代表团感到非常失望,美国没有因为拯救生命的行动获得承认
,中国却因为在莫桑比克建了一个机场而得到关注。”
埃里克·古斯比(Eric Goosby)博士表示,Pepfar去年为南非提供了3.5亿美元,古斯比一
直负责该项目,直到去年11月。到2016年,这个数字将缩减至2.5亿美元。
古斯比表示,“我们接下来需要关注布隆迪、喀麦隆等国家。”
赤贫国家几乎完全依靠捐赠,而南非目前自己支付83%的费用。对于南非来说,做到这一
点非常艰难。那些人手不足的公立诊所里挤满了病人。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说明,最好在
病人检测呈阳性时就给他们用药,而不是等到他们的免疫系统出问题后再用药,全国诊所
的工作量将增加两倍。
古斯比表示,桑内对削减资助的举措感到极其不满,他拿到了“过渡资金”,以免那些受
过良好训练的员工被解雇。
桑内笑着说道,“这相当于缓期行刑。”
‘腐败与偷窃’
关闭私人诊所会带来危险后果。德班一家医院在Pepfar停止拨款后,突然倒闭,那里的
4000名HIV携带者被告知前往家附近的公立诊所治疗。但很多HIV携带者会避免到这种诊所
诊治,因为他们担心被邻居看到,遭到疏远。
哈佛大学资助的一项研究发现,在这4000名病人中,20%的病人没有在当地诊所继续领药
。
马修斯·M·卡瓦纳(Matthew M. Kavanagh)表示,鉴于Pepfar为大约100万名南非病人支
付治疗费用,这样的退出率理论上意味着,全国有20万名病人无法获得治疗,他们体内可
能会产生耐药菌株。卡瓦纳曾为美国医疗倡导组织“全球健康获得项目”(Health GAP)写
了一篇有关南非的论文。
自2009年起担任南非卫生部长的莫措阿莱迪获得了艾滋病专家,以及经常与他意见不一致
的倡导组织的高度赞扬。
美国自2004年开始提供帮助,但很少受到好评。当被问及美国是否可能因为撤销资助而遭
到诋毁时,他说,“不会,我个人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没有美国的帮助,我们不
会取得现在的成就。”
至于南非自食其力之后表现如何,目前没人知道。南非有世界级的医生;第一例心脏移植
手术就是1967年在开普敦完成的。但公立医院和药物供应链由地方政府掌控着,而地方政
府通常腐败无能。
最近,“婴儿伊霍”(Ikho)的死亡震惊全国。胖乎乎的伊霍只有1岁,因为普通肺炎入院
治疗,但最终慢慢死去,因为医院管理人员在氧气用完之后才进行订购。
那名曝光婴儿死亡事件,并指责医院管理人员的医生被开除。
去年,健康倡导组织Section 27对该国药房进行了调查,发现20%的药房中的艾滋病或肺
结核药物有时会缺货。
Section 27的执行主任马克·海伍德(Mark Heywood)表示,问题在于地方官员盗窃政府仓
库。他表示,尽管面临刑事指控,其中一些官员仍继续任职,只因为他们在深度分裂的
ANC中支持雅各布·祖马总统(Jacob Zuma)一派。
莫措阿莱迪同意这些仓库是“腐败及偷盗”的温床的说法,并表示,他在让医院直接从生
产商或一个国家仓库订购药品。他表示,腐败官员不会因为有关系而受到保护,与总统有
关系也不行。
“我不受任何派别的限制,”他说。“我们会摧毁他们。”
他表示,自己更担心的是,国外势力会阻止南非进口仿制药,进而推高较新的艾滋病药物
的价格。一些南非人仍在使用旧药,而富有国家已不再给病人开这些药了。
今年1月,无国界医生(Doctors Without Borders)公布了该组织获得的文件,这些文件概
述了华盛顿一家游说公司策划的秘密行动,这家受雇于制药行业的公司提议成立一个名为
“推动南非发展”(Forward South Africa)的虚假草根组织,倡导南非强化专利法,以打
击仿制药。
莫措阿莱迪对此公开表示谴责,称这是“极其邪恶”的,带有“种族灭绝”性质,这家制
药业游说公司在一些成员通过辞职表示抗议后,放弃了该计划。
莫措阿莱迪表示,他有信心自己最终能够从政府拿到足够多的钱,治疗每一名病人。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他说,“肺结核会更加肆虐,宫颈癌病例会增加,麻风病也会卷
土重来。从各个角度来看,早期治疗的费用比较低。财政部长知道这一点。让他同意拨款
变得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