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风雪的预感。
收音机内,偶尔略带噪声的天气预报也是这么预告的。壁炉里的柴薪烧得正旺,不时发出
哔啵轻响,却还是不足以彻底抹去窗外阵阵呼啸的风声,从房里能看得见的一小片空色苍
白灰暗。镇日不见阳光,冷的同时,连时间感都一并被剥夺。
静留望了挂钟一眼,时间刚过午后两点。理应还处在一日间最温暖的时段里,不过自方才
起,寒意便无声无息地浸润上来,让她默默从原先的桌案旁坐到了壁炉前。阅读时,摇曳
的火光在纸面上跃动,这才终于让视觉和体感都暖和了些。
温暖是这个季节的阿尔泰最欠缺的东西。沏好的红茶不出多久就不再沁烟,静留啜了一口
已经降到微温以下的茶汤,策动手中钢笔的笔尖。听着笔尖搔刮纸张的声响,因冷天而欠
缺了几分灵巧的指尖稍微写歪了几个字,她微微蹙了蹙细致的眉宇。
或许不应该让她来的。
将搁在膝上的职务报告翻了页,让笔尖继续滑过纸面,静留分神觑了窗外一眼,浅浅地叹
息。前几日在案前读到的信里写着人已经到阿尔泰境内,预定今天抵达,只能希望她路上
别碰到大雪。
倒是她说,难得有些空档,应该可以停留几天。于是静留转了念,令思绪专注地沉入薪火
燃烧与笔尖窸窣划过纸张的干响间。天气冷归冷,可怎么看都不是放任自己被冻傻的时候
。
壁炉内传来的劈啪干响渐渐弱了。她换了左右交叠的腿,察觉房内正隐微地往下掉的温度
,正考虑是否应该再往炉内添些柴薪时,严密的门扉被轻轻叩响。
她套上笔盖,将职务报告和手里的钢笔搁到一边的书桌上。开门的瞬间,冰冷的空气立刻
气势汹汹地从走廊往暖烘烘的房间里灌,静留不过瞥见提着皮箱的那只手和拢在长版风衣
下一截冰蓝色的裙裾,她二话不说将人拉进房内,锁上门。
帽兜下抖出潋灩的鸦蓝色长发,细致直挺的鼻尖冻得通红。静留的指尖拂过那副单薄的肩
,触到湿润的寒意,这才发现外头已经飘起疏落的细雪。
接过夏树的行李,将壁炉前那张椅让给她,顺道把毛毯塞进她冻得发白的手里,静留往壁
炉里加了柴薪,不出多久,火钳的前方便传来明亮的火光与热度,仔细确认炉火燃烧的样
子,她听见身边传来夏树低沉,冷得甚至略带嘶哑的声音:“学园长居然让妳在这种鬼地
方待了一个多月吗……”
拨了拨那头微乱的鸦蓝色长发,拂去她轻微的狼狈,静留苦笑,接过夏树褪下的风衣,掸
落仅少的雪花。
“夏树,吃过午饭了?”
“嗯?噢,赶过来的路上吃过了。”
见夏树给了理想的答复,静留开了搁在桌边一隅的一支玻璃瓶,递给她一个手心大小,斟
了七分满的玻璃杯。
“有点烈,慢慢喝。茶冷得很快,要暖身还是酒有效些。”
毛毯下伸出一只终于开始带点血色的手,小心翼翼将酒杯接过去,先是试探性地浅尝了一
点,然后便更进一步将无色的透明酒液抿在口中。那张轮廓英挺精致的脸庞很快因为微晕
而稍微放松下来,舒心地吁了口气。
“总觉得很久不见了。”
看静留收好自己的行李和风衣,夏树随意将自己那把实际上大概不会用着的房间钥匙搁到
案上,一点一点将手中那杯酒抿干,不经意地这么说。
“才不是‘总觉得’呢,是客观来说也很久不见了。”
上次在弗罗伦斯见面已经是前年夏天的事情了喔──她提醒她,但说不定其实更想提醒的
是自己。整理着手边毕竟还是赶不及在夏树抵达以前写完的职务报告,静留信手将她搁到
桌边的房间钥匙一并收好。
“没办法,毕竟彼此的行程很难搭上线,期间又因为不可抗力错过了几次。”
“幸好这回妳及时赶到。”
伴随着这句话,静留的靴音款款响起。那双苍翠眼睛映着摇曳的火光转过来,站在窗畔,
原先手已经搭在窗帘上,预备将厚重的帘幕拉上以阻绝寒冷的她只是微笑,以视线指了指
窗外。
“──开始下大雪了。”
在薪火旺盛燃烧的干燥声响中,密密添上被褥与床单摩娑的窸窣微响。
天气很冷,叠合的身躯掩在轻暖的被间,呻吟与喘息都收敛在贴近的距离内,结果那手和
柔韧的腰身似乎反而大胆起来,熨得彼此的肌肤浮出一层薄汗及淡淡的樱色。她的手溜过
夏树脊背,致密的肌肤下,背肌牵引,下一个刹那,感觉到的已经是彼此因强烈的愉悦而
细细颤抖。
“夏树……”
“嗯?”
听见她亲暱的呼唤,柔软的鼻尖轻轻蹭过来。夏树低喘著,幽微的凛冽香气里挟著一抹微
辣的酒气,她贴上正柔和弯成笑弧的唇,放胆撩乱对方的气息湿润而热切,让她觉得熄灯
前的那一小杯酒,预先烧得更暖更亮的壁炉,都是正确的。
“抱歉呢。这么冷的天,却要妳来。”
“说什么傻话。”
那吻就近堵住了她的唇,探得很深,忘我翻搅她的舌尖其实已充分表明了夏树的意思,然
而那孩子显然觉得不够,重重被褥下的那只手将她的腿分得更开,静留几乎无法分辨是自
己太敏感,或是那只纵情爱抚自己大腿内侧的手在她缺席的时日里又磨出了一些茧,总之
粗糙温暖的触感或轻或重地游走过细致的肌肤,令她快乐。
“问题、是,……妳可能…会困在这里……”腿间那副削瘦的腰,指尖感知的背部肌理。
然后是她身下,自己细细震颤的身体。静留知道自己比平时又更侬软的声音正在这三者益
发激烈贲张的线条中断续、拔尖。“大雪好像──唔……”
颈侧窜上温热酥麻的微痛,中断未完的话语。执著的啮吻和欢愉让她弓起身,纤细与凝炼
的线条无碍地叠合,另一只熨热的手趁隙溜进她腰后,反复轻蹭腰窝。她不知道那是意识
里的,或来自熊熊燃烧的壁炉中,微弱的火光摇曳明灭,夏树低沉的声音挟著微喘从颈间
传来。
“要下就下吧,最好下大一点。”
她攀著单薄却有力的肩,完全听从腰后那只手的带领。原先收敛在床帷与严密的被褥间,
窸窸窣窣的摩娑声响越来越密切,不绝于耳,一连串的动静几乎就要突破壁炉中火焰焚燃
的声音,而那干巴巴的声音则将窗外猛烈的吹雪推得更远。
“──以晚一点离开而言,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理由了。”
以静留亢奋短促的呻吟为背景,夏树说。搂着肩和圈著腰的手同时收紧,激烈的纠缠将她
们推向更彻底的结合。心思只有极其微小的一隅被切分出来,不晓得究竟应该在意那场雪
,或不在意那场雪。
“就这么想留在这里?”
喘息正剧,要说话,要笑实在都不容易,静留的声息微微颤栗,终究只是显得更加暧昧。
第一时间她的回答是一次确实的厮磨,欢愉本身,还有夏树腰身煽情的挺进都成功堵住了
她的嘴,让她发出调侃以外的声音。
几绺鸦蓝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下来。静留在强烈的恍惚间微微抬起眼,看到一双深沉的
苍翠眼睛就在面前亮,里头也有火光摇曳。
“明知故问。”
那孩子随这句话欺上来,挑衅似地舔着她的唇,样子几乎就是一匹精悍的狼。就著壁炉的
火光,英气的脸庞落下深刻的影,精细的轮廓在微晕的光芒下鲜明地浮现。构成她的线条
太精巧;与她亲暱时,那些线条则会舒缓下来,静留有时觉得她最安心的地点就是由那样
的精巧与舒缓折冲成的空间。
她不假思索地深深吻了上去,忽然在全心全灵的欢爱间察觉一点微乎其微的疼痛。
而那微乎其微的疼痛到头来轻易地被焚燃的情欲与快感烧成灰,让那修长的指尖一抹,便
成了快乐的颤栗。
每一次辗转,每一次磨合。一片温软潮湿间,彼此每一次敏感、确实正往欢愉的颠顶接近
的痉挛与收缩。静留被那煽情的挺探逼得投降缴械,她闭上眼睛,服从本能,纤细的身躯
扭出最契合的角度以迎接,任凭意识如火般恍惚明灭。
火光所及之处,一切温暖干燥;而火光遍及不著的地方,自有另一种燃烧,高热、潮润,
在幽暗里发生,明亮以外的另一种必要。夜深以后,这房间里一直就有两样东西在同时燃
烧。
那纤瘦柔韧的腰身带彼此荡过高潮的刹那,静留听见柴薪烧落的干响,也听见彼此确实结
合著的水音。花了一点时间,窸窣摩娑的琐碎声音慢慢静下来,壁炉里低低跃动的火照出
床帷内隐约的影,没有分际,几乎重叠在一块儿。
慵懒的喘息间,伏在静留身上的夏树安安静静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了一会。而后温热的气
息慢条斯理地一路迤逦到耳际,轻柔地亲吻娇嫣的紫水晶。
“雪还在下。”
夏树说。静留觉得那声音听上去非常安心。
/
壁炉真是一种浪漫。(但看看我都把浪漫用在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