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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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写在前头。
这篇是R18
好孩子不要看噢。
但大概和最近快要让人长香菇的天气很一致
如能接受请继续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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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微睡里醒来,隐蔽在窗帘外的晨昏仍然相同。
雨声由远而近,仿佛那是苏醒过来的过程。模糊地意识到雨依然持续著,初醒的叹息间毫
不掩饰心底的烦躁感,夏树拨开微乱的鸦蓝色长发,轻轻翻了个身。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然而伸过去的手仍然能察觉温度。
她重新闭上惺忪的眼睛,犹豫着应不应当醒来。慵懒的思索间,空气里暧昧纠缠的香气持
续著。
“这么快就醒了?”
“……我睡了多久?”
听见声音──那声音比平时都要低,然而是她喜欢的,在深深拥抱过彼此以后,某些情绪
仍未完全退却的声音──夏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身边空着的床位已舒服地下陷了,视野
让白净的色彩占据,缓慢地恢复清晰的过程里,慢慢勾勒成优雅的,纤细,又总带着一点
煽情意味的线条。
“大概才半小时不到。”
坐到她身侧的静留这么说。想来是随意套上了浴袍,她仍慢条斯理地以目光描摹著静留的
腰线时,那双手像是察觉了什么似地伸过来,轻轻地拨开几绺鸦蓝色的发。她看着自己的
发披在枕间,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仍然隐约漾著濡羽般的光,不耐地皱眉;静留温柔的指
同时安抚似地没入她发间,轻缓地摩娑著。
“真是的,这雨到底下够了没啊……”
自己的安抚意外地似乎起不了多大作用,静留盯着那双固执地生著闷气的碧绿眼睛,有些
莫可奈何地笑了。指尖从发间迤逦到夏树的颊畔,她将那张好看的脸顺势转向自己,俯身
在夏树的额间一吻。
“可惜的是,看起来没有要停的意思。恐怕会下上整日吧。”
“──很好,我记住了,伦敦真是个鬼地方。”
只是,会闹脾气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呢。静留悄悄地想。毕竟从来就是讨厌雨天的人,只
是这次难得有空,说什么也要陪她来伦敦出差;结果抵达后镇日是雨,好不容易双方得闲
的假日也因大雨困在旅馆里。
原本计划好在工作之余趁隙出去走走,现在全脱了勾,夏树的心情有多糟糕可想而知。早
上一醒,两人在旅馆的咖啡厅消磨到近午时分,眼见雨停无望,她也只能不动声色抛出一
句:“回房间吧。”
结果房门才关上,那孩子一把抱住自己,意识过来时早已交换著深吻被按倒在床上。
“不出门也没关系,不多借机睡一点?妳最近好忙。”
静留说。所以,其实她对这场雨是持平的,有那么点厌烦,也有那么点高兴。出发前一阵
子,她理所当然地忙;夏树为了调整自己的行程,也赶着早早把手边的案结束了。回过神
来已有一段时间不曾这样无所事事,只是全心全意等著对方占据自己。
“那妳呢,亲爱的执行长?时差没问题了?”
静留闻言,微微一笑,只是耸了耸肩。夏树稍微起身,揭开棉被,捉住那只停在自己颊畔
的手,以恰当的力道轻轻一扯,将静留重新拉进被窝。她轻盈地翻身,覆住那副细致的,
不久前才拥抱过的身躯;纤白的腕自然而然拥住她的颈,将她搂近,那双绯红眼睛潋灩、
深邃起来,涌动像窗外的雨。
“偶尔像这样也不错,不是吗?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呢。所以,别气了,嗯?”
“妳真的很诈,静留。”
呼唤的最后淹没在吻里,原本空气里暧昧交缠的香气再度翻腾起来,夏树决定听从静留─
─也许其实是听从自己──放任身躯交叠,彼此颀长的腿交错重合,在温暖的被窝里花时
间慢条斯理地、渴求地拥抱着彼此,把自己的全部诚实地交给对方占领。
一面回应静留的吻,她的手老练地从静留的浴袍领口溜进去,欢愉的余温依然存在,要点
燃非常轻易。粗糙的指头沿着锁骨前进,溜到肩上,接着娴熟地沿着静留的曲线往下,浴
袍的衣襟如她所愿沿着静留柔软的肩线和她的手往下溜,指腹抵达腰际,温热的掌心贴合
上去时,她感觉到静留和她热切纠缠的舌尖忍不住慢下来,气息低微地摇曳。
“夏树──”从长吻里解放,静留带着喘息的声音亲暱地唤着她。染上湿气的深红眼睛近
在眼前,她凝望着,耐心等待从那当中浮现的信息。静留仿佛想起了什么,稍微别开了脸
,暧昧地微笑着。
“妳刚刚,有点粗暴呢。”
“……抱歉。”她说,凑上前,轻吻静留的眉心,沿着那好看的眉眼、端整的鼻梁,细碎
地吻著。或许真是这样,她有自觉,抵达伦敦以来累积的焦躁是真实的。然而,那双捧著
自己脸颊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纤长柔软的指头仍然绕到她耳后,来回轻抚。夏树知道
那是默契,是暗示,是鼓励。
总是这样,长久以来,静留渴望她、准许她的时候,总在接吻时这么做。
“不过,”吻即将重新回到静留的唇上时,被白皙的指头挡住了。指尖就这么停留在她唇
上,她听见那低沉的,好听的声音,呢喃似的。
“我不讨厌。因为,那意味着,夏树对我非常诚实,毫不保留。”
原先清晰的雨声又渐渐远去了。只有类似的,潮湿的气息与声音保留了下来,但那是属于
静留的,以及自己的。澄澈的碧眸低下去,夏树吻了静留停留在自己唇上的指尖,静留那
无时无刻总是好好作用着的锐感非常聪明地察觉了她的期望,她含住那支灵活的食指,感
觉静留温柔却激烈地翻搅著自己。
那指头何等煽情。她追逐著静留的指尖,刻意低敛的眼神不意和静留那双红眸乐在其中的
目光撞个正著,静留笑得更开心了,搅乱她的指头故意不识趣似地抽离,看在夏树眼里,
简直就是挑衅。
“静留,刚才对妳粗暴,那的确是我的问题。”有若祖母绿的眼睛深起来,隐约闪烁某种
或可称为凶光的危险神采,夏树捉住静留悬在空中的──一旦开始了,便总是无可救药的
觉得煽情得可以──的手,彼此的指头自动自发纠缠起来,她将那些指头扣紧了,说:
“但之后我对妳粗暴,那就是妳的问题了。”
另一只空着的手一把拉开静留腰际松垮的结,她俯身,凑向静留颈间,很轻易地就察觉了
适才激情时她留下的印记。不疑有他地覆上去,静留身上淡雅的香气杂揉着一点自己的气
息猛烈地淹上来,轻微的颤栗顷刻间窜遍全身,当然,静留在她肩后脊背上游走的手同样
助长了火势。
抽走静留浴袍的腰带,夏树的手肆无忌惮地自衣间探入,攀上静留的腰身,描摹出她熟悉
的,柔韧纤瘦的线条,娴熟地一路溜向静留敏感的地带。粗糙温热的指腹只是轻轻摩娑过
静留腰侧,身下的纤细身躯猛然一震,她没有放过片刻的破绽,手就这么顺势滑进静留腰
后,一把将那副优雅的,同时也流淌著对自己的欲求的身体搂进怀里。
贴近彼此,身下两对修长的腿更加大胆地缠叠起来,温存的余韵在对方的身上轻易地就能
找到线索。气味,薄汗与微熨……
尽情陷溺在彼此的抱拥中,静留主动继续了方才由自己中断的吻,夏树一面回应,一面摸
索著,打算褪去静留身上的浴袍,注意到她的意图,静留合作地微微起身,也不过就是那
么一瞬间,彼此柔软的乳房和唇吻同样叠合在一块儿,胸前坚挺的乳首厮磨,猝然跃升的
刺激让双方同样一阵颤栗,近在眼前的两双眼睛强烈地动摇,毫不掩饰,却犹如成瘾般,
谁也没能停止。
余烬就这么干脆地烧开了。静留忍不住松开唇,吐出破碎的呻吟。夏树终于得手,随意将
浴袍扔往床边一隅,重新将静留压回床间,这回直接俯身朝她丰盈圆润的胸吻去,不忘对
另一方恣意爱抚。静留的喘息遽然变得激烈,乳尖在她温柔的唇指间益发挺立。
“啊、…嗯……夏树……”
仿佛连声音也连带沾上了水气,和那双圈住自己的肩的臂弯一起围上来,全无缝隙,在她
占有静留时,静留则以这种方式占有她。贪餍地索取著静留的怀抱,一如方才静留对她做
的,夏树轻易地,温柔却激烈地以舌、唇吻、指尖,彻底地翻搅著静留。
那双纤白的臂弯搂着她的肩,随着她的挑逗攀紧,或失去气力。夏树低下眼睛,让静留纤
细优雅的身躯填满她的视野,激情后的很多东西都还留着,她想。随手撩拨就从微熨变成
热,沉淀甚至未及一半的感官苏醒过来,多半变得更加敏锐,就算是一点微细的气息都能
从中察觉盛大的渴求。
静留轻易地就被唤醒了,不,或许被唤醒的是她,是静留始终等著。饱满的乳房应她恣意
的爱抚改变形状,同时以舌尖和指头进攻,原本慵懒侬软的声音高亢起来,静留细致单薄
的身躯被强烈的刺激不留余地席卷,在轻微震颤间曳出更加煽情高昂的线条。
那线条让永远夏树着迷。伸手去追,缓慢、仔细,并且确实,从身上到身下,那双和自己
纠缠着的腿不安分地因欢愉而厮磨著,仿佛无处可去,正试图索要什么,她从大腿一路往
下,膝窝,小腿肚,最后静留屈起膝,她捉住那柔软的足踝,同时锲而不舍疼爱着静留乳
首的唇吻和指头轻轻用力,她听见静留的喘息压过呻吟,身躯一震,停在最高昂的曲线上
,握在手里的足踝倏然绷紧。
夏树的指腹沿着踝侧一路溜到静留的脚背上,致密的肌肤和她的指头粗糙的触感形成鲜明
的对比。她让拇指在静留的脚背上往返,每次往复中悄悄加入一些力道,安抚就自然而然
地变成了挑逗。那双水润的红眸刻意只以余光试探,她没有错过静留自指间溜出来的声音
,低沉而含糊,同时饱含舒适与暧昧的轻喘。
但她觉得这样不够,远远不够。于是唇与另一只手开始泅移,更进一步,继续在静留身上
寻找安放自己的位置──代价是让静留更凌乱。可她不在乎。只有这种时候,她不在乎。
静留也不在乎。
越过胸前,在瓷白的肌肤上前进,重新使柔韧的身躯染上微晕的樱色,让静留的感触与气
味二话不说地填满自己,偶尔在其中找到自己留下的痕迹,这种奇异的亢奋背后总有另一
股被抚慰的平静。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她都能全心沉浸于这种近乎虔诚顶礼的情绪,然而
仿佛只有此际,一切所及都带着潮湿信息的此际,近乎失控地贪婪拥抱静留的激情和平静
使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游走过灵活有致的腰,夏树的唇吻和指尖最后停在静留光洁平坦的腹上。她皱眉,察觉自
己的唇正微微颤抖。指尖和唇下是一度新生的肌肤,微小而确实的扭曲刻在静留身上,也
刻在她的脑袋里,理智线至今仍有着一模一样的,微小而确实的扭曲。是当时静留手术后
留下的疤。
其实是好一段时间以前的事了,无论是她,或静留,受过的伤会愈合,但偶尔毕竟还是有
这种时刻。仿佛伤痕事实上并没有痊愈,该抽痛时依旧故我地抽痛。总是在雨日。她闭上
眼睛,无法控制自己渴求的亲吻和碰触悄然混入痛苦的情绪。
事实上没有痊愈的人是谁呢?
忽然,夏树不晓得自己是失控了,或其实是归位了。激烈地挣扎摇曳的气息里,窸窣的轻
响慢慢介入。她感觉静留的手先是搁到自己肩上,然后沿着肩线朝上,颈项,然后是颔缘
,接着终于轻轻捧起她的脸,阻止了她的吻,微微支起身。
“夏树。”纤细的指头滑向她耳后,夏树乖乖听从那双手的力道与走向,抬头,有一瞬间
感觉像是从溺水的深海里破水而出,得以喘息。她睁开眼,对上静留的深红眼睛。
“别想那些。至少不是现在。”
夏树再次俯首,想让自己重新沉入静留那典雅细致的身体线条内,最终却仍只有鼻尖轻轻
擦过静留薄汗的肌肤。她知道自己的气息依旧摇曳,却失去平衡往踌躇那一方倾斜。停滞
的空档里,远去的雨声又接近了。她在淅沥潮润的声响里一阵恍惚。不是现在。
然后她察觉手里原先掌握著的柔软线条落了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是静留的脚踝自她手中
抽开了,一连串低微的摩娑声响和那副纤细的身躯一起靠过来,世界翻转。伴随着轻微下
沉的力道,静留的膝窝轻轻地和她的贴在一起。
那双深邃的红眸近在咫尺。几乎只凭气息就能填满彼此。
出于自己的那份气息微妙地颤栗著,夏树有种错觉,似乎里头的热度几乎会灼伤人。她也
许甚至根本不在乎会灼伤谁,她只在乎是否灼伤了静留。对静留的渴望让她焦虑,更焦虑
的是渴望背后若隐若现的动机。她知道的,自己一直都是雨中的困兽,被囚禁著,每当雨
声响起便下意识寻找出口。
──是的,事实上没有痊愈的人是自己。
静留什么也不多说,只是轻轻圈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她顺从著那双笃定的臂弯,让
自己向前,停栖在静留耐心地等待着的唇上,于是有轻柔的气息一点一点让渡过来。那双
力道适中,温柔地拥抱着自己的纤白臂弯让她想着,大概只有这样是正解。
“我做不到。再下去我一定会弄伤妳。”她说,指尖缓慢地勾勒著那张典雅端整的脸庞。
纵使精致的线条里有着凌乱失序的痕迹,静留依然美得过分。她很清楚的,她可以使静留
凌乱,可以使静留失序;惟独伤害不行。
“但妳可以,静留。”
静留轻轻吻了她的颊,她注视著那双就在面前,无论何时都那么好看的深红眼睛。那双眼
睛仿佛在微笑,实质上则更近乎叹息。她环住静留白皙的颈,柔软的唇从她颊上慢条斯理
地延续下去,和自己的辗转重叠。静留的膝窝进一步下陷,那样介入的方式总是让她感到
安心,进一步交出自己。
静留可以──她想,可静留不会。那双手以一贯轻盈优雅的方式在她身上点着火,那么表
里不一,静留的轻描淡写总是带来焚燃的高热,却不致受伤。夏树的喘息变得混浊,朦胧
间感觉静留的手轻柔、慎重地分开她的腿。总是这样,所以她知道静留不会。
她们不伤害彼此很久了,她想。
身体最柔软的蕊芯轻轻触在一起时,意识似乎有一瞬间被静留给抹白了,重新接上后先是
强烈的颤栗,之后攫住夏树的就是愉悦了。静留和她额抵著额,凌乱的浏海挟著微汗和体
温骚乱彼此。柔韧的腰身动作,两双修长的腿勾搭、纠缠,以致激烈的爱抚,静留的温度
仔细地熨着她,她甚至没注意到白净的被褥已经滑到静留腰间,整张床正因为俩人的肆无
忌惮撩出暧昧的窸窣低响。那种事怎样都好,她现在管不了。
最初总是自然的探询,摸索间找到最契合彼此的角度,立刻就会演变成亲密、渴求,绝对
,剧烈抵死的交缠。
她感觉著静留紧紧拥抱她的手,有时是占有,有时是庇护。温热潮润的气息与感触涌动不
绝,终于完全侵占自己,满溢以至视野,她在轮廓模糊的世界里寻找,最终只能找到近在
眼前的,迷濛间有着微光潋灩的深渊。剔透的深红。她潜进深渊里,在贪婪与抚慰的欢愉
中一心一意地,痛快地溺水。
溺死在深海中与抬头呼吸同等容易。这种事永远只有静留可以。
所有东西都失去轮廓与规则。喘息声很近,呻吟杂乱无章地搅和在一起,但和有默契的身
体不同,这里找不到一致的规律。同样亲暱地厮蹭著彼此的鼻尖只是以杂乱无章的呼吸恣
意搅弄著对方,让彼此的气息更加激烈,天翻地覆。
夏树不太清楚自己是已经无法作用了,或作用得太过头了。因强烈的欢愉而泫然的双眸使
视野几乎失去意义,嗅觉,以致触感却失控似地延展开来,无比幽微机敏。她感觉自己的
十指没入那头柔软的亚麻色长发间,直至脊背。仿佛将被激情灭顶时,总是不受控制地以
指尖在静留背上作最微小而激烈的挣扎,静留的喘息会掺入微痛的轻吟,但她不能自已。
她们都不能自已。
余烬盛大地复燃,转变成另一次完全的燃烧。彻底献上彼此最柔软的部分,情欲的核心赤
裸地纠结重叠,最亲密的结合里,一切湿润而温暖,她听见静留呼唤自己的声音,觉得要
她待在潮湿的地方就只能是这里。
然后她就不再想了。又是空白,她被有别于雨的另一种水润和温度完全攻陷。只能是这里
,她有着确信。静留和她拥抱着彼此的手同时收紧。
(那既是飞翔,也是坠落。)
高潮总给她这种感觉。花一点时间慢慢拾回意识,把破碎的轮廓和规则重新拼凑起来,夏
树醒时发现自己枕在静留臂上,忽而也就觉得那种崩溃濒死的感受其实也无所谓,只要能
确保每次醒来时她在这里。在静留的臂弯里。这样就好。
她凑近静留颈间,抵著那副精巧的肩,静留纤瘦的手臂绕过她后颈,在鸦蓝色的发中任意
穿梭,轻盈地停在她的肩胛上。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告解,更适合老实示弱的地方。
“我觉得我无法痊愈。”静留细致的锁骨占据着她的视野,那线条太美了,甚至让她有被
扎疼的感受,她只能闭上眼睛。夏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或一开始就没有痊愈的可能。”
肩胛骨上,修长漂亮的指头还是轻巧地,悠然地往复。
“那也很好。”过了一会儿,静留才这么说。用那一贯的,激情以后显得比平时低沉,却
往往蕴含更多温度的声音轻轻地这么说。
“并非一切都有痊愈的必要。”
夏树不是很确定自己是被拉了起来,或被推了一把。仿佛被解放了,又仿佛在眨眼间往下
坠落。意识过来时,她只晓得静留严密地拥抱着她,她埋在静留的肩窝里,鼻尖没入柔软
的亚麻长发间。那拥抱像是在说,她还在这里──她们都还在这里。
“不要告诉我那是经验谈。”
夏树没好气地这么回应。迢遥的雨声里,她听见静留温柔、恣意的一声轻笑,随后便有吻
落在额际。她总觉得当中带着不置可否的意味,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解读。
“那不重要。”因疲倦和温暖落进睡眠的分际以前,她感觉到静留悉心拉好被褥,将彼此
圈在柔软舒适的触感内;最后听见的是静留的声音,为她沉沉遮断雨的声响。长久以来总
是静留这一句话,终结雨日的记忆。
“雨总会停的。”
等在约好的街角,夏树收了伞,将自己安置在簷下的角落里。
事实上是,雨毕竟没有停。雨势转小,但仍然非常固执地继续。静留一早出门开会了,她
只有一个人将两个人预计要去的地方走遍。望着雨幕中的街景,抵达已近一周,她仍觉得
这个城市的面目灰濛而模糊。
夏树自口袋里掏出手机,确认没有收到来自静留的新讯息,于是放心地让手机再次滑进风
衣口袋里。西敏寺逛到一半,站在礼拜堂前,她正(失礼地)想着自己即便要告解也绝不
是在这里时,手机像心有灵犀似地震动起来。是静留的讯息。
像是要挑战这趟出差的行程究竟可以脱勾到什么程度,会议提早结束,留了尴尬的半个下
午。原先是她待会儿要去接静留的,到头来却换成静留找她会合。
不管怎么样,总之先碰头再说。夏树这么想着,雨却提升了辨识的难度。晶亮的绿眸在来
往的伞缘及车流间逡巡,总是一片沉闷的,灰扑扑的暗沉颜色,在微雨中连线条也不清不
楚,视线漠然流动着,找不到一个方向。
算一算差不多是静留该抵达的时间了,她继续让视线在雨中泅泳,手伸向风衣口袋。摸到
手机时,她看见对街的红绿灯亮起,和自己瞳色相同的绿点了灯,人潮陆续涌过来,原本
苍白的街景却逐渐有了轮廓。
微微遮蔽在伞下,乍然望去,BURBERRY的石色风衣于一片模糊的风景中严格来说并不算特
别醒目。真正捉住她目光的是风衣衣襟下那抹干净的天蓝色,然后才是整齐的衬衫衣领。
颀长的身影被她看惯的长版风衣衬托得更分明,搭上原色窄管丹宁裤,并不常穿──但穿
起来非常致命的──黑色细跟高跟鞋。裤管和鞋间溜出一小截纤白的脚背与踝线,夏树几
乎要别开眼睛,才能让自己别光天化日下回想起昨天被她掌握在手中的曲线。
隔着细雨,远远对上那双深邃的红眸。至此她终于觉得,这个城市的面目和线条鲜明了起
来。
她知道静留看见自己了,但无关紧要的任性愿望驱使她坏心眼地停在簷下。那场雨像是与
静留无涉似的,她听见细跟高跟鞋踱出清脆的声响,不疾不徐慢条斯理。静留穿着高跟鞋
走起路来有一种连本人也不自觉的优雅风情,怎么看都风姿绰约。
单纯为了那片刻的遐思,夏树决定等静留走到眼前。
必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同时那份故意是种礼尚往来。两道视线远远地维系著,夏树停在簷
下,静留也故我地维持一贯从容的步调,那修长干净的线条款款拨开朦胧的雨幕及人群,
惬意,并明确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等很久了?”
终于,静留在她面前悠悠站定,清澈的红眸低敛地笑着,涟漪在里头荡漾。因为鞋跟的关
系,她的视线得比平常要再稍微往上一点,构成了有些倨傲而任性的角度。夏树晓得自己
的微笑里肯定同时掺杂着愉快与不满的情绪,可她一点儿都不打算掩饰,仅是定定凝视著
那双深红眼睛──隔着崭亮的镜片。
“还好。话说,怎么没摘眼镜?”
“啊。开完会就赶着过来找妳,所以……”
静留似乎是真的没注意到有这么一回事,但手里各自被伞与公事包占据了,想摘眼镜,却
觉得侷促。夏树终于遏止不住,彻底笑了起来,信手接过静留手里的公事包,顺道伸出手
,灵活地勾走静留鼻梁上的眼镜,熟门熟路地从公事包里找出眼镜盒收好。
“接下来呢?想去哪儿?”
“都行,一切看妳。”
“先找个地方坐坐吧,妳该休息一下。”
夏树说,迈出脚步,灵巧钻进静留伞下。谁都没问是否各撑一把伞比较好,那是默契。她
细心地拎着公事包,配合静留的步履走着,习以为常,像无须音乐的双人舞步。眼角余光
瞥见衣上闪烁的湿意,她随手拨掉几许停驻在肩头的雨滴,静留见状,伸手将她搂得更近
,然后那手就轻轻搭在她腰上,不再离开。
她微微侧首,静留正专注地望着前方。不晓得是否察觉她的视线,静留唇畔的微笑抿成一
个好看的弧度,她沿着那悠然写意的线条描摹,移向精巧有致的颔缘和颈线,然后隐没在
端正的衬衫领子后头。从颈间到前襟,天蓝色的衬衫焕然而简净,清爽俐落,仿佛凝结了
整个礼拜不见的晴朗天空。
夏树忽然明白了。雨已经无关,伤迹甚至永世都可以不必痊愈。今日静留也仍旧走在她身
畔,而晴天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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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TMD都写了些什(ry
死线一条接一条的工作压力,还有下个不停的雨都是很可怕的。
单纯只看这篇也可以,
但不妨和〈囚徒〉搭配服用。
都是关于雨,伤痕,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