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我在滇缅边境当兵去(三)

楼主: disprofe (业像一阵风)   2019-12-25 15:01:01

‘来,你的蚊帐。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洞,在这里被蚊子叮到可是很惨的。’
副官陈俊带着何尚武点齐个人装备,又进行了一番基本动作教练后,就带他到宿
舍去安排住宿。由于大部队不在,陈俊决定让何尚武暂时先搬到自己那里。
‘话说回来,你的情况也不是没遇过。当年内战打得最凶的时候,国民党的特务
到处抓人,也有不少人被误当匪谍,不明不白就消失了。’
‘抗日战争的时候,有很多人像你这样孑然一身离开家乡,后来就进了军队混饭
吃。当年我也是在西南联大认识毛少校的。那时候他已经是新一军的军官,来学校
宣传。领导人喊出了一句“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很多同学都和我
一起参加了军队…’
‘你也到了会讲古的年纪吗?’
毛少校出现在陈俊的房间门口,冷不防说道。
‘长官好!’
‘好什么好,我还真被你这个傻白甜给坑了。我看,你也不像老共的间谍。如果
共产党用你这种家伙搞情报,那他们真的是气数已尽。重点是,现在台湾那边这件
事闹得凶,先等风头过了再去探探情况,这之前你就在这数馒头吧。’
‘少校,刚才的爆炸是…?’
‘那个啊,还不是老样子,又有笨蛋把铁线当作保险丝接上去,整间茅草屋都给
他烧掉了。这些土兵真的是喔…’
何尚武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整个营区的电力供应都是由军队自行架
设的。部队在附近的河流架设水力发电机,再将线路配送到营区及附近的设施。因
为有水电供应,这一区的人口比其他地方密集。当然,电力维护也成了部队的例行
工作,时常要处理许多意外。由于有能力维修设备的人手不够,连他这个主官有时
也要亲自动手。
‘对了。我看你人模人样的,又是台湾来的,头脑应该还行。老陈,找个人教教
他怎么保修机械,也好分担一下工作。’
‘机…械?长官,我完全没学过啊,这种东西…’
‘兄弟,你知道我当年在大学里读什么吗?哲学。我老家啊,在湖南做草药生意
的。而我现在在这里,三不五时就要去修理发电机。说好听是身先士卒,说难听就
是校长兼撞钟。你也看到了,这种地方如果不打理,连鸡都懒得下蛋。给你上的第
一课:要是不想被人往屁股上面踹,就给我自动自发一点。孙铁头把你们台湾人吹
上了天,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行。’
‘孙铁头又是谁啊!’
连绵不断的炮轰让何尚武的脑回路超过负荷。陈俊解释道:‘孙将军是新一军的
长官,当年远征军入缅的师长,后来被蒋委员长调到台湾去练兵的。每次少校去台
湾开会的时候都会拜访他。’
‘因为他头铁,我们在背地里都叫他铁头。美国军校毕业的尖子生,跟老杜那些
人不合拍,才被蒋光头发配边疆。现在倒算是地区首长了。他走的时候没人跟,就
带了两头大象到台湾去盖房子。哎,怎么就没留一头大象给我呢?’
‘少校,我不想再想起那些疯狂野兽。当初送牠们去动物园的时候,你不是也欢
呼了吗?’
‘当然是因为这里有太多房子要建啊!别囉嗦了,菜鸟,这件事就交给你。以后
停电了唯你是问。’
‘……………’
从头到尾说不到三十个字的何尚武就这样莫名其妙接下了任务。一开始他很担心,
单凭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应付这项工作,但是军队里的人也习惯了一切克难、从简,
不会有太多要求。‘做军用不是做信用’,因为物资匮乏,连铜线、铝线都很难取
得,营区的配电线路是用铁线代替的。当然,故障率也就非常高。在这种情况下,
没人会对何尚武的工作成果有所批评──除了某人之外。
‘喂,尚武,怎么变压器又爆炸了。你知道这个月已经发作几次了吗?’
‘报告长官,不清楚。’
‘四次。在你来以前,营区是一个月爆炸一次。自从你上任之后,一个礼拜就发
炉一遍。你是老共派来搞破坏的吗?变压器的冷却油已经快没了。附近的钦卡族正
在举行狩猎活动,抓到的猎物可以榨不少油脂,我看这次就推荐你参加好了。’
‘狩猎?可以带枪去吗?’
‘可惜,他们的传统是用苗刀加弓箭。让你带枪去的话,我怕你会先变成被猎的
目标。’
原来钦卡族有猎头的传统,当年救国军入缅的时候,就曾经误入他们的势力范围。
连续好几个人失踪后,团部开始派部队火力扫荡,打的这些原住民举起白旗。最后
双方约法三章,订立"和平条约",互不侵犯。也有一些人见识到现代武器的威力后
加入军队,在最前线作战。
‘那不是叫我去死吗?’
‘是啊。不想跟着”出草”的话,皮给我绷紧点。快去干活!’
‘哎…总算是逃出来了。’
在经过毛少校的雷霆轰炸之后,何尚武假借修理发电机的名义,跑到营区外的河
岸边"打茫",也就是俗称的摸鱼。被电得头晕脑胀的他什么都不想做,整个人躺在
草地上,脑袋放空。
(两个月前的我一定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国外当兵…)
何尚武慨叹著命运之神的捉弄。突然间,一个落入眼角余光的苗条身影让他停止
了自怨自艾。一个苗人女子在河边仔细观察著部队设置的水车,她身上的五彩服饰
在阳光下看起来十分显眼。
(苗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在缅北地区,苗人也是人口不少的一支宗族。但他们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山区,跟
汉人之间极少往来,更别提和反共救国军有什么常规接触。何尚武心生疑惑间,那
女子已经注意到他,朝何尚武走来。
‘汉人哥哥,你好啊。’
苗女嘻嘻一笑,白嫩的脸庞凑到何尚武面前,让他吓了一跳。
‘那个,又大又会转的东西,是你做的吗?’
‘是…不是,是我的同伴做的。’
‘是吗?听说你们用那个东西让晚上有光可以照,很方便呢。’
苗女看起来和何尚武差不多年纪,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她叫杨女虎(ㄒㄧㄠ),
就住在另一边的山脚下。
‘那个,你也会做的吧?来我家,教教我怎么做吧?’
‘妳家?这个…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
只有一个人在。苗疆女子都很热情,部队里的学长是这么传授经验的。此刻何尚
武心中天人交战,差不多经过三秒左右的时间──
‘我去。’
边疆地区的房子大多都是用茅草搭建的,杨女虎的家也不例外,是个只有一层的
普通平房。有点不同的是,院子里堆了许许多多的酒瓮,何尚武心想该不会杨女虎
的父亲是个酒鬼吧?那可得注意点──
‘小青,不可以!’
刚刚踏进房门,一条青蛇就“唰”地一声,缠上何尚武的脖子。冰冷的第一类接
触让他瞬间邪念全消。杨女虎吹了声口哨,青蛇立刻从何尚武身上离开,落到杨女虎
脚边。
‘对不起呀,大哥。吓到你了吗?’
‘没…没事。一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咱们苗人就是喜欢养养蛇,捉捉虫,一时忘记你们汉人没有这习惯了。’
别人是养狗守门,想不到苗人居然是养蛇看家…看来苗女真的是碰不得。
‘对了大哥,你要喝点蛇酒吗?滋补强身,祛除瘴气,很有用的。’
‘谢谢妳呀,可是我工作时不能喝酒的。’
何尚武内心暗自叹气,收拾精神,打算先选好水车引水的位置再说。他和杨女虎
商量好,正想去准备材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尚武,你怎么在这里?要
是让少校看到你…啊,来不及了。’
‘好久不见,乡下巫医。妳无声无息搬到这儿,也不来打声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毛少校和陈俊副官居然来拜访这里,旁边还跟着另两位苗人打扮
的生面孔。杨女虎显然认识他们,露出微笑道:‘军爷,有你们在的地方病人也多,
人家自然是要跟着来。’
‘言归正传。我的部下得了病,非得要上你这儿来看。虽然我想让他们见识一下
现代医学的威力,不过既然他们要求了,我也只能尊重。’
毛少校的眼光扫过了一旁的何尚武:‘对了,我记得云南地方的习俗里,调戏良
家妇女是要浸猪笼的吧?’
‘没这回事。而且人家可是在湘西出生的,跟云南可没关系。’
‘好啊。那么这两位病人就拜托妳了。何兄弟,你在团部的工作还没结束呢,莫
非你也生了病,非得在这里诊治?’
‘报告长官,休息了一下,已经全好了!’
何尚武马上立正站好,战战兢兢地回答,不敢再看杨女虎一眼。三人离开了杨女虎
的家,骑上驴子,毛少校才懒洋洋地开口道:‘尚武,你对那女人印象如何?’
是个可爱的妹子。本来想这样回答,但是看见长官的表情,何尚武觉得还是不要
这么说。
‘报告长官,是个好心的女孩。我一时在山里迷了路,是她带我走出来的。’
‘迷路是吧?你一定是闻到母狐狸的味道才走进去的。告诉你,她至少大你十岁,
不要再把她当小妹妹看,你才是她的小弟弟。’
‘…………’
‘你也不是第一个被她勾走的。我已经有三个部下到她那里“作客”过。三个,
都已经蒙主宠召了。我希望,你在她那里没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碰过什么不该碰
的。否则,恐怕老陈又要去礼拜堂替你向天主祷告了。阿门。’
(那、那样的女孩竟然会…?)
何尚武大受打击。旁边的两人露出“没救了”的表情。
‘别一脸白痴处男样!老陈,下次带他去开洋荤,让他不要老是胡思乱想!’
‘少校,他还在通缉中,是不能去曼谷的。’
‘那就给他一只鹅!反正价钱也差不多!’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尚武的惨叫回荡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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