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新疆独家报导:“再教育营”、“假审判”之后

楼主: laptic (无明)   2020-06-09 09:59:16
新疆独家报导(1):“再教育营”强冠我们假罪名
https://p.dw.com/p/3dPhU
作者:Naomi Conrad, Cherie Chan, Julia Bayer
德国之声在2月底根据从新疆外泄的“墨玉名单”,显示中国政府如何系统性的将大量维
吾尔人送进“再教育营”。德国之声进一步组成调查小组,透过研究和访谈发现更多内幕
。系列文章将揭露维吾尔族人进入“再教育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国之声中文网)
新疆庞大的“再教育营”网络中,恐怖的关押日常生活既单调又无聊。被拘留者得坐在小
凳子上,接受好几个小时的思想灌输与语言课程。
在部分“再教育营”中,他们得花好多个小时,盯着电视中赞扬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电
视节目。任何人如果尝试窃窃私语,都会立即受到严厉的惩罚。
对大部分维吾尔人来说,在他们被关押于“再教育营”的无数个月中,有其中一天的经历
让他们印象深刻。那一天,“再教育营”的官员会逼他们从一个充满不同罪名的列表中,
挑出一个罪名。然而,在此之前,他们往往是在未被告知为何遭逮捕的情况下,便被送入
“再教育营”。
德国之声采访了4名逃离“再教育营”的人,并透过采访内容来深入了解“再教育营”更
多内幕。这4名维吾尔人都来自新疆,他们分别于2017年跟2018年被关进“再教育营”。4
个人都证实,“再教育营”中的管理人员某天将一张含有超过70项行为或罪名的文件交给
他们,并逼迫他们从这个列表中,选出一个或是数个罪名。
这个列表中的一些行为包含到国外旅游或与住在国外的人联系,而这些行为都看似无害。
其他的行为则都与宗教有关,包含祷告丶戴头纱或是支持恐怖组织。
这4个人目前都已搬到哈萨克斯坦。外界认为,他们之所以能离开“再教育营”并搬到哈萨克斯坦
,应该与家属公开声援与哈国政府透过外交管道与中国交涉有关。也因如此,中国政府已
从“再教育营”中释放了具有哈国居留权丶护照或是有家人住在哈萨克斯坦的“再教育营”成
员。哈萨克斯坦当地有不少维吾尔人定居。
然而,对于完全没有别国国籍或是有家人住在国外的维吾尔人来说,他们基本上无法逃离
中国政府的打压与监控。
虽然德国之声无法独立验证这4名受访人分享的内容,但他们的证词都能验证一些其他人
所说出的内容。此外,德国之声也采访了关押于“再教育营”的维吾尔人的家属,这些维
吾尔人都已从“再教育营”被移到监狱。
挑罪认罪过程
其中一名被关在监狱的维吾尔人,因于“再教育营”中感染了肺结核,所以他一直待在营
中的医疗区。当管理人员拿着罪名列表去找他时,因为他只会说一些些中文,所以其他被
关押的维吾尔人必须替他翻译。
另一人则是隔着铁窗,从“老师”的手上拿到这个罪名列表。大部分的“再教育营”都会
透过某种方式将“老师”与维吾尔人隔开,而几乎每个空间都会由持电击枪的武装人员看
守。
其中一名2018年3月被关入“再教育营”的维吾尔女性向德国之声表示:“管理人员威胁
我说,如果我不从列表中选出罪名的话,就代表我不承认我的罪行。而如果我不承认罪行
的话,我将永远待在营中。这是为何我下定决心选一个罪行。”
另一名曾被关押的维吾尔人则告诉德国之声,她收到这份列表时,心中充满恐惧。她除了
被迫挑选罪名外,也被要求在列表上签字。她因此多日无法入眠,因为她担心自己永远回
不了家。
不过,也有一名被迫挑选罪名的维吾尔人认为,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是个“解脱”。他告
诉德国之声:“老实讲,收到这个列表对我们来说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因为至少我们知
道自己会在“再教育营”中待多久,因为在那之前,没有人告诉我们会被关押多久。”其
他受访者也告诉德国之声,管理人员曾向他们表示,如果他们愿意配合的话,他们被关押
的年限可能被缩短。
大部分的受访者都被胁迫要签署该文件,但其中一个男子却成功地拒绝签字,这样的行径
被视为是少数于“再教育营”中,维吾尔人能展现勇气的时刻。但他强调,自己这么做是
因为他认为自己并未做错任何事,而他也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他向德国之声透露,“再教育营”的管理人员在3天内不断强迫他签署列有罪名的文件,
当中也包含高阶主管。然而,他某天便突然被当地官员从“再教育营”转至长达数月的家
庭软禁,当地政府也持续派人监视他。他说,当时他是唯一被释放的人,而其他维吾尔人
都还被关于“再教育营”内。
他的案例是目前为止,德国之声唯一找到维吾尔人于“再教育营”内能抵抗压力的例子。
这名维吾尔人持有哈萨克斯坦居留证,这或许也成为让他豁免牢狱之灾的关键因素。
https://i.imgur.com/bJ3lrFV.jpg
德国之声透过卫星图片与公开资讯找到了三个受访者曾提过的再教育营地点。
德国之声调查发现,“再教育营”官员递给维吾尔人的文件,似乎是基于中国政府自2014
年起,针对75个被视为“极端宗教行为”的列表所设计的。该列表主要是让当地居民能指
认可疑的行为并将案例通报给当地警察。
这些行为包含提倡圣战与伊斯兰教法丶强迫女人穿戴面纱或分享含有宗教内容的文宣。然
而,其他如放弃喝酒或抽菸等行为也都被列入可疑行为的列表中。
一名受访者向德国之声证实,他们于“再教育营”中所拿到的文件,跟这份2014年所颁布
的列表非常相似,但“再教育营”中的文件还包含了申请护照或是到国外旅游等新项目。
此外,德国之声也看到一张新疆和田区官方公告的照片,内容列举了26项被视为非法宗教
活动的行为,包含未经官方许可的宗教活动丶带领祷告与强迫他人祷告或穿戴面纱。公告
中大部分的行为都与“再教育营”内维吾尔人所被迫签署的文件中列举的行为一样。
由于列表中大部分被视为违法的行为都具有宗教性质,这也显示中国政府是因为维吾尔人
的宗教与文化行为而对他们进行打压。正如异议人士长年来所说的,中国政府试图透过这
种方式来铲除穆斯林少数族群的生活方式。
美国罗斯-豪曼理工学院的新疆问题专家葛罗斯 (Timothy Grose) 告诉德国之声,新疆
政府常常以“危害社会秩序”这种模糊的理由将宗教活动视为违法。他说:“当地政府能
轻易的去解读任何宗教行为,而这整个系统实际上是既武断又愚蠢。”
系统性打压维族人
自从2016年起,中国政府便开始大规模逮捕维吾尔人与哈萨克斯坦人,并将他们关进所谓的“
职业培训中心”,但国际上一般将这些设施统称为“再教育营”。虽然很难预估到底有多
少人被关押于“再教育营”内,但根据统计,曾被关于“再教育营”中的新疆维吾尔人与
哈萨克斯坦人至少介于100万至1000万之间。
中国政府称建造“再教育营”主要是要对抗极端思想并提供维吾尔人有用的技术。然而,
中国政府是有理由对维吾尔激进主义感到忧虑的。维吾尔人在忍受了几十年的文化与政治
歧视后,他们对中国政府的不满越积越深,而这些不满曾在过去转化成攻击汉人的暴力行
为。2009年,新疆的乌鲁木齐爆发骚乱,导致140人死亡与上百人受伤。当时维吾尔人攻
击当地汉人并毁坏公共汽车。
此外,2014年,乌鲁木齐的一个市集也发生恐怖攻击,当时有31人丧命。为了要回应这一
连串的事件,中国政府加强对维吾尔人的监控。不过,中国政府似乎借由反恐的名义在对
整个维吾尔社群进行打压,而各界都认为,中国此举是想消除维吾尔人的语言、宗教与文
化。
中国政府在新疆透过各种高科技辅助的严厉手段来追踪并逮捕维吾尔人。当地政府也透过
“间谍”、访视与问讯来监视每个维吾尔家庭。任何一个宗教性的行为都可能让维吾尔人
被关进“再教育营”。新疆政府所实行的惩罚还包含强迫维吾尔人或哈萨克斯坦人于“再教育
营”中,经历毫无正当程序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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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独家报导(2):“假审判”后的再关押与强迫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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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受访者向德国之声表示,被迫认罪后,他们会被安排出席“假审判”,之后被判刑入
狱继续关押。这种过程可能来来回回数次。除了强迫劳动,受访者更提到被消失的神职人
员或是被强奸的妇女。这些恐怖故事若为真,许多维族人恐活在身心受创的人间炼狱。
(德国之声中文网)
受访者向德国之声表示,当他们被迫从犯罪列表中选定罪名后的几天,“再教育营”管理
人员会将他们一个一个叫去出席一场假的审判。一名女性受访者告诉德国之声,她因为在
审判过程中太害怕,导致她晕倒被送回房间。
她说:“我因出国旅游被判刑两年,而我当下开始觉得十分悲伤。但与其他人相比,我的
刑期已经算轻的了。有些人被判刑6年,甚至10年。”她说通常会被判很长年限刑期的,
都是从事宗教活动而被关押的人。
她说:“我当时心想,两年后我可能就死了。”她说其他被判更长刑期的维吾尔人都开始
呜咽与哭泣。她说:“我替他们感到不舍。”尽管她的刑期比其他人短,但她仍失去所有
的希望。
虽然她自己未亲身经历“假审判”,但其他有这个经历的维吾尔人与她分享了相关细节。
她说:“审判现场没有律师或被告,而‘法庭’会一次审判5到6个人。当‘法庭’宣判
后,这些人必须坦承犯下违反行为。他们得说:‘我发誓我不会重蹈覆彻。’”
而每个“再教育营”的审判过程也都会有些许不同。在其中一个“再教育营”,被关押的
维吾尔人的亲人必须在现场,并替他们签署相关文件。另一个“再教育营”则是一次审判
一个维吾尔人,并强迫被判刑的维吾尔人签署文件,文件内容会细数他的刑期。
其中一个被关押的男子曾经是从中国出口蔬菜到哈萨克斯坦的商人。他告诉德国之声,被判刑
的经验让他吓得多日无法入睡。他相信新疆政府想运用刑期来找借口证明这些被关押的维
吾尔人都是犯人。
4名受访的维吾尔人都强调他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其中一名男子说他每次想起这段经历
,仍非常生气。
他告诉德国之声:“我从没犯过任何错,但我仍被关进“再教育营”。”他们称在三个不
同的“再教育营”都目睹“假审判”的情况,而德国之声也借由卫星影像与公开资讯来确
认了这些“再教育营”的地点。
虽然德国之声无法确切证实这些“假审判”的状况有多普遍,但是由于大部分“再教育营
”都是由政府管控,所以“假审判”的状况很可能遍布新疆各地的“再教育营”。
德国之声试图就此联系中国驻德大使馆与中国外交部。作为回应,德国之声得到中国驻德
大使馆2019年11月发表的一份声明的网址链接。该声明称,新疆不存在“拘禁营”。中国
开展国家通用语言、职业技能和法律培训,是为了“帮助受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思想侵蚀
、但情节相对轻微的人重回正轨,自食其力,最大限度保障公民的基本人权免遭恐怖主义
和极端主义侵害”。
声明称,中国政府在新疆采取的相关措施“及时有效”:“新疆已3年未发生暴力恐怖事
件,各族人民生命权、健康权、发展权等基本权利得到有效保障。”
“审判”毫无程序正义
数名新疆问题专家向德国之声表示,他们认为“再教育营”内有很大的机率会出现“假审
判”的情况。
专注研究中国维吾尔政策的英国诺丁汉大学专家图姆 (Rian Thum) 告诉德国之声:“这
样的做法与过去几年中国政府打压维吾尔人的情况相似,因为‘假审判’让维吾尔人完全
没有机会替自己辩护,也可以让政府官员主导一切程序。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于“再
教育营”内,那么这显示新疆当地官员必须要替“再教育营”中的维吾尔人找到罪名来合
理化他们为何被关押。”
此外,德国之声也访问了数名家人被关于“再教育营”内的维吾尔人,他们都说自己的家
人被新疆政府从“再教育营”转至监狱。
特定案例中,有些维吾尔人会于“再教育营”跟监狱间被多次转送。一名定居德国的维吾
尔人告诉德国之声,她的亲戚被判刑两次,而在被判刑后,他们往往会先被送去监狱,再
转回“再教育营”。她说:“当地政府似乎把转送受关押的维吾尔人当作是一种游戏。”
很多海外的维吾尔人都不清楚自己的家人是否于“再教育营”中被判刑,因为任何在新疆
的维吾尔人如果试图与海外的家人联系,都可能因此被关进“再教育营”。所以,海外的
维吾尔人只能透过好几个月的通话过程以及他们所能掌握到的有限资讯来推断家人的情况

这些供词与另外四名从“再教育营”逃离的维吾尔人的说词相符,显示“假审判”已成为
新疆政府用来“清空”多个“再教育营”的策略之一,而不少维吾尔人都透过这种方式被
政府从“再教育营”转往监狱。
德国之声得到的数据显示,自2017年起,新疆当地的监狱关押人数丶逮补与起诉的数量都
大幅上升。一些维吾尔人从监狱被释放后会被转至强迫劳动,或是继续留于“再教育营”
内。
消失的维吾尔人
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的研究员鲁瑟 (Nathan Ruser) 向德国之声表示,“再教育营”
分成3个等级:低度安全戒备丶中等安全戒备与高等安全戒备。被关押在低度安全戒备“
再教育营”的维吾尔人大多会在受过职业训练后,被送回社会中。在中等安全戒备的“再
教育营”中,大多数维吾尔人会被关上3至5年。在高等安全戒备的“再教育营”中,大部
分维吾尔人会被关上很长一段时间,而鲁瑟表示,新疆政府基本上不打算释放这些高等戒
备“再教育营”中的维吾尔人。
鲁瑟还指出,大部分低度安全戒备的“再教育营”自2018年底,便开始移除许多监控设施
,而他认为,新疆政府这么做是为了让关在那些“再教育营”中的维吾尔人更快的能融入
新疆的劳动人口。许多维吾尔人会被迫在邻近或是新疆以外地区的工厂工作。
此外,鲁瑟也观察到高等安全戒备的“再教育营”仍持续运作,而且不少这个等级的“再
教育营”自2018年起还扩大规模,显示大部分被关在这类“再教育营”中的维吾尔人都未
获释放。
德国之声无法独立证实维吾尔人在受过“假审判”后,是真的被送往监狱,或是被送往高
等安全戒备的“再教育营”。其中一名受访者表示:“有些人受审完后就消失了,而我们
都不能问他们被送往哪里。”
尽管如此,可确认的是绝大多数维吾尔人在受审后,都会消失。有些人在晚上被以铐上手
铐与蒙着眼睛的方式带走,其他人则是被带离“教室”后便再也没有现身。
然而,4名受访者都表示,过往曾担任非官方认可神职人员角色的维吾尔人,通常会被判
刑10年以上,而这些人都会在被判刑后消失。研究人员也指出,被政府认定为过于宗教虔
诚的维吾尔人比其他人更可能被送往监狱,因为他们会被视为“无法受转化”。
其他维吾尔人则是被送往集中劳动营。一名受访者向德国之声表示,她曾在一个手套工厂
工作过,而研究员表示大多数的工厂都是由新疆政府资助在各个村落建造的,一些工厂专
门替国外公司的供应链生产物品。
身心受创的经历
然而,也会有些维吾尔人被当局从“再教育营”转入软禁在家,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
严密监控,他们的人身自由也受到许多限制。
一名受访者说:“被软禁在家的维吾尔人无法自由移动,我们也不能与任何人交谈,甚至
不能去拜访亲戚。我们只能待在家与去村中的政府办公室。”
他与他的妻子曾数度被迫在数百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他也被迫要称赞共产党
,并感谢政府给他一个机会接受教育,借此来改变他的生活方式。然而,他说他于“再教
育营”内没学到任何东西。
另一名受访者则说,她被送回家软禁后,每周都得招待不同的共产党党员。她必须替在她
家过夜的客人煮饭,并款待他们。她对于时常要招待不认识的男女感到非常不舒服。此外
,她每早都要去参加升旗典礼,然后还要无止尽的上政治思想课与中文课。她说:“这样
的生活真的很累人,我无时无刻都觉得很累。”
最终,德国之声访问的4名维吾尔人都因为有家人在哈萨克斯坦,或是拥有哈萨克斯坦永久居留权
或国籍,而被准许离开中国。但“再教育营”中的经验,对他们造成巨大的身心灵创伤。
所有受访者都有明显的创伤后压力症,症状包含失忆与失眠。
当他们在受访中回忆“再教育营”的经历时,他们的情绪会在愤怒与哀伤间徘徊。一名女
性受访者告诉德国之声,有好几个月,她每晚会被迫要去一个小房间陪同其他女性去洗澡
。虽然她害怕与这些女性交谈,但她说很明显的,这些女性都被“再教育营”的守卫给强
奸了。此前,其他维吾尔倡议者也提出相似的指控。
另一名女性受访者则说,她曾在被拷问时,遭讯问人员重击腹部,导致她现在无法生育。
她说:“我丈夫说我变成另一个人了。”此前,她曾热爱社交与参加派对,但现在,她开
始讨厌人群。另一名男性受访者也表达类似的空虚感。他说:“我对亲戚或孩子都没有任
何的感情,我以前曾深爱我的孩子,但现在我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我已失去生存下去的动
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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