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旭老师《老子的生命智慧》书中有一个非常有启发性的说法
：“就如同音乐家利用音符乐器、画家利用纸笔颜料、雕塑家利用石
头泥土去创作出感人的艺术品……一个有创意的生活艺术家，是可以
就近利用他所有生活际遇来显发他生命存在的价值与庄严的。”曾老
师以“生活艺术家”一词来诠释道德实践（广义的道德实践也包含道
家），可以引发我们丰富的联想。
首先艺术当然有知识技术的层次，音乐家要熟悉乐理，画家要了
解色彩、构图、光影透视，反复练习演奏乐器或运笔的技巧等，掌握
这些知识、技术，才能运用自如，用这些材料呈现出自己的想法。类
比地说，我们对我们所处的生活环境、周遭的人事物也要有一定的敏
锐度，也许不是样样都精通，但总要有基本、概略的了解，这比较是
属于认知或客观事实的层次，在此基础之上，我们才能够做道德选择
、道德判断，知道对于眼前当下的处境或状况，怎么做才是恰当的回
应。
相较于其他学问，艺术的特色应该是侧重于情感。哲学是抽象地
讲道理、建构观念系统；艺术则是通过具体的材料（声音、色彩、文
字）呈现出整体的意象（乐曲、图画、故事），形成艺术作品。借由
观照、欣赏这些作品，兴发人心中的情感。情感有正邪、真妄、深浅
之分，正向、真诚、深刻的情感，能够跨越时间、空间的限制而感动
无数人，带有永恒性成分，可以特称为“美感”。道德实践不是以直
接创造作品为目的，但也可以参考曾老师的说法，将我们的一言一行
都当成特殊的“艺术品”来塑造，将真感情贯注在言行当中，让生命
焕发出光彩，如同孟子说的：“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
”（《孟子‧尽心下》）在历史上树立起人格典范，成为后人崇敬、
学习、效法的对象，便是所谓圣贤。
正向、真诚、深刻的情感便是“仁”。孔子说：“诗三百，一言
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纯洁的情感不仅是衡
量、评价文学作品（诗）的标准，同时也是待人处事的准则。就此而
论，儒家是主张“美善合一”，要“尽美矣，又尽善也”（《论语‧
八佾》）才是最高理想。“尽美”首先是就知识、技术来说，要对材
料（自己的言行举止）有通盘的掌握、设计、经营，转化成为作品，
呈现出整体性的意象或意义。但在道德实践当中，意象或意义并不是
孤立的，必然要和真实世界的人事物发生联系，有助于促成人与人之
间的相知相爱，因此又是“尽善”。道德实践和艺术创作的道理是一
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