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有朋友最近在报纸上看到“台大学生会提议废除国文必
修”的新闻，来讯询问我的看法，因此写了下面这篇文章，提供给有
兴趣的人参考。
大一国文共同必修也是各大学讨论很久的问题，不可否认的是，
过去大一国文之所以列为必修，的确有国民党威权统治的背景存在，
希望借此复兴中华文化，与对岸的中共政权抗衡。但进入民主时代以
后，大一国文并不是就没有意义，文学鉴赏、思想训练、文化传承本
来就不必和特定的政权或政党挂勾。儒家认为任何制度都可以因革损
益，国文当然不是非上不可，但必须先弄清楚大学国文课的功能、目
的。
很多人把“口语表达和写作能力”、“哲学思辨”、“文学欣赏
”笼统地混在一起，都当成“国文课”的范围，其实这几个领域大不
相同。比如哲学思辨，一般人认为重要的理由是可以培养现代社会的
公民，但哲学并不是只有“政治哲学”这一块而已，还有知识论、形
上学等，如果在课堂上讲一些“如何证明上帝存在”、“时间和空间
的本质”等专业哲学议题，恐怕学生也是一头雾水，睡倒成一片。而
且这也不是国文老师擅长的，应该请哲学系的老师来教。
又比如“文学欣赏”，并不是把教材全都改成现代文学，学生的
口语表达和写作能力就会比较强。确实现代文学比较容易引起学生的
共鸣，因为作品内容有许多是以现代社会为背景，贴近学生当下的生
活经验。但文学作品通常会用一些特殊的修辞手法，包括很多象征、
隐喻、暗示等，作品中也会流露出作家个人的独特风格，想学也学不
来。在职场上实际应用的文书，不会用那种笔法去写，就算写了老板
、同事也看不懂。更重要的是，很多学生选修现代文学，根本也不是
为了“增进写作能力”、“接受文学的薰陶怡情养性”等目的，纯粹
是以为白话文比较轻松，相较于古文来说不需要花太多脑力，才选修
这一科；结果选了以后才发现“文学作品”的白话文，有时候是比古
文还难懂的（比如意识流小说、现代诗等）。
如果是“口语表达和写作能力”，那就偏向技术性的层次了。光
是处理技术的层面不足以解决问题，会沦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学
生的口语表达和写作能力之所以不好，除了平常很少在课堂上和生活
中发表看法、撰写文章之外，最重要的是对知识无感，没有养成广泛
接触文学和思想作品，探究相关知识的习惯，脑袋空空没有输入资料
，也就输出不了有意义的东西。就算更改课程，也可能流于形式，表
面上文章合乎规范，内容还是肤浅，写不出深刻的内涵。讲创新、讲
应用也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上，并不是任意拼凑，追求酷炫而已。
新闻提到约31％学生需修读先秦思想，学生会认为比例太高。我
反倒认为先秦思想尤其是儒家，才是大学生需要的。这里的儒家当然
不是指礼教或道德教条，而是提倡“诚意正心”的仁教，从内在发出
生命心灵的动力，不断追求自我提升、自我实现、自我完善。这些年
来时常可以看见一些学生升上大学，摆脱升学压力的束缚以后，学习
状况就一落千丈了，只想花最小的力气、成本取得学分，混一张文凭
毕业，欠缺求学的意愿和动力，迷失了生活的意义，不知道为何而唸
乃至为何而活。“义利之辨”恐怕才是现在的大学该讲的学问。
https://udn.com/news/story/6885/5535315?fbclid=IwAR3OIt5Q73MDywpbu3MhRMAVxY83OrkmZHT6BJisIowsGgCyISDbSVzuRp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