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鑫华服务过的客户名单中,检方一一把那些客户名下有交易异常的部分都揪出来,很
快就透过银行联系上林纲民。侦查庭里,当初他签的那些文件一一被摊开在眼前,“哪一
些是你亲自填写、签名的,你记得吗?”坐在他对面的检察官问。
林纲民仔细看过,认真回答道:“签名都是我的。”当初签约时,从填写要保书开始
,高鑫华就以减少填错机率为由,帮他填写内容,只有签名才交给林纲民自己来。
“你有印象签了这么多文件吗?”检察官又问。
虽然不过是几周前的事情,但这种琐事谁会记得那么清楚?林纲民很不耐烦,他只想知道
高鑫华现在在哪里。那些签名看上去确实是他签的,因为对他而言是小钱,过程他并没有
太放在心上。
“只记得签了很多张,按鑫华的规划,分了这么多张保单,签名什么觉得都是正常的
。”话说到一半,林纲民突然想起,签约最后高鑫华请他签空白要保书和授权书时微笑的
神情,意识到自己就是在那时签下了不该签的文件。但是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件事情按下,
没有说出口。
检察官低头沈思了半晌,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高鑫华的服务,真的让你
觉得很‘周到’吗?”
“嗯?”林纲民不明所以。
检察官嘲讽地笑了笑,“不只是你,高鑫华所有的客户都说文件是自己签的、自己授
权的,都说他这样做是自己的授权。”
“我不知道其他人,但我确实是有签名,他也有解释签这些文件的用途。”林纲民直视著
检察官的目光说:“我确实是同意他这么做的。”
这一番话引来检察官的质疑,又提了好几个问题,想套出高鑫华利用诈欺手段骗取客户信
任、签下授权文件的实情,但林纲民完全不松口,坚持自己没有被骗。
和一般挪用存款款项不一样,高鑫华是从客户投资的基金帐户冒名赎回,以及从客户投保
的保单里利用保单借款或者解约等方式挪走大笔资金。
挪用存款只要发现客户没有亲自领钱,或者网络银行帐号密码被盗用都很容易发现,若资
金流向与理专相关的帐户,更是铁证,但基金赎回和保单借款解约如果有客户亲自授权,
就算资金流向奇怪,也很难直接定罪,除非有人出面指控自己不知情、那些授权书是被冒
签或者被欺骗签下的。
事实上,高鑫华的案子也不是他的客户检举的,而是他们分行里的另一个理专察觉他经手
的案子都有大额资金流出,向总行检举、总行赶紧通报检察官,这才立案的。
检察官的气急败坏林纲民没有细听,只想到在私厨用餐时,高鑫华挑逗他的事情,不知道
这种行为他到底对多少人做过?比起那几个亿,这件事才让林纲民感到火大。
高鑫华被捕之后,被检察官声请羁押禁见,经过好几日的调查,还是查不出什么关键证据
,最终谕令以以一百万元交保候传。
林纲民第一时间就带着律师和现金到看守所,缴纳保证金之后,高鑫华就被员警带出来。
原本高鑫华并不打算找人替他交保,没想到却被通知可以离开看守所,这和当初说好的不
一样,是不是事情出了什么差错?他绷著脸,不知道外面等着他出去的会是什么牛鬼蛇神
,没想到,一出来看见的却是憨厚笑着,等在外面的林纲民,感觉相当意外。
“鑫华,在里面还好吧?有没有被为难?”林纲民笑瞇瞇问他。
“你是钱太多吗?”他盯着林纲民忍不住无奈问道,很意外林纲民居然没有说出自己
诱骗他签下空白授权书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有多少钱吗?”林纲民反问,脸上还是温和笑着的表情。
“”对,就你钱多,高鑫华完全不懂这些有钱人在想什么,贫穷限制了他的想像。
走出看守所时,林纲民牵起高鑫华的手,“你知道,我刚帮你付了一百万的保证金,如果
你落跑的话我的钱就拿不回来了。”
“我不会逃跑。”高鑫华说。
但是林纲民没听他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讲:“为了我的一百万着想,现在开始一直到你的
案子定下来,你都得跟我都在一起,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蛤?”
“客户大人这么罩你,不错吧?”林纲民笑瞇瞇道。
高鑫华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感觉一阵恶寒,之前他以为林纲民就是个钱多多的田侨仔之子
,说什么听什么,很好呼咙,好像很好色,总是偷吃他豆腐,现在好像得重新审视这个人
了。
高鑫华本想拒绝林纲民,大不了他再回看守所,但在抬头准备答话的瞬间,他看到对面人
行道上站着一个人,脸色突然僵了一下,立即扬起笑容,“谢谢林先生的帮忙。”
他顺从地挽上林纲民的手,一块坐进奔驰里。黑头车驶出停车场之后,林纲民很关心他,
拉着高鑫华的手揉捏,嘴上心疼道:“在里面这么多天,是不是都吃不好睡不好?回去给
你准备了猪脚面线,去去霉运。”
高鑫华转头看他,有点摸不清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好色还是真的喜欢他,有必要对
他这样好吗?这种摸不清楚动机的讨好让他有点烦闷,但是又不能表现在脸上,林纲民什
么都不问,他也没办法起头搞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因此只能微笑,再次道谢。
回到林家,让高鑫华有点讶异。他以为像林纲民这种大户,有司机开豪车、出手阔绰、进
出各种名利场的人,住处应该也会特别豪华,但是林纲民的住宅只是一户普通的三十坪公
寓,只是管理周严,以他知道的富豪来说,算是非常寒酸的,只要是稍微有一点钱的人都
住得起。
看见他打量屋内的眼色,林纲民主动道:“这间房子我一个人住,是不是太小了?还是我
们去买一间比较大的?”
“……”虽然很感激林纲民愿意对他好,但是钱真的不是这样用的!高鑫华忍不住扯了扯
嘴角,花了几秒才整理好表情,微笑道:“能住在林先生平日生活的地方,已经非常好了
。”
这话让林纲民很感动,他牵着高鑫华的手亲暱道:“也只有你不会嫌弃我住的地方太小了
。”
听见这番话,高鑫华心里微动,他晓得像是林纲民这样的人必定会惹来很多苍蝇,就像自
己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正面察觉这件事,让他有种莫名的不舒服,脸上依然还是保持着
微笑道:“有谁这么大胆,敢嫌弃林先生的选择?”
林纲民朗声大笑,捏了捏他的漂亮脸蛋,“也就只有你不会嫌我了。”这话看似满意高鑫
华的回答,实则回避了高鑫华的问题,这让高鑫华有点不爽,只是也不敢说,只能微微生
闷气。
牵着高鑫华坐到沙发上,林纲民开了电视让他看,自己钻进厨房去做饭,还真的打算要亲
手做猪脚面线给他吃。
连家政阿姨都没有请吗?高鑫华有点困惑。
林纲民熟练地做饭,电视上正好播放著一系列理专盗领案的相关报导,在这个年头,理专
盗领客户资金变成见怪不怪的事情,也真的是很吊诡,电视机一打开就在新闻台,高鑫华
不知道林纲民是故意开给他看的,还是刚好关电视前就正在看新闻。
他有些坐立难安,还是关掉电视走到厨房去。
猪脚是早早就放入铸铁锅里小火蒸著的,林纲民烧了一锅水,把面线拿出来,用冷开水冲
过,放进烧开的水中烫熟,然后捞出。眼角余光瞥见高鑫华站在厨房中岛旁的身影,他分
神问:“怎么不去坐着看电视?
专注在手上烹调动作的神情,泄漏著关心,高鑫华想起林纲民在那个私人会所拯救无助逃
窜的他时的神情,那个瞬间,高鑫华有一度动摇了,思考着要不要说真话。
但是,他赌不起。
说真话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让您在这里动手,我一个人坐着,觉得很孤单。”高鑫华微笑着说,虽然被关押了好几
日有些憔悴,可嘴角扬起时,还是让原先有些抑郁的脸庞整个亮起来。
林纲民看着愣了会,然后叹了口气,嘴上道:“一下子就好了,怎么这么爱撒娇?”语气
里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他把视线转回手上,从陶锅里捞了几块腿库肉,还有炖了许久、
带着生姜和花生、米酒气味的猪脚汤,淋上面线,撒上些许葱花,一碗猪脚面线大功告成
。
林纲民亲自端著面去餐桌放著,高鑫华就跟在他身后,林纲民让人坐好,又亲自去拿了筷
子汤匙,“趁热吃,要不是现在不能随便乱烧炭盆,不然应该也要让你过过火的。”
猪脚面线不是什么奢华的料理,但是眼前这碗,肉和花生仁炖得软烂、香气四溢,一看就
知道花了功夫做,或许不花什么钱,但是背后所隐含的心意却显而易见,高鑫华完全不觉
得自己有资格品尝这碗面。
见他看着面没了笑容,林纲民又叹口气,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耐心道:“没有食欲的
话,沾沾嘴也行,这样以后才会顺,嗯?”
高鑫华沉默地摇摇头,拿起筷子埋头猛吃。
夹起肉时,高鑫华又愣了下,这碗汤里的腿库都没了皮,只剩瘦肉,他想起之前曾经在吃
饭时和林纲民提过那么一次自己不爱吃肥肉和猪皮,就被记住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高鑫华突然感觉鼻头有点酸,只得继续低着头吃。
林纲民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吃,还是原来那样笑瞇瞇的憨厚笑容。
直到碗公见底,高鑫华放下筷子,觉得自己有点狼狈,不好意思地问:“您不吃吗?”
“去接你之前我吃过了。还要不要?”林纲民说,见高鑫华摇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
:“那去洗个澡?会舒服一点。浴室在那边,里面已经放了一套新的睡衣……”林纲民说
,拿起碗就要去洗,却被打断了。
“我想要您帮我洗。”高鑫华拉住他的手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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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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