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将仲子兮 27.5

楼主: saxonwing (翾刖)   2024-06-12 16:51:26
  喀的轻轻一声,窗扉微响,已被撬开了一条小缝,何仲棠早已醒来却不动声色,仍然
假寐。琼琚楼是做生意的地方,人来人往,大堂中觥筹交错、载歌载舞,客人身边有小倌
作陪,如果出得起价,则会被各公子领回自个儿的房里,而他的院落,若非有人带领,谁
也不会闯到这来。这几日屡屡有人窥探,身法不差,却瞒不过他的眼睛,何仲棠佯装不知
,其实已认出熟悉身影,今日那身影出现地更是频繁,想必灯火一灭便会有所动作,此时
一根细管从窗外深入,吐出几缕迷烟。他素来多虑,未雨绸缪服下百解药丸,故作无力不
过想引蛇出洞。
  约莫一炷香后,窗外那人见房里毫无动静,便推开窗户,跃进房里来。那人将油灯点
亮,整间屋子亮了起来,那人穿了一身蟹壳青的袍子,袖口收拢,活动起来甚是方便,他
在何仲棠床沿坐下,几度伸出手欲摸摸眼前人的脸,又犹豫着收回,竟是不敢碰上一碰。
他痴痴凝望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唤道:“仲棠哥哥。”
  “阿清。”
  那人吃了一惊,向后纵到窗边,正是昔日意欢门左护法风清。
  何仲棠狐目微张,面上带笑,往内侧挪了挪,空出足可躺下一人的位置,拍拍床铺,
亲暱问道:“阿清不躺到我身边来么?以前你和阿月总要争,现在她不在,这里便是你的
。”
  “骗人!”风清道,语气怨毒道:“你和那姓封的好上了,身边哪还有我的位置?”
  “封如闲是凌霄派弟子,我不过是利用他而已。”何仲棠弯起嘴角,说道:“阿清这
样好,又有几人比得上?”
  风清半信半疑,只是他情根深种,向来惯于听从何仲棠的话,心爱之人又邀自己同榻
而眠,哪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于是脱了鞋履,真当爬上床躺在何仲棠身边,不禁满足地
吁出一口气。
  何仲棠轻轻抚过风清右颊,那里正是曾被何仲棠掷出酒杯所伤之处,如今已脱去旧痂
,在风清自制药膏下复原极好,不见伤痕;他又揉了揉风清的后脑勺,是出谷那日他以封
如闲匕首敲晕风清之处,此时肿胀已消。他缓缓问道:“都好了,是不是?”
  风清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还疼著。”
  何仲棠也不问是哪里疼、伤都好了怎么还疼,只是点了点头,又淡淡问道:“阿清裁
了新衣。旧的那身去哪儿了?”
  “扔了。穿着不合适。”风清声音陡硬,显是勾起了伤心处,旧的衣衫黑底宽袖,绣
上一大朵鲜艳如血的曼殊沙华,是意欢门护法衣服,他现在怎么还能穿。
  “我倒觉得阿清穿那身衣裳好看。”何仲棠恍若未闻,微微一笑道:“等你回来,我
再让人做一套新的给你。”
  “就算好看,不合适,也就不能穿了。”
  “梓明叔和盈霜婶也回来了,阿清不去见见他们么?”
  “我不能见他们。”
  “子女见父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阿清不能见他们……”何仲棠顿了一顿,口吻淡
漠,像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问道:“是因为你将意欢门分舵位置、机关都出卖给四大派
,害死数百本门弟子?还是因为你背叛父母亲姊,罔顾亲情,连畜生都不如?”
  “要不是你──”
  风清怒道,翻身而起,突然背后微感刺痛,何仲棠青锋出手,剑尖已抵在他的背心上
,只须往前一送,便能取风清性命。何仲棠有心留情,只割破衣衫,划伤了点皮肉,连血
都没渗出多少,若是他人,早就被一剑杀了,只是他们不仅一同长大,风清还是赵梓明与
梅盈霜之子,他不忍下手。然而对风清来说,这痛无异于撕心裂肺、心如刀绞,仲棠哥哥
还是对他出手了。
  “阿清若要走,我只能杀了你。”
  风清不言,却也没再往前迈步,他知道自己无论功力武技都差何仲棠太多,在对方手
下不可能走得了,只能等。
  “你没将我的身份告诉四大派,我很欢喜。”何仲棠又道,嗓音虽沉,语气却如蜜糖

  忽听当的一声,银剑落地,何仲棠突觉力气如被抽干的池水,一点不剩,就连站也站
不稳,颓然倒下,他还未瘫倒在地,就被风清一把抱住,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回床上。他内
心苦笑,心知肯定是风清动了手脚,自己不久前才用同样的手段算计封如闲,未料报应那
么快就回到自己身上。
  “阿清越来越厉害了。”手脚虽无力,却不碍说话,何仲棠气定神闲,不仅未显惊慌
,话语中反倒有几分赞赏。一来他笃定风清不会伤他,意欢门可灭,“仲棠哥哥”却是伤
不得的;二来眼下情况不明,贸然斥责或面露惊色,只怕对此无益,不如静观其变,走一
步算一步便是。
  “你不该防我。”风清眼中有几分癫狂之色,他将头靠在何仲棠肩上,说道:“你戒
备我用药对付你,事先服了百解药丸,此为其一;又因为想伤我,动用了内劲,此为其二
。若缺了这两者其中之一,迷香都对仲棠哥哥起不了作用。不要紧的,药退了就无事。”
  “我怎么会跟你计较。”何仲棠柔声道:“好久没听阿清说那么多话,你在凌霄派,
也和那里的人说那么多么?”他知风清背叛,却不能确定对方投靠的是四大派中的哪一个
,此刻不过一赌。
  风清笑了几声,苦涩道:“你不要我,我就要把你珍爱的东西全毁了,而且毁在那个
姓封的手里,看你还爱不爱他!”他抬头怔怔望着何仲棠,颤颤巍巍地将手贴上对方的脸
,问道:“仲棠哥哥,我就这样带你走,每日服侍你,更衣、喂饭、洗沐,全都由我来,
你一根小指头也不用抬,好不好?”
  何仲棠心下一惊,风清之意,竟是要废他手足武功,将他当作禁脔,如此一来,余生
不过是一徒具人形的肉块,与废人无异,真当是比死还难过。这样一想,怒气便生,他沉
下脸,冷道:“阿清要的是我么?还是块任你为所欲为的肉?”
  风清气极,却又无比悲哀,不禁号哭出声、泪如泉涌,大声道:“你不懂!你就是不
懂!”他翻身压住何仲棠,胡乱往对方脸上吻去,口中尤自喃喃说道:“我要你,我就要
你而已!”
  何仲棠从未对这青梅竹马如此生厌,他并非童身,身在南风馆里苟合之事自然也看得
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小倌与客人间好歹是买卖上的你情我愿,风清此举,却是那最下
三滥的。
  “阿清真脏。”何仲棠轻声说道。
  风清动作一滞,满眼惊慌之色,他苦苦哀求:“不是的,仲棠哥哥,我……”话未及
说完,外头却响起敲门声,门外那人朗声说道:“门主可睡下了?白华有事求见。”
  若单论武功,白华大为不如风清,后者虽因年纪轻,功力尚浅,临敌经验略嫌不足,
但一手乾坤环倒是尽得母亲真传,但白华轻功极好,两人过招非到五十招以上方能取胜,
绝不可能一击毙杀。白华如叫喊起来,引来其他人,自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风清咬了咬牙,连鞋也来不及穿,便从窗口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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