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寒冬的挽歌(14.1)

楼主: chtu (小茶)   2024-02-16 19:50:45
十四、
程平,也就是Peter,对先来后到的顺序是非常注重的。
*   *   *
数小时后,程平和远鸿回到旅馆。
二人低声笑闹著推挤来到楼上,在往屋顶的楼梯间互道晚安。
“去冲个热水澡吧!太冷了。”往上走,远鸿边走边回头抛飞吻。
“你也是。”被挚友恶搞的动作逗笑了,程平比划了手枪的姿势乱挥,作势打掉空中的无形飞吻,一脸得意状的吹吹食指上的虚拟枪烟。
“平平好坏!”跳脚,远鸿笑骂着捂着心口,东倒西歪的往上去。
“早些睡,别喝通宵。”叮咛,程平看着挚友踩着跳步上楼。对方提着一手啤酒,想也知道会和Benjamin续摊畅饮,他莫名心生了又似担忧、又似不满的怪异心绪。
直到看不见人了,他才回房去拿盥洗袋,到公共浴室冲了澡,又轻手轻脚回房。
他小心的掀被上床,不想吵醒未婚妻。
“回来啦?”
“妳醒著?”看她闭着眼,他倾身轻吻她的额侧。
“你不在,我睡不沉。”
“对不起,我出去夜游。”钻进温暖的被窝,他搂她入怀,仔细将被子拉扯密实,不让外头的冷空气凉着她。
“踩吧?”
“没,不是那种,就是兜风。”懂她的意思是问他有没有去酒吧乱搞,他进一步解释。“远鸿说要出去,我担心就陪着了;本来要带妳去……”
“才不要,冷死了,受不了……”蹭蹭他的胸膛,她可没兴趣冻成冰棒。就算她和他们如此亲密,她也不想时时刻刻跟他们腻在一起,总得留些空间让他们说说私底下男人间的浑话。“喝酒啦?”
“呒,被抓到酒驾会罚得哀哀叫。”低笑,他又亲吻她、温柔的爱抚,中文、闽南语混杂说著逗她。“伊准备了清淡的热茶和坚果豆仔,我们就吃喝喇赛。”
她也笑了,睁开眼要他把床头灯点亮。“你们聊什么?”瞅着他,她轻抚他的脸颊。
“聊剩下的几天要去哪?妳一定会很喜欢‘哈比屯’的行程。冷得要死、空气很好;以后我退休,每年带妳来这住几个月。有的没的,没什么国家大事。”抓下她的小手,他细细轻吻。“哦,还有,等我的工作上轨道有长假可休时,远鸿要带我们去隔壁的澳洲走走。”
听他语带雀跃的期望未来,她心绪一凝。“我,有一些话要问你,你静下心来想一想。”敛眸,她决定转移重点,半晌又对上他的眼。
“好,妳要说什么?”顺口反问,他没发觉被转移话题了。
启口却无言,她思索著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妳身体不舒服吗?”看她那么困难的说不下去,他紧张的抱住她乱摸,脑海窜出不祥的念头。
“不是,是……”停了好半晌,她决定干脆的说了。“远鸿不是异性恋者,你知道吗?”
仿佛有千道闪电劈向他的脑袋,他霎时脑海一片空白,瞪大眼对上她平静的表情,半晌发不出声音。
数秒后,他确定听懂她的意思了。猛地坐起身,他低声关切,有种近似愤怒又像不满的莫名情感,在心口爆炸。“有奇怪的家伙骚扰他吗?”长时间和他们分隔二地,这种私密的事,她的确比他更有可能知道。
他的大反应和凶恶的语气吓了她一跳,也坐起身,伸手轻抚住他的胸口。“没,只是若有那么一天,他带他的‘男’伴来给我们认识,你不要太激动。”像今早,她觉得他在得知好友的病情后,反应有点激动。
他咬牙,思绪若暴风卷浪翻涌、无法厘清,抬眼对上她的眸,他低喘了将她抱进怀里。“现在不要跟我讲话,我的头很乱。”
“怎么会乱?”安抚他,她拉他回被窝。“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会思绪混乱?又不是人命关天!霎时,他的脑海闪过挚友抓着一手啤酒上屋顶的样子,想到对方和Benjamin会像和他在一起时一样的热情,他忽然分不清楚为何自己这么……生气?“真的不知道……”
“你……你不是恐同吧?”皱眉,她从没发现心爱的男人有这种糟糕的倾向。
“没!”同学和友人甚至是师长中,有几位即是非异性恋者,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她告诉他挚友也不是,教他茫然无措,慌得像无头苍蝇。“我是……”
对上她严肃的神情教他心口一震,半晌才冷静下来。“我并不是反感,只是远鸿是我们的哥儿们,我慌了。”早上知悉了挚友的病症已让他够吃惊了,现在竟然又得知对方的性向……他觉得像被连续丢了几个震撼弹般措手不及。
“还真慌。”轻抚他的额侧,她没细想他似乎过于情绪化了。“我很少看到你那么慌;哦,有,你第一次想偷亲我被我打住时,你慌得跌倒了,害我吓坏了。”
年少时的糗事被拿出来说,他尴尬的翻白眼。“是啦,我慌得脑海一片空白。”挥开脑海中闪现的那些年少时和挚友探索情欲的私密画面,他暂且不去深想。
“所以呢?”
她正色的反问教他莫名的心口一紧,却不知惊慌失措的心绪所谓何来?
半晌他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要是哪天他要介绍他的男伴给我们认识,我一定会好好审核。若是人品不怎么样,没肩膀、没担当又不能爱他、给他依靠的家伙,我可不会认同。”道罢,他莫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说不出的心虚。
*   *   *
结束了新西兰的旅行回到台湾后不久,程平入伍了。
时间如远鸿所说过得很快,而那个早晨对方的自白变成他心中的一个痛点,教他懊恼自己多年来对挚友的身心健康状况不够贴心、粗心大意。
还有那夜未婚妻所告知的“祕密”,也成为他夜寐时梦境的素材。
尤其是Benjamin化身半祼的毛利原住民,对他吐舌威吓“哇啦啦!”跳着Haka战舞,最后总是把挚友扛走之类的终结画面,每每让他吓出一身冷汗的惊醒,为了这些荒唐的梦境失笑又困惑。
有句老话说:“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纯友谊?”在现在这个时代,应该还要加上:“男男或女女或其他之间,是否存在纯友谊?”
当然存在了。
好比身为男性的异性恋者,对女性都来者不拒吗?当然不是:他就从没妄想过未婚妻以外的女人。
同样的,非异性恋者也会挑菜吃。
再思及他和挚友这么多年的友谊与义气,是的,没错,他与挚友之间的友情不会被对方的性向所改变。
当他在省亲日将风情万千的心爱未婚妻拥在怀里,抬头对上远处挚友坚定温暖的凝视时,他伸出手招了招,对方也冲上来给予欢乐的熊抱,他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无需对挚友的隐私心存疑虑,那亵渎了他们之间这份毕生难得的赤诚义气。
远鸿是他一生的挚友,这份信念绝不动摇。
*   *   *
结束兵役后,程平复职了,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虽然生活多采多姿,但只要放假他还是直奔新竹,和茉旻共度家庭生活。
即便订婚没法律效益,他俩仍打心底视彼此为夫妻,尹家人也视他为家中的一份子。
这期间,准岳父母正式认挚友为干儿子,房租则改为收取水电、伙食,和孝亲费,教他为对方感到开心。
现在,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在他的身边,教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家庭温暖。
时至四月,程平有个短暂的假期,一如以往回到新竹。
心爱的人要回来,远鸿排开了自己的工作,把握得来不易的时间和对方相处。
不论是一同出游,或是在家中团聚,休假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的明天程平要回去上班了,午餐后,远鸿目送他的男人和好友一起上楼去午睡。
午睡?开玩笑!怎么可能只有睡觉?当然还要“做”点别的。明天要回工作岗位,现在和她上楼会只是睡觉吗?当然是要滚床啊!
他借口也要午睡的回自己房间,想像他的男人在这房子的另一头和她翻云覆雨,咬住到口的妒恨和寂寞,捶著枕头发泄心中不甘。
时钟滴答的响,他睁着眼盯着那移动的秒针,希望快点天黑;至少晚餐时间到了,他的男人会下楼吃饭。
快五点,他去厨房借口帮尹母准备晚餐,看见茉旻一身慵懒的走进来。
“醒啦?阿平呢?”瞄了女儿一眼,尹母料理菜肴的手没停。
“还在睡。”抽来厨房围裙,茉旻有点脸热的加入料理行列。
“妈,平平不乖哦!我去把他挖下来一起煮饭!”被尹家收为干儿子后,远鸿都直接称二位长辈“爸”和“妈”。故意嘻皮笑脸,他意有所指的对脸红的好友眨眼睛。
“不用啦,他半夜就要出发回去工作了,让他多睡一下。”
被长辈打住,远鸿又喳呼了几句,借口要去收晒在外头的衣服,溜出厨房。
他收好衣服,再次路过厨房时看到好友和尹母正在闲聊,判断她们一时半刻聊不完,便低声撂了一句。“我把平平的衣服也收了。”直接上楼去。
他的男人的卧房虚掩著,他轻声走进去,帮忙把对方的衣服叠好,放在梳妆台上。
转头,他看床上的男人睡得很沉,半晌后忍不住走过去弯身看着对方。
缓缓坐上床沿,他轻轻掠开他的男人额前的发。心口渐热,他凑近前几乎碰到对方的颊,听到那浅浅的呼息。
“旻……”睡沉了,程平本能的伸手将身边的热源揽来。
远鸿惊呆了,被揽下的瞬间赶紧将手撑在他的男人的身体二侧,不敢让自己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感到他的男人在说梦话蹭了蹭他的发顶,他的热血下冲,同时热气冲上眼眶。
他想真正偎入对方怀里,但怕被发现只好维持这样僵硬的姿势。
他想和对方肌肤相贴,不想再说违心的谎言。
太久了,他欺骗他的男人太久了,久到他心灵的寒冬始终吹着冰冻的风雪,疲惫于不知这无止尽的谎言何时可以结束?
闭上眼,他吸入对方迷人的气息和体味,还有稍微可以煨热心湖的温暖。
*   *   *
门外,茉旻双手掩住嘴,无法动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视为丈夫的爱人,她交心了半辈子的好友,他们在做什么?脑海一片空白,她的脚底发软。
她等着他们下一个动作,但她的好友动也不动,只维持那不自然的姿势,撑在她的男人上方。
她知道她的男人睡沉了,磨著牙说梦话,唤着她的名。
她的平没任何出错的地方,可是她的好友不对劲儿,到底是哪出错了?
她等了好久,等到想逃走,却不能逃,她必须确定该怎么办?
壁钟半点时闷闷的敲了一声短响,惊醒了她。回过神,她当下决定什么也不做,转身往楼梯口去,站在那等。
没一会儿,她见好友抱着一叠衣服出来了,满脸的失魂落魄。
她从没看过他的脸上有那种表情;不,只有一次,高一那年,他微笑着却比哭泣更教人难受的请她让程平送回家时的情境,闪过她的脑海。
“远鸿,你帮平把衣服拿上来了吗?”出声,她唤他。
远鸿吓了一跳,没注意到她何时出现。“顺手就拿上来了。”佯笑,他一手掠了头发,怕被发现心虚和惊吓。
“谢谢。”走近他,她仰首看他,看见那总是笑着的脸,眼中一点笑意也没。心口忽然刺痛,她觉得半辈子的友情完蛋了。脱口,她伸手轻覆上他的臂。“过几天我要回诊,不要让平知道。你能陪我去医院吗?”
“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特别要我别让平平知道?”关切著,他反手覆在她的掌背。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在医院再聊。”他的关心不是假的,她仅能确定这件事,但其他的,她必须全盘整理。
*   *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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