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启程
　　很快一个月过去，罗武映启程的时间到来，这一回他要代替父亲回老家浯岛，亲自解
散在地家宅的所有佣人，深锁大门，也许数年间他们都不会再回去。
　　南洋乱，但资源丰厚，往来南洋的商人都可以在当地搏上一搏赚取丰厚资金，浯岛地
小，岛民多到岛外发展，又因地缘之故海盗频传，生活上极不安稳。虽然是罗家的家乡，
他们还是决定封锁家宅，给予长年工作的仆佣退职金，让他们不必再守着那个宅子。未来
要返村或是去岛外谋出路，他们自行决定。
　　当然不必冒险跑这一趟，毕竟海路有一定风险，可是浯岛无法发送电报，批信局因为
海运因素未必能收到信件，退职金也无法给，思来想去，罗岩放还是希望儿子能跑这一趟
，如果情势不好，他在家乡先待一段时间也无不行。
　　毕竟他们都是纵横海上的南洋商人，在各个南洋岛屿间航行的能力已经刻进骨头血肉
中，罗岩放尽管还是会担心，他相信以儿子能力回岛上不是大问题，只是没想到他还要带
个病弱的季少爷前行。
　　而季桓竹却像是天塌下来有众人顶的心态，即使对浯岛没有概念，武爷说走，他就一
定会跟上去，哪里都可以！
　　他们首先要先坐铁路南下，再从中部港口转船运出发，罗武映轻装简便，最重要的就
是携带好季桓竹的药，其它一切都不是重点。
　　与他们随行的是从内地回来的谷萨，谷萨刚回来，季桓竹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雀鸟围绕
他打转，一点一滴详细问着明秀在那边的状况，谷萨带回一叠厚厚书信，里头大多是图画
，多亏明秀的信件让季桓竹的心情好上加好，身体恢复速度也更佳。
　　只是回本岛没多久又要出远门，谷萨差点没眼神死。
　　“可以先让我睡上半个月再出行吗？”谷萨一叹。
　　双胞胎哥哥谷青踢他屁股一脚，“要不是我枪法没你准，也没你会打架，陪武爷出去
的人就会是我了！”
　　“谁让你枪法那么烂，乱枪打鸟吗？”
　　“滚！”
　　另一边季桓竹也在整理行李，小竹箱里除了换洗衣物外没别的东西，眼神一转，还是
放了一盒国外来的硬糖当点心，糖果在铁盒中发出叩喽喽声响，很快就被抓包带零食。
　　“老是吃糖当心牙歪。”罗武映轻扯季桓竹脸皮。
　　“我有漱口。”季桓竹小脸皱成一团。
　　三人临行前拜别罗岩放，他只交代一行人路上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旁边七月身孕
的安春则是略著忧愁看着罗武映。
　　“一定要安全回来。”
　　“知道了。”
　　从铁路再到乘船，谷萨很习惯这路程，罗武映则是要配合季桓竹的身体状况，他们行
程并不快，铁道还好，建设发展比数十年前好上许多，至少某些上坡路段不用乘客下来帮
忙推，乘船容易晕吐，要是刚好碰上风浪大时，肯定会不好受，搭船前先吃船药，季桓竹
在晃到七昏八素前，早已被罗武映弄晕，一路睡过去。
　　本岛与小岛间平素就有航线，海盗攻击这种路线比例并不高，因为官方通常在中间会
有船只来回巡视，而且搭载的多是离岛居民、旅人或是来往小商贩，掠夺这种船不划算。
　　这些年的海盗因为政府大力扫荡，已经减少许多，不然时间再往前推，那时光是沿海
地区都饱受海盗侵扰的状态，更别说从本岛到南洋，几乎每次的航行都要拿命拚搏，或者
拿钱与海匪集团相谈，换取一次安稳的货运乘载。
　　季桓竹对离岛很期待，他还没有到其它地方去过，搭铁道时兴奋不已，不停问著罗武
映老家有什么。
　　“海盗，海盗是特产。”谷萨帮忙回答。
　　“啧。”罗武映瞪他一眼，“特产是一种特殊植物做的伤药，跟海盗打完架后可以敷
上，疗效极好。”
　　两人相视大笑，季桓竹却觉得惊恐极了，到底是要有怎么样的性格才能说到海盗还能
豪爽大笑，闯荡过南洋的商人真不简单。
　　海上行程在看过最初的汪洋之后，季桓竹就一路睡过去，再醒来时，他已经被罗武映
揹著下船，在背上揉着眼睛问道：“到了吗？”
　　罗武映将人放在一旁的石砌栏杆上，摸著季桓竹的脸关心问著：“还行吗？有没有头
晕不舒服？”
　　“还好。”
　　谷萨将行李先放置一旁，小跑步去港口边的人家要求人力车搭乘。
　　会来离岛的旅客极少，岛上人力车不是固定常态等待客人，而是在下船后有需求，直
接去几户有提供人力车的人家询问是否有人手可以跑程搭载，要是恰好碰上农忙时，还得
把人从田里叫回来拉车。
　　幸好谷萨问的第一、二家就有人力支援车伕，罗武映将季桓竹安置妥当后自己也上车
，脚边是三人的行李。
　　“你再去找第三辆。”罗武映说道。
　　“没关系，坐船全身筋骨都酸，我跑跑就行。”谷萨伸著腰，已经准备跟着人力车跑
。“师傅，启程了。”
　　离岛路况不比本岛，一路上颠簸摇晃，季桓竹数次都觉得自己会被颠飞出去，紧紧抓
住车座两边，紧张之余还不忘观看周围景观，离岛房屋是闽南建筑，砖红色的屋瓦墙漆带
著古朴风味，偶有洋式建物，建造风格跟紫庐阁的洋楼大不同。
　　路上植披茂密，风吹过来带着海洋的咸味，远眺几乎都能看见海，即使隔了很远，耳
边似乎都有着飒飒飒的海潮声。
　　人力车跑了好一阵子，总算来到罗家的老家洋楼，这里是聚落点，房舍建筑大致相似
，唯独数栋比邻的灰白洋楼特别显眼，经过蓄水池后，人力车伕在其中一栋洋楼前停下。
　　“到啦！罗少爷回来啦！”人力车伕对着紧闭的朱门大喊。朱红色的外层防御门开启
，几名仆佣跑出，面露惊喜迎接许久未见的罗少爷。
　　罗武映大方付车资，扶著季桓竹下来，让迎上前的佣人将他们的行李提进去，长年服
侍罗家的仆佣开心欢喜，对罗武映问个不停。
　　“少爷回来了，这回要待多久？”
　　“老爷呢？这次不一起回来？”
　　“之后还要往南洋去吗？最近海上航道也很不稳，有些甚至是南方国家官方派出来的
海军在闹事，管制越来越严格了……”
　　罗武映与谷萨原本就有居住的房间，仆人向来打扫整理的很好，今日却另外来了位客
人，女佣说要再去整理一间客房却被阻止。
　　“不用麻烦，他跟我睡一间就好。”没有解释理由，家中佣人也没多嘴发问。
　　将行李拿到罗武映房间，浆洗过的床被垫舖很快送上，罗武映让人送来热水让季桓竹
洗脸，要他先在房间中休息，自己要跟罗家仆佣宣布商讨事情。
　　毕竟还是旅途劳累，待在房间的季桓竹洗过脸跟手脚，很快就在床铺上睡着。外头的
罗武映跟众人宣告父亲要解散掉罗家在岛上的所有佣人，这个消息让大伙都大吃一惊。
　　“父亲考量到也许未来数年局势都不稳，与其要你们守着这个屋宅，还不如将这栋楼
紧闭深锁，你们也都各自回家去，将来局势稳定下来也好另外有打算，因为真的不晓得会
拖上多少年，我们下一次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罗武映安抚所有人，“给每个
人的退职金都不会少，希望之后你们能顺利安生过日子，嫌这里海盗太多不安稳，去本岛
谋生也行，想罗家协助找工作的再通知我一声，知道大家一时半刻没办法接受父亲的决定
，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真有问题我们再好好商量。”
　　罗武映提出的消息确实很震撼，但他们也能够理解，海上不稳，海盗猖獗，守着洋楼
，这里又太显眼容易招来袭击，过去数年他们抵遇过多少次攻上岛的海贼，罗家人一年回
来一次都算多的，加上外界很多国家听说都已经开战，战争一起，海路封闭，他们的确死
守这个宅子也没太大意义。还不如接受退职金，将来也好有其它打算。
　　众人心中虽然惆怅，这却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如此，我居住在这里的时间，还是需要你们多多照顾，我这个大少爷依旧不会
煮食烹饪啊！”
　　“这是当然！少爷饿了吧，我们去给您准备食物，您等等啊！”
　　看来虽不舍，仆佣们还是能接受父亲的做法，毕竟退职金在手是最有保障的。
　　回到房间，罗武映换上舒适衣袍，替床上的人拉好棉被，看来这趟路真的是让他累了
，睡得挺熟。约莫半小时，简易吃食准备好，罗武映才把季桓竹唤醒，要他起来吃点东西
。
　　厨房煮了面食让三人垫胃，佣人赶紧上市场去买菜肉，大少爷回来他们可不敢怠慢，
丰富菜肴是一定要的。
　　季桓竹在房间中慢慢吃著面，眼神中有刚睡醒的空茫，呆呆的显得可爱，又被罗武映
捏了几下脸。“今日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