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寒冬的挽歌(1.1)

楼主: chtu (小茶)   2023-11-28 23:02:59
===内有粗口歧视防爆请慎入分隔线谢谢===
一、
是我先看到你的,是我。
*   *   *
时近九月,在传统的农历节气已算初秋,但亚热带的台湾仍旧炎热。
耀目的朝阳下,“郑远鸿”揹著等于是空空如也的新书包,风一般迈步进入未来三年的
生活圈。
今天是文星学园高职部的新生训练日,整个校园热闹滚滚,青春学子络绎不绝。
之前他联络过好友的母亲,确定好友今年会入学。
原本犹豫要不要去日本念职校,既然得知好友今年身体状况不错会继续升学,那他也来
凑热闹。
几个月没联络好友,他计画要给她一个惊喜,是以请她母亲帮忙对他回台一事保密。
刚才他打电话去好友家,确定她出门了,才由她母亲口中得知好友临出门前意外摔破眼镜,
现在急需他帮忙照应。
唔哦,没眼镜的好友跟瞎子无异,他得赶紧来护花才成。不过集合地点是在哪?暗自忖度,
他看着手上新生训练流程表的地图,循线往体育馆去。
快速的放眼掠望,四周的新生看起来都像还没长大,稚气难掩。女孩子几乎素颜,发型千篇
一律的没个性。男孩子嘛,好像也没特别出色的,总而言之都像小孩子。
他掠了一下头发,暗自庆幸这所学校目前的校风是挺自由的、没发禁。不过要是有教职员
来干涉他染烫过的卷发,他就全程撂纽式英语扮成阿斗仔,鸡同鸭讲装傻好了。
暗自吐舌,他跨大步来到中庭时,远远的看到一名少年站在前方面对他的方向。
少年的头型适中,连接着挺胸显得硬气的颈肩背。非常合身的夏季男生制服下是比例十分
匀称的身型,外表干净整齐。
对比一些只穿制服也不扣釦子、半露不露的邋遢男孩,少年的制服下是白汗衫,上衣釦子
竟然全都扣上了,散发一种到底是清纯不知人事的气味,还是克制禁欲的错觉?勾起人想
一层层剥开对方衣物,一探究竟的想望。
梳理整齐清爽的半短发伏贴著,飞扬的剑眉完全没修饰,直挺的鼻梁下是抿著的唇。那自然
的唇色与唇形,坚定的没半点折扣。
虽然还是青涩少年的模样,但光是有气质这点马上胜过一海票小屁孩。他能想像到了不久后
的发育期,少年抽高了,未来的样貌会很教人期待。
而且他可以自信的断言,若对方由他来调教,将来不仅会是帅哥,还有潜力进阶成型男。
隔着一段距离他站定,发觉少年对着他的表情先是好奇,接着转为某种难解的微妙神情,
瞬间抓住了他的注意力,教他忍不住暗自心问:是在看我吗?
才这么猜想时,下一秒那双本来还算平静的眸子霎时散发炯炯锐利的精光,像箭矢般直直
射中了他的心脏。
“怦”地心跳猛然落了一拍,他的后脚跟瞬间一软,脑子一片空白。真的在看我?心乱的
自问,他同时暗骂自己别傻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下紊乱的心绪,羞怯又好奇的心问:是哪一班的?和我同科吗?要是同班
就太棒了!我要认识你!
思绪乱哄哄,他先不厘清,只是加快脚步向前去,有预感未来的日子有对方加入会很有挑战性。
才正这么想时,他的脚步停了,本能的僵住。
他会错意了。
少年的双眸焦距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他旁边的女生。愣愣的转头,他这才认出旁边娇小的
女同学,是没戴眼镜的好友。
全然女性化的,她杏眸含泪、茫然不知所措,楚楚可怜的呆站在那。
这时少年过来了,散发著如猎人发现猎物般,满是企图心的锐利气势。
见状,某个念头闪电似的劈进远鸿的脑海:好友的近视破千度,理所当然她看不清他来到
她身边,当然也看不见前方的少年。也就是,是他先看到少年的!是他先的!
一种不可解析的心绪猛地在他胸口炸开,他退了一步绕过去拍了好友的巧肩,故意扬声
吓她。“哒啦!惊喜吧?”
“怎么是你?”回头,“尹茉旻”好不容易从模糊的外形和嗓音,惊讶的认出来人是国中
二年的好友。感动的眼眶泛热,她感谢上帝派救兵来帮忙了。“你不是出国不打算回来
了?”
“哪有!我只是回去尽一下为人子的义务,哪会不回来?我可舍不得放下妳!”似假还真,
远鸿大著嗓门说著只有彼此才知真意的暧昧话,不介意被旁人听见;当然是故意的。不著
痕迹,他瞥见另一头的少年停下脚步,那双眼眸燃起明显又毫不掩饰的妒火。
对,看着我。心道,远鸿扬著自己所能做到最阳光、最亲和、又无害的笑,大剌剌牵起好友
的小手,说说笑笑的逗她,带她转向正确的集合路线。
一路上,他感知身后少年的目光追着他们,他故意不快也不慢的往体育馆去。
一步又一步,他看见自己脚踏的道路上窜出七彩的荆棘。
无所畏惧的咬牙踩上去,让虚幻的剧痛钻入心口,他暗自低喃胸臆:没错,是我先看到你的
,是我。
*   *   *
当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高大又魁梧的家伙,先他一步对那位白兔般的女生捷足先登时,
程平觉得自己这三天来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前天本来和几个人还待在台北,国中时期比较有话聊,包括一个号称是他“前女友”的同学
,约好要一起去购物,却被放了鸽子。
不是说临时有事要走,便是遇到不可抗力等等的因素无法赴约,但说白了就是“阶级不同”
了:他即将是高职生,但老同学们不是要念普通高中就是附中。
校园里的小社会自成一格,国小、国中时再好的朋友,当十六岁走上不同的学习道路时,
身份阶层的隔阂不必明言,光从眼神交会也能感受到:念普通高中的将来会进上流社会,
念高职的只能在社会底层打滚;他们已经不是“同一国”的人了。
他悻悻然回家,不料才到楼梯间,就听到从半开的铁门里传出乒乒乓乓、摔东砸西,外加
闽南语的诅咒叫骂,连环爆响。
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况,可能会以为是被仇家、还是抢匪找上门,而他只是一愣,悄然立到
门前偷听进度。
“干!妳到底啥时才要离婚?搁拖落去,我囝都要出世了!”
“哈!恭喜你!甲一块呒嫁就大巴肚的烂查某在那姘!生的是你囝卡怪!”
“当然是我的!伊卡不是妳!伊只有我一个郎,呒像妳给几千营的臭鸡巴困过!搁敢装
在室高攀我?害我肮脏去!”
“肖查埔困烂查某都阿厚!陇是肮脏郎!想要离婚?做眠梦!”
“干妳娘臭鸡掰!妳搁卢?搁卢我甲妳塞落去!”
“塞啊!你呒胆!”
老郎变不出新花样,怎么没别的题材可以吵?心道,程平翻了翻白眼,低头检查皮夹后转身
下楼。
这不是第一次父母趁他不在时,在家里全武行。他早已看破不要傻到去介入或企图做些什么
促成他们和解,也懂得如何自保;反正离开就是了。
父母不当他的面发作不是怕他伤心,而是父亲不想又像当年他六岁时在警局里号啕大哭,
指证母亲被家暴,教父亲被警方硬逼着认错、丢尽颜面的往事再重来一次。
母亲则是在警局里演过一次被家暴“悲惨无助糟糠妻”的戏码就受够了,没心情再一次当着
众人的面抱住他,啜泣的说:“宝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妈妈爱你。”之类甜言蜜语的
谎话。
他记得那是第一次母亲如此公开的对他展现母爱,温柔牵起他的手离开警局时,他甚至开心
到忘了对父亲的害怕及哭泣。
妈妈说“爱我”。第一次体会到母亲实质的关爱,教他快乐的像要飞起来。虽然还没念小学
,但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够懂事了,却天真的分不清现实或虚假,以为那瞬间即是永恒。
当他们转过一个街角看不到警局时,母亲便放开了他的手迳自走回家。
“妈妈!等我!”望着母亲的背影,他不解的叫唤,可是她一步也没慢下来。他追着,
好不容易追上母亲绕到她身前仰望时,她脸上的笑容教他永生难忘。
方才明明是涕泪滂沱的母亲现在却一滴泪也没,她的目光远飏、嘴角噙著得意的微笑,
教他打骨子里发冷。
他被利用了。当下他恍若雷击的体悟自己是个不会说谎的目击者,只是一枚棋子。母亲
以此教父亲颜面扫地的进警局,澈底击败了父亲。
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家庭状况不太正常。而母亲的那抹微笑变成他记忆里的黑洞,
永远的冰冷。
*   *   *
他早已告诫过自己:远离父母的战争。
因为父母没水准的言行模式,导致他没其他的亲戚可以依靠,除了这里可以遮风避雨,
他无处可去,所以他一定要保护自己。就算本能的不安和恐惧,他仍告诫自己要保持心灵
平静,绝对不可以被他们影响。
可是这么多年了,说得很轻松,真要做到总是难。
大概在学琴之后,他又本能渴求亲情的做过一阵子短暂的梦。
那时父亲开始定期给他学校的注册费和安亲班、才艺班的学费,母亲给他零用钱解决三餐、
购买民生用品。
从那时开始,他学会了煮饭,因为他以为这样父亲会回家晚餐。
也大概是从那时开始,他学会了洗衣服;因为母亲工作繁忙,他要分担母亲的劳苦,希望
得到称赞。
但他错了,做到这些事并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们无视他对亲情之爱的渴望。
不论他的功课好也罢、坏也罢,他们从不会对他多说什么,不称赞他,也不曾责骂他,
像是他不存在。
他总是要自己忍耐,告诉自己,父母忙着发展自己的事业、忙着赚钱、忙得几乎不在家,
这些都是为了养育他,为了维持这个家的经济,所以他不可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可以
对父母多做无理的要求。
他可以无忧无虑长大,从不必为生活费烦恼,甚至还能学才艺、上安亲班,全都是父母辛劳
的赚钱供给。他该听话、该忍耐、该感恩、该孝顺,该无视心中的渴望和悲伤去爱敬父母,
这是他唯一可以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方法。
但天知道他多欣羡在才艺发表会上,同学们的父母拿着相机在台下拍照、微笑、挥手,
但里面从没出现过他的爸妈。
于是,他的梦醒了,看破了。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他不甘心的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要活得像父母一样,那么虚假。
虚假的婚姻,虚假的家庭,虚假的一切;他只要再忍三年就够了。再三年等他毕业,他要
离开家,一定要去外县市升学。
要交真正的女朋友,不是像国中时交的那种大剌剌玩在一起像哥儿们的女朋友。不是大伙儿
玩着、玩着在一起了,之后分开也没感觉的。他要交他在乎的,她也在乎他的,最特别的
女孩。
既然父母不给他要的,那他也不希罕。他没的,他的“特别女孩”会给他。
当她出现,他一定会对她好、疼惜她,同样的他也会得到她的回应:他要体会真正的爱。
他不要再被无视,不要再过那种当他停下脚步时,四周都没人,而他像掉进无底黑洞般,
被无声的教人恐慌的寂寥吞没,他再也受不了了。
*   *   *
果然是没水准的人做没水准的事,我绝对不可以变成爸爸那种人……我要有弟弟了,哈!
他一定会是爸爸的宝贝,可以得到全世界……既然这样我以后不用生小孩,奶奶会喜欢
让弟弟延续程家的血脉,而不是由我来,哈哈!妈妈应该也会离婚了……拜托快点离一离,
不要再折磨自己,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快点生小孩,不然会变成高龄产妇,哈哈哈……脑海
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回旋著,程平心不在焉的踱步,不断告诉自己忽视满心的酸苦。
到了学校指定的店家去买制服,他在过程间没注意尺码,买了便去路上闲晃,晃到不能
不回家时才回程。
果然如他所料,门一开就见客厅一片狼藉,满地破碎的家饰杯盘,还不是得要他收拾!
只能庆幸父母没去砸他的卧房,可是光打扫客厅也害他搞到三更半夜,觉都没睡好。
明明一再告诫自己别将父母的事放心上,隔日他仍无法控制脑海为了他们而起的翻涌浪涛,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今早才发现他的制服尺码买错了!为了省生活费,他过去都买大一点
的制服,不然没法穿三年。
临着要出门,衣服也来不及拿去换,怎么办?思忖了咬牙,他把包装套拆了。管他的,父母
连电视都能砸掉,也不会在乎他长高时再买新制服。
*   *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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