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安春
“阿武。”罗岩放看了眼急奔回来的儿子,虽然知道他会得到消息,但这速度也太快
,该称赞他反应机敏办事迅速吗?
“夫君……”安春挺了个大肚子,眼泪如珍珠般不停掉落,与适才的剽悍泼辣不同,
整个人种无依可怜的弃妇姿态。
看着妻子的孕肚,罗武映掩去心中的惊愕,但引不了他太大兴趣,跨步走到倒地的季
桓竹身旁将他扶起,发鬓纷乱、脸颊红肿,下巴处还有抓痕,悽惨状况让他心中一痛,恨
不得就在众人面前将他揽进怀中安慰。
“武爷……”眼见救兵回来,季桓竹惊慌恐惧的心这才松懈下来。
强忍怒气,罗武映将人搀扶起,正要将他抱起送回房中,却被父亲一阵怒斥,“想去
哪?阿武你留下!”
罗武映怒瞪父亲,“你到底想怎样?”
“我才想问你想怎样?放著妻子一人独自在南洋,连她有孕也不知晓,就算季家有难
,他值得让你这样抛家弃子,连整个家族产业都不顾了吗?”
罗岩放的确是与季桓竹的父亲季存犀在年少时有过命交情,十年前两家出了点事才让
彼此间有了嫌隙隔阂,但罗岩放终究还是季存犀最信赖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季家未来
即将生变之前,就与他签定下抵押合同,为的就是如果季家出了什么无可挽回的状况之时
,罗家还能伸手挽救一些。只是他与季存犀的交情是一回事,自家儿子与对方儿子又是另
一回事。
“你就忘了十年前……”
“父亲!”罗武映粗暴无礼打断罗岩放的话,眼瞳中充满暴戾血丝看着对方,大有他
要再讲下去,罗武映会不顾一切带着季桓竹走人之态。
罗岩放同样也是怒火中烧,毕竟身为长者,他按下怒气,看向那被打到狼狈的少年说
道:“让阿武留下,季少爷,你能自己回房休息一下吗?”接着转头对外喊:“让福林来
把他家少爷送回房去。”
书房中的争吵早已让所有佣仆围绕在外,包括福林与马优生,他们听闻指令后马上冲
进来,连拉带扶,急将季桓竹带离这个罗家的是非地。
眼泪没有停过的季桓竹轻拉着罗武映的手然后放开,在对方向他轻说声:“回房等我
。”后,才让福林二人将他扶走。
季桓竹离开后,罗岩放继续下令:“先让少夫人回房,动了胎气就不好。妳们好生照
料。”
缓下情绪的安春没想多留,转头果断扶著女仆的手也离开书房。
一干仆佣退去,门也关上,书房中就只有罗氏父子二人。
“洋行都开起来,你没想回南洋了吗?”罗岩放痛惜一叹,“你真的就跟季家儿子好
上了?荒唐啊!原以为娶妻之后你就收心安份下来,怎、怎么还跟其他男子搞在一起?对
方竟然还是……他全然不记得了吗?”
“在这里开洋行,本就是父亲的计画打算之一,我只是先帮您做起来,现在时局也乱
,从南洋再回本岛不是件容易事,我决定先在此驻点经营下来。安春的行为我会当成孕期
心绪不稳,所以不计较。至于小少爷……季老爷都走了,小少爷心恋于我,这一次我不会
放手的!”罗武映斩钉截铁说道。
“你不放手,对得起你妻子?妻子有孕养外室也罢,女的不养养男的,这岂不是让人
看笑话?还有你就这样待他身边,就不怕哪天他想起来?你觉得他能承受的了?”
罗武映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对父亲破口大骂、才忍住不将自己与妻子间的婚姻契
约协议说出来。
“如果这次不是您收到季家有难的消息,我替您赶回来帮他们,我原是打算就忘记十
年前的事情;或者我回来这趟,季少爷将我视若普通男子相处,也一概无视过往心思,单
纯替季家处理情事,可是……发生太多事情,现在我没办法弃他不顾,外人如何议论就让
外人去说,父亲您就不要真的逼我带着他离开这个家。”
“如果他真的记起来,能承受你在他身边?”罗岩放知道儿子说到做到,这脾气可是
罗家一脉相传的执拗,只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妻子竟然如此无心,眼里只有季家那个少爷
。
“为什么不能在他身边?当年的我又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没有让我待在他身旁。”
至此,罗武映也不想再说下去,扭头就出了书房。
留下罗岩放一人在苦恼纠结,如果当初不让儿子回来帮季家,是不是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要是无视季家的存亡,九泉之下,他又如何有脸面去见一生的至交好友?
两种决定,都是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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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房的罗武映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季桓竹那里,反倒问了佣人,才知道安春住进自
己暂居在此的房间,他真的是要强捺下心中不耐,才能不在推开房间门时大声怒吼。
“如果妳要来,为什么不先发信或电报过来?还有妳凭什么对季少爷动手?又不是不
知道我们之间的假婚姻关系。”罗武映几乎是让话从齿缝间迸出去。
“对外人来说,我们婚姻不假,所以才要做做样子啊!不然我这罗家夫人的脸面往哪
搁?放任丈夫养男宠还没有任何表示,这整座家里上下谁还会把我这个夫人当回事?”安
春坐在窗边躺椅上,一派悠闲喝着茶。
“妳也不能动手将人打成那样!”安春的顾虑他可以理解,但那出手已经不是单纯做
做样子,加上她有怀孕,季桓竹也不可能伸手推搡她,就沦为单方面的挨打。
“戏演太足了,但那样才有真实说服力。”安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行为有错,抚著孕
肚,她惊喜说道:“孩子踢我了呢?你要不要伸手摸摸?”
“妳怀孕应该告知我一声,对方呢?还在南洋?”罗武映觉得头好痛。
“与我们的船期晚几天,随后会到。”安春不满意说道:“你好歹也是孩子名义上的
父亲,一点高兴都没有,不冷不热态度,是要让底下人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浪蹄子,然后
把我踩在脚底下是不是?”
安春是富商家族出身,性格本就带点千金小姐的蛮横不讲理,以往他对其不以为意,
两人各过各的也没太多交集,现在中间多了个季桓竹,他就不能不去顾足另一边。
“给妳三个选择,一是清出一间房妳搬过去睡;二是我住去季少爷的房间;三是我与
季少爷一起搬到外头。妳对他动手,这一次我可以选择不计较,但不希望还有下次会发生
。”
说完之后,罗武映就转头踏出房间,头也不回的,就如以往,从没将安春看进眼里,
即使两人在南洋时共处一房,也泾渭分明从没踰矩,他没对她动心过,安春知道罗武映心
中一直有个人,这件事情在罗家就是个不能被提及的过去,她现在总算知道罗武映心中那
人是谁了。
意外的是,竟然是个男的。
她现在知晓罗武映不可能对她动心的原因是什么了,好可惜呀!又莫名令人很恼怒。
“孩子啊!我们可要好好在这个家待下去呀!”摸著孕肚,安春哼起哄孩子的小曲,
南洋曲调婉转飘逸,唱出的是对孩子未来无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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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两人之后,罗武映才到季桓竹房间,他站在门外,伸出的手却迟迟无法敲下,他
太大意了,没料到父亲会因为海外动荡局势就移往本岛,甚至还带着安春过来。
无故让季桓竹挨打他却来不及阻止,现下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脸面去面对小少爷,还
有安春住进大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情。
思绪紊乱立于门外,直到房门突然开启,福林见到门外伸手欲敲的罗武映,赶忙侧身
要让他进来,低声说道:“小少爷状况不太好,好像发病了,手脚抽搐无法控制,幸好吃
了医师的药后有压下来,武爷您……您……”声音哽住,无法再往下说。
季家从濒临倾倒到被武爷出手救起,这些努力他都看在眼底,孱弱的小少爷竟然会跟
武爷走到一块儿,他心中自然是很意外,而且又是两个男子的身分,只是世事难料,如果
武爷真心对小少爷好,对于这种深宅大院中的私密事情,他们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就跟当年将疯病小少爷锁在仓库中一样。
现在却不同,武爷的妻子都上门,将来小少爷该何去何从?总不能把他从这个家赶出
去吧?
罗武映知道福林心中担忧,拍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很抱歉造成今天这种景况,
但您放心,我对小少爷,不离不弃,一定会找出对所有人最好的方式,让福林叔你担心了
。”
得到罗武映的保证,福林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至少他对少爷是真心的,将来怎么样
,自然会去找出最适合的处理方式,那就不是他们底下仆佣可以出言干涉的了。
“麻烦武爷了。”福林将房间交给罗武映,他就退了出去。
床榻上的人看来是哭到睡着,眼角都还有泪痕,伤痕累累不说,心中应该也是受到很
大震撼与打击,前个把月的欢乐愉悦,现在看起来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大浪打上
来,无人能幸免。
伸出手轻抚小少爷的脸,原就睡不安稳的季桓竹因被碰触而睁眼,呜咽了声,下秒就
被抱进怀中。
安抚轻拍,将他视作世上最珍贵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