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后，上神尽皆陨殁，神域并未被摧毁，它还像原来那样滋养著各方神
兽、灵物，后来又在此境域诞生了一头银龙，他不时以此境混沌为食，驱逐暗处邪
祟，令神域得以不被混沌湮灭。
　　然而凤凰一族却在久远的大战之中牺牲，但是在某个极为隐密的山中洞窟里藏
有最后一批凤凰卵。这是神域之中最为严寒的山，山中洞窟内有异火存在，宛如大
牀的蓝色寒冰之上有十多颗凤凰卵，底下铺垫著许多金红色羽毛。寒冰牀的周围皆
是金色火燄，这能焚烧邪气、死气的异火，也能助凤凰卵孵化，雪白的蛋壳细看之
下有金色光亮闪烁著，看起来仍有生机。
　　可是过了漫长的岁月，这些凤凰卵迟迟未能孵化，它们藏在秘境中虽然躲过了
外面天敌的捕食，但光靠异火仍无法吸收足够的神域灵气，最后蛋壳逐渐黯淡，凤
凰卵相继失去生机，成了无法生出任何灵识的死卵。不过，还有一颗最小的凤凰卵
仍在坚持，尽管越来越虚弱，但确实生出了灵识。
　　这颗小小的凤凰卵灵识微弱，他觉得外面很冷，不怎么想出来，他在蛋里开始
摄取洞内异火，不知耗了多久的时日把异火悉数吸收，洞窟变得更为严寒，他感到
越来越难熬，但他还没能强大到破壳而出，只好在蛋壳里休息。不知过了多久，他
在半梦半醒间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扰醒，凝神观之，有两只羽色缤纷的大鸟和一只
会冒火的蜥蝪在打架，他很快明白事态不妙，因为他们都打算把他这颗蛋给吃了。
　　饶是在神域，凤凰卵也是相当美味的大补之物，就算是死卵也能当作上乘的修
真材料，遑论这洞里有一颗没死的凤凰卵，那些家伙为了他这么一颗蛋大打出手也
很正常。好在蛋壳变得滚烫，两只鸟刚碰触到凤凰卵就被烧坏了羽毛，也被烫得惨
叫，喷火的蜥蝪自认能忍耐火燄，想直接吞吃凤凰卵，岂料甫入口就被烫伤舌头，
惊慌吐出蛋来，一只大鸟猛然振翅把凤凰卵拍开，凤凰卵就这么掉到冰牀外的洞内
伏流。
　　凤凰卵很快被冲入狭隘的水道，尽管蜥蝪和鸟都设法缩小自身的体型追过去，
但伏流有诸多岔道，一眨眼就追丢了凤凰卵。
　　凤凰卵在冰冷的水中漂流，虽然逃过一劫，但未知前方有何凶险，他又冷又怕，
不过漂流没多久就脱离伏流，从某处悬崖峭壁顺着流泄而下的水流掉到空中，他虽
然还未破壳，却生出自己在飞的错觉，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　＊　＊
　　月绫锦是蜘蛛仙人和凡人跨族繁衍的后代，为了躲避天道扼杀，她自幼修习各
种秘术藏匿自身行踪，又历经多番劫难，终于修炼成仙。
　　然而这仅是迈入另一重境界的开端，她只是一名散仙，但比起凡尘那些灵识初
开的精怪们还是厉害得多了。
　　为了修炼，她在两座山头之间织出一张特殊大网，肉眼凡胎看不见这张网，修
真者也只觉得那是云岚、烟雾反射的光，此网能替她吸收更多日月精华，还能借此
庇护河谷的精怪聚落，以及自己所栽植的各种草木，待时机成熟就可摘采那些草叶、
树皮当成织物的材料或染料，也能将花卉、果实分给帮忙的精怪们当报酬。
　　某日月绫锦以神识在在河谷间巡视，在云海间的织网发现了一颗蛋，心觉有异。
寻常禽鸟的蛋不会被网住，只会下坠破裂，想来这颗蛋不是凡物，于是她将蛋取回
洞府观察。
　　月绫锦猜想这是某种仙禽灵鸟的蛋，雪白的蛋壳隐隐透出金辉，摸起来非常温
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蛋，也不知该如何孵化，所以翻查典籍。她在洞府内设置孵
蛋笼，挑了一些火属性的宝物放在笼中或周围，希望能帮助这颗蛋孵化。
　　她认为这颗蛋可能是仙鹤的蛋，古籍提到美妙的乐音有益于仙鹤的蛋孵化，于
是她找来古琴，有空就会弹奏，孵蛋笼设置的地方还精心布置了凝聚灵气的阵法，
如此过了一个月，这颗蛋生机旺盛，却依然还没有要破壳的迹象。
　　“可能是从神域掉落凡尘，灵气不足，先加强阵法试试了。”月绫锦起初只是
把孵蛋当作消遣，没想到会越来越认真。此后她加强阵法，孵蛋笼周围开始凝出淡
淡的雾，飘起小朵小朵的云，皆由灵气集结而成。
　　似乎就是差这么一点灵气，这颗蛋终于在该年夏末孵化，一只雏鸟破壳而出，
由于浑身尚未长满羽毛，裸露出淡红色的皮肤，双眼紧闭。
　　这只雏鸟破壳就花了一整天，月绫锦始终在一旁守着，她准备各种雏鸟可能吃
的东西，然而这幼雏却不饮不食，眼看什么东西都试过了，月绫锦又开始翻查古籍
寻找线索，她已经知道这只鸟并非仙鹤，心中另有猜想。
　　为免幼雏因饥渴衰竭而亡，她尽快准备好甘美的灵泉，以及少有的竹子果实。
幼雏终于开始饮食，月绫锦因而松了口气，同时也验证她的猜想没错：“原来是一
只凤凰。难不得……”
　　月绫锦为了张罗这只小鸟的饮食费了不少工夫，喝的泉水倒还好解决，但只吃
竹实就颇为麻烦，好在也不是上天入地才能取得的东西，她便以自身力量催生竹林
开花结果，后来小凤凰食量变大，她预先多种了一大片竹林也勉强能应付得过来。
　　小凤雏长到十多日才睁开双眼，身上长出一些雪白羽毛，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
位清丽温柔的仙女，立刻迈开双足摇摇晃晃奔过去。他听见自己的叫声又细又微弱，
美丽的仙女把渺小的他捧在掌心上说：“我不是你的母亲，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
可以把我当作姐姐。”
　　凤雏开心抖动没什么羽毛的双翅，歪头在仙女的姆指旁蹭了蹭。月绫锦知道
小凤雏听懂她的语意，一脸欣慰道：“捡到你也是种缘份，往后我会好好教养你，
现在你是我弟弟了，就该给你取个名字。”
　　凤雏乖乖坐在月绫锦的掌心，仰首等她给自己命名。
　　“其实我想了好一阵子了。”月绫锦浅淡一笑，问掌上的小家伙说：“我姓月，
你也跟着姓月。凤凰一族委实命苦，那么炽烈的火，对天道来说锋芒太露，还是收
歛才好，往后就叫你月漪吧。月漪，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刚获得名字的小雏鸟开心叫了两声，月绫锦轻笑跟他说：“往后你若是不喜欢
这个名字，再自己改吧。”
　　月漪从此不再是孤伶伶的，他有了一个很照顾自己的仙人大姐，并且在其教养
下不到十年就顺利化形，变成一个玉雪聪明的小男孩。男孩有一头烈火般的红发，
和一双璀璨漂亮的金眸。
　　化形后的月漪成长得更快，不到百年就长成一名英俊挺拔的青年。月绫锦懂得
不少避祸、逃过灾劫的秘术，这才让月漪这个凤凰遗族顺利长大。
　　月绫锦擅于炼制各种适合修真者的法衣，在这片大陆上的修真界小有名气，除
此之外，她清丽的姿容和温婉的性情也令人容易生出好感，不少大妖、仙人或神君
都想追求她。若是清高的仙神示好，月绫锦倒还容易婉拒，一旦碰上亦正亦邪的修
真者或是独霸一方的妖魔就有些为难，她虽然不怕妖魔们找碴，却担心月漪的身份
被发现后会招来麻烦，于是带着弟弟开始四处流浪的修真生活。
　　飘雪的季节，月漪替月绫锦撑伞来到了一座神山，此山名为毓清峰，据说山主
是位厉害的神君，因此能长久镇住山阴那侧的妖魔们，这横亘大陆的山脉也形成了
阻隔妖魔域的天然屏障。
　　月绫锦在山腰挑好一处落脚的地点，变出一间小屋跟弟弟说：“今日就先歇下，
明日一早再去拜见这里的山主吧。”
　　月漪收伞跟着大姐进屋里，闻言他不以为意的回应道：“真希望山主沉睡，不
必拜见。”
　　月绫锦蹙眉浅笑：“这样显得我们太失礼了。”
　　“万一这里的山主又喜欢妳呢？”
　　月绫锦半开玩笑说：“这神山是极好的修炼地，要是那山主与我有缘，也未尝
不能考虑。”
　　“真的？”月漪走到桌边倒茶给大姐喝，认真问道：“大姐真的考虑过个伴？
虽然先前追求你的一些神仙也不错，但妳也看不上眼啊。”
　　月绫锦微笑摇头说：“不是我看不上眼，只是觉得不适合。其实我更喜欢自己
修炼，不需要什么伴侣。”
　　月漪挑眉：“要是这里的山主喜欢上妳呢？”
　　月绫锦微笑道：“弟弟实在是多虑了。人家这么厉害，未必瞧得上我这样的小
散仙，何况那山主可能和我一样，觉得独自修炼更好呢？”
　　月漪坐到她对面反驳道：“大姐才不是什么小散仙，妳是活菩萨，大家都喜欢
妳才是自然的。我的大姐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月绫锦逗他说：“是男是女，不过是世间表相，我也能变幻成男子啊。”
　　月漪说：“可我还是会喊妳大姐，反正妳是最好的，因为太好了，所以独自修
炼也好。就算是天上神仙也不见得配得上妳。”他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大姐就是
最好的，谁都配不上他大姐。
　　月绫锦听到弟弟对自己过份赞誉，无奈又宠溺的微笑道：“也不是谁好、谁不
够好，凡事无绝对，而我不过是有自知之明罢了，我不需要什么伴侣，所以不希望
别人对我虚耗光阴和心力。”
　　月漪点点头，叹道：“明白，大姐心善，哪怕对方是大妖或邪魔，妳也不忍伤
他们的心。”
　　月绫锦抿笑不语，表情更无奈了，似乎不管她做什么，弟弟都会无来由的肯定
她一切作为皆善，她虽然开心，却也有些担心弟弟老是这么护着她、守着她，她会
不会反而成了弟弟的罣碍？
　　月漪施法术让屋里温暖起来，又帮月绫锦铺好床，回厅里喊道：“大姐休息吧，
我来守夜。”
　　月绫锦颔首道：“这小屋有结界，你也歇下吧，先养足了精神再说。”
　　屋外风雪不大，但似乎没有停过，次日清晨月漪就看到外头积了一层颇厚的雪。
他举起右手振臂一挥，刮起一道火热的龙卷风将周围积雪扫开。
　　他感觉月绫锦还没醒来，自己就先去附近蹓跶，到屋外又再施加一重结界，不
让杂灵精怪来打扰大姐休息，这才稍微安心暂离。
　　毓清峰非常高耸，地势多变，虽然他们姐弟暂时在山腰落脚，但周围草木已经
和平地很不一样，放眼望去几乎都是杉木、松柏，其间有箭竹混生，林相稍嫌单调，
也没什么鸟兽冒险在外活动。月漪是强大的神鸟后裔，不必顾忌山林里的诸多危险，
所以这么一大片银白天地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雪山美景。
　　月漪腾著云气在河边闲晃，水流在茂密箭竹林间生成瀑布，他沿着瀑布来到上
游，在河的对岸看到竹林间出现一头白虎。
　　雪季的竹林景致萧瑟，细雪无声飘落，在林间现身的白虎有一双莹亮的蓝色眼
睛，还有一身优雅的墨色斑纹。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对岸，但那身气势和潜藏的力量
是谁也不敢轻忽的。
　　若非月漪眼力绝佳，即使是其他修真者也很难发现对岸那头白虎。月漪的眼瞳
微微缩了下，惊艳于那白虎的美丽和威猛的姿态。他不是没见过好看的蓝眼白虎，
可是不曾有过这样奇异的感受，那头野兽的美丽具有侵略性，令他胸中悸动。
　　他很快回过神来，曾听闻毓清峰的山主，其原形是一头白虎，这山脉除了山主
以外，再不会有别的老虎。月漪想起此事，因而收歛方才不由自主释出的灵气威压，
但心中仍然有所防备，因为每一块地盘的主人皆有不同的脾气，有的笑里藏刀，得
迂回应付，不能直接被看穿，有的则相反不爱耍心眼试探，多半是直接打一架，赢
了就能被接纳，还有些喜欢立下繁杂的规矩让迁入者或过境者遵守，甚至比凡人之
中最自以为讲究的一小群人还要囉嗦。
　　月漪答应过大姐不会擅自和地主起冲突，他立在原地半晌，徐徐颔首行了一礼，
再抬头时，白虎倏地飞跃过数丈宽的河道来到他眼前，同时化成一名身形魁梧的男
子。
　　白虎男子一头雪亮的白发高高束在脑后，冰蓝色的双眼不带什么情绪波澜，他
的肤色并不白皙，而是常晒太阳才有的小麦色。月漪眼神锐利扫视一眼，这白虎山
主不像其他山主或水神喜欢打扮得像是人间贵族，既无宽松的衣袍，也没有佩戴过
多饰物，除了一身黑色劲装，什么玉佩、指环、颈炼的一件也没有，那身装束极其
的朴素俐落，反而令他有几分欣赏。
　　月漪觉得对方像一把凌厉无比的刀剑，不是祭礼用的那种花俏兵器，所以他也
没有轻举妄动，就这么沉默相对。
　　白虎男子方才在对岸就瞧出这男子的原形并非这俗世间的羽族，令他有些诧异。
本该灭绝的凤凰忽然出现在此，不知为何而来？
　　他同样在打量凤凰青年，这只凤凰化人的模样十分的英俊好看，那头赤红如燄
的发色和金眸也是罕见的漂亮，但更吸引他的是这外来客孤傲的姿态，没有因为认
出他是这里的主人而有所怯退，但也并不傲慢无礼，所以才会向他行礼吧。
　　“吾的山里，竟会出现神域来的贵客。”白虎男子说：“吾是天无涯，毓清峰
这一带的山脉尽归吾掌管。”
　　“我是月漪。”月漪也报上姓名，接着说道：：“我与家姐并不打算在此做客，
而是想长居此地，昨日初来乍到，尚未拜见过山神大人，还请见谅。”
　　天无涯挑眉：“你们想住在这里？”
　　“是。”月漪不清楚对方的脾气，更不晓得要在此久居是否需要什么条件或代
价，但他并不打算问出口，而是想直接装作没这回事。
　　毓清峰对修真者而言是很好的修炼宝地，就算对一般飞禽走兽也是很不错的栖
息地，但不适合凡人居住，就算偶有凡人过境也不会遭到神灵刁难，顶多遭到一些
精怪、妖鬼们捉弄罢了。可是修真者不管到谁的地盘都容易引起神灵注意，也更常
被索要过路费，或被提出移居的条件。月漪从小跟着月绫锦到处迁徙，见过大姐和
四方神鬼们打交道，因而深知这一点，他的作法就是绝不要自己先揭露根柢，能装
傻就装傻。
　　天无涯看月漪金红色的眼睫搧了搧，明知这男子有些心眼，但那副疏离、戒备
的模样反而令他在意，青年半垂眼眸藏起心思的样子也让他看得莫名心痒。
　　“那就住下吧。”天无涯答应得很干脆，这片山脉占地广大，多两位住民也毫
无影响，他很满意看到这只小凤凰有些讶异的表情。
　　“真的可以？”事情太过顺利，月漪有点不敢相信。
　　“吾说可以就是可以。只不过……”
　　月漪眼神微冷，心想：“看吧，果然是要提出什么要求了，神山之主也不过如
此。”
　　天无涯说道：“山阴连接着妖魔域，虽然有吾镇守于主峰，但也仅是防范大妖
魔，并不管那些较弱小的杂怪邪物。你们住下后，安危自负。”
　　“这是当然的，多谢山神大人提醒。”月漪颇为意外，对方竟不要求任何代价？
　　天无涯盯着月漪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湖开始涟漪荡漾，他稍微别过脸说道：
“不必这样尊称吾，你可以直呼吾的名字。”
　　月漪盯着天无涯的侧颜看，真没料到这位山主生得这样刚毅严肃，看起来很不
好讲话，却是这样和善的性子？他不担心这是试探，微微勾起一抹笑痕道：“那我
往后就喊你天无涯了？”
　　“可。”在毓清峰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谁敢直呼他天无涯，因为多数接触得
到他的家伙只喊他山主、山神大人，更多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月漪这么一喊，
天无涯心绪波荡得有些厉害，应了单音后转身变回白虎姿态，再次飞跃回对岸消失
在竹林里。
　　不知不觉风雪停歇，太阳露脸。白虎消失后，月漪收回目光，慵懒的展臂调息，
吐呐间不停有灵气渗入体内，不得不说这山里灵气丰沛，确实是块宝地。
　　“得回去和大姐告知这个好消息。”月漪轻笑，接着喃喃自语：“不过还是不
让大姐跟天无涯太快碰面了，万一天无涯喜欢上大姐就麻烦了。唉，太讨人喜爱也
是烦恼？”
　　月漪回小屋看到月绫锦坐在桌边画图，后者听见动静就抬头招呼：“你回来啦。”
　　“大姐，我跟妳说，山神大人同意我们住这里了。”
　　月绫锦微讶：“你碰见山神大人了？”
　　“是啊，原身是白虎姿态，他说他叫天无涯，看起来脾气冷硬不好相处，但其
实挺好说话的，还提醒我们山里常有妖魔出没，让我们留意自身安危。”
　　月绫锦欣慰道：“听起来是位很好的山神大人。”
　　“或许吧，就算只是装装样子，日后才露出真面目，那也不怕。凡事有我在，
大姐妳什么也不必担心。”
　　月绫锦轻蹙眉心笑说：“不必这样想，人家也许不是那样的。”
　　“大姐在忙什么？”月漪没把山神的事放心上，给自己倒茶水喝，顺便看了眼
桌上一些图纸。
　　月绫锦说：“我想画些新的图样，之后绣出来看看好不好，这一带应该也有不
少修真者，或许会喜欢我做的衣服。”
　　“肯定都会喜欢的，大姐精通纺织、刺绣，手艺精巧，世间找不出比妳更厉害
的了。”
　　“吃蜜糖了？嘴真甜。”月绫锦被哄得开心，拿出一件羽氅给他说：“用你先
前换下的羽毛做的。”
　　月漪欣然接收礼物，又劝她说：“我的每根羽毛都是宝物，自己也不缺，大姐
你可以把羽毛都留着啊。”
　　月绫锦变出自己惯用的绣花枕头笑回：“我都有留啊，还拿了一些来做枕头。
我真幸福，有个这样的好弟弟。”
　　月漪有些脸红，轻嗤一声，转身别扭嘀咕：“讲得真浮夸，我去试衣服。”
　　毓清峰搬来了一位擅于织造各式法衣的仙人，这一带的修真者知道是月绫锦以
后，纷纷捧著上乘灵石和各种宝物来委托月绫锦。月漪担心大姐太过劳累，时常留
在月绫锦身边帮忙应付客人，但他做不来女红，除了招呼来客，顶多只能替大姐把
一些捣乱的家伙赶走。
　　一阵子过后，月绫锦在外面救回一只小精怪，还收精怪当学徒。由于她和善亲
切，山里不少精怪喜欢亲近她，听闻有精怪当了学徒，其他精怪也纷纷跑来拜她为
师。
　　月绫锦收了不少学徒，原本的小屋也容纳不下那些纺织机具，于是月漪另外寻
觅风水宝地盖了座高大的屋楼。
　　数个月后，月绫锦和徒弟们的生活安定下来，月漪向她提出要搬出去住。
　　“你想当打铁匠？”月绫锦问。
　　月漪答道：“算是吧。其实我一直都想当铸剑师，也有兴趣锻造其他武防，只
不过……”
　　“不过我们居无定所，实在不便做这些事，对么？”月绫锦温柔微笑道：“都
是我不好，没有为你着想，先前还以为你只是为了让我们日子好过，才去别的修士
那里帮忙，原来也是因为喜欢这些啊。”
　　月漪面色微哂，他道：“大姐总是为我着想，是我任性了。如今有这么多精怪
当妳的徒弟，能帮上妳的忙，那些臭妖魔也被我教训到不敢来骚扰妳，所以我才有
这个打算。”
　　“不必顾虑我，你去吧。”月绫锦觉得孩子总会长大，虽然心中有点寂寞，但
弟弟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况住在同一座神山，还是很近啊。
　　因为获得大姐的支持，月漪便独自搬到山巅上修炼，为此还打造了一座剑炉。
＊　＊　＊
　　月漪在严冬来临前搬到山巅上住，耗了一整年钻研铸造武防之事，若材料耗尽
就去外地找，着实费了不少工夫修炼此道。这段期间月绫锦也收了许多徒弟，月漪
偶尔施法传信和月漪联络，简短跟大姐报平安，并不常亲自下山。姐弟各自安好，
就这么度过了数年。
　　某年岁末时节，毓清峰发生罕有的大地震，而且一连数日余震频仍。月漪立即
赶往大姐所在的屋楼关切，月绫锦所住的屋楼有她独特的丝线布成的防护阵，精怪
徒弟们也都在她的屋楼里避难。月漪看大姐护着徒弟们不便离开，于是主动说要去
查探情况。
　　月漪在高空查看，很快就见到毓清峰山阴处出现两头巨兽，其一是身形宛如小
山的巨大白虎，另一者则是身形同样庞大的黑色大蛇。那两者正在激烈缠斗，黑蛇
头上冒出一双犄角，隐有突破境界的态势，倘若黑蛇杀死白虎、抢占毓清峰地气，
便成一举成为新的山神，同时也会化身成龙。
　　月漪当即感到不妙，皱紧眉头观战，那黑蛇应该是潜伏在魔域多年的大妖魔，
附近地震皆因黑蛇和山神打斗所致。白虎本来雪亮的毛皮因受伤、染上血污而变得
颇为惨烈，不过气势依然威猛，黑蛇虽然也沾染一身血气，深黑鳞片却闪烁妖异的
光泽，恐怕是在不停摄取白虎的血气。
　　“这么下去可不妙。”月漪有自知之明，自己虽然出身神域，但是论修为却远
不及天无涯和那黑蛇厉害，然而眼下似乎是天无涯落了下风，他总不能任由天无涯
输给妖魔，否则将来他和毓清峰诸多生灵都没好日子过。
　　轰隆，天上黑云集结，雷电滚滚，皆因虎与蛇而来。
　　天无涯一掌拍在黑蛇的脑袋上，被打偏的蛇首有一瞬间凝出冰霜，后者嘶叫着
扭动身躯将寒冰震碎，紧接着一声虎啸伴随雷火轰了过来。黑蛇倏然闪过，但还是
被法术炸了半边头脸，不过大张的蛇口依然咬向白虎的后颈。
　　还好天无涯反应迅猛的跳开闪过，雷火术的攻势却也减弱了不少。
　　天无涯还记得数百年前他差点打死一只来抢地盘的黑蛇妖，当初被那蛇妖侥幸
逃脱，也不知蛇妖有了什么际遇能在这几百年间修炼成大妖魔，而且这只蛇还比当
初更毒了。虽然他以前也被蛇妖咬过一回，那时他睡一觉就好，可今时不同往日，
再被咬中要害的话，恐怕就不是这么轻易应付了。
　　吼……吼……宛如一座山的巨大白虎发出低沉兽吼，冰蓝虎目如日月一般，饶
是强大的黑蛇被天无涯瞪视也难免会勾起过往阴霾，但黑蛇很快就凝定心神，再度
用血红双眼迎视白虎。
　　战况僵持不下，双方对峙良久，就在黑蛇决定要先扑咬天无涯之际，一道刺眼
金光自天上迸发。与此同时，一双羽翼的阴影恰好替天无涯挡住了灼人双目的炽亮
光燄。
　　天无涯没料到几年前搬来他山里住的小凤凰会突然插手战局，凤凰浑身发出耀
眼夺目的光燄，趁黑蛇的攻击有所迟滞的刹那间，凤凰啄伤黑蛇一只眼睛。
　　黑蛇痛得身躯乱扭，他愤怒发狂，即使凤凰已经飞上天，他依然曲折蛇身，作
势腾飞高空扑咬凤凰。
　　天无涯盯着黑蛇的眼神变得极为凶狠森冷，他一爪猛地按住蛇颈并狠狠咬下蛇
首，带剧毒的蛇血四处喷洒，把他一身毛皮烧灼、腐蚀得更凄惨，虎躯因毒液冒烟，
但他仍没放过黑蛇，口中因啃咬而响起咖啦、喀哩等怪响，竟是将快要化龙的蛇首
咬烂吞吃了。
　　粗壮庞大的蛇身仍在发狂扭动，引得整个山域再次地震，天无涯一连数掌将其
拍烂、辗成肉泥，为免毒血外溢，他还施法冰冻蛇尸和蛇血。忙完这些，天无涯的
身形变回寻常老虎一般的大小，他伤痕累累站在弥漫瘴气的河谷中喘息，浓雾里走
来一位赤发金眸的青年男子，正是月漪。
　　天无涯叹息似的低喘道：“你让吾……胜之不武。”
　　月漪微微皱眉：“都快被打死了还这么多废话。”他讲完才有些后悔，若是大
姐听到，肯定会念他对山神无礼。他以为天无涯会因此恼火，没想到听了他这话反
而笑了声，在他眼前就地盘坐着，他疑问：“你就这么就地养伤？”
　　天无涯抬头看了眼月漪，答非所问道：“多谢你方才助吾。”
　　月漪根本没想到天无涯会向他道谢，脸皮微微发热，他深吸一口气说：“你没
回答我方才问的，这里不安全，也没人给你护法，回去再养伤啊。”
　　天无涯说：“毓清峰就是吾的居所。”
　　月漪眉心皱得更紧，追问道：“你总有个巢穴吧？虎穴？”
　　天无涯淡淡看了眼青年，这小凤凰似乎在担心自己，他也不想让后辈担心，于
是有些无奈的起身要回“巢穴”去，没想到刚起身就有些踉跄，小凤凰及时扶住他，
他们两者的脸倏然贴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月漪望着天无涯那双蓝眼睛，心头微荡，短暂失神，他赶紧扶天无涯站稳。他
真没想到天无涯会伤得这么重，讲出口又怕有损其颜面，于是缓和语气提议道：
“无涯，我先送你回去休养伤，这里由我来收拾残局。”
　　天无涯微微偏头看他，不自觉带着笑意说：“让吾交给你善后？”
　　“是啊，怎么说我也是凤凰，道行也不差，像这蛇血，我不到片刻就把它烧干
净了。”
　　“别用烧的，会生出毒雾。”
　　“不用担心啦，我去找大姐借法宝将毒雾摄走。总之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你接
纳我们姐弟，我们也应当有所回报才是。”
　　天无涯不垂眸低喃：“回报……那好吧，就有劳你了，月漪。”
　　“走吧。”月漪听他喊自己名字，心里莫名有些高兴，这种被信赖的感觉挺好
的，跟天无涯相处，和大姐或其他精怪、道友相处的感觉好像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