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去日本？”袁海允一怔，这是他从来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有办法考上
日本的研究所？”
　　“又不是现在过去马上就念，而且你也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吧？”宋醴泉以一种闲聊过
往的姿态缓缓道来。“虽然我们家族都是从事建筑业相关工作，但以前我其实对这方面相
当没有兴趣，本想出国念艺术品修复，被家人好说歹说才在国内念了古蹟艺术修复科系，
期间接触到古蹟建筑学，觉得颇有趣，也为了想要出国没人管的自由生活，后来跑到美国
念建筑与土木工程，稍微跳级了一下，当时也在研究所阶段照顾了同校的学弟……”发现
提到方云永，赶紧将话题岔开，“总之，我念的东西很多又很杂，但是学习有兴趣的东西
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我希望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热情在何处，接下来也要继续往这
条路走，那就干脆趁著还年轻打好基础，在专业方面多研究一点。”
　　消息来得太突然，海允一时间没办法马上想清楚。“不是……出国念书还有在当地生
活，很贵……”
　　“我不是说了吗？会以事务所的名义资助你出国念书，学费及生活开销不用担心，条
件是学成回国之后你必须在昊玺继续工作七年，薪水照领不会苛扣，除非你已经有能力自
行开业那我当然会放人，怎样？这样听起来有没有吸引人？”宋醴泉眼睛闪亮亮地对着海
允说道。
　　有人资助当然是极为诱人，海允不理解是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从把我挖角
到昊玺，之后在工作及生活上的照顾，真的值得宋哥对我这样做吗？”
　　“为什么不对你好？你可是我亲自挖角过来的珍贵员工耶！”宋醴泉没想到海允竟然
会在这时候纠结这个，“我始终都很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是一个没能力的人，从善良努
力的性格到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能让你来昊玺，真的是我做出的绝佳决定之一！”
　　能找到一个符合心意的工作伙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找到了自然要对其好，宋醴泉
没说出口的是，如果胆敢不识好歹恶意在合作关系上耍白目，以他家族在建筑界的地位，
完全可以让对方消失在这个行业中，随心所欲的宋家小少爷自然是有大发善心助人的本钱
与后盾。
　　眼见海允一时半刻没办法做出决定，宋醴泉也不逼他，给他时间好好考虑，“不勉强
你，如果海允最后决定还是不愿意出国，在国内念研究所也可以，只是这毕竟是你熟悉的
环境，如果想要打破过往重新开始，也许换个新的地方与国家会让你有不一样的视野与心
境。”
　　“在日本念研究所，会要花上好几年吗？”他的日文程度普通，想要念到历史建筑的
修复研究所，这么专业的学科只怕他应付不来。
　　“以前我在国外认识的小早川教授回日本教书了，我对你的规划打算是这样，一开始
过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除了语言学校外，闲暇时间就是安排在教授担任理事的街町文化
保护联盟中打工，一方面实际接触当地的历史建筑修复保护活动，一方面也跟教授打好关
系，有空就准备作品集，教授认同你之后就可以在学校规定的时间申请修士考试与面试了
。”
　　说得好像很轻松，海允却感觉没那么简单，“万一……总是会有万一……我……”根
本连申请都无法通过……
　　“袁海允！收起你那无谓的自卑，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将来再说！”宋醴泉狠狠捏住海
允没肉的脸颊。
　　“谢谢宋哥，让我好好想一想……”脸颊被捏出一块红痕的海允不敢多说拒绝，即使
如此还是很感激宋哥替他做的安排，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从原本看似深不见底的沼泽之
中将他拉了出来，让他活得像个有尊严的人。“宋哥……如果你有需要，我会用肉体报答
你的……”海允感动都快要哭了。
　　“……我不想要你的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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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思考过一天，海允决定要按照宋醴泉说的，去日本做申请研究所的准备，昊玺工
作留职停薪，之前处理的项目本来也就处理到一段落，李雨果遇到问题也会私底下与他联
系，很突然又临时的，他就不进事务所了。
　　方云永唯一传来一次讯息，是通知海允会将原先放置他家的物品托人打包送来要他签
收，当几箱衣物及生活用品送到时，他与方云永间的情分好似就此画下句点，断得乾乾净
净彼此谁也不欠谁。
　　就像宋醴泉说的，这完全是方云永的风格。
　　哭过了、悲惨过了、逃避缩在家里过了……海允被分手过后的痛苦反应相较于第一任
进步了不少，再怎么痛苦寂寞，人生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活下去。
　　经历过两任男友都没有被退掉的小套房，这一次因为不知道要出国多久，人在国外不
可能随时回来，最终海允决定租仓库把不带出国的物品放过去，小套房退租，这个从出社
会陪伴他的小房间，正式要与它告别。
　　趁著一个大家都下班的夜晚，海允回到昊玺事务所收拾私人物品，本来就少有杂物的
他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小小的箱子装满了在这里工作的回忆。
　　环伺四方，即使才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情，昊玺是他第一次觉得
原来职场也可以这么温暖，是能令人心安冲刺未来的存在，而这一次他离开后，不知道要
过多久才能够再回来？
　　心中带着感伤，还在独自咀嚼情绪的海允，突然听见事务所的门打开的声音，他一惊
回首，却突然见到那个原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人。
　　进公司的方云永看见办公室中的海允也是一愣，顿了几秒，还是走了进来。
　　“我回来放东西。”方云永淡淡说了一句，走到办公桌边拿文件。
　　猝不及防的再见面，袁海允心慌意乱，也不知道该要开口说什么，说他留职停薪要出
国？说他这阵子很难熬痛苦？说他……还能对方云永说什么？说什么对方会想听呢？
　　海允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将文件放入公事包的方云永走了过来，朝着海允伸出手，“
手机借我一下。”
　　手忙脚乱的海允连想都没多想，掏出手机就往方云永的手中放。
　　只见方云永熟门熟路解开密码，在手机上进行删除程式的动作。
　　“那是什么？”连删掉什么，海允都不知道。
　　“掌控你位置的程式。”删好之后，将手机还给一脸震惊的海允。
　　“为、为什么要在我手机里面装那种东西？是不相信我吗？”
　　“跟我在一起的期间，你都没有跟方牧衡有联络吧？”
　　方云永的疑问让海永眉头一皱，马上委屈反驳，“当然没有。”
　　“我们分手那一天，他倒是为了你来狠揍我一顿。装这个只是我不喜欢没有掌控的感
觉。”方云永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显愧疚，“宁可跟我分手也不愿意去美国，但你现在
竟然要出国准备唸书了？就这么不愿意再跟我在一起？”
　　以为坚持的很好，心里头却还是传出一阵阵的刺痛与被撕裂的感觉，海允摇头，回答
的嗓音中带了点嘶哑，“出国念完书就回来，跟你去美国的话，你不会再回来，我没有想
要永远离开这个出生成长的地方……”
　　“这个烂地方有什么好？”方云永轻声说了一句，拿了公事包转身要走。
　　看着完全没有眷恋的背影，袁海允只感到一阵扑天而来的心伤，毅然决然的决裂，让
他怀疑他们真的有在一起过吗？不会全然都是他一个人的幻觉吧？
　　“云永……”
　　因为这一声呼唤，方云永停下脚步。
　　海允向前走了两步，在他的背后停下，“你真的……曾经爱过我吗？”
　　沉默了一阵子，也许才几秒钟的时间，但海允等待的感觉却很漫长。
　　“当然有。”方云永回身看了他一眼，“保重。”
　　接着就头也不回走了出去，走出昊玺，也正式从袁海允的生命中离开。
　　海允的鼻头都红了，眼泪却没有落下，咬著唇强忍悲痛，他应该庆幸还好方云永说‘
有’吗？
　　从高中的暗恋到现在，中间经历了许多从未想过的相处，在他生命里刻画下一道浓烈
的痕迹。
　　本想忍耐，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海允摀著脸，最后再为那个狠心离开而去的人大哭一
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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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要出国的时间拉近，袁海允把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好，一有空就猛恶补日文，紧
张到好像连说梦话都是说日文了。
　　他没有多少人际来往，要道别也很快，最后再去一次西药局，跟韩药师还有小工读生
说再见。
　　“日本那么近，想回来就飞回来，廉航机票也便宜，你要是寂寞了，我就飞过去找你
啦！”韩本砚笑着安抚有些焦虑情绪的海允。
　　“我也想要去日本玩，老板带我去吃日本美食。”彭灿浩在一旁帮腔道。
　　“真的好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出国，还是一个人。”连机场都没去过的海允感觉自己
一定会像乡巴佬一样连飞机都不会搭然后被空服人员笑。
　　“第一次踏出舒适圈做没做过的事情，当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担心，但我想海允你没问
题的，只要不慌张慢慢解决，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韩本砚摸摸海允的脑袋，送他
准备好的一大袋药品。“虽然日本买药很容易，毕竟都是写日文，这些你带着，不舒服的
话别紧张，绝对要照顾好自己为第一优先，知道吗？”
　　海允感动抱着满满爱心的袋子，挨着韩本砚蹭蹭表达感谢，一旁的彭灿浩忍耐不吃醋
，心想这个姓袁的出国后，老板就会又是他一个人的！要忍耐！
　　“海允啊……”韩本砚试探性提问，“你有打算出国前再跟小牧见面吗？跟他说你要
出国了。”
　　“没有……我想他应该透过宋哥知道我要离开，这样就好。”海允没有想再跟小牧见
面，现在的他处于不安的心情状态，很怕有个突发事件就会影响到他好不容易决定出国的
意愿，方牧衡毕竟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对象，怕现在的他会脆弱退缩，一个弄不好就失去出
国独自生活的勇气。
　　“嗯，我知道了。别管他，海允要保重，有问题就连络我们，知道吗？”
　　韩本砚伸手拥抱海允，彭灿浩也跟着心爱的老板，双手一张，跟韩本砚还有袁海允，
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所有一切都处理好，两天后宋醴泉开车送海允到机场。
　　手中握著护照，拖着行李，袁海允第一次要离开这个从小到大都未曾离开的国家，迎
向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