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当袁海允意识到自己被抛下时，他根本没办法多做出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天寒还是伤
心恐惧，整个人如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脑中也无法思考，脚下一软连动都动不了，跌
坐在停车场旁的石崁上。
　　胸口紧紧揪住，气吸不上来，心脏痛到像是裂了一个大缺口，几乎要让他晕过去。
　　狠狠用力以拳头拍打着胸膛，张开口努力呼吸，但就像是离了水的鱼，鼓动着肺脏，
却依旧吸不了多少空气，难受到眼前一片模糊，发出难以忍受的呜咽声。
　　他要死了吗？
　　好痛苦、好难受……就这样死去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再忍受这样的心伤折磨？
　　眼泪一颗颗滑落，他又喘又干呕，痛到快崩溃。
　　恍惚中隐约感到手里握持的物体在震动，几欲飘晕的意识被拉回一点，泪眼模糊下颤
抖著滑开来电。
　　“云、云永……云……”
　　海允破碎喊著另一半的名字，以为是方云永对他还有最后一丝关心，但传来的却是他
人的声音。
　　‘海允？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在哪里？’宋醴泉紧张追问著。
　　“……我不知道……”海允根本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此时的他也无法判别，透过眼
泪望出去的世界只有漆黑一片。
　　‘好，你别慌，听我的话，我马上过去找你……知道怎么发自己的位置吗？……好，
发给我，再忍耐一下……吸气！慢慢来……海允，冷静下来……电话不要切断，我很快就
到……’
　　手机那头的嗓音像是充满了镇静的力量，安抚海允慌乱的心绪，电话始终没有挂上，
温和的话语不停鼓励着他，要他缓和情绪，缓缓呼吸，坚持只要再撑一下就会过来了，要
努力等待着。
　　疼痛欲裂的脑袋与心脏逐渐平缓下来，呼吸也顺了许多，只是脑中杂乱跳动的块状画
面还是严重影响着海允，没有办法思考，眼前视线全是晃动扭曲。
　　没过多久，一辆轿车急速驶来，车后跟着一辆重机。
　　宋醴泉从车上奔下，看见的是海允缩在花坛边的石墩上发抖，今晚气温骤降，堤防外
停车场的风势又大，穿着单薄的海允脸色已经冻到发青，他赶紧脱下身上外套，蹲在对方
身边将他披盖住。
　　“该死……你的公事包与外套……他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宋醴泉抱住海允，不敢
相信学弟这么狠心，万一要是连手机都没有，真的出事了要上哪里去找人？
　　重机停在轿车旁，一个人下了车，摘下安全帽，无法相信看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现
在是怎么样的悽惨状况，眼中都是怜惜的痛，他却不敢走近。
　　宋醴泉抬眼看着方牧衡，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晚避开方云永与袁海允上班的时间，方牧衡在事务所跟他讨论工作，宋醴泉自然是
提到两人要一起出国的决定，方牧衡听到之后都傻了，在国内好歹还能透过中间朋友知道
海允的状态，真要出了国那就不是开玩笑，有什么事根本远水救不了近火，搞不好第一时
间内连消息也无法得知。
　　心绪不宁的他马上央求宋醴泉拨电话给海允，本来是宋醴泉要确认海允跟方云永目前
的情况，但电话接通之后，传来却是残破心碎的哭声，那一瞬间方牧衡的心痛到难以自忍
，第一次后悔没有将海允从方云永身边抢回来。
　　两人分别驱车赶往海允传来的位置，一下车就看见海允狼狈到像是被丢弃在路边的小
狗般无助可怜，只是方牧衡却没有再向前跨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出现在海允
面前，因为当时也是让海允痛彻心肺的心伤过，连分手也是他提的。
　　“拜托宋哥顾好小海。”
　　转念间，方牧衡毅然决然戴上安全帽，跨上重机一催油门，咻地一下将宋醴泉的呼喊
声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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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机一个回旋侧停在大楼前，脱下安全帽扔在椅坐上，方牧衡奔下车，趁著有住户开
门出来时与他们错身进入大楼内，直奔方云永住的楼层。
　　一出电梯，方牧衡一边拨著哥哥手机，一边猛按著门铃并伸手敲打着门，很快门就打
开，方云永知道门外是谁，他皱着眉头，门一开都还没骂出口，一个拳头就迎面而来，打
得他措手不及。
　　挨了一拳的方云永踉跄倒退进室内，方牧衡也随之冲了进来，抓住兄长衣领，第二个
拳头又马上招呼出去，没想到方云永闪都没闪，硬生生挨下。
　　长年户外运动的方牧衡挥拳力道不小，红了眼睛，像发疯似的猛然打着方云永，拳头
关节感受到击打在骨骼上头是那么样强烈，拳拳到肉，丝毫都没有迟疑就动手揍人。
　　在忍了几个拳头后，方云永才开始反击，首先隔开挥过来的拳头，接着手一扭解开抓
领的手指，手肘刺出拉开两人距离，长腿一勾想要撂倒对方，还好方牧衡反应快一个闪身
避开，下巴却因此挨了一拳。
　　他呲牙裂嘴倒退几步，粗喘着气，却马上又举起双拳不要命地攻击对方。
　　兄弟间的一场混仗开打，你来我往互殴，平日有健身打拳的方云永虽然恼怒，但一时
间难敌正在气头上，几乎怒火要烧去理智的方牧衡，主要防御的他又受了十几拳，才在一
个空隙间蹲身闪躲，猛然击出上勾拳直击方牧衡下巴。
　　这一拳硬生生痛击方牧衡下颚，神智瞬间被打到晕眩，成功止住他失去理智的攻击。
　　方牧衡摀著下巴后退，背靠在墙上，而方云永则是倒在地上喘息。
　　“够了……”方云永伸起手掌示意停止。
　　“你这混帐！怎么可以把小海丢在外面，你还是不是人啊！”
　　胸腹也挨了好几下的方牧衡背靠着墙滑坐在地，嘴上不饶人地大骂着。
　　“所以一开始我不是让你打了好几下吗？”就是最初就任凭对方动手，他才失去了回
击的先机，在势均力敌的两人间处于下风。“混蛋……痛死了……”
　　“死了最好！”幸好下巴一拳没咬到舌头，还是让方牧衡痛到脸都皱起来。
　　相较于弟弟，方云永脸上挨揍的伤更明显，嘴唇破了，嘴角也是血，更别说脸上已经
开始显现肿胀，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一处一处的痛，是真的被方牧衡狠狠痛殴。
　　双方停战，方云永咬著牙，手拉着客厅矮桌强坐起身，手还摀著腹部，发型已不像样
，上衣被扯到凌乱，看起来被打得糟糕窘迫，与往常尔雅的菁英形象差异甚大。
　　“打够就滚吧，不然我要报警了。”方云永抹去嘴角的血。
　　“为什么……”方牧衡眼底满是哀痛看着哥哥说道：“都是因为你，我们才分手，既
然你都跟小海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够好好对待他？”
　　“我对他不好的话，干嘛要带他出国？”方云永嗤笑一声，“不要把你们分手的原因
赖到我身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感情本来就出问题了不是吗？问题还是出在你
身上！”
　　“我们又不一定会分手……”
　　“分手只是迟早，你那滥情的性格谁不知道？能说出海允是你第几任对象吗？一个换
过一个，问题在谁身上根本是显而易见的吧！”
　　方云永的直问堵到方牧衡哑口无言，说的是事实，当时两人感情已经摇摇欲坠，只是
他们太喜欢对方所以还死撑著，以为会有改善的一日，只是没等到这一日，却先迎来方云
永的意外插手，让两人直接已分手告终。
　　“……但我没伤害小海……”的确是没有肉体上的伤害，方牧衡无力苍白的反驳。
　　“那我也不认为我有伤害海允。”方云永当然在开门前就知道方牧衡为何而来，只是
没想到门一开就先迎来痛击，往日唯唯诺诺像是欠他很多债的家伙，竟然会一句话都不说
就先开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样也好，打都打了，过往的家族情仇就算在这一场
互殴中。“你既然这么爱他，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方牧衡傻眼同父异母的哥哥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方云永要算是很大原因的！如果不是
意外上床，他一定……一定能跟小海……一定不会分手吗？忽然间，他也不知道了。
　　当时的他们已经有不合，多次不愉快的对话，胶着点全在方牧衡的人际交友上，其实
也真的没有想过要是当时再继续走下去的话，两人会是怎么样的状况。
　　方牧衡静默，方云永痛到叹气，拿起手机点开讯息，是宋醴泉传来一连串的怒骂留言
。
　　等到语音停止，方云永才开口，“不跟我出国，就是分手，不是只有海允痛苦，我心
里也不好受。对他不是没有感情，但我要说的话，就这样。”
　　一直以来方云永的无情自私与武装自我保护，方牧衡再清楚不过，他们都是家族大房
二房权力争夺下的牺牲品，终究某种程度扭曲了他们的人生观，进而伤害到他们身边的人
。
　　两兄弟沉默了一阵子，方牧衡才撑著膝盖、扶著墙壁站起，向门外走去。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要再对我有任何愧疚的心情，以前那些事情都与你无
关。”方云永对着弟弟的背影，淡淡说了几句。
　　方牧衡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朝外走去。
　　“既然分手，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小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