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性……虐待？”袁海允疑惑头一歪看着宋醴泉，“没有啊！”
　　“没有？”宋醴泉听到这个回答反而吃一惊，“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就……”袁海允心虚将手压在手腕上，“云、云永……他有时候会、会把我绑……
但、但他没有对我性虐待……”越说他的脸就越胀红，为什么他们会讲到这个？
　　宋醴泉却是眉头一皱，反问海允，“他是不是有将你束缚住的行为？有用道具？你有
抗拒说不？”
　　宋醴泉的每一个问句，海允都无法说没有，眼神开始飘忽，“不……不是……他、他
没有凌虐我……没有用鞭子还是蜡烛之类……”
　　“袁海允！”宋醴泉气到差点大喊，他真的不知道海允到底是太过纯真还是太笨？“
只要有令你不舒服、让你过痛的行为，抑或是强迫你，都可以算是性虐待，不是……不是
只有打到受伤才是。你……你……我的天啊！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他这样对你？”
　　这时候的海允眼中才慢慢有了恐惧畏缩与不安，“云永说我是不习惯，多、多试几次
就……他、他说我是喜欢的，只是对那些东西不熟悉，还有受限于世俗对那些道具的观念
，所以才会害怕……”
　　“你觉得你会有喜欢的一天吗？”宋醴泉很认真问著海允。
　　袁海允垂下脸，微微摇著头，回答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我不想要用那些东西，
但是他说……我的身体就是喜欢所以才会有反应……”
　　“海允啊……”宋醴泉一叹，坐回到海允身边，轻声对他说：“不管男性女性，身体
就是这样，只要位置对了，不喜欢也会有反应，如果你说不他还执意要做，那就是他的不
对，久了的确会习惯，但那不是你打从心底的喜欢，这样是不正确的……不过，他怎么会
对你做这种事情？不是说他从疗养院离开之后都不会回家的吗？”
　　以前方云永还没跟袁海允交往时，去完疗养院之后情绪状态很差，他就会找男人来发
泄心中的压力与欲望，当然找的都是可以接受BDSM的对象，以前在国外也是，可以与不可
以的对象他一向分得很清楚，而两人交往之后虽然没再向外找男人，方云永也是躲到饭店
去一个人独处，从未发生过像是这样，找上海允这种普通人去执行他的特殊性癖好。
　　海允一怔，老实承认，“他有说情绪不好会对我粗暴一点，是我希望他回家住的……
”
　　“原来是你把他邀请回家的……但是海允，这已经不是粗暴一点的程度了……”
　　袁海允其实也不太清楚，与方云永交往后，因为身分地位与职场能力，他始终是处于
听话的一方，久而久之就越来越不会对另一半的话产生怀疑，对方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因
为相较于他，方云永的话几乎都是对的、正确的，反驳也没有太大意义，很多时候都证明
了方云永抱持的意见才是无误，他的智商思考水准与在工作上的评估选择，永远都比不上
对方，听从对方的话准没错，这是海允交往以来的想法。
　　“这……就是性虐待吗？”在旅馆中将他束缚在特殊椅子上，使用着道具，就算他哭
著说不要也不停手，原来这就是性虐待，而不是方云永说的情趣。袁海允一时间都懵了，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宋醴泉也没想到会跟袁海允讨论到这么深入私密的话题，于公他是两人的老板，于私
他认识照顾方云永多年根本如他兄长没两样，涉入两人间的床上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太
跨越界线了。
　　“海允，你好好想一想，如果……如果有什么话真的无法对学弟开口，我可以帮你…
…”
　　“宋哥谢谢你，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海允眼神有点涣散，一脸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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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想，就又过了两天。
　　工作恰好挤在一起，方云永忙到一回家倒头就睡，根本没发觉海允的魂不守舍。
　　而宋醴泉心里担忧，但在没有海允的同意之下，不好擅自出手帮忙解决，他尊重已经
是成年人的海允，也希望能够尊重海允的最终选择，以他跟方云永的交情要出面帮两人谈
不是问题，还是期待海允能够先自行解决，因为他察觉在两人交往之后，海允似乎逐渐丧
失了自我，要出手帮人很简单，却不可能帮一辈子，因此不到最糟的时刻，他不想过度干
预。
　　就在一天气温骤降的下午，方云永跟海允跑外务，从开会现场回程的路上，袁海允纠
结了好久，才嗫嚅地开口。
　　“云永……我有事情想跟你谈一谈……”海允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
　　“嗯？你说。”专心开车的方云永直接问道。
　　“我、我们……我……我可以不要跟你一起去美国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内容让方云永差点没急踩刹车，赶紧缓下心神，撇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打方向灯切换车道，往最近一处水门外停车场方向驶去。
　　“你什么意思？要跟我分手？”方云永表情冷然，连声音也是冰的。
　　“没有……我不是要跟你分手……我只是、只是……不想到国外工作……”
　　车停下之后，方云永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处，因用力抓握而有些泛白。
　　“之前不是都说好，为什么现在突然反悔？”他看向袁海允。
　　“我、我知道在建筑上，我没有天分、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与热情……这几天很用心想
了想，会想念建筑科系，主要是我太爷跟爷爷也是建筑师，为了让奶奶开心所以才选择建
筑系，不管是以前在荷品、抑或是现在在昊玺，我对于建筑盖房子之类的建筑工程，都没
有很强烈的兴趣……可是、可是我对修复老房子……是很喜欢的……”越说越慌，海允努
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好好将自己的内心话说出来。“所……所以我不想去国外当建筑师…
…想留在国内……”
　　“就凭你的能力，学长能罩你多少？他又有多少时间能够像我一样亲自手把手带着你
？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也许你一辈子都拿不到建筑师证照，这样留在国内有什么意义？
”方云永早替他规划好，透过大公司提供的训练环境，监督评定工作能力，训练和补充教
育的记录作证明，建立实习发展计画的活动记录，评议记录达一定资格标准之上，就可以
注册申请建筑师考试。这对海允来说一定不是简单的事，但只要有他在旁辅导，将来肯定
能够顺利考取，相较于在国内耗，还不如出国对海允的未来更有帮助。
　　“可是那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想……我想修复历史建筑，把爷爷他们以前那个年代
老建筑师留下来的建筑物，好好整理重修，让它们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而不是在大家的
记忆中就那样被遗忘……遗忘就等于死去，就像那个戏院，烧掉了，消失了，就再也没有
人会记得了……”
　　“忘记又如何？不是每段旧回忆都值得被留下。”方云永深吸几口气，内心有些紊乱
，从来都没有想过海允竟然会拒绝他对他的规画安排，“你不跟我出国，我们就只有分手
一条路了。”
　　“为、为什么？就不能你出国工作，我留在国内，可是我们还是在一起吗？”海允眼
眶都红了，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任性，两国距离太远，就像宋哥说的，远距离恋爱太难，但
他不想因为两人未来追求不同的工作方向就这样分手，“你一定……要出国吗？就不能为
了我留下来吗？”
　　“我为了你做那么多，你就不能为了我出国吗？”
　　车中两人顿时一场漫长的沉默，方云永默然无语，袁海允咬著唇，眼泪在眼中打转。
　　两人都在坚持着，方云永不会退让，海允却陷入深深自责与迷惘里。
　　的确交往的这段日子里，方云永不管是在生活或是工作上都替他大事小事安排好，职
场上也很认真带他，如果有点良心，他真的应该要跟着方云永一起去美国，但是……他怕
了啊！他好怕好怕……那里没有宋哥、没有韩药师、没有小雨、没有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
……
　　而且那里又是超级远的国家，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两人吵架之后方云永不
要他了，他有自信可以好好一个人在国外撑下去吗？
　　他很胆小、他没有信心……
　　其实一直隐隐知道方云永在床上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应该是不对的，可是不敢太强力反
抗与拒绝，他怕抵抗之后弄僵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被方牧衡分手过一次，万一又再被人分
手，能不能承受是一回事，他会先认为自己失败到无以复加，大家都不要他。
　　“我其实从来都没有太深爱我的母亲，但因为她是我的母亲，也是在世上我唯一承认
的亲人，所以才愿意回国照顾陪伴她最后一段日子，这个地方、这块土地，带给我的只有
不愿回想的痛苦回忆，你是这么残忍要我为了你留下来吗？”
　　方云永从最初的惊愕中平复回来，视线望出去是漆黑漫长的河道，嘴边带着的是一抹
苦笑。低声说了一句：“你怎么能够这样子对我？”
　　眼泪落了一颗下来，从海允的脸颊滑落，心脏像是用刀狠狠划过，淡淡一句话像是在
指责他的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他错了吗？是他真的错了吗？明知道方云永受过多少家
族间的磨难，他是不是真的要乖乖听话，跟着对方出国……
　　“两个选择，跟我出国，或是我们分手？”
　　“云永……”海允声音完全哽咽住，难道就只能有这两种选择？他们就不能一起好好
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不想出国，但也不想跟你分手，我……”
　　“袁海允，下车。”
　　“什么？”
　　“下车！”
　　突如其来一声暴怒，让海允瞬间被吓到，他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第一时间就是手忙
脚乱解开安全带，眼前一片水雾什么也看不清，安全带扣锁按了好几次才解开，开了车门
，脚软到差点跌出车外。
　　以为方云永要他下车，两人是要在车外讲些什么，可是他下车后，驾驶座方向却毫无
动静，海允心脏狂跳，赶紧伸出手去拉关上的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锁上根本拉不开。
　　霎时间他感到浑身冰冷，巍颤颤地轻拍著车窗。
　　“云、云永……云永……门……车门关上了……我……”
　　车窗降下一道缝隙，从里头传出一句：“我们分手吧。”
　　语毕，车辆立刻扬长而去。
　　被吓到退了一步的海允愣愣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车门把因驶动而抽离，手上除了手
机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样愣在原地，完全无法回神，独自被丢下的震撼袭击了他，连眼泪也停止，就
像一根废弃的稻草人在未知地方的寒夜中，傻傻站立著。
　　被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