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谢新恩(22)斧声烛影(二更+小赵火葬)

楼主: stardust1224 (咪咪喵喵咪)   2023-01-30 04:31:03
(二十二)斧声烛影
  光义见皇兄神思恍惚,脚步间也有些虚浮,知是香中药力发作,“皇兄,这大半夜的
,您也累了,不如上榻歇著。”扶他到床边,为他除去鞋袜,让他在锦床上躺着。
  赵元朗的额上已沁出汗珠来,面色霞红,气喘吁吁,周身发热,望向那只缭绕生烟,
连绵不散的香兽,“你……刻意要朕过来,原是为了这个。”若非依兰花味重,压过其他
几味材料,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是迷香呢?
  赵光义恬然颔首,“皇上向来教导臣弟,上兵伐谋,其次伐兵。臣弟知道正面对敌必
不能取胜,故出此下策。”
  想来他既已胜卷在握,那么方才所言,也是真心话了。
  见到光义从过去那从无心计、素朴天真的少年,变得现在也懂得计谋、算计、陷害,
赵元朗痛心疾首。
  眼皮沉重得几欲垂下,他吃力地望着坐在床畔,一身锦袍的青年,他身上的荣宠,原
都是自己给他的。
  “都是朕这个作大哥的不是。”他伸出手,怜惜地抚摸光义那已经红肿得突起的脸颊
,“……是朕疏于管教,才让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光义按著赵元朗发烫的手,在脸上摩娑,挂著一丝平静如水的淡笑,“皇兄二十年来
未曾打过臣弟,就是弹个指头都不曾,而今这两巴掌,亦算得上是管教了。”
  他微微一叹,语气萧索,“李从嘉不来,你不觉得臣弟骄纵;李从嘉一来,你觉得臣
弟坏了,是该管教了。”
  赵元朗的眸子一暗,知道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但是眼皮子一闭之后,想来,翌日宫中
也要翻天了罢?还待在他寝殿里,等候他归来的李从嘉,不知会当如何?听着光义的话,
想来已把李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你想要什么?天下么?”赵元朗用力攒紧光义的手。光义望着他的眼神仍是那么柔
顺、虔诚,丝毫不改。
  “皇兄,天下是你的。”光义恬然道,仿佛对所谓的天下并没有欲望。
  赵元朗道:“很快就是你的了。”似是早已料到自己的后果。
  光义的嘴角缓缓泛起一抹森然的微笑,令人见之生惧,“那有什么?那不是臣弟最想
要的。”
  帐幔轻垂逶迤于地,将元朗、光义两人圈住。赵元朗感觉自己如今像是个囚徒,似是
也多少能理解李从嘉过去被圈禁在玉英阁的心境了。
  “天下本就是……欠你的。”支持着最后一分力气,赵元朗颓然道:“拿去……只是
别伤害……从嘉。”他的胸口急剧起伏著,连呼吸都吃力。
  想到赵元朗就是临死之际,顾念的仍只是那个违命侯──只有违命侯!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如泣如诉。刮的风势逐渐转强,夹着凄厉的雨,似在哭诉榻上那
人的命数飘摇。
  赵光义略摇摇头,温顺低伏得没有情绪,继续握住赵元朗那只粗砺的手,往他粗硬的
掌心里摩娑,“大哥,你欠我的,我自是一分不少的拿去。至于那李从嘉么……”
  “唔……嗯……”面上晕红之色已炽烈得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翻覆,赵元朗挣扎着,紧
紧抓住光义,直到身子渐渐不再动弹。
  直至这一刻,确信赵元朗已然晕死过去,光义方爬上床,伏在大哥身上,侧耳听着大
哥的心跳声。
  心音的鼓动依旧安稳。听着这如同潮水拍打沙滩似的起伏,他蓦然想起陈桥兵变,黄
袍加身那晚,自己是离他最近的,他与赵谱二话不说,领着众将士跪倒在他跟前,共同簇
拥赵元朗为王。
  他们攻入后周的宫殿,赵元朗未曾下令,可他主动抽刀,架在年仅七岁的小皇帝脖子
上……
  后周宰相范质,人是他绑的;京城巡检使韩通,召集军队准备抵抗,人是他砍的。
  他赵元朗不但登基即位,还博得“入城之日,市不改肆”严格约束军纪的美名。高风
亮节的是他,下贱龌龊的是自己。是这样的,哪个人不是这样的呢?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没有当初的崇元殿即帝位,受百官朝拜;便没有后来的发十万雄兵,御驾亲征金陵,
李后主肉袒降宋。
  一步错,步步错。
  记忆苍凉,他们之间曾经的美好已荡然无存。他们是不可能再回到当初。那些思来揪
心的回忆,只要他的人能长伴他身侧,或许也可放下吧?
  但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他的大哥,何时才能忘却李从嘉?他不知道,他真的
不知道。
  ……

  开宝九年十月二十日,赵元朗崩,諡号英武圣文神德皇帝,庙号太祖。
  新帝于灵前即位,登基大典举行于文德殿,为表对先帝哀思,皇帝亲自要求礼部典礼
必须素朴,一切从简。
  大封群臣时,李从嘉被晋为陇西郡公一位,亦成新帝登基时,百官朝贺的一员。当他
在殿外匍匐一拜,喊得“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心中着实没有任何情绪。
  他疑心──赵元朗真的死了吗?自己连他出殡收敛的寿材都未曾看过一眼。元朗也未
入得他梦里,他想,他是这么地思念著元朗,元朗又怎么可能殡天了都不来梦里见他?
  李从嘉称病,不敢再上朝,新帝也没为难他。见他步步高升,宫中一干新旧臣子都请
他来应酬。忆及赵元朗之事,他只得请墨池推辞。他是真没这个心思。如今的他茶饭不思
,日日病酒,又如何能与那些朝臣一块儿看戏陪酒呢?
  宫中新人一批换过旧人,四喜是当退的,春长是有劳的,也该当他在宫中如日中天了

  先帝崩殂,新帝即位,兵不血刃,宫里依旧热闹,似是未曾对大宋天下起任何波澜。
李从嘉是萧索的,也只盼望这份情绪没有他人知道。
  赵光义往常作王爷时喜好大宴,在赵谱的督促下收敛不少。白日,赵光义照样早朝,
批折子,听群臣会报,他大抵的政策与其兄相仿,就是自垂拱殿一事以后,愈发容不得钱
弘倧,已有伐南越的意思,正在部署。
  入夜后,无人知晓他在春长的陪伴下走入地道内,往刑室徐徐行去。
  手腕粗的铁链,将已成血人、浑身笞痕的赵元朗绑缚在木架上。
  春长鞠躬道:“禀陛下,血腥气怕是会冲到龙体,用刑时还是请陛下回避吧。”
  光义微微勾起嘴角,“若龙体这么轻易便犯冲,又如何能多当几年皇帝呢?日后犯冲
的事儿怕是只多不少呢。”
  见郎官手里拿着铁勾,寒光流曳在边缘,赵元朗心中有数接下来会是如何酷刑。
  他知道接下来会痛不欲生,自己三十年来的功力都将尽废,但是他并没有央求,看都
不看一眼,像是没有一丁点丝毫的畏惧。
  已断了他的手脚筋──可就是到如今地步,哥哥都不肯求他,一个字都不肯!
  光义感觉喉咙干涩极了。地上的血迹弄脏他的袍摆,他斥退下人,走到赵元朗的面前
,捧着他那张丰神俊秀,丝毫不为血污所影响的脸,“大哥……”
  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的赵元朗张开眼看着他,还是往昔的和蔼,淡淡的一句:“你来
了。”他看见小弟眼中的犹豫,那份哀伤。对光义而言,折磨他,不也正是在折磨他自己
吗?
  哪怕拔下铁链,赵元朗都走不脱了。他的大哥,已经活生生被他折磨成废人──眼中
却对他没有半点恨意。
  一时间光义难受极了,他情愿自己才是那个被挑断手脚筋的人。
  他上前搂住无法反抗的大哥,铁链因着摩擦而发出冰冷的声响。往昔大哥会回抱住他
,缓缓摸着他的背,可是再也不能了。
  犹记年少时,有一回和大哥一块儿洗浴,当时见得大哥的身材已练得很精壮,蜜色的
肌肤覆上一层水光,胸膛大得发亮,下面的东西不知为何就翘起来,元朗见状,弹了它一
下,光义疼得直骂:“好疼!大哥,你做什么?”
  “不疼,不疼。”元朗笑道,“瞧你这棒子翘得半天高,待会儿出去,把娘吓坏了。
”光义自然知道大哥替他泄身那回,没有半点私欲,就是自己吓得说:“好哥哥,小弟要
尿出来了。”赵元朗都只照旧拍着他的背,“哪里是尿出来,一会儿你就知道那是什么。

  可是自此他就忘不了大哥手心的触感,恰到好处的力道,抠弹他马眼那指甲的滋味儿
,每每自慰,想的都是大哥……抱着温软的女子,想着大哥的虎背蜂腰。他想抱大哥,想
得不得了。
  他当然是一位好大哥,可惜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小弟。
  “大哥,小弟……很想你……”心绪翩飞,思来想去,只挤出这么一句。
  赵元朗点点头,还是那么地泰然自若,“我也想你。新朝有什么疑难之处么?”
  就连自己夺了他的皇位,他都还在关心他当皇帝政事是否顺利。
  赵光义忍不住内心惭愧,抚摸赵元朗已渗出血的肩头,“那些都无妨!这些奴才是不
是亏待了你?告诉朕,若大哥你有了半分差池,朕要他们全家都死。”
  元朗摇摇头,“这没什么。”仿佛他身体所受的伤痛,与自己毫无干系。说完,却问
一句:“从嘉呢,他还好么?”
  赵光义耐心地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而后,缠绵的心绪荡然无存。
  从嘉,从嘉,从嘉。
  他每日里都来看望他,他每日里都向他问从嘉。
  皇帝用力地搧了赵元朗一个耳光,激烈的响声回荡在幽幽的密室中。赵元朗的嘴角淌
出鲜血,仍没低头,眼神坚定。
  打完,赵光义像是惊觉自己做了错事,再次对着赵元朗讨饶,“大哥,只要你想,朕
就带你出去。朕让你住在内廷,长伴朕的左右。朕为你改名换姓,朕为你加九锡,朕让你
尽享世间尊荣──”
  只要你想着朕,爱着朕,陪着朕,忘却那个姓李的贱种!
  是啊,他已经是皇帝,他是天下人之中位份最高的,他是天之骄子,他要什么得不到
?他又何必对着眼前这已经被所有人当成死人的人如此卑微呢?
  ──赵光义仍放不下。他最想要的,不论如何就是得不到,哪怕竭尽所能。
  当皇帝又如何呢?忆此,赵光义心中一阵酸楚,有苦难言。
  ‘大哥,只要你想,朕就带你出去。朕让你住在内廷,长伴朕的左右。朕为你改名换
姓,加九锡,尽享世间尊荣──’
  这话打从赵元朗被关进来以后,已问过无数次。
  可是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只可惜他不能给他。
  赵元朗望着睚眦欲裂、脸色已胀得紫红的光义,又是难受,又是怜悯地望着他,良久
,哪怕知道又要再伤他,仍是泛著苦笑,缓缓挤出几个字,“光义,对不起……”
  “你是我最爱的弟弟,你想要的,大哥真的不能给你。”
  最重要的那个字,没有提过一次,可是赵光义知道那人的答复是什么。
  就算大厦倾颓,天地翻覆。他就是不会爱他,不肯爱他,不会给他爱。
  他确实是爱他,只是他给他的那种爱,不是他要的爱。
  这 不 是 他 要 的!
  赵光义沉吟已久,终于是放下那只贪恋的手。
  有他的人,没有他的心,又有何用?反正破罐破摔,他已是皇帝,如日中天,在这偌
大神京中,有谁还能驳他的命?
  皇帝负过手,喝令:“动手。”分明发令的人是他,可他转了身,不忍卒睹。
  “遵旨。”
  随着郎官接近,他手里锐利的、在微弱烛火下闪著冷光的弯钩,终究是毫不迟疑地自
赵元朗左侧的锁骨下方,“噗嗤”一声穿进去。
  “呃、哈啊……!”任凭赵元朗再怎么隐忍,那直达脑仁的痛楚,仍是令他不禁呻吟
出声。登时血流如注,地上淹作一洼血潭。
  已是半个废人,只待穿过另一侧琵琶骨,他还能更废。废得比人彘都不如。
  赵元朗着实能忍,郎官见状,不由钦佩,“受此刑还能面色不改,是下官见过的第一
人。”
  春长见状,怕人犯死了,忙说:“万岁爷,是否请太医呢?”
  光义略动了动,按捺住听着哥哥那声隐忍的喘息时,因而耸立的下体,想道此事必须
找个口风紧、医术好的。
  思来想去,宫中几个偶与妃嫔接触甚密的,已被他砍了;还有几个医术不够精熟的,
连有孕妃子的胎都顾不得,竟然滑胎了,遂说:“去玉英阁传唐识几来。”春长道:“遵
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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