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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he (是ze)
2022-12-30 16:42:49 &
大辅是个生活规律的成人,规律到大部分人都敬佩的地步。
每天晚上七点书店打烊,花一小时打扫店内环境、清点收银机,八点半准时拉下
铁门下班。
大辅在书店附近租了单人套房,这还是最近的事情,从书店徒步就可以回家。他
通常在书店吃完便当,如果忙到没空吃便当(这状况颇罕见),就会到附近超市买点
熟食成品,回到家里用微波炉热一下。
他通常在九点之前用完晚餐,看个半小时的夜间新闻,十点准时冲澡,十点半就
寝。
他的闹钟设定在七点,通常会在床上赖到七点半。起床后花个十分钟出门,在书
店附近的美而美买切成一半的白吐司夹火腿蛋配冰奶茶,八点准时抵达书店开门。
大辅的员工只有小仙女,小仙女的本名是田心蓓,有一天忽然来到店里说想应征
店员。
但以大辅书店的营运状况而言,实在请不起什么店员,但小仙女却说不需要太多
薪资,只要里面的书让她自由阅读就好。
说实在小仙女的样子就像是个书店店员,大大的瓶底眼镜、清汤挂面式的黑发,
配上白衬衫和黑色长裙,再加上大辅和她聊过之后,发现她对书籍的知识了若指掌,
从四书五经到大辅不太接触的次文化,什么进击的巨人成为海贼的男人寻找爸爸的猎
人,小仙女全都如数家珍。
大辅最自叹弗如的地方,就是小仙女可以从客人提供极其模糊的资讯,找到正确
的书籍讯息。
‘那个……我要找的是一个跟咖啡馆有关的故事……’
‘是小说吗?朱少麟《伤心咖啡店之歌》?比较近一点有九把刀的《等一个人咖
啡》,推理类的话最近很多,比较多人找的是这本《咖啡馆推理事件簿》,如果是言
情小说的话有《六弄咖啡馆》,电影的话最近推荐《在咖啡冷掉之前》。’
‘不、好像不是咖啡馆,是外国人写的、和咖啡馆很像的……’
‘是餐厅吗?如果是食堂的话,安倍夜郎的《深夜食堂》很适合你,还有宫泽贤
治的《要求特别多的餐厅》短篇集也很好看,翻译作品的话,像这边这本《美味关系
》也不错,如果不介意烂尾的话,还有漫画《食戢之灵》……’
‘不,也不是餐厅,好像是什么柑仔店……’
‘杂货店吗?难道是《解忧杂货店》?’
‘对啦!就是这个啦!我孙女就是叫我帮她找这本书啦……’
自从雇用小仙女之后,大辅的工作也减轻很多。
他并不是不喜欢书,但要做到像小仙女这样,仿佛出生以来就是为了成为书店店
员的本事,大辅自问还做不到。
书店是他从一个亲友手里顶来的,他本身学历也并不特别高,会答应接下这间书
店,源自于大辅学生时代的梦想。
他和许多文学院出身的学生一样,都曾经有过当作家的梦想。大辅年轻时想写小
说,他的大学时代,《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这本书正夯,每个人都曾在google查询过
红斑性狼疮,每个执笔写作的人都想成为下一个痞子蔡。
但在创造了半个月球表面,理解到完整写完一部小说跟把殒石坑补起来差不多困
难的现实后,大辅很快查觉到自己的极限。
刚好当时他的知交因病无法继续经营书店,大辅就决定从生产者转为营销者。
他无法创造故事,至少可以把别人创作的故事散布给更多的人。
但实际经营书店之后,大辅才发觉卖书也不如想像中浪漫。说到底书也是种商品
,书店就是商场,通路、标价、仓储、上架、物流,还有店租、电费、薪资、营业成
本、损益平衡,说到底和卖鸡排没有太大差别。
‘如果书可以当饭吃就好了。’
有次他听见小仙女感叹地说著。大辅只能心有戚戚焉。
书店的名字是“鹿鸣”,也是源自于诗经。因此刚才少年说自己的名字是来自诗
经时,还让大辅稍稍动摇了一下。
名字美是美,但只有身为经营者的大辅知道个中艰辛。小仙女说再按照目前的来
客量,下个月房东就要把这家店址改租给星○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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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辅挂了出版社业务的电话,坐在泛著蓝光的笔电前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未接来电栏,总算是把公务电话都回完了。这几天是书店库存清仓日,
书店仓储有一定的期限,期限到了书卖不出去,就必须交由业者带回另行处理,通常
是销毁,这点书也和鸡排相差无几。
也因此大辅这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在店里的时间几乎没法接手机。
他检视了一下来电号码,没有未知的来电。显然那个叫小雅的少年没有打给他。
也是,忽然有个怪叔叔递电话给他,又不是巨乳女高中生,正常少年没有立即撕
掉丢水沟里就很不错了。
手机“叮咚”一声,显示有新的短信。
大辅心脏微微跳了一下。他心里有数,伸指滑开短信。
“亲爱的大辅:
时节入秋了,你过的好吗?
昨天我路过鹿鸣,站在对街的红绿灯旁,站了大约十分钟,但都没见到有人进去
,大多数人去了旁边的可丽饼店。真想跟他们说,有空多看点书吧!
我没有看见你的身影,可能你去出差了吧,倒是看见你雇用的店员,她一个人躲
在书架角落,拿着一本书吃吃地笑着,让我想起你过去在我房间里看书的模样。你总
是看书的时间胜过看着我。
天气越来越凉,出门时记得多加件衣服。我记得往年这个时节,你总是会不小心
着凉,现在没人会催着你去看医生了,但如果知道你感冒,就算被你讨厌,我也会回
来揪着你耳朵去看病的。
希望你一切都好,保持联络。
爱你的 白华”
大辅啪地一声,把智慧型手机翻过来盖在桌上。
他用力闭了闭眼,又重新把手机拿起来,拉开短信,按了下方的删除键,确认那
则短信消失在萤幕上后,又把手机盖了起来。
这动作这个月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了。同样的短信每隔数日就会传来一次,
有时候一天数次,端看那个人心情。
大辅本来以为那个人只是心血来潮,毕竟过去在一起时,那个人也常心血来潮做
一些让他这个保守党男人瞠目结舌的事。
但是这几个月来,短信数量不减反增。从问候大辅的日常生活,到单纯风花雪月
、伤春悲秋。
而更让大辅心神不宁的是,那个人常在短信里透露他关切大辅的动向。像这样“
在书店对面站了十分钟”也是,之前还有“在你家楼下等了一夜”、“隔着窗户看了
你很久”,甚至还有“给你写了封很长的信,又烧掉了”。
最恐怖的是上周的某个短信:“在路上与你擦肩而过,伫足回头看你,你却没有
发现。”
昨天那人还传了语音讯息来:“非常想念你。只好在GOOGLE反复搜寻你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直到变成系统的成词。”
大辅还手贱自己跑去GOOGLE输入名字,还真的找到‘高大辅 想你’这个关键字
,吓得他连忙手抖关了萤幕。
大辅在新闻里常看到有关跟踪狂的报导。他不知道这状况能不能叫被骚扰,他也
没有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分手后的情侣都是这样。
但是人家被跟踪的都是少女。他一个大男人,总觉得跑去警察局跟警察说:“救
命啊我被我分手的前男友缠上了请你们保护我”,挺丢脸也挺矫情的。
大辅也实在不懂那个人,明明说要分手的人是他。他只是被动地接受对方的决定
。
但分手之后那人的态度却让他不解,那些纠缠也就罢了,整个态度好像他是被大
辅抛弃一样,让大辅摸不著头绪之余,也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淡淡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