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就算是李承择也知道状况紧急,于是他松开手,让吴以澄起身,自己也坐起来,和吴以澄一起隐藏在沙发的阴影后。
不久,门打开了。他们听到门外有急促的喘气声,轻微的脚步谨慎地踏进图书室内。那脚步声在门口附近犹豫了一下,接着拐个弯,往沿着墙壁排放的一片书架的区域前进。吴以澄偷偷从沙发后探出头,看见一道黑影就站在靠近门边的书架前,那人似乎没有带手电筒等照明设备,只是伸出手,摸著书架缓慢前进。走了几步后,在离门边的第二个书架前停下来,那人开始东摸西摸,翻动书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吴以澄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那个人。而那个人大概是找得很专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吴以澄看到那人从一本书的书页间抽出一张白色薄薄的东西,在黑暗中,那白色显得很刺眼。
“那是什么?”
那个人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肩膀稍微跳动了一下,手上的书籍掉落地板,但另一手仍紧紧抓着那白色的东西。
灯打开了。站在书架前,半转过身来看着吴以澄的人,正露出目瞪口呆般的神情,一边因为突然暴露在强烈灯光下而猛眨眼睛。
“潘小姐,你从书架上拿了什么?”吴以澄说,慢慢地迈步靠近潘钰洁。
潘钰洁猛然回过神,低头看着拿在手上的白色纸张,以及掉在脚边的一本英文书。“这是……这是垃圾吧?我只是想要整理一下书架……”
“垃圾?整理?”吴以澄说:“潘小姐,你有半夜摸黑整理的习惯吗?而且我以为你已经下班了。冯先生对待员工这么苛刻,要他们半夜加班打扫?”
潘钰洁没有穿平常工作时的黑色洋装,而是蓝色羽绒外套,里头穿着驼色羊毛长洋装,她甚至连脖子上那条灰色格子围巾都没有拿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下班以后又临时回来的模样。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因为图书室被封锁了好几天,怕被弄得很乱,所以想先来看看……”
“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潘小姐。”吴以澄慢慢地逼近,“如果你要整理的话,为什么不先开灯?不开灯怎么确认图书室有没有被弄乱呢?”
“我……我是……”
潘钰洁慢慢地后退,背后碰到书架后,就沿著书架往门口的方向退走,但她走了两三步,才发现李承择就站在半敞开的门前,原来方才就是李承择先溜过去开灯的。门口有人堵住,前方又有人进逼,潘钰洁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张圆脸涨红。
“那张纸是什么?”吴以澄又问。
“这是……这是……我也不知道……”
“你想要的东西已经被警察拿走了。”
“咦?”潘钰洁愣愣地看着吴以澄,“你,你骗人……”
“我怎么会骗人?不信你打开看看。”
潘钰洁看着手中的纸,抿了抿唇,手开始动作起来。那原来是一个白色的信封,里头放著一张薄薄的纸。她一抽出来,发现那张纸上一片空白,潘钰洁的脸色一下子刷白。她用力将这张白纸捏住,喃喃地说:“只是垃圾而已……”
“刚才这么黑,你怎么知道书里面夹着这张垃圾?”
见潘钰洁没有反应,吴以澄继续说:“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信封放在哪里吧?因为是你放的,对不对?”
“我才不知道……”
“潘小姐,你告诉警察,你在图书室出现尸体的那一天下午1点以后,曾经进入这间图书室确认状况,而当时你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或尸体。但其实不是吧?你进来图书室的时间其实更晚,是在我们抵达的前一刻。你接到警卫通知说客人到了,所以赶紧先去图书室,要那个躲在图书室里的人赶紧离开。
“你其实可以早一点去图书室的,但因为接到冯先生的秘书通知他会晚到的电话,所以延迟了一点时间。但你进去图书室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喝下氰化钾,倒在壁炉前,然后你看到壁炉旁边的桌上放著一个白色的信封。”
潘钰洁发出意义不明地“呜”的一声,双眼泛红,一手摀住嘴。似乎是想起了当天发现尸体的情景。
“你直觉那封信里放的是遗书。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但也很害怕他会不会在遗书里暴露出你的罪行,所以你拿起遗书。但因为你又急着要去接待客人,就先将遗书放在洋装的口袋里,然后到大门口来迎接我们。”
潘钰洁瞪大眼,仿佛在问吴以澄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你跟我们一起进入图书室时仿佛非常紧张,好像已经知道这里面有不寻常的东西,虽然看见尸体时看起来很害怕,可是却又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进来,但不靠近,却往门边书架的方向走过去。”吴以澄紧盯着潘钰洁:“你应该就是趁那个时候把遗书塞入书里面的吧?是不是因为想到之后报警了,警察会搜身,如果到时候被发现遗书在自己身上就不妙了?”
潘钰洁颤抖著唇,细小的声音传出来:“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竟然会……”
“你以为他是来威胁你的吗?”吴以澄放轻声音说:“你以为他会说出你是15年前那桩绑架案的共犯?”
潘钰洁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白纸与信封扔在地上,一边退往图书室内部的书架前,一手放进羽绒衣的口袋内,掏出来的是一把小型的水果刀,虽然体积不大,但尖端锋利,在灯光照耀下发出刺眼冰冷的白光。
“潘小姐,你不要激动……”吴以澄才刚这么说,就看到一个黑影迅速窜至自己前方。原来是李承择,他一见潘钰洁拿出刀子就冲过来,挡在吴以澄的面前。
“潘小姐,刀子很危险,”李承择说:“先放下来吧?”
吴以澄已经听到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这时候如果警察现身,会不会又刺激到潘钰洁?但从潘钰洁一脸苍白,眼眶泛红,全身颤抖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到极限了。
“潘小姐,刀子放下来吧,不管是伤害别人还是伤害自己,都不是好事。”吴以澄说。李承择一直站在他面前,所以他只能从旁边探出头来。
但潘钰洁一边流泪一边发抖,双手抓着那小而锋利的水果刀。她的手抖得厉害,吴以澄不禁希望她抓不住那刀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潘钰洁只重复著这一句话。下一刻,她颤抖的双手往上抬,作势要将水果刀刺向自己的颈子处。
“潘小姐!”吴以澄推开李承择,企图冲上前去,但是毕竟隔了一段距离,来得及吗?她手中的刀子几乎就要碰到颈子了……
突然有一道水柱喷出来,直直击向潘钰洁的额头一带。潘钰洁在无预警的状况下被泼了一脸水,整个人踉跄地往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由于力道有些大,几本书纷纷掉落,砸在她身上。
同时杂沓的脚步声从图书室的门冲进来,几个男人随即冲上前,压制住表情呆滞的潘钰洁,很简单就从她手中将水果刀夺下来。潘钰洁一时腿软,屈膝坐倒在地上,发楞地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脸颊上残留的水珠与泪水混在一起,沿着下巴滴滴落下。吴以澄转头一看,李承择的手上抓着那把男人造型的水枪,枪口,也就是男人嘴巴大张的部分落着水滴。
李承择也转头望向吴以澄,笑了笑说:“看来这水枪还是蛮有用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