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即便是所糟糕的学校，在校内打破玻璃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所以这一群人就连拖带拽，抓着袁海允从后门溜出校外，他们来到校外不远处的一个
河堤桥下，这里欠缺管理环境脏乱，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会经过。
　　身上被玻璃碎片划伤的袁海允，虽然伤口不深，但制服上已经满是鲜血。
　　完全不理解他是招惹到谁的情况下被强押过来，逼迫跪在地上，几个巴掌猛力落在头
脸，直接将他打到头昏眼花，也没有办法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挨过一顿揍后，袁海允半趴倒地，从口鼻流出的血落在泥土地上。
　　带头的混混学生强仔搂过一个将制服改到很性感的女学生，坐在一旁的铁桶上，看着
那个被教训的学生。
　　“好大的胆子，连我们的东西都敢偷，看起来一副乖宝宝样子，手脚还真是不干净，
你知道那一包价值多少钱吗？”
　　袁海允从地上勉强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的五官上全是鲜血淋漓，他发抖著嗓音否认：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偷……不是我……呜呜呜……”
　　“东西从你书包里头搜出来，还嘴硬说什么鬼话！”跟班瞟了眼老大身边的女生，马
上很快对着倒地的学生又猛踹好几下，对于对方传来的呜咽求饶声充耳不闻。
　　“我明明就看到，他趁着我们去上体育课溜进教室，鬼鬼祟祟，没偷东西的话，怎么
会在他书包里面出现？”少女嗲声跟着男友撒娇，明指这个隔壁班的学生就是偷窃的贼。
　　身上各处全是疼痛，还不足以让袁海允失去意识，哭喘著拼命解释他什么都没做，道
道红色液体模糊他的视线，然后才恍惚惊觉，眼前混混身边的那个女生，跟昨夜在包厢中
那个仅著内衣裤的女孩子身影重叠在一起。
　　心中像是突然懂了什么，他哭喊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对不起……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没看到什么？”
　　强仔的疑惑马上被女友打断，“说什么鬼啊！偷东西还胡说八道，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啦，不然连这种家伙都敢偷我们的东西，根本瞧不起我们吧？”
　　很轻易就被女友鼓吹煽动的强仔，平常本来就是个欺善怕恶的道上小弟，在学校中反
倒是成了大王，嚣张横行，看着被虐打的学生，心中却是扬起一股暴虐情绪，想要借此教
训人给自己立下威严。
　　他起身拣拾起一旁散落的木板枝条，走到学生身旁，狠狠就将木条击打下去。
　　根本无处可逃的袁海允只能在地上瑟缩著身子，不断扭动退行想要闪躲，但他连起身
都无法，只能勉强护着头，在哀嚎惨叫声中承受着无止尽的暴行。
　　女学生坐在一旁抽起菸来，眼见被教训的倒楣鬼，她心中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的
想法，反而觉得就该这样做，谁叫这个家伙不长眼去送饮料，也不知道他昨天看到多少，
反正是该给他恐吓威胁一番。
　　加上刚刚竟然还喊著说他什么都没看到，真是死白目，打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好！
　　一群学校混混平时逞凶斗狠，校内校外都在打，狠揍一个学生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
得了。
　　直到强仔打累，手中木板往旁一扔，一撩头发，坐回女友身旁。
　　地上那不长眼偷东西的家伙，身上的制服全是脏污与血渍，还没有完全晕过去，身体
还在一抽一抖，已经被打到不成样。
　　强仔很清楚下什么样的重手才会把人打死，偷窃毒品在道上是一件很严重的行为，被
打死都不为过，只是他现在毕竟还挂著无用的学生身分，要是失手打死人也是给自己找麻
烦。
　　残酷暴虐的恶心一起，强仔拿起手机开始拍摄，要跟班脱掉那个家伙身上的制服，他
脑中很简单地想着要拍一些可以证明自己武力威绩的影片，之后可以给别人观看炫耀嘲笑
。
　　被粗鲁撕扯掉制服上衣与外裤的袁海允肌肤上全都被血迹染红，身上唯一留着的四角
内裤上头也全是暗红色泽，他虚弱呼吸著，这群人没放过他，依旧以一种好玩的心态在凌
虐施暴。
　　脑袋已然无法思考，眼前望出去的景色也是破碎摇晃，下意识觉得自己等下就会死掉
了吧？但到死他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哟！来啦！”强仔看着走过来的人，抬了下巴当作打招呼。
　　方云永双手插口袋，一左一右都各有位同学相伴，三个人悠悠晃晃走了过来，这里虽
不算他们的秘密基地，可他们有时也会来这边，用一堆喷漆在桥墩墙面上喷彩作画。
　　两群人见过几次面，算是点头熟的程度，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强仔知道对方是学校风云人物，听说家里背景好，连老师也罩他，就也没跟自己过不
去与方云永有摩擦交集。
　　方云永慢慢走来，看了杂乱空地上一个近乎全身是血的家伙，脸上满是伤痕血迹，五
官肿胀到几乎看不出来是谁，只穿一件内裤与袜子，连散落在一旁的运动鞋上也都沾满了
血。
　　面对如此近乎凌虐现场的他，却是一脸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经看习惯这种景象，停下
脚步，试图想要辨识这个被抓来打的人是谁。
　　“我们学校的？”
　　“敢偷我的药！没直接捅他几刀算是对他很好了。”
　　强仔打开一罐啤酒，跟女友你一口我一口亲密喝起来。
　　黏在强仔身边的女生对着方云永眨了一眼，若有似无放个秋波，不过方云永视若无睹
，转头看了看那个跪地的血人。
　　意识接近糊碎的袁海允，勉勉强强辨识出眼前出现的人，是……是他心中倾慕的人啊
……是一个默默待在他心中的人……
　　“……救……救我……”
　　连声音都发不出，袁海允颤抖著唇，嗫嚅地用口型对着眼前人求救。
　　也不知道方云永是根本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却依旧当作没看到，他稍微歪了歪脑袋
，对着强仔扬起一抹淡淡微笑。
　　“要让大家知道，敢惹你就是这种下场吧？不长眼的家伙就该得到这种教训！”
　　“阿永……”方云永身边的人低声叫了一句。
　　本以为方云永会出言制止的强仔微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心想这家伙也真狠，不是
像表面上那样的正派啊！
　　“也不是常有机会可以把人打成这样，还是我们学校的……要让其他人明白，之后看
还有谁白目敢惹你。”方云永像是在聊天般轻松笑笑，从口袋中拿出菸盒，抖出一根叼在
嘴上点火，深吸一口，缭绕烟雾中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但他却可以看到地上那个快要晕过去的人，眼底的绝望。
　　“我们去另一边，不打扰你们。”
　　方云永晃了晃手中一袋喷漆罐，跟同行的人一起转身走离。
　　强仔也没想为难他们，想了想，用手机拍了数张那个被他们打到浑身血的家伙，接着
连同刚刚的影片一起传到几个群组中，炫耀他今天教训一个不长眼的白目仔。
　　一群人嘻嘻哈哈，无视那个浑身浴血，软倒在地、呼吸越来越微弱的人。
　　甚至于他们还自拍起来，就是要向其他人彰显今天他们多么威、绝不轻饶胆敢对他们
挑战、太岁头上动土的死小偷。
　　情绪越来越嗨，喝了掺入粉末的酒，他们开始大声疾呼狂吼，好像在开派对一样，笑
著闹著，手机音乐开到最大，加上这一带本来就人烟稀少，他们完全不在乎会发出多大的
噪音。
　　酒精与药物的放纵让他们松懈了反应，等到车声靠近，他们惊觉想逃时，直接被一群
警察警车所包围。
　　强仔想都没想就直接把女友推出去阻碍警方的抓捕，急急忙忙想在一阵慌乱中趁隙而
逃，但脚步蹒跚的他很快就被制伏压地。
　　救护车随之而来，地上那个早已失去意识、满身是血、手脚骨折的人被抬上担架，紧
急送医。
　　而隔了好一段距离的河堤上，有一个人远远望着这里情况，接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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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师傅……这不对啊……”
　　建筑工地施工现场，袁海允手中抱着设计图与钢筋建筑物料表，他被公司派来盯进度
，虽说这一区建筑本不是他负责，只是建筑师赶赴另一场工程，临时叫他来协助。
　　资历尚浅的袁海允到场一看到被运送下来的钢筋与设计图上的尺寸不符合，他就急追
著工头询问。
　　“黄师傅，我刚看过，新来的那一批钢筋长度似乎设计图上不合，短了不少，可是我
查过公司叫货的物料单，表单上写得的确是错误的尺寸，是不是哪里出错……”
　　被称作黄师傅的五十多岁男子在忙碌中停下脚步，露出非常不耐烦的表情，“就说没
问题就没问题，你懂什么？实际现场的钢筋本来就不一定跟工程图上完全一模一样，我做
了数十年，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是要来教我怎么做事吗？”
　　“不是……问题是明显长度规格不合，转角处本来就要应该钢筋交叠，你这样根本还
差一大段距离，结构上一定会出问题……”
　　“你们这些坐办公室吹冷气的人懂什么？现场实际状况你又知道多少？只会在学校念
一堆无用的东西，念那些都没有用啦，你跑过多少现场？不懂就不要装懂，少在那边鸡鸡
歪歪……”
　　黄师傅对着袁海允就是一顿批，连听都不想听，一旁的工人喊著师傅，黄师傅摆摆手
就不理会来现场监工的小助理。
　　忙碌的工地又一台大车驶入，带着工地安全帽的袁海允无奈只好沿着侧边退出现场，
直到工地之外，他才拨手机跟建筑师安迪哥报告现场情况。
　　只是没想到听了他大段陈述，安迪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跟他说这样就好，回公司报告
说工程进度没落后，其它问题他会自己跟老板沟通。
　　通话切断，袁海允有点愣住，他以为光是基本建筑材料不合这件事情就事关重大，但
为什么安迪哥却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恼怒，语气反倒还像是在安抚敷衍他。
　　无奈之下，他看着项目的进度表，不知道该怎么填写监工单。
　　在外跑现场，直到回到建筑师事务所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事务所的人员大多都下班
，只剩一名行政人员还在办公室。
　　行政是一名王姓大姊，负责大部分的庶务与工单资料处理，她会待这么晚不是因为加
班，只是不想太早回家面对同住的婆婆，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见回到事务所的袁海允脸色不豫，王大姊随口问了一句今天的现场有问题吗？海允
斟酌了下，放低声音跟王大姊讲了今天的钢筋料材事件，却没想到她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态
度。
　　“营造公司很多资历深、现场工程经验丰富的工头都会这样。”
　　“不是……这样房屋结构不会出问题吗？要是有个地震还是……”
　　“钢筋长短，价格上自然会有不同，这就是他们私底下偷偷……讲白了就是偷工减料
、中饱私囊啦！这一行本来就是这样，那些老师傅经验丰富，知道从哪里减料不会影响到
整体结构，只要不要太过分，建筑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看安迪的态度应该就是心里
有底了吧！”
　　的确袁海允以为是很严重的事情，反应给安迪哥却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回应，这样一说
他就懂了，叹了口气，以他的身分资历去纠结这种事情也没用。
　　王大姊看看时间，准备下班，海允却还要加班处理一堆要赶着送件的工单报表。
　　晚上十点多，他才有时间在电脑开启信箱，细细看着电子邮件，不然白天几乎都是直
接将手机上的通知给滑掉。
　　然后一封电子邮件让他睁大眼睛看着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