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总的来说，今晚的火锅趴还蛮愉快的。多了一个小孩，满屋子热闹许多。高孟笙一会儿玩玩具，一会儿追着猫咪跑，还去抓挤在壁橱缝隙间的橘橘的尾巴，又一会儿因为爸爸不让他舔一口啤酒而大哭。原本跟舅舅还有点不熟，后来却能坐在他腿上吃饭。跟第一次见面的李承择比较难以亲近，但在高大的李承择抱着他玩飞高高以后，也彻底打开心房了。
而李承择准备的火锅汤头也获得一致赞赏，加上吴以晴准备的丰富配料，让每个人都吃得很饱足。李承择精心制作的鸡肉丸子也获得好评，尤其是高孟笙特别喜爱。李承择原本就是为了家族聚会的场合，制作出质地细腻，调味温和，适合大人小孩口味的鸡肉丸子，看到高孟笙连吃了几个，李承择也觉得今天的辛苦值得了。
这里有3个大男人，消耗了不少食材，但大概还是剩下三分之一左右，可见得吴以晴准备了多少东西。吃得差不多以后，大人们开始品尝吴以澄准备的红酒。反正没人开车，每个人都能尽情地喝，其中高宁时似乎酒量很好，连喝几杯都面不改色。而过去在这种场合都沉默寡言的他，却因为有李承择在场，反而更能放松地聊天。高宁时个性腼腆，内向，面对看来一脸冷淡的大舅子时，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但李承择很亲切而主动，让高宁时不用紧张地找话题，且一聊之下，才知道两人都有在学生时期打过橄榄球的经验，之后变很热络地聊起以前打球的经验。
吴以澄第一次听到高宁时讲这么多话，不过想来这大概是他平时的正常状况吧，在家庭聚会时反倒是因为太过紧张而说不出话来。这一点吴以澄倒是觉得有点抱歉，毕竟是这么个冷淡的大舅子，很不好聊，但他也没想过要改变自己的个性或态度，顺其自然就好。高宁时虽然腼腆，但个性和善，情绪稳定，刚好可以填补个性如急惊风的吴以晴的缺点。3年多前，吴以晴第一次带高宁时回家，说要跟这个人结婚时，相较于父亲的惊慌失措，吴以澄却觉得，妹妹竟然选了个这么适合自己的人，难得她这么有眼光。
这一家人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子就足够了。有时候吴以澄也会想，真希望父亲能看到外孙的出生，见证女儿的幸福。
高孟笙因为想睡觉而开始耍脾气了，趴在妈妈腿上哼哼叫。
“时间也这么晚了，孟笙都想睡了，你们就先回去吧。”吴以澄说。
“可是东西都还没收……”吴以晴说。
“没关系，我们来收就好。”
“我们喔。”吴以晴露出贼笑。
“你少废话。”吴以澄撇嘴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囉。”吴以晴将爱困的儿子交给丈夫，收拾东西，穿上羽绒外套。“那我们回去囉，这些剩下的食材哥就收著吧，这样我好一段时间不用来帮你准备食物了。”
“我想吃的东西自己会去买。”吴以澄说。
“好啦，掰掰。阿择，谢谢你准备的火锅汤头，还有，记得给我那个鸡肉丸子的食谱喔。”
“好，掰掰。”
被爸爸抱着，一脸惺忪的高孟笙也对他们挥手。
这一家人走了以后，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猫咪们也终于放松警戒，纷纷从躲藏的地方冒出来，开始吃吴以澄准备的猫食。吴以澄及李承择合力收拾桌上的残羹菜肴，把吴以晴多买的那些食材收进冰箱。忙完这些以后，吴以澄在地板上盘腿坐下，吃饱的乳牛和橘橘随即过来撒娇，小虎有点想过来，但由于李承择在场，最后还是没有靠近。
李承择也坐下来休息，接着有点难得地，乳牛朝他走过去，喵了一声。“欸？我可以摸牠吗？”
“牠就是要让你摸了。”
李承择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先摸摸乳牛的头顶，然后搔搔下巴，见乳牛没反抗，露出舒服的表情，才又更大胆地摸牠的头和背部，乳牛喵喵叫着，凑过来用头磨擦他的手。这毛茸茸的温暖触感，真是太棒了！李承择很少能被动物亲近，而今天乳牛终于愿意靠近，心中真是有说不出来的感动。乳牛是相对较亲人的猫，现在橘橘还窝在吴以澄的腿边观察著，小虎则是回到猫跳台上观望。好，下一个目标是摸到那只橘色大肥猫，李承择想。
“终于让我摸了，”李承择脸上漾著幸福的笑容：“这是不是表示牠把我当做这个家的一员了？”
“你想太多，”吴以澄冷冷地说：“只是因为今天多了很多人，牠受到一些惊吓，才想要找相对比较熟的人撒娇吧。”
“欸~但是至少乳牛把我当熟人了呀。”当事猫的乳牛已经在他手中发出呼噜声。“今天蛮开心的，以晴邀我来火锅趴，乳牛又来跟我撒娇，感觉好像跟以澄哥你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喔。”
“你的家人……”吴以澄想起方才没有问的问题，“难道都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李承择平静地说：“只有一个爷爷，但爷爷在我高中的时候过世了。”
“你爷爷……就是你上次说，本来是小感冒，后来变成重病的那一位？”
“以澄哥，你还记得喔。”李承择点点头：“爷爷本来就年纪大了，只是一个小感冒没有注意，竟然变成肺炎。现在这个年代，本来也不是什么难治的病，但医生说，爷爷因为年纪大了，体力跟器官退化很多，所以才撑不过去。”
“之后你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是呀，都是一个人。幸好爷爷过世后有留一点钱，让我顺利念大学。”虽然说的是自己的事情，但李承择显得很淡然，似乎也对自己天涯孤独的处境不怎么感伤。“所以真的好久没有这种家庭聚会的感觉了。以前也只有我跟爷爷两个人，不会这么热闹。”
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了？但吴以澄总觉得这个问题现在不好问出口。
“我家以前也才3个人，也不算是大家庭，没那么热闹。”吴以澄说：“虽然我爸走了，但以晴结婚，又生了孩子，家人增加，才看起来比较热闹一点。”
“这样很好呀，家人还是可以慢慢增加。以澄哥，你以后也要建立自己的家庭吧。”
吴以澄没说话，只是以那双细长眼斜睨了李承择一眼。被那双眼这样一瞪，李承择不禁觉得一阵战栗，总觉得那流转的眼波里蕴含着某种感情，也像是在质问什么。而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又是基于什么目的？明明只要想到有别的身影出现在吴以澄的身边，他就……
原本靠着李承择的腿的乳牛，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他的感情波动，突然起身，跳到一旁，橘橘也起身走过去，两只猫先是互相嗅嗅闻闻，接着伸出前脚打闹起来。小虎从猫跳台上探出头来看着。
“现在还没办法谈这种事。我一个人经营侦探事务所，赚得也不多，只够养我自己一个人。”吴以澄转过脸说。
“以澄哥的爸爸也是侦探吧，但他也是靠做这一行养两个孩子呀。”
“那是因为他很拚命在接案。”
以前不知道，直到自己也开始从事侦探这个行业后，才知道父亲应该是很拚命在接案，才能顺利拉拔大两个孩子。便利屋的工作只是蝇头小利，后来能接到的侦探类型工作也越来越少，他一直都是靠大量接小案子来赚取收入，拖着疲惫，病痛的身体工作，直到最后一刻。而这些，都是吴以澄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他是个什么样的侦探？”李承择呐呐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吴以澄说，想了一会儿又开口：“大概只能说，是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侦探的责任的人吧。”
身为侦探的责任……李承择在心中咀嚼著这几个字句。
“不说这个了。”吴以澄说著起身，“你还能喝吗？”
“喝什么？”李承择莫名地抬头看他。
“酒呀。”他说著走到厨房，打开储物柜，拿出两瓶红酒。“为了今天我买了好几支酒，想说我妹的老公酒量大，可以让他多喝一点。但小孩早睡，又不能让他们留太晚，结果还剩了好几支。”
李承择瞠目结舌地看着吴以澄拿着红酒瓶与酒杯走过来。“还要喝两瓶？”
“怎么？你不行了？”
“不，我能喝啦，只是很少一次喝这么多……”李承择其实酒量还不错，但刚刚已经几罐啤酒下肚了，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喝多少。
“那你陪我喝就好。”吴以澄说著开始打开酒栓。
也只能奉陪了。李承择露出苦笑，但他其实还蛮乐意的。他没想到吴以澄其实酒量大，也挺爱喝的。看到他这一面向，也感觉颇新奇。
夜已深，窗外的寒风强劲，室内的人喝酒喝得全身暖烘烘。吴以澄正喝得舒服时，看到手机出现来信通知，应该是工作用的信箱。今天是休息日，实在不想看工作方面的信件，但由于是这个时间传来，他还是好奇地点开信件。这一看，吴以澄也不禁有些愣住。因为来信者是应该已经抵达南极的周令铭。
“怎么了？”李承择靠过来问。
吴以澄没回答，只是先点开信件。看完之后，吴以澄有些松一口气，但又觉得有些不甘愿。
“是工作的信吧？可是以澄哥，你的表情怎么有点……复杂？”
吴以澄喝掉杯中剩下的酒，又倒了一些。“有工作上门是好事，但这一次来的工作，总觉得不好应付。”
“喔？什么样的工作？”
“你记得周令铭吧？去南极那个？”见李承择点头，他继续说：“他以前在S东大学的研究室工作。他说，研究室最近出了一些事情，想要找侦探帮忙调查。以前的同事来问他，所以他推荐了我的事务所。”
“喔，以前的客户带来新的客户，很不错呀。他会推荐以澄哥，应该是对你的工作态度很满意吧。”虽然严格来说，真正的委托人是周令铭的前妻。
“嗯。”
只是吴以澄总有一种感觉，S东大学的委托，恐怕不会太简单。原本是想接近年终，可以稍缓一下工作脚步的，但看来事情就是没办法如自己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