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古木新花年年发、参玖

楼主: ZENFOX (☁禪狐☁)   2022-10-08 16:06:32
  陆永观把那碗醒酒汤端给江东云喝,江东云小口小口浅啜,他又替江东云按头
上穴位关心道:“好点没有?”
  “嗯。”江东云只喝了半碗就把碗搁一旁,陆永观把他抱到怀里亲了脸和嘴,
他感觉陆永观怀里还很温热,自己身子仍有些敏感,小力推挡了下:“再让我缓一
缓吧。”
  陆永观拉起江东云的手,低头嘬吻其手腕笑语:“细皮嫩肉的,要是随我去边
关怕是得吃苦。”
  江东云浅笑:“王爷说笑了,我离不开花晨院啊。”
  陆永观含笑盯着他说:“只要有心,哪有离不开的。”
  “王爷……明知我不仅仅是这花晨院作主的,更是──”
  “不必顾忌陆晏,她只是拿亲情绑着你,你还真当他是母亲了?她要真想当你
的母亲,又怎会容忍我来花晨院找你,当年我取了你的发簪也不见她的人来阻止。”
  江东云见他不悦,凑过去温柔舔他的唇瓣安抚道:“好了,我们不聊这些。”
他是陆晏之子的事,陆永观也是知情者,而且还知道他在花晨院替陆晏、皇族养暗
卫、死士,当初他被陆永观收走发簪也是半推半就,但如今陆永观是除了陆晏以外,
他最大的倚仗,他得好生哄著。
  陆永观也不想这么咄咄逼人,坏了温存的气氛,重展笑颜摸他的脸聊道:“你
那徒儿今年满十六,上元节会在这里出道不是?到时候安排谁取他发簪?”
  江东云望着陆永观的笑脸,好笑反问:“王爷这么久都在边关,还能惦记霞绾
的事?”
  “只是刚好想起来有这事,毕竟是我们东云的养子,也是你的好徒弟。怎么?”
陆永观拿手指刮他鼻梁,调侃道:“吃醋?”
  “有点。”
  “我哄你。”陆永观的眉眼深邃,带点笑意时看起来深情又温柔,不过他低头
亲江东云的手,再抬眼勾起笑痕时,又会显得邪魅危险。
  江东云知道自己和陆永观是乱伦,但他不是自幼在深宫里长大,也没有像皇子
那样被教养过,更从不将这人当作长辈,那些道德约束都是虚的东西,只要能让他
在京都站稳脚步,让他活得好好的,乱伦又怎样?况且陆永观生得英俊挺拔,欢爱
时也颇照顾他,又是他初经人事的对象,内心深处多少有些依赖。
  两人拥吻片刻,陆永观怜爱抚摸江东云的身子,后者双颊泛粉逐渐动情,陆永
观却在此时又问:“你不打算让霞绾独立,难道是想养他一辈子?”
  江东云叹息似的笑了声:“这就不劳王爷费心吧?”
  “我可以帮你收了他的簪子。”
  江东云的情欲一瞬间被浇熄,不再继续和陆永观调情,优雅抽身拾起那件华美
的衣袍披到肩上说:“王爷待在我这儿太久,夫人要不高兴的。”
  陆永观挑眉:“没事提她做什么?我府里如何不关你的事。”
  江东云跪到陆永观面前,凑过去亲他眉心笑语:“是,我不提了,王爷息怒。”
  陆永观听出江东云在暗示自己少管花晨院的事,心里不高兴,偏偏他对眼前这
张脸无法发作,干脆将人抓来压在身下又吻又揉,恣情弄了半个时辰才罢休。
  其实江东云对陆永观的感觉颇为复杂,一方面认为这人好利用,也是各取所需
的好对象,但也由于彼此了解甚深,一旦陆永观有意纠缠就变得很难打发。比如现
在他得装昏睡才能让陆永观暂时放过自己,不过陆永观也不会马上离开,就算小院
外无人使唤伺候,也要待上许久才肯走。
  江东云装昏睡也无法装太久,最后还是醒来给彼此收拾干净,等送走陆永观时
已将近午时分,花晨院多数人都睡熟了,有别于其他街坊闹市,风月坊也是这时最
安静。
  此时金霞绾睡得正香,毫无预料被江东云叫醒,他睁眼一看,傻笑喊:“是西
忽。”
  江东云失笑:“睡迷糊了,口齿不清的。起来叫人烧水,我要沐浴。还有你口
水擦一下,枕头都沾上了。”
  “喔、是。”金霞绾匆忙擦抹嘴边口水,虽然外面天很亮,但他还是打起精神
去叫厨房烧水。伺候师父入浴时,他把干净衣物放好就要拿软布给师父抹身,江东
云却说不必他伺候,赶他出去,他点头应声,离开浴室前瞥到师父腿间还淌著一道
道白浊的东西,赶紧挪开目光退出去。
  因为江东云随时可能有吩咐,所以金霞绾没走远,就在浴室外的廊道下坐着静
候,他摸摸脸觉得有点热,方才的光景让他有些害羞。他在花晨院长大,时常会见
到一些过于刺激的场面,有时也会见到那些哥哥们在假山水里和客人们厮混,不单
是因为客人猴急,更多是追求刺激、情趣,起初他觉得可怕、恶心,但是看多也就
麻木了。现在他看江东云在上那些哥哥们也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他从来没见过江东
云被人上,也只有陆永观对江东云做那件事吧。
  许是因为这缘故,金霞绾不禁有所联想,觉得很对不起师父,心里尴尬又害羞。
他觉得陆永观虽然不是很常来这里,可是好像挺喜欢江东云啊?
  江东云出浴后穿了素白单衣出来,长发还带着一点湿气,金霞绾拿来干净的布
帮他压一压湿发,他转头看着少年问:“你觉得陆永观怎样?”
  “荣亲王骁勇善战,英武过人,是条好汉。家有一妻四妾,精力旺盛,好在不
是常驻京都,不然师父可能也要受不了。”
  江东云哈哈大笑,摇头笑睨他说:“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是喜欢他,还是讨
厌他?”
  金霞绾歪头思索,这反应像只小雀鸟,江东云看了便心生怜爱,摸他脸问:
“这么难回答么?”
  “徒儿对陆永观没有什么好恶,只是不想亲近他。”
  江东云挑眉问:“为何?”
  “唔……”金霞绾低吟后答道:“就觉得他这个人麻烦吧。”
  江东云又是一阵大笑,这会儿点点头说了几声的好,收歛笑意跟他说:“之后
上元节的花草会,你也出道吧。”
  金霞绾错愕,慌乱揪住江东云袖子喊:“师父!”
  江东云温柔拨开少年的手,有些严肃跟他讲:“你已经十六岁了。”
  “师父之前分明讲过我可以不用──”
  “是为师太天真,也把你护得太好,才让你这么不懂事。”
  “师父……”
  江东云老实告诉他说:“陆永观问起你的事,他知道你十六岁了。不只他,其
实前阵子开始就有好些熟客都在明里暗里打听你的事,你那些哥哥们都帮忙应付过
去,许多人都惦记着你的。”
  金霞绾茫然不解,垂首喃喃:“怎么会?我又不起眼,跟在师父和哥哥们身后
像影子似的。”
  江东云苦笑:“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你生得并不起眼,但是表情太多,那些
小眼神被察觉后就容易勾起好奇,一旦对你有些在意,看久了,不知不觉就会记在
心上。”
  金霞绾仍是疑惑,瞇眼低哝:“是这样么?”
  “也是我的疏忽,自以为所有人只会在意我,不会分神留意你。可是他们看我
的同时,也可能看着你,就算你想当我的影子,也终究不会是影子。”江东云一手
轻捧少年的小脸,温柔轻语:“你从小就生得很可爱,我一见你就喜欢,也舍不得
让你去当死士。”
  江东云又问了一遍:“你讨厌陆永观么?”
  金霞绾越想越不安,身子都僵了,他嗓音低哑,缓缓道:“师父,求你了,我
不想……”他曾以为只要能活下来,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但是他已经过惯了被关
怀、爱护,有人宠著的好日子,也尝到人情温暖,他已经不是幼年那个悲惨到必须
设法茍活的孩子了啊。
  “也是,陆永观好歹是我在花晨院的夫婿,要是他又收了你的簪子,难免有些
别扭是么?何况他那人也不好伺候。要不,我去拜托六郎吧?”
  “什么?”金霞绾愣住,脑子空白。
  “傻孩子,你别怕,六郎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我只是让他在花草会上收你
的簪子,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你得自己做做样子,演一演戏骗大家。”
  “对喔,这样也行啊。”金霞绾回过神来,认为师父说得有理,那严穹渊也不
像是好男色的家伙,甚至不像是人,身上没什么人间烟火的气息。但他松了一口气
后,又立刻面露愁容说:“可我怕严叔叔不喜欢我,不肯帮我……”
  江东云拍拍他肩膀说:“没事的,我亲自去求他,他会帮这个忙的。”
  金霞绾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能告诉师父他才刚把严穹渊给得罪了。
  江东云打定主意后,趁天色还早就去找严穹渊商量此事。白日里花晨院的厨房
多半不开伙,但也会事先为严穹渊准备一份饭菜,凉拌菜或冷著吃也美味的小点,
江东云又让金霞绾亲自去有名的餐馆买些热菜回来,亲自提了食盒给这位老朋友送
饭。
  严穹渊正在院子里调琴,院里结香花正在盛开,不必燃香也弥漫馥郁芬芳的香
味,江东云一来就多了饭菜香。严穹渊把手边的事搁下,江东云也将食盒放到院里
的石桌上,后者灿笑道:“六郎,我帮你送饭来了。”
  “有什么事?”
  江东云笑出声:“我来就一定有事?叙旧不行?”
  严穹渊想起在花晨院和这家伙一起度过的童年,可以说常常被拖累,这家伙来
找他总是没好事。他盯着江东云打开食盒问:“这饭菜没问题吧?”
  江东云笑呵呵说:“当然啦。放心,我已经是花晨院的主人,拿好吃好喝的跟
你分享也不必再去偷啦。”
  严穹渊迳自倒了一杯酒说:“当初不知道你那些东西都是偷来的,被教训得很
惨。”
  “我有好东西都会和你分享嘛,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有福同享啊。”
  “有难同当?”严穹渊要笑不笑的看了对方一眼,喝干一杯酒才举箸挟菜。
  江东云望着严穹渊说:“你应该要多笑,你笑起来那么好看。”
  “好看有何用?只是招祸罢了。”
  江东云闻言又笑了起来,坐到了严穹渊对面说:“你的意思是,我是祸水囉?”
  “我没这么讲。”
  江东云也倒了杯酒喝,暗地里观察严穹渊,心想这人的性情还跟从前一样,不
爱说话,没什么表情,就算挨罚也是冷淡的样子,也不会怨他什么,想到这里他说:
“六郎是真的都没变,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好像其他人怎样都不会牵动你,但
你也还是会这么看着浮世众生。和你相处,我觉得很自在,因为不管我变成怎样,
你也不会唾弃我,既不会特别喜欢我,但也不会讨厌我,就好像……像神明一样。”
江东云轻笑,这话说得戏谑,藏了些感慨。
  严穹渊再次问:“你有事就说吧?”
  江东云也不和他兜圈子了,直言道:“之后的上元节,风月坊的教坊会陆续办
花草会,你知道的,艺人们都在花草会出道,女子递出披肩、帕子,男子交出簪子、
发带。我想你收了我养子的簪子。”
  严穹渊刚挟了蜜酒蒸黄鱼入口,闻言顿了下又继续细嚼漫咽。
  江东云没等来下文也有些不安,接着解释道:“我本来也天真的不想让他出道,
既是我的养子,本来不必和别人一样。可我发现太多人惦记上他,他虽然从小在这
里长大,很能察言观色,但他性子有时特别倔,不适合应付客人。我让他出道也只
是想做做表面工夫,之后也不会真的让他接客,由你收他的簪子,充当他的夫婿,
我们也多了个借口好叫那些人打消心思。”
  江东云说完,看严穹渊继续吃饭配菜,不觉放轻语气询问:“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把他惯坏了。”
  “嗯?”江东云失笑,赞同道:“你说得不错,我是有点惯坏他了,在我面前
他乖得像小猫,在外头却有些骄纵,可能凶得像老虎。不过,也只有我惯得了他吧,
他也离不开我,我们在京都相依为命。不瞒你说,陆永观似乎也看上他了,我并不
是吃醋,只是不想把自己教养、疼惜带大的孩子交给别人,我只信得过你。六郎,
你一定要帮我,我欠你这个人情,将来一定还。”
  严穹渊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说:“帮你可以,不过你再这么宠他只会害了他。
你既然不想让他出道,而是把他当亲儿子养,就不该让他在这里长大。不如让我带
他回琉璃天,好好教养几年。”
  江东云蹙眉,瞇眼看他:“你想收他为徒?”
  “那些武功本就是我家学──”
  “不行!他不能离开我,我……”江东云有些狼狈,收歛态度说:“抱歉,我
失态了。他不会想离开的,在来到这里以前,他待的是人间炼狱,我不想再让他吃
苦受罪。你、你若是看他哪里不好,只管教训他就是,况且以他的性子,就算你想
带他走,他也不会听你的。”
  严穹渊浅笑,那少年的臭脾气他早已领教过,也懒得和江东云多说什么,免得
那孩子说他背地里讲人家坏话。他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花草会上收了他的
簪子。不过这事情,他是当事者,你让他自己来求我吧,你也晓得自己的养子是什
么样的心性,趁着我还在这里,有空就磨一磨他那脾气好了。”
  江东云得到他的允诺,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答应:“好,我让他自己来求你,你
不必顾虑我,若还有机会能得你指点武功,也是他的幸运。”
  严穹渊笑叹:“他受不受教,这就不好说了。”
  “无妨。六郎,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江东云把自己那杯酒饮尽,又望向对
面男子浅笑轻喃:“当初要是你还在这里就好了。曾经我也想像过,要是由你收了
我的簪子……唉,我讲了奇怪的话,你不必当一回事。”
  江东云脸没有红,却明显是害臊的样子,匆匆找了借口离开了。严穹渊波澜不
兴的吃菜饮酒,半点都没有受到方才江东云那番话的影响,他自认已经看透世情,
不会轻易为谁而动摇,就算是故旧表白,对他来说也与他无关,因为他并无那种心
思。只不过适才的交谈之间,他感觉到江东云对养子似乎有非比寻常的执著。
* * *
  酉时末,天色暗了下来,金霞绾来到严穹渊的院里,严穹渊穿着芦灰色常服,
放下一头长发,看起来是准备要休息的样子。
  严穹渊开了门看一眼门外少年,转身说:“进来吧。”
  室里的灯都点亮,透出灯罩的光晕是淡淡的暖色,闻得到外面结香花的气味,
严穹渊坐在矮桌边,金霞绾把一盒圆扁的药膏放在桌面,朝他跪下来低头认错:
“对不起。”
  听到金霞绾道歉,严穹渊嘴角扯开浅浅笑弧说:“你倒是能屈能伸。”
  “是、是,我是大丈夫嘛,自然能屈能伸啦。”
  严穹渊脸上恢复淡然无波的神情问:“知道错哪里了?”
  “我不该偷东西。”
  “还有?”
  金霞绾额头抵著蓆子,咬了咬下唇闭眼腹诽:“自以为是在教训孙子是吧?够
了没啦。”
  严穹渊食指指尖轻敲桌面催促:“还有?”
  金霞绾吸了一口气回答:“不该咬你。不该出言不逊。”
  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少顷严穹渊说:“看来你也晓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可你却
选了不对的事在做,是仗着江东云会护着你?你已经十六岁,可曾想过要是在长公
主府行窃被逮住会有什么后果?这次的事还好说,长公主毕竟与江东云关系不一般,
倘若犯了弥天大祸,连江东云都保不住你,你自己出事不说,你敬爱的江东云也要
被拖累。”
  金霞绾知道严穹渊说的都对,可他就是莫名有股火气,他仍低着头,阖眼深呼
吸,嗓音低哑道:“叔叔教训得是。”
  严穹渊说:“头抬起来吧。”他看少年缓缓直起身坐好,念道:“江东云舍不
得你,别人也看你年纪轻不计较,但我不会。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样的,会生老病死,
也会犯错,但是错了要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要找到自己的道。”
  金霞绾眨著圆亮乌黑的小眼睛,瞅著对面男子问:“叔叔眼里我不是特别的么?
上回你还想收我为徒呢。”
  “只是觉得你悟性不错,但太过聪明反而容易走偏,可惜了。”
  “不可惜的,你还是能指点我武功。师父说,我们学的武功其实都是你本家所
传的,怪不得我上回看你使的那些武功那么老练……”金霞绾差点又要得意忘形,
收歛态度,装出温顺无害的模样低头闭嘴。
  严穹渊看他那样暗自好笑,方才被少年盯着看的时候,好像有一刹那心志动摇
的错觉,不过那异样来得太快,他也没细究是怎么一回事。他拉起右袖露出前臂,
拿起药盒打算搽药,金霞绾抢先拿过药盒说:“我来帮你吧。”
  严穹渊淡淡看着金霞绾,后者旋开药盒的盒盖说:“我没什么坏心思,这不是
无事献殷勤。我弄伤了你,既是有诚意来道歉,做这个也是应该的。”
  严穹渊把前臂递过去,金霞绾瞅他一眼,他看少年那双眼睛像是因为获得些许
信赖而高兴,亮晶晶的,有些明白江东云为何这么疼爱少年了,被少年这么看着,
好像会被摄走心神。
  金霞绾看到自己在对方手臂咬出来的瘀伤,并没有幸灾乐祸,他当时咬得狠,
瘀伤比他以为得还严重些。他揩了药膏搽抹在对方伤处,严穹渊的手臂摸起来非常
结实,不过皮肤意外平滑薄嫩,也许是因为药膏很滑的错觉,他边搽边聊:“这是
我们花晨院才有的伤药,专门外敷的,结了痂以后也不容易发痒,等伤口好了以后
再搽个一、两日就不会留疤的。”
  他又看了看严穹渊的指尖伤口说:“这里还没完全好,记得不要沾水。”
  严穹渊直视前方半掩的窗没有回应少年,他其实不在乎少年是不是在药里加料
或搞其他花样,但他此刻相信少年是老实的,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好像他本来就认
识金霞绾,而且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
  金霞绾看严穹渊不理睬自己也没有不高兴,替人上完药后,拿出一条发带把对
方的袖子挽好系了一个结说:“这样衣服就不会沾到药膏了。这个药搽完最好就这
么晾著才好,包起来反而减弱药性。啊,我多带了一盒药,送你的。可能有人会说
男人多些伤疤没什么,可是你们文人不也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爱惜么?能
不留疤比较好吧。”
  严穹渊的目光从窗缝收回来,睐向少年说:“你的话真不少。”
  金霞绾瞅着他,看他没有嫌弃的样子,只是单纯在讲一件事实,蓦地咧嘴笑出
声:“嘻嘻。是啊,师父也常说我聒噪,像麻雀一样。”
  严穹渊闻言扬起浅浅笑痕,金霞绾歪著脑袋凑近看他,认真跟他讲:“严叔叔,
你笑起来很好看,怎么不多笑呢?”
  “没事就笑,显得蠢。”严穹渊无奈,心想这话他今天听两遍了。
  金霞绾哼了几声笑说:“那我们花晨院就全是蠢蛋了,成天没事都得笑脸迎人
的。其实我从不咬人的。”他小声嘀咕:“都是叔叔你逼得太紧。”
  “怪我?”
  “不敢。”金霞绾低头抿了抿嘴,把桌上药盒往严穹渊那里轻推一下说:“两
盒药都给你。”
  严穹渊拿起药盒看了几眼,暗红的木质盒盖上浮雕花草的图样,这么一件小东
西也精致讲究,因为花晨院就是用金钱和欲望堆起来的地方,应该说整个风月坊皆
是如此,是个销金窟,也磨蚀人的心志。他有感而发说:“当初我师父来京都不只
是要带我走,也是想带江东云一起走的。但他离不开,他惦记长公主,明明那时连
一面也没见过,长公主也永远不会以母亲的身份见他。”
  金霞绾垂眸低喃:“要是师父走了,恐怕就没人会救我了。琉璃天那么远,是
个穷山恶水之地,不适合我师父。”
  严穹渊浅笑:“放心吧,我没有要抢你师父。”
  金霞绾直盯着他狐疑道:“真的么?可我师父喜欢你啊,说不定你一招手他就
跟你跑了。”
  “他去哪里也不会扔下你的。”
  金霞绾听他这样讲,安心的低头微笑,他不晓得自己这样更像是个怕被遗弃的
孩子,反而教人怜爱。
  严穹渊忽然跟他说:“虚庭鹤舞施展时,大姆指要强韧,但不能僵硬,你用力
太过,差了一点。”
  金霞绾赶紧请教:“要是够放松的话,杀伤力更大么?”
  严穹渊微微蹙眉说:“我在指教你音律,指法,你在跟我谈杀生?”
  金霞绾心虚抿嘴别开脸,小声念:“不是差不多么?”
  “不一样。你要当武功练也可以,但是不能用来恣意伤人,更不该胡乱杀生。”
  “严叔叔吃斋念佛当和尚是么?你就不杀生?”
  “人活着总会杀生,但不能滥杀。”
  金霞绾问:“怎样才不算滥杀无辜?如果是为了自己活命,杀谁都不算滥杀么?”
  严穹渊直视他眼睛,答道:“这就是你要自己寻觅追求的道。对我来说,这条
命是众多牺牲换来的,所以我必须好好活着,体会这一生,正因为不愿辜负,所以
我是为我自己而活,不为别人。即使他们对我还有别的期望,若那期望会使生灵涂
炭,我也不会做。”
  “……你指的是……”金霞绾用气音问:“谋逆?”
  严穹渊若有似无笑了下:“嗯。放心吧,我并无这种心思。”
  金霞绾暗自惊诧,压着嗓音惊呼:“疯了么?怎么能聊这种事?”
  “原来你也知道怕啊?”严穹渊调侃他。
  少年气呼呼的瞪人:“你不怕我出去乱说?”
  “你不会。”
  金霞绾纳闷问:“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瞧不起我?”
  “都有一点吧?”
  金霞绾忽然又不气了,翻白眼哼了几声笑,在蓆子上膝行过去,凑到严穹渊身
旁问:“那你肯原谅我了?之后花草会,你收不收我的簪子?”
  严穹渊双臂抱胸看身旁一脸仰视自己的少年,兴起逗弄的念头说:“喊一声夫
君试试?”
  “夫君。”
  “你没有半点矜持么?”
  金霞绾理所当然回嘴:“我不就为了你所谓的矜持而不想卖身,然后来求你的
么?”
  严穹渊发现这孩子歪理一堆,轻蹙眉心笑应:“好吧,你等着我,那日我会取
你的簪子。不过你得答应我,之后不再做那些荒唐事。至少我在的时候,别让我察
觉。”
  金霞绾拍胸口保证:“好,我答应你。那我就等夫君来收簪子啦,嘻嘻嘻。”
  严穹渊目送金霞绾离开,浅色衣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他摸上自己嘴角,
不知不觉挂着明显的笑意,随即轻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短暂的邂逅并没什么,不
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因为江东云和金霞绾是扎根在花晨院的人,谁都不会和他
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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