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圣之旅
　　没了翅膀以后，旅行所耗费的时日，变得漫长而困顿起来。
　　为了向耶和华证明我们悔改的决心，我们开始往耶路撒冷的朝圣之旅。受伤未愈的我们，搀扶著互相伴随，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从前我能抱着阿撒兹勒飞行，如今我却连揹着他都会跌倒。
　　好几回，阿撒兹勒说：“把我扔掉，让我自生自灭吧。我情愿这世界跟着我一起毁灭。”
　　但是我不愿意，我重新将他揹上我的后背，收起翅膀的他已变得很轻，就算他是负着我的轭，我都情愿。
　　我告诉他：“只有耶和华能医治你……或许我无法使你的心重新朝向他，但是你的人至少要与我一起。我来这地上本不是为了要执行主的任务，我是为了要照顾你。”于是阿撒兹勒没再抗拒，可是旅途间却默然无语，就好像是在憎恨我。
　　憎恨我不能理解他对权力的渴望，憎恨我逼他向主低头。
　　幸亏迦南地上，因着阿撒兹勒这段期间的争战，所有悖逆他的生物与人都已被他杀尽，于是我们畅行无阻。
　　来到耶路撒冷以后，我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跪在耶和华的殿内，我不要利未人的祭司，只想亲自为殿内的灯添油，烤无酵饼献祭。
　　穿着祭司的素袍，我向主的约柜忏悔：“我们本是你以圣灵所造，却因欲望与骄傲而折翼。求主宽恕我们的罪过。”
　　我和阿撒兹勒一同睡在这殿里，阿萨兹勒一脸的茫然与无助。他想逃离，一如他当初离开天国那般，我硬是拉着他睡了一宿。
　　阿撒兹勒很漂亮，他就这么躺在我的身旁看着我，银珍珠般的眸子里却盛满了冷漠。夜晚里，他的手总是游走着，爱抚我的身体，我明白他这是在逗我玩。我虽心猿意马，却不敢停下祷告。这是我头一回明白地上的人类在信仰与情欲之间挣扎时有多么地痛苦。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不要逼我放弃你，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却只是继续把他那纤细的手撩开我的祭司袍，探进我的亵裤里。
　　我在心里说：阿撒兹勒，不要品味我的痛苦，那不是献给耶和华该有的祭品。
　　阿撒兹勒终于停手。他静静地环抱着我，阖上眼。
　　是了，我多想和他欢好，光是身体回忆起他插入我时有多么火热，他的尺寸令我的甬道多么地难以忍受，我的大脑都要麻痺；可是我们两人若都没了力量，光是我们的孩子就已经有能力杀死我们。恢复的力量必须向主求。若要向主求告，就不可以再沉迷这些只属于人类还有魔族的肉欲与情爱。
　　日升时，诱惑尽涤，殿内的力量充满了我，神告诉我：“桑杨沙，你在地上的任务还没结束，你必须引阿撒兹勒回头，保护以诺。”于是我因着生子而掉落的翅膀，竟在一夜里尽数长回，对我而言仿佛只有一瞬间。阿萨兹勒虽永远地失去了他的三翼，他的能力却已恢复得与主天使相当。
　　此刻的我们浑然不觉，朝圣的旅途花费了多少时间。
　　我和阿撒兹勒所生养的孩子们－－亚列、阿拉卡、拉末尔、谭尔等人，因着本想攻打天庭的精力无处发泄，开始在各地四处强取他们喜爱的人类，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阿撒兹勒曾经涂抹在我眼皮上的眼影膏，开始出现在地上的人类脸上；阿撒兹勒亲手为我打造的手镯、臂钏，也套在他们的身上，一旦人们变得更加好看，我的孩子们就越发无可自拔。我的孩子们继承了我的一切，却也偷了我的一切。
　　他们组织了各自的军队，将阿撒兹勒传授给他们，来自天国的冶甲、铸剑技术教给他们的人类士兵，于是被荡平的，从拉哈伯到迦南地的土地重新硝烟并起，我的孩子们谁也不服谁，二儿子想征服大儿子，三儿子想击败二儿子，四儿子想与三儿子交媾，小儿子想摘掉大儿子的翅膀……
　　我不忍心看我的孩子们自相残杀、相互乱伦与淫行，更不愿意看见我的孩子们与人类所生下的巨人，成为他们争斗的卒子。
　　地上遍地是血，于是耶和华向我发了异象，他说：“桑杨沙，你与阿撒兹勒将一切本该属于天国，不属于地上的事物遗落在此，我势必要剪除你与你地上的一切后裔，来断绝这些罪孽。”
　　我求告我主：“万神之神，求您不要杀了我的孩子们，我的力量已然恢复，我能驯服他们。”
　　阿撒兹勒却说：“我们的后代与人类所诞下的拿菲利人太过强大，终将吞噬一切人类、飞虫、走兽，届时耶和华的造物在地上半点不存，这便是我的胜利，证明了我的造物强过你的造物。”
　　我主说道：“阿撒兹勒，相比桑杨沙仍爱他的孩子，你的铁石心肠却是丝毫未曾回转，你就是地上诸恶中的首恶，我不但要剪除你的子孙，还要差派我座前的米迦勒下来，将你扔进黑暗中。你的脸将永远蒙灰，你的躯体会被尘土覆蓋，你处在地底见不得光，且永不得再回天国的机会。”
※
　　
　　就在地上的大洪水即将把我在地上的子嗣以及他们的后代吞噬殆尽之际，卡麦尔将我接了上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在卡麦尔的寝殿里，他的寝宫里有种我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像是珍珠与焚香混合的气味。卡麦尔就坐在床畔，一只手隔着被子搭在我的身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悠哉地看。
　　我醒来，首先就问他：“阿撒兹勒呢？亚列呢？我的孩子们呢？他们还好吗！！”
　　卡麦尔摇摇头。
　　“别提了，不然我会将那些记忆，自你的脑中取出来。”他说道：“天父让我下来带你回到天家，这是神赐予你的恩典与救赎；他们既然不是天国的人，你与他们就已经没有缘分了。”
　　“胡说，你胡说……咳咳！”
　　我推开挡在床边的卡麦尔，试图下床，仍觉得有些费力。这里是六重天，不比我以前待的七重天高，可在人间待久了以后，我竟觉得天国里连呼吸都是这么困难。
　　我扶著墙壁，摸向他书桌上的水晶球，卡麦尔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别看。以后我能照顾你，我能让你恢复，我们还能一同晋升，升向更高的位份。”
　　“我不能不看！”卡麦尔差点要伸手把水晶球砸了，幸亏我预测了他的行动，抢在他之前，为水晶球注入灵思，在我上天之前的情景便历历在目：
　　“我是为了你好，跟我一起回天国吧，阿撒兹勒，或许主会因此饶恕我和你的孩子！”我向他哀求道。
　　“你可以选择离开，那是你的自由，但是神已经决定要杀了我，杀了我的子嗣，除了反抗，我没有第二条路。”他冷酷而严峻地回答道。
　　“你以为你不离开，桑杨沙会愿意回到天国吗？”熟悉的声音自天上传来。
　　殊不知卡麦尔早已听了多久，他飞向我们，“无趣的歌剧，就此结束。你的子嗣势必灭亡，就和你一样！”卡麦尔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阿撒兹勒捅了过来，阿撒兹勒也抽出剑来，反手格档。
　　两人都曾对阵过魔界大军的侵略，阿撒兹勒身为炽天使，本来身负更高的权能，却因着上帝的惩罚，在力气与速度上都落了下风。
　　“哈啊……”阿撒兹勒喘着气，胸和腹都中了剑，蓝色的血液汩汩流淌而出，他按著伤口，吃疼地说道：“你也是上帝派来的奴隶，你们都可以杀我，但是我再也不会回去……一生绝不。”
　　我立刻抢上去，为阿撒兹勒施展魔法，“卡麦尔，上帝说要让米迦勒击杀他，不是你，你没有资格替上帝这么做！”阿撒兹勒身上的伤口尽管迅速结了痂，还是软倒在我怀中。我不理解，神族向来崇尚荣耀，他并没有重伤到这种程度，为何要在卡麦尔面前丢人？
　　卡麦尔瞥着我，仿佛在看我，仿佛在看阿撒兹勒，又仿佛是在看我搂着他的那双手。
　　“……我明白了。”他收剑入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为什么你如此袒护他，为什么你在人间流连忘返，三百年了都不愿意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的表情与眼神变得越来越失落，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怎么了？
　　“正如同桑杨沙所说，神国的王子，米迦勒会来亲自处理你这位叛徒。是你勾引桑杨沙堕落，就是那剩下的三对翅膀，你都不配拥有。你在耶路撒冷的坟，我已为你亲自挖好了。”他对着阿撒兹勒露出嫌恶的眼神，却迳直走过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腰。
　　他金灿灿的大翅一振，显然是准备回到天上。我连忙高声喊道：“卡麦尔，救救阿撒兹勒！不要让他葬身在耶路撒冷！”
　　“他敢这么对你，就凭他，也想回天国么……”卡麦尔笑了笑，随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他 不 配。”随后便施展法术，使我眩晕过去。